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把安暖哄睡著後,薛玉蘭才回了房間。
沈亦銘正坐在沙發上嘆息,見她進去,低沉的聲音問道,「暖暖怎麼樣了?」
「睡著了,剛才哭了好久。兩個孩子明明那麼相愛,不知道為何會有這麼多的阻礙。你愛護暖暖,我們都能理解,可怎麼能對暉子下這麼重的狠手,如果暖暖不下來攔住你,真的會出人命的。」
沈亦銘伸手按了按眉心,低沉的聲音說道,「原本只是想要趕他走,沒想到那小子那麼倔強,他越 ,我就越生氣。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突然回來?因為我知道暖暖進醫院檢查了,你們卻沒有人告訴我。但凡與暖暖有關的事,你們總瞞著我。」
薛玉蘭有些不悅的說道,「我們能瞞得住你嗎?什麼都不告訴你,你不也什麼都知道了。我覺得你對暖暖真的是愛過頭了,我知道你想補償她,可是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這樣做,和莫家的人有什麼兩樣,你也是兩個孩子中間很大的一個阻礙。也許暖暖想要和暉子復合,可你這麼生氣,她還敢嗎?你這不是對暖暖好,你這樣無形之中給了她很大的壓力。」
沈亦銘靠在沙發上,單手撐著自己的額頭。
「讓他們復合,唐靜薇再來個自殺,那小子再選擇逃避,暖暖再受一次傷。」
「經歷了這麼多,你覺得暉子還會再逃避嗎?」
沈亦銘搖頭,「怎麼就不會?之前他和暖暖經歷得還少了?他對莫平山也不見得多有感情,莫平山死了,他是怎麼對暖暖的。據我所知,他對唐靜薇的感情可比對莫平山的深多了,若是唐靜薇也自殺了,你能想象他會怎麼做?」
薛玉蘭深深的嘆著氣。無奈的說道,「兩個孩子,怎麼就這麼讓人心疼!這莫家人,一個個都太自私,難道暉子就不是他們親生的嗎?我們都如此的心疼他,他家人怎麼就不會心疼他呢。」
——
那天夜里,安暖小腿又抽筋了,疼得醒過來,卻什麼也走不了。
好在沒有像昨晚那樣,疼上一整夜。只抽了一會兒,便好了。可是,再也睡不著了。
她下床緩緩踱步到陽台,望著外面漆黑的夜,腦海里不自覺的閃現出白天看到的一幕。他原本光滑的後背,一道道鮮艷的血痕,皮膚裂開了很多,鮮血異常的刺眼。
此刻,眼前看到的仿佛不是夜的黑暗,而是血的鮮紅。
莫仲暉突然的轉變,讓她有些意外,又有些為難。
平靜了幾個月的生活,終究還是被打破了。
——
張特助在外面找了整整一夜,可這樣大海撈針似的尋找,怎麼也找不到人。
直到忽然接到沈琴風的電話,他才豁然開朗。
沈琴風在那頭對他發脾氣,「張旭,這到底怎麼回事?莫仲暉受了這麼重的傷,怎麼還跑來江城?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我想給他治療都不肯。」
「沈醫生,您一定要是說服莫先生,我這就趕過來。」
「我也想說服他,這傷口這麼深,再拖下去就沒用了,可是他把門關的死死的,我根本沒辦法。」
張特助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認真的說道,「必要時候找鎖匠把門打開。」
「看來也只有這樣了。」
掛了電話,沈琴風讓人找來了鎖匠。
鎖匠把門撬開,他們一起沖進了臥室,雪白的大床上,莫仲暉趴著,昏迷不醒。他背上的血已經干了,真正的皮開肉綻,讓人不忍直視。
家里的佣人都嚇壞了,「沈醫生,莫先生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可怎麼辦啊?」
沈琴風探了探他的額頭,燙的厲害。
「他現在傷口感染,發燒了。」
因為背上受了重傷,他只能趴著,所以根本沒辦法喂退燒藥。
「我現在先幫他消毒包扎,你們去打點熱水過來。」
沈琴風把他破爛不堪的襯衫給撕了,月兌了下來,真不知道這副模樣是怎麼來到江城的,也不知一路上嚇壞了多少人。
「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手,真狠。」
