談溦溦對這種痛很熟悉,她生朗朗之前,肚子就是這樣痛的。只不過那種瓜熟蒂落時的痛楚,比較令人安心罷了。
而現在,她已經完全被嚇到了,她在心里暗暗地祈禱︰天哪!千萬不要讓寶寶出事!寶寶你要堅強一些!媽媽不是有意傷害你的!你不能這樣嚇唬媽媽!
她忍著越來越強烈的痛楚,眼淚掉了下來。
朗如焜已經從她的身上翻下去,站在床邊,看著她︰「談溦溦,你真的恨我?」
「你!滾!我不想看到你!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談溦溦咬著牙,冷冷的話語從她的牙縫間擠壓出來。
朗如焜見她臉色泛白,牙關緊咬,眼淚從眼角流下來,便有些心慌了,探身過去模她的臉︰「你怎麼了?你真的肚子痛嗎?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嗎……難道又中毒了?」
朗如焜想起剛才她喝的那一杯熱果茶,伸手去拿放在床頭櫃上的空杯子。
談溦溦卻在這個時候,用盡全身的力氣,甩手往朗如焜的臉上打了一巴掌!
「我讓你滾!滾!滾!」她連說了三個滾字,一個比一個響亮。
她這一巴掌很用力,打得朗如焜頭一歪,手一抖,裝熱果茶的空杯子掉在地上,打碎了。
朗如焜收回空空的右手,模了模自己火辣辣的臉頰,看向談溦溦。
此刻,談溦溦的眼楮那麼亮,目光像一把銳利的劍,直刺他的心髒!而她的眼眶卻是那麼紅,晶瑩的淚水從通紅的眼眶里泛起,溢出,無聲無息地掉落下去,沿著她慘白的臉頰流淌著。
她一手捂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捏成拳頭,對準他!
以前,不管朗如焜怎麼對待談溦溦,不管她對他說多麼難听話,他都有一種自信,她不會真的恨他!他們之間又愛又恨,但終究還是愛多一些,而恨從來都不是發自內心的!
可是這一刻,朗如焜卻感受到了來自談溦溦的冰冷的恨意!那麼真實!那麼犀利!
她的恨意刺痛了他的心,從她口中連續說出三個字「滾」字,令他自尊嚴重受傷。他站起來,轉身就往外走。
出了她的門,他大吼一聲︰「韋野平!」
韋野平此刻正在樓上遐兒的房間里,他已經嚴厲地教訓了遐兒一頓,並且開始收拾遐兒的行李︰「你最好自己主動承認錯誤,並且自請離開!否則後果很嚴重!」
「什麼後果?我不就是去了一趟大寶島,要一株紅珊瑚嗎?這會有什麼後果?你不要動我的東西!我不走!我去向焜哥解釋!」
一個往行李箱里裝,一個往外拿,表兄妹二人正鬧得不可開交,就听到了朗如焜一聲大吼。
韋野平趕緊丟下遐兒的衣服,往外跑去。遐兒也听到了朗如焜那一聲吼叫,她感覺到不妙,也跟著韋野平往外跑。
韋野平「 」從四樓跑下三樓,出現在朗如焜面前︰「焜哥……」
「大夫呢?我讓你找的大夫呢?來了沒有?」朗如焜的眉鎖得緊緊的,急切地扯住韋野平問。
「來了,今天一早來了一位,不過是一位婦嬰大夫……」韋野平趕緊說。
「不管是什麼大夫!快叫過來!」朗如焜也顧不上許多了,只要是大夫就行。
這個時候,遐兒也跑了下來,听到朗如焜叫大夫,她一下子就慌了︰「誰?誰要看大夫?是溦溦姐嗎?她怎麼了?」
「你回去呆著去!在我送走你之前!你不許踏出你的房門一步!」韋野平喝斥了遐兒一句。
遐兒哪里肯理他,推開韋野平,往談溦溦的房間跑去。
朗如焜也沒有攔她,他雖然被談溦溦罵了出來,但他還是擔心談溦溦,有遐兒去照顧一下,他還放心一些。
韋野平叫新來的大夫去了,遐兒剛推開門,沖進了談溦溦的房間。
朗如焜站在走廊里,心跳如擂鼓,搓著手,轉著圈兒。
過了一會兒,談溦溦的房間里突然傳出遐兒的一聲尖叫︰「天哪!快來人啊!出人命啦!救命啊!」
朗如焜激靈一下子,拔腿就往談溦溦的房間跑去。
等他一頭扎進談溦溦的房間,就看到遐兒張著兩只沾滿鮮血的手,一臉驚恐,不知所措,眼淚 哩啪啦往下掉。而談溦溦已經蜷縮成了一團,捂緊她的肚子,痛苦地申吟著。
就在談溦溦的身下,床單上有一灘鮮血洇開,觸目驚心!