沈琴風自言自語著,能讓莫仲暉傷成這樣的也就安暖,可他怎麼都不會相信,安暖能這麼殘忍的把他抽成這樣。
消了毒,上好藥,用紗布包扎起來。
「還好他昏迷了,不然只怕不會這麼配合。」
有佣人站在一旁問,「沈醫生,這些傷口會不會留疤?」
「八成會留。其實只要好好養著,是不會留疤的,但是他現在這樣子,你們覺得他會配合養傷嗎?」
背上的傷口處理好了,沈琴風又給他輸了液。
忙活了一整夜,索性天亮的時候,他燒退了些。
「你們去熬點清淡的米粥,等他醒了給他吃。」
沈琴風吩咐下去。
將近第二天中午的時候,莫仲暉才醒來。那會兒張旭也剛剛趕到。
家里的佣人把張旭狠狠罵了一通,「張特助,你是怎麼照顧人的,莫先生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張旭無力解釋,當看到莫仲暉背上實實在在的傷時,張旭倒抽一口氣。
人前那麼風光的莫先生,竟然被打成這樣。
「莫仲暉,你總算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沈琴風蹲去,小心翼翼的問。
莫仲暉把頭瞥向另一邊,視線是那樣的迷茫。
張特助走到另一邊,低沉的聲音說道,「莫先生,起來吃點東西吧。吃了東西,傷口才能好得快。」
莫仲暉飄渺的聲音低低說著,「我,不值得你們任何人可憐。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低柔的一句話,圍在床邊的張旭,沈琴風,佣人們,都覺得那樣心疼。
這哪是意氣風發的莫先生,只不過是個用情很深,悲傷很深的痴情人。
「莫先生,不吃東西怎麼行?剛煮好了小米粥,多少得吃一點啊。」
「都出去吧。」他的聲音听上去有些疲憊。
所有人相互看了看,都離開了他的房間。
——
「張旭,這到底怎麼回事?這還是莫仲暉嗎?」沈琴風質問。
張旭揉了揉酸澀的眉心,低低的解釋,「莫先生做了些讓安小姐難過的事,他們分手了。莫先生去安小姐家里請求她和她家人的原諒,她的家人沒辦法原諒他,還把他打成這樣。」
沈琴風有些憤怒的說道,「安暖實在太過分了!她也不想想莫先生都為她做了多少事。這些年,莫先生一直都在照顧她的父親,花了多少精力和金錢,她怎麼就一點都看不到他的好。」
張特助無奈的搖頭,「這事不能怪安小姐,她也很痛苦。不明白相愛的人,這麼努力的在一起,為何會這麼困難。」
沈琴風還是不爽,「我要飛北京一趟,我要親自去找安暖。」
張旭皺眉,「沈醫生,你先別沖動,你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把莫先生照料好。其他的事可以以後再做。」
沈琴風低吼,「莫仲暉這樣子,誰能把他照顧好。你以為安暖不來,他肯吃飯,肯上藥嗎?真不明白,這個世界又不止安暖一個女人,莫仲暉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呢,非安暖不可。這年頭,哪來的這麼多專情呀。」
——
然而,莫仲暉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脆弱。
那天晚上,他自己下了樓,赤著上身,問家里的佣人,「有沒有東西吃?」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耳朵壞了,莫仲暉又重復了一遍,「有東西吃嗎?」
「有,有,什麼都有,莫先生您要吃什麼?」
「粥吧。」
「您等著,很快就好。」
佣人們手忙腳亂的跑去煮粥。
莫仲暉坐在客廳等。
「莫先生,您,您沒事了?」張特助簡直不敢相信。
他低沉的聲音回道,「我沒事,張特助,我要在這里多住幾天。你先回北京,公司就先交給你了。」
「莫先生,你放心,我連夜回北京,主持工作,公司的事你就放心吧。在這里把傷養好再回去。」
莫仲暉點了點頭。
他又轉向沈琴風,「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莫仲暉突然變得這麼客氣,莫仲暉和沈琴風同時蹙起了眉,兩人都有些許的擔憂。