「這……你……你把她怎麼了?」朗如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本能地以為是遐兒對談溦溦做了什麼。
遐兒沒有經歷過這種事,她是真的害怕了。她顫抖著哭道︰「我進來的時候,她就縮在被子里,不肯讓我看啊,我強行扯開她的被子,就看到這個……這是怎麼回事?你對她做了什麼?她是不是流產了?」
從遐兒口中吐出「流產」兩個字,就如同兩把重錘,敲得朗如焜腦子嗡嗡直響!
是啊!剛才談溦溦就說她肚子痛!他還是把她摁在桌子上,把她折成九十度!他還頗為欣賞她這種被壓服的姿態!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在叫著肚子痛了!
結果他不但沒放過她,反而把她摔在床上,更加用力地壓著她!她反抗得那麼激烈,她甚至哀求他!而他只當那是一種情趣!
怪不得!怪不得她罵他畜生!怪不得她那麼痛他!
可是……可是……她是什麼懷孕的呢?他為什麼不知道?她為什麼不告訴他?!
朗如焜站在門口,床單上的那一灘鮮血染紅了他的眼楮!他的腦子里好像有無數的念頭,卻又好像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
「快叫醫生啊!她這樣會不會流血死掉啊!」遐兒見朗如焜愣在那里,便大聲喚醒他。
醫生?對了!快叫醫生!
朗如焜突然轉身,飛奔出去,邊跑邊大聲喊叫著︰「醫生呢?新來的醫生呢?快叫他來!」
在樓梯口,他撞上了聞聲正上樓的莫莉和金莎。莫莉剛想問一句,就被他撞得一歪,倒在了樓梯扶手上,幸虧有金莎扶住她,才沒有摔下樓梯去。
朗如焜跑到一樓,正趕上韋野平拉著一位老年婦人走進大門來。
看見朗如焜紅了眼,韋野平趕緊介紹︰「焜哥,這是新來的女大夫……」
朗如焜一听這就是新來的大夫,二話不說,上前扛起那位老婦,轉身往樓上跑。
新來的女大夫嚇得尖叫一聲,張著手大呼救命。韋野平跟在後面安慰她︰「焜哥不會傷害你的,他只是著急……」
朗如焜扛著女大夫狂奔上三樓,沖進談溦溦的房間,把女大夫往地上一放,指著床上的談溦溦︰「快救她!要是她死了!你也活不了!」
女大夫年紀不小了,在他的肩膀上顛了一路,正頭暈惡心,站也站不穩,身體直晃悠。韋野平趕緊扶住她,把她領到床邊︰「救她!」
女大夫听到朗如焜那句話了,嚇得不輕,臉都白了。再一看談溦溦的情況︰「她小產啊!」
對于她這個婦嬰科大夫來說,女人小產倒不是大問題。她定了定神,韋野平和朗如焜說︰「男人都出去!來不及轉移她了,我要在這里做手術!快去給我準備東西!」
女大夫迅速地開了一個單子,韋野平伸手去接,卻被朗如焜劈手奪了過去,轉身跑出房間,去準備手術用的設備和藥品。
談溦溦的房間很快就變成了一個手術間,遐兒充當了臨時護士。其余的人,朗如焜一個也信不過,全部不允許進房間去。
同時,朗如焜打電話向老朋友求救,找到一位著名的婦科大夫,讓韋野平開著他的私人飛機去接。
安排好這一切之後,朗如焜就守在談溦溦的門口,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來回踱著步子。
房間安靜無聲,令他十分不安。他的耳邊一直響著談溦溦的那句話︰「朗如焜!別讓我恨你一輩子!」
是他傷害了她!他不但傷了她!還傷了他們的孩子!這一回他真的過分了!也許她真的會恨他一輩子!
他也恨自己!他也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可是她懷孕了,為什麼不告訴他?
現在回想,談溦溦最近一段時間一直氣色不好,原來是因為懷孕!昨天從大寶島回來,她在船上吐得那麼厲害,原來也是因為懷孕!
他竟然這麼粗心,絲毫也沒有察覺!不但不愛護她,反而折磨她!
她說得沒錯!他真的是一個畜生!
朗如焜越想越後悔,頭抵著牆,一下一下撞著!
就在這個時候,莫莉和金莎走了過來,兩個女人一左一右扶住他︰「焜哥,你不要這樣,這件事不怪你,談溦溦懷孕了,應該告訴你才對。就因為她隱瞞著你,才會出這樣的事……其實你想一想,她為什麼不肯告訴你呢?大概是因為她不想生下這個孩子吧。要是打算生下這個孩子,她不是應該高高興興地告訴你,她懷了你的孩子嗎?」
兩個女人一人一句,話語直刺朗如焜的內心,不但沒有安慰到他,反而令他更加難過了。
他甩開她們兩個︰「你們都滾開!別在這里煩我!」
兩個女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松開了手。她們剛想離開,談溦溦房間的門開了,新來的女大夫一臉愁苦地走了出來。
朗如焜推開莫莉和金莎,撲到女大夫面前︰「怎麼樣了?」
女大夫一臉愁苦地看著朗如焜,小心翼翼地說道︰「朗先生,大人沒事,只是因為失血,人有些虛弱……」
朗如焜听她這樣說,松了一口氣。
可是女大夫緊接著把手里托著的一只鋼盤往前一遞,又說︰「但是……孩子沒有保住……三個月大……這個時候是最易流產的,運動過量或者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都可能導致……」
女大夫企圖把流產的原因解釋清楚,也免得朗如焜把責任推到她的頭上。可是朗如焜並沒有听到她說話,他低頭往鋼盤上一看,就看到一團血糊糊的東西。
這其實是醫院手術室里的規矩,女大夫如此嚴謹,也為了防止將來朗如焜向她追究責任。
可是這對朗如焜的刺激太大了,他只覺得胸口一痛,眼前一花,兩耳一陣嗡鳴,人就晃了晃。
金莎和莫莉趕緊扶住他︰「朗哥,你沒事吧?」
朗如焜鎮定了一下,推開兩個女人,一言不發,默默地離開了談溦溦的房間,往外走去。
他一個人像個游魂一般,從城堡里飄出去,飄到海邊,沿著海灘漫無目的地走著,面無表情,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
莫莉遠遠跟著他,開始以為他會發 ,沒想到他並沒有任何激烈的表現,只是來回地走著。
海水漲潮了,先是漫過了他的腳面,後來又漫到了他的小腿。可是他仍然沿著原來的線路在走,踩著海水,濕了半截褲子。
莫莉見今天風浪挺大,就跑過去拉他︰「焜哥,漲潮了,回去吧,今天風很大,吹太久會生病的。」
朗如焜站住,看著莫莉,冷冷地說︰「我的孩子都沒有了!我還怕生病嗎?」
「焜哥,孩子沒了,還可以再生啊,你要保重身體啊!」莫莉勸道。
朗如焜想了想,說︰「再生?不可能了!她不會原諒我了!她哀求過我,可是我不知道……我傷了她,害死了孩子,這一回她是真的恨上我了,不會再原諒我了……」
莫莉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暗暗恨道︰這個世界上只有談溦溦配給你生孩子是嗎?我不是女人嗎?我對你不好嗎?我不漂亮嗎?你鬼迷了心竅吧?眼里只能看到一個女人嗎?