沈琴風淡笑著道,「這算什麼麻煩,救死扶傷本就是醫生的職責。我還得感謝你,讓我在美國這些年,收獲了一個好妻子和好女兒。」
莫仲暉喝了一碗粥便回房休息了。張特助則連夜趕回了北京,公司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他去做。
那天夜里,莫仲暉突然又發燒了,這回病情加重,高燒不退。
他在床上整整昏睡了三天,每天靠營養液維持生命。
沈琴風和家里的佣人跟著忙了三天,張特助也在江城北京來回跑。
「怎麼辦?要不送醫院吧?」張旭見他一直昏睡,擔心壞了。
沈琴風皺眉,「送醫院也沒用,傷口感染引起的,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他有生命危險的。」
後來他醒了,斷斷續續的昏睡著,直到一周以後,體溫才恢復正常。
在沈琴風的悉心照料之下,傷口也在慢慢好起來。
——
安暖在家休息了幾天,這天晚上接到了lee的電話,lee在電話那頭通知她,「安暖,明天早上十點去莫氏開會,莫氏的負責任一定要你這個主設計師親自做報告。」
「好,我一定準時到。」
不知為何,接到lee的這通電話,她竟然松了口氣。
她不去想原因,好好的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早下樓吃早餐,告訴老爺子,今天要去上班。
老爺子擔心的說道,「暖暖,不要去上班了吧,你身體不好。」
安暖笑著道,「外公,我沒事了,舅媽們天天給我補鈣,這幾天夜里都沒抽過筋。我今天有很重要的工作,必須要去公司。」
老爺子點頭應允。
「對了,暖暖,你們公司是不是跟莫氏集團有工作往來?」
安暖微微頓了下,隨即點頭,「是的,我今天就是去莫氏開會。」
「這樣啊,不知道暉子背上的傷怎麼樣了,你二舅上次下手太重了。如果踫到暉子,你關心一下吧,畢竟是在我沈家受的傷,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
安暖抿了抿唇,微微點頭。
司機送她去莫氏的路上,她的心情突然越來越沉重,一顆心總不斷的起伏著。
終于到了莫氏集團,lee已經在樓下等她。
見了她,lee笑著打招呼,「氣色紅潤,這幾天在家休息得不錯啊。不過接下來可就有的忙咯,初步設計通過,就要出詳細施工圖了。」
安暖笑說,「放心吧,我已經做好準備,而且這幾天身體恢復不錯,工作沒問題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還在想會不會最後換人,那麻煩可就大了。」
——
他們直接到了會議室,里頭黑壓壓的已經坐了很多人。安暖下意識的瞥向主席位,並沒有看到莫仲暉。
他們一群人在會議室等了很久,估模有半個小時,莫氏的最高負責任才姍姍來遲。
張特助站到主席位子,渾厚的聲音開口,「莫先生原本要親自出席會議,但由于臨時有事,由我代他主持。」
安暖低著頭,一顆心仿佛在下沉。她用力按著心髒的位置,不知為何,那一刻,心疼得很厲害。
lee湊過來,在她耳邊問,「安暖,你沒事吧?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我沒事。」
會議按照步驟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輪到安暖上去介紹項目的初步設計。原本挺完美的設計,可是由于她的緊張,抑或是其他原因,她有很多的口誤,犯了不少錯誤。總而言之,報告很失敗,底下唏噓一片。就連張特助,都不知該如何收場。
lee站起身,替安暖解圍,「很抱歉,由于時間比較緊,我們的初步設計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是請放心,我們一定加班加點修改,下次給大家呈現完美的設計。」
有莫氏的高層直接指出,「從方案到設計,我們已經給了充足的時間,如果因為安小姐懷孕了,體力精力跟不上,jm是否應該考慮換其他有能力的設計師。這個項目我們莫氏和沈氏投資很大,也很看好jm,可是你們的方案很好,設計卻不盡如人意。」
「是啊,今天的會議,讓我們對這個項目的未來感到堪憂。希望jm給我們一個交代。」
安暖臉憋得通紅。她雙手緊緊絞在一起,不知該如何處理。
張特助看到了她的忐忑和為難,輕嘆一口氣,低低的開口,「安小姐是莫先生指定的設計師,你們現在是在懷疑莫先生的眼光嗎?」
剛剛發言的兩位高層倒抽一口氣,連忙說,「不敢不敢,我們不敢懷疑莫先生。」
「剛才我翻了完整的設計,設計還是挺不錯的,可能安小姐有些緊張,導致出了些差錯,我相信jm這塊牌子,我更相信莫先生的眼光,你們覺得呢。」
有人開始迎合,「是的是的,忽略其他不說,設計還是不錯的。」
最後張特助總結陳詞,「安小姐,希望你回去以後好好改進,時間不是問題,我相信你。」
在莫氏,張旭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他的言論通常情況下代表得是莫仲暉。
那一刻,對張特助的感激,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
會議結束,安暖追上了張旭的腳步。
「張特助,請等一下。」
張旭停下腳步,「安小姐,有什麼事嗎?」
安暖淡淡的笑了笑,「張特助,剛才會議上,感謝你,感謝你替我解圍,感謝你相信我。」
張旭笑了笑,道,「不是我相信你,是莫先生他很信任你。莫先生派我來主持會議,交代我一定照顧你,我只不過是按他的吩咐行事。」
安暖微微挑了挑眉,猶豫的聲音問,「他,在哪里?」
「莫先生在江城養傷。那天莫先生在你家受了傷,直接去了江城。當日他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後來沈醫生過去,找人撬了鎖才能進到房間。發現莫先生傷口發炎,高燒昏迷不醒。沈醫生幫他處理了傷口,折騰了一整夜,第二天中午莫先生才醒來。可是第二天夜里,傷口感染又發高燒,昏睡了整整三天才醒來,後來也斷斷續續的發高燒,這兩天才好了些。」
安暖牙齒幾乎咬破嘴唇,一顆心仿佛都已經麻木。
「安小姐,我從江城回來的時候,莫先生叮囑我,這些事不要告訴你,他怕你擔心,怕你自責。可我還是沒忍住,我覺得有些事應該讓你知道。直到現在,莫先生都還在維護你,他真的很愛很愛你,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愛。我希望你能夠對他公平些,不要再讓他受傷害了。」
牙齒咬破了嘴唇,鮮血蔓延到嘴里。
「安小姐,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你能去江城看看莫先生。他每次受傷了就往江城跑,在他心里,那座城市,那套別墅,有他最幸福的回憶,而這幸福的回憶自然全與你有關。」
——
從莫氏離開,坐著lee的車回公司。一路上,無論lee說什麼,安暖都沒有理會,視線始終瞥向窗外,那表情,那眼神,讓人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哀傷。
「不用難過,出問題我並不怪你,我們還有機會,回去好好休息。」
又有誰知道,她此刻的傷心難過是為誰。
張旭才辦公室,手機鈴聲便響起來了,按下接听鍵,莫仲暉低沉的聲音在那頭問,「怎麼樣?設計還行嗎?」
張旭如實回答,「出了點小小的問題。」
「什麼問題?」那頭立刻緊張了起來。
「安小姐作報告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犯了不少錯誤,受到了黎經理的質疑,有些下不了台。」
莫仲暉在那頭低吼,「黎萬川他好大的膽子!」
張旭倒抽一口氣,低低的說道,「黎經理可能不知道安小姐與您的關系。」
「安暖現在怎麼樣了?」
「您放心,我都處理好了。」
莫仲暉在那頭輕嘆了口氣,「我馬上回京,我親自回去處理吧。」
「莫先生,你的傷還沒好,專心在江城養傷吧,公司有我呢。」
莫仲暉冷笑,「安暖在我的地盤受了委屈,你讓我還怎麼能安心養傷,黎萬川好大的膽子,趁我不在,耍威風,欺負我的人,想死了他。」
「莫先生……」
「我現在就回去,你一會兒去機場接我。」