她心里這樣想,嘴巴上卻不敢說,繼續溫言相勸︰「焜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不要這樣,我好擔心……」
朗如焜卻一把推開她,不但不往岸上去,反而朝著大海深處走去。
莫莉以為他想不開了,嚇得大聲呼救,並且追過去拉他,卻被朗如焜甩開了手。她站立不穩,便倒在了海水中。海水已經齊腰深了,浪又大,莫莉在海水里掙扎,還嗆了幾口海水。可是朗如焜就像沒看到她,繼續往前走。
莫莉好不容易從海浪中掙扎起身,爬上了沙灘,回頭再一看,朗如焜站在齊胸深的海水里,海浪撲來的時候,他就隱沒在浪里,海浪褪去,他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像是長在那里的一棵樹。
莫莉盯著他的背影,恨得直咬牙。
可是最後,她還是爬了起來,往紅山方向跑去,想向老太太周小玉求助。
當她爬上紅山石崖,敲開周小玉的門時,周小玉正在煮女乃茶。見她火急火燎的,周小玉白了她一眼︰「什麼事?火燒了嗎?」
說著話,周小玉還拎起壺來,往杯子里倒了一點女乃茶,想要嘗一嘗味道。
「哎呀!老太太!可不就是火燒了嗎?你還有心思在這里煮女乃茶?焜哥他都不想活啦!」莫莉說著話,從周小玉的手里奪下女乃茶壺,放到桌子上,拉著她就往外走。
周小玉听不懂莫莉的話,她的孫子不想活了?不能吧?這不像是她孫子能干出來的事啊?
「怎麼回事?」周小玉問。
「還不是因為那個談溦溦?她懷孕了,可是她不告訴焜哥,誰也不告訴,就那麼瞞著。焜哥也不知道她懷孕的事,一大早爭執了幾句,大概是動了手,結果她就流產了……」莫莉邊拉著周小玉往山下去,邊向周小玉解釋事情的經過。
周小玉本來走得好好的,一听「流產」兩個字,身體一哆嗦,就往旁邊歪倒下去。莫莉及時扶住了她︰「老太太,你沒事吧?」
「流……流產了?!沒保住?」老太太抓著莫莉的手,急切地問道。
「是啊,我親眼看到的……焜哥也看到了,然後他就不好了,一個人在海灘上轉悠,最後就往海里走去,我拉都拉不回來,我怕他想不開,趕緊來找你。」莫莉急匆匆地把事情交待完了。
「哎呀!我的天哪!這是造什麼孽啊!」周小玉一拍大腿,就哭了起來。
莫莉一看這情形,趕緊勸周小玉︰「老太太,你先別哭,你想抱重孫子,那還不容易嗎?這個孩子沒了,以後還可以再生嘛,這件事交給我,只要你喜歡,生多少個我都沒問題。眼下最重要是安撫焜哥,他已經在海水里站了好久了,會傷到身體的!」
「你就這麼跑來了,有人看著他嗎?」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淚,跟著莫莉去找朗如焜。
她們到的時候,金莎和麗琪都在那里,兩個女人也是一身濕透,估計也是想把朗如焜從海里拉上來,結果反被他推倒在海水里。
而朗如焜,仍然站在原來的那個地方,好像就沒有動過,海水已經深及他的下巴了,海浪打來,他的身體便搖搖晃晃。
「焜兒啊!」周小玉又哭起來,喊了朗如焜一聲。
朗如焜听到女乃女乃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又轉回頭去,沒有要上岸的意思。
「你給我上來!你……你再不上來!我下去了啊!」周小玉說著話,提起褲腳,就往海水里去。
「哎呀!老太太!你可不能下水啊!風浪太大了,你經不住的……」三個女人齊齊地拽住周小玉,並且大聲勸解,希望朗如焜能听到。