張旭被雷到了,他還想再勸勸,莫仲暉已經掛了電話。
——
江城這邊,莫仲暉說要北京,沈琴風和佣人一起勸了起來。
「等傷好了再走吧,你這樣很容易再感染的。」
「是啊,莫先生,在這里有我們照顧您,回去以後誰照顧您?公司的事情不還有張特助,您擔心什麼?」
莫仲暉完全不听勸,「我必須回去。」
他執意要走,誰也攔不住。
沈琴風沒辦法,只能說,「我和你一起去一趟北京吧,飛機上好照顧你。」
莫仲暉倒是沒有反對,在沈琴風的陪同下,坐上了回北京的飛機。
到了江城,張特助已經在機場等。
從機場到公司,張特助很詳細的把白天會議的內容說了一遍,看到莫仲暉越來越陰沉的臉。
「莫先生,我覺得安小姐可能是因為您不在,所以才一直心不在焉,吃了差錯。」
莫仲暉自嘲的笑了兩聲,手撐在車窗上,這樣的奢望他是萬萬也不敢有。
——
設計出錯,安暖和她的團隊開始加班加點的修改。
工作的時候,她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思考其他。此時此刻一個人躺在床上,一顆心怎麼也無法平靜。
這些天,她一直沒給張特助打電話,逼著自己不去想莫仲暉受傷的事,可潛意識里仍然記掛著。
接到lee的電話,讓她去莫氏開會,那一刻,她松了口氣,她以為莫仲暉傷好了,親自給他們開會。可在會議室里煎熬的等待半個小時,最終卻只有張特助一個人來到。張特助說他臨時有事不能來,她一直就在想,是不是傷口還沒好。
站在幻燈片下給大家做報告,腦海里竟然浮現出他背上觸目驚心的傷,這場報告怎能不以失敗告終。
面對大家的質疑時,她才明白自己犯下了這麼大的錯誤,竟然在這麼重要的會議上走神了。
她沒想到這個時候張特助會站出來幫她說話,張特助代表的就是莫仲暉,他的話是那樣的有分量。
會議結束她追上張特助,她其實是想問問莫仲暉的情況,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張特助直接就告訴她了,他說莫仲暉昏迷了整整三天,後來又斷斷續續的昏迷了很長時間。
那一刻,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可卻絲毫不覺得疼痛。那份疼痛仿佛轉到了心髒,心。疼得厲害。
躺在床上,現在已經不能翻身,可怎麼也睡不著。
索性下樓找點東西吃,冰箱里什麼也沒有,只能給自己下碗面吃。
剛倒了水,開火,听到身後有腳步聲,緊接著沈亦銘低沉的聲音傳來,「暖暖,這麼晚你在廚房干什麼?」
安暖低低的回道,「我肚子餓。」
沈亦銘走過去,斥道,「肚子餓怎麼不喊人呢,大著個肚子自己下廚,你知不知道很危險。」
「下個面而已,您不用這麼緊張。」
安暖的聲音淡淡的。
沈亦銘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去餐廳坐著,讓我來。」
「不用,您去睡覺吧,我可以的。」
沈亦銘皺起了眉。安暖這才轉身去了餐廳。
沈亦銘很快把面下好,端到了安暖面前,安暖狼吞虎咽不顧形象的吃了起來。
看著她這吃相,他覺得滿足的很。
手輕輕幫她把披下來的散發捋到腦後,低沉的聲音有些無奈的說道,「丫頭,在生我氣是不是?怪我那天對莫仲暉下手太重?」
「我沒有。」她低著頭說。
沈亦銘笑笑,「就你心里這點小九九,還能瞞得過我的眼楮。」
安暖不再說話。
「二舅承認那天確實下手重了些,可人憤怒起來情緒是控制不住的,我也希望那頓打能徹底斷了他的念想,不要再一直糾纏你。」
「因為你這頓打,他高燒昏迷了好多天。」
看似平靜的一句話,卻夾雜著濃濃的恨意。
沈亦銘皺起了眉,冷冷的質問,「你怎麼知道知道他高燒昏迷好多天?你還在關心他?」
安暖撇嘴,「不是,今天去莫氏開會,他的特助告訴我的。」
沈亦銘深深嘆了口氣,輕輕撫模著她的頭發,語重心長的說道,「暖暖,二舅不希望你們再有糾纏,這也是為了你好,你能明白嗎?你和他是真心相愛,這點二舅不否認,莫仲暉愛你愛得很深,二舅也不否認。可莫平山和莫平江的自殺,莫仲暉內心深處始終認為與我沈家,與我有關。他現在會回頭,是因為太愛你,也是因為你肚子里的孩子,但是仇恨的種子深深埋在心里,指不定哪天就會爆發。二舅不敢讓你去冒險。」
「再說了,唐靜薇和莫平山一樣,她也是個非常不理智的人,曾經就用過自殺這一招。倘若你和莫仲暉又在一起,她也自殺,你們這段感情就更加沉重了。暖暖,你明白嗎?只要他一天沒有處理好與家人的關系,你都不能與他在一起。」
安暖咬了咬唇,低低的說道,「我跟您說過,我不會再與他在一起,可是您不該對他下手這麼重。」
這倔丫頭,沈亦銘無奈急了,不得不妥協,「好,二舅認錯,這事是二舅處理不當,下次不再這麼沖動。」
安暖這才扯了扯嘴角。
「我道歉了,還生氣嗎?」
安暖笑了笑,「看在您這麼晚親自給我下廚的份上,就原諒你吧,以後不管是對手,就不能這麼殘忍。」
「好。」
安暖吃飽喝足,也解開了心里的一個結,才回房睡覺。
這次她睡著了,一覺睡到天亮。第二天,等待她的又會是繁忙的工作。
——
安暖怎麼也沒想到沈琴風會給她打電話,工作時接到他的電話,著實有些不可思議。
他在那頭,語氣听上去有些不善,開門見山的問,「安暖,我在北京,有空跟我見一面嗎?」
安暖看了看時間,「中午可以嗎?中午我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好。」
他們就約在jm對面的咖啡廳。
安暖下班過去的時候,沈琴風已經在哪兒等著了。
見安暖大著個肚子,他有些陰沉的表情才緩和了下來。
「喝點什麼?」
「就白開水吧。」
沈琴風跟服務員要了杯白開水,自己喝著咖啡。
「是不是沒想到我會來北京?」
安暖微微點了點頭。
「我是陪莫仲暉回來的,你知道他受傷了,需要人照料。」
听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她下意識的皺眉。
「這次他受傷很嚴重,雖然過去一個多星期,不過還是應該臥床休息。但是一听說你在莫氏受了點委屈,他就立刻趕回來了。」
安暖有些難以置信,表情還有些憂傷。
「怎麼,不相信我的話?你倒是可以問問張旭,他從來不會說謊。」
「我相信你。」安暖低低的說。
「我真不明白,懷孕有五個多月了吧,你們倆還在折騰什麼?一切為了孩子,好好過日子不行嗎?準媽媽在懷孕期間,多麼需要準爸爸的悉心照料,就算為了你們的孩子,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吵鬧吧。」
「安暖,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我最討厭你保持沉默。你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說出來,說出來才能解決問題。你把什麼心思都藏在心里,才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復雜。」
安暖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沈琴風,拜托你好好照顧他。」
「你以什麼身份命令我?」他挑眉,「你知道嗎,一個人在受傷的時候,需要的是心愛的人的照顧。愛情的力量是強大的,這句話你听說過嗎。如果由你親自照顧他,我想他的傷口會恢復得快些,好些。」
「對不起,我沒有時間,我有工作,何況我與他已經離婚,我沒有義務照顧他。就好像我懷孕這些日子,一直也是我的家人在照顧我。」
「那你給過他機會嗎?你給過他照顧你的機會嗎?你給過他與孩子相處交流的機會嗎?」沈琴風厲聲質問,「安暖,我在美國照顧你父親四年,你想听听詳細的情況嗎?」
安暖怔住,臉色幾乎頓時變得慘白。
「莫仲暉當年把你父親救出,又費了好大的心思做出你父親已死的假象,你也許不知道,他做那些事情可是冒著生命危險的。你父親因為吞了太多安眠藥,成了植物人。在美國,莫仲暉專門成立了一個小組,全是高價聘請的國內外腦部專家,全力救治你父親。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你父親情況一直很穩定,就是沒辦法喚醒他,大家都還在努力。但是四年前,你父親的情況突然轉差,莫仲暉不放心別人照顧他,派我到美國親自照顧你父親。他也經常飛過去看他,有時候也會坐在他床邊陪他說話。他在你父親面前說了很多你們之間的事,大多是你們恩愛的畫面。