「他要泡海水,我就跟他一起泡,他要是不想活,我就陪他一起死!」周小玉和三個女人撕扯著,非要往朗如焜那個方向去。
朗如焜听到她們在吵嚷,又回頭望了一眼。看見女乃女乃真的要往他這邊來,他默默地轉了身,拖著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回了沙灘上。
見他終于上來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周小玉撲上去就捶了他一拳︰「臭小子!你還我重孫!」
莫莉和金莎趕緊拉住周小玉︰「老太太,這事兒不能怪焜哥啊……」
朗如焜把她們兩個撥開,說︰「你們回去,我到女乃女乃那里歇一會兒。」
說完,朗如焜便扶著周小玉,往紅山的方向走去。
在海水里泡了那麼久,上岸後一吹海風,朗如焜一路上都在哆嗦。周小玉一邊心疼孫子,一邊又心疼剛剛失去的那個重孫子,邊走邊抹眼淚︰「我真是不明白了,你們都在鬧什麼啊?好好的不行嗎?弄成這個樣子……這不是造孽嗎?」
進了紅山上的小石屋後,周小玉趕緊忙著給朗如焜找干毛巾干衣服。朗如焜也不拒絕,沖干淨身上的海水後,擦干身體,換上了干衣服。
周小玉又將女乃茶壺放到爐子上,重新燒了起來了。等女乃茶好了,她倒了兩杯,把其中一杯遞給朗如焜。
朗如焜就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低著頭。周小玉往女乃茶杯子往他手里一塞︰「喝幾口熱女乃茶,暖暖身子……咦?你哭了嗎?」
朗如焜一手握著女乃茶杯子,抬起另一只手的手背,在臉上抹了一下。可是沒有用,舊的淚痕抹干淨了,又有新的淚水流下來。
他干脆也不掩飾了,任由淚水靜靜地在臉上流淌。他說︰「女乃女乃,我看到他了,我的孩子……他還沒有長成,小小的一團……就被我殺死了……」
「那個東西是不能看的!你為什麼要看?多晦氣!」周小玉的思想老派。
朗如焜看著女乃女乃,安靜中涌動著無限的悲傷︰「我為什麼不能看?他是我的孩子……我雖然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可他是我的骨肉!他還沒有來得及長大,就因為爸爸所犯的錯誤,死掉了……談溦溦說,她永遠也不會原諒我,她會恨我一輩子!我……我也不能原諒我自己……」
「這不是你的錯!女人懷孕就該小心!她懷孕三個月了,她會不知道?她為什麼不說?她不安好心!」周小玉不知道該把失去重孫的責任推給誰,孫子這樣,她也心疼得很,于是她只能怪罪談溦溦。
「她……是啊,她為什麼不告訴我嗎?我要是知道她懷孕了,就不會誤傷她和孩子了,她為什麼不說?」朗如焜低下頭,一滴眼淚落進了女乃茶杯子里。
周小玉一咬牙︰「你在這兒歇息,我去看看她!我問問她,為什麼懷了孕不肯說?安的是什麼心?」
說著話,周小玉已經拔腿往山下走去。
朗如焜看著女乃女乃匆匆離去的背影,嘆息一聲,把摻著他的眼淚的女乃茶喝了下去。
對于朗如焜和談溦溦的矛盾,周小玉一直都看在眼里。
她也試著勸過他們兩個,她勸朗如焜不要總是記恨談溦溦曾經的「背叛」,她勸談溦溦不要總是嫌棄朗如焜是混黑道的,應該給他時間。
可是都沒有用,于是她便學會了習慣。她想,他們年輕氣盛,吵吵鬧鬧的,總會好起來的。
沒想到這次出了大事,把她的重孫子弄沒了,這簡直就是掏了她的心窩子啊!
她懷著滿深的怨氣,推開了談溦溦的房門。
只見談溦溦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面色慘白,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樣子即可憐又淒涼。
遐兒就坐在床頭,端著一碗藥湯,正苦口婆心勸談溦溦喝一點兒。
看到周小玉進來了,遐兒站起來,把藥碗放下,迎過來扶了周小玉一把,叫了一聲︰「女乃女乃……」
周小玉沉著臉,走到床邊,站到談溦溦的跟前,滿心的怨責,竟然說不出口了。老太太重重地嘆息一聲,說︰「孩子沒了,大人總要保住吧!快起來把藥喝了吧!」
談溦溦像是沒听見周小玉的話,閉著眼楮,沒有任何回應。可是周小玉看到了,她的睫毛在抖動,嘴唇也被牙齒咬得緊緊的。
周小玉偏身坐到了床沿上,伸手撩起了搭在談溦溦額前一綹頭發,說︰「溦溦,孩子沒了,我比你們都心疼。我一把年紀了,活了不幾天,這個重孫子沒了,也許我就見不到下一個重孫的出生了。可是我都沒有怪罪你,你還在這里鬧脾氣,這樣就不對了吧?」
談溦溦更加用力地咬住嘴唇,卻沒有憋住,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滾落下來。
「唉!你們這一對冤家啊……你再難過,也要活著啊,不要把身體弄糟了,起來吃藥吧。」周小玉說著話,端起藥碗來,拿著勺子敲了敲碗沿,提醒談溦溦該吃藥了。
「我不想吃藥,讓我死了算了。」談溦溦負氣說道。
在今天以前,她其實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生下這個不期然來臨的孩子。可是今天,她失去了這個孩子,她才發覺,這個孩子對她來說是那麼重要!
和朗朗一樣,那是她身上的一塊肉啊!
現在她的感受,只能用五內俱焚來形容!她好恨!恨朗如焜!恨她自己!她甚至恨自己當初的那個選擇!明明自己的出身就不干淨!非要逞能做什麼臥底?果然自己血液里流淌著父親的黑血!做不了一個純粹的英雄!把自己推到了這樣一種絕望的境地!
她把諸多的煩惱事都摻和進了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以至于她現在覺得活著真沒意思,還不如陪著那個沒有機會見面的孩子一起去吧!
可是她剛這樣說,就被周小玉敲了一下額頭︰「胡說!這樣就不想活了?那我這個老太婆早就不在世上了!快起來喝藥!早點兒把身體養好!」
談溦溦被敲了額頭,不得不睜開眼楮。
看到周小玉,她便想起朗如焜來,于是又把眼楮閉上了。
周小玉想了想,沖著遐兒做了一個手勢,指了指隔壁。遐兒明白了,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去隔壁把朗朗領了過來。
朗朗剛睡醒午覺,迷迷糊糊地揉著眼楮走進來,一眼看到媽媽憔悴的樣子,趕緊撲到床沿上,抓著談溦溦的手︰「媽媽!媽媽!你怎麼了?」
談溦溦听到朗朗的聲音,睜開眼楮。兒子那稚女敕可愛的面龐就在她的眼前,她的眼淚一下子如決了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她伸手摟住朗朗,叫了一聲︰「寶貝兒!」便哭出聲音來。
朗朗也哭了︰「媽媽,你怎麼了?」
「看你把朗朗嚇的!快別哭了!別哭壞了眼楮!」周小玉再一次出言相勸。
談溦溦松開朗朗,給他擦眼淚,軟語道︰「寶貝兒,別哭!媽媽不要緊,只是生了一點兒病,需要休息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