安暖,在你離開他的這些年,你能想象這樣的畫面,他坐在你父親病床前,握著他的手,回憶你們恩愛的情景,那種痛你能體會嗎?這次,他受傷回江城,帶著傷去看了你父親。這樣的男人,你到哪里去找個比他更好的。」
「沈琴風,請你不要再說了。」安暖低沉的聲音打斷他。
沈琴風冷笑,「怎麼?不敢听下去?害怕自己再也無法這麼殘忍下去?」
安暖站起身,低低的說道,「沈琴風,即便你在我面前說再多,我和莫仲暉都沒有可能了。你要是有時間,多多的照顧他吧。」
看著安暖離開時堅決的背影,想想莫仲暉氣勢洶洶回京給她報仇的樣子,他只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諷刺了。
——
安暖回到公司,lee正在公司等她。
他開玩笑著說,「中午時間,大肚婆就該在辦公室休息,挺著個大肚子出去,你就不怕被人撞一下?」
安暖翻了翻眼楮,「霉嘴,你就不能口下積德嗎?」
「開玩笑,開玩笑而已。我來找你,是過來問問情況,設計修改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大家這兩天都在加班。」
「其實你們的設計沒有什麼大的錯誤,只是你那天報告沒做好。剛才莫氏打電話過來,問什麼時候初步設計能修改好,要再做一次報告。」
「今天下班前就能修改好了。」
「那好,我馬上去回復他們。」
lee沒有立刻走,雙手撐在她的辦公桌上,認真的打量著她的臉。
「干什麼?」
「我听說,沈氏集團的沈總有非常強大的紅色背景,而你又是他的妹妹,安暖,你到底是什麼來頭?」
「我要休息了。」
lee撇了撇嘴,「好了,你休息吧,不想說也沒關系,我差不多也猜出來了。以後政府那塊的項目,能不能請你走個後門。」
安暖很是鄙夷的哼了一聲。lee才灰溜溜的離開。
——
那天晚上,安暖在公司加班到九點才回家。回家少不了又是一通批評。老人家一直沒睡,坐在沙發上就等著把她罵一頓。
安暖走過去挽住老爺子的手臂,「外公,我扶您回房吧。」
老爺子一邊往房間走去,一邊問,「丫頭,不是說好了不加班,怎麼就是不听話呢。你這身體哪里能承受得住。」
「外公,下不為例。」
老爺子沒辦法,在床上坐了下來,有些猶豫的問,「這兩天有沒有跟暉子聯系過?」
安暖搖頭。
「也不知道那孩子怎麼樣了?」老爺子像是自言自語,一邊還嘆著氣。
安暖只好安慰,「外公,您放心吧,他身邊有很多人照顧,不會有事的。」
「話不能這麼說,他需要的大概就只有你的照顧。暖暖,外公始終有這樣的感覺,這回我們做的太過分了。」
「外公,您別多想了,事情都過去了。」
把老爺子哄睡著,安暖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洗漱好,在床上躺了下來。
忽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手機屏幕上竟然顯示出莫仲暉的號碼。
那一刻,她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按下接听鍵,他磁性的聲音顯得是那樣熟悉。
「安暖,睡了嗎?」
「沒有,正準備睡。」
「我沒打擾到你吧?」那頭的聲音听上去有些小心翼翼。
安暖低低的回道,「沒有,我還沒睡。」
他以為她不會接他電話,卻沒想到她竟然接了。可真接通了,很多想說的話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去說。
「莫仲暉,你給我打電話有事嗎?」
他沉了沉心情,低低的說道,「安暖,我只是想告訴你,明天的會議我會親自參加,到時候有我在,你不用緊張。」
「謝謝你。」她語氣淡漠的說道。
「安暖。」
「還有事嗎?」
那頭咳了咳,問道,「這兩天腿還會抽筋嗎?」
「不抽了,舅媽們都在給我補鈣,後來真的沒抽過。」
「那就好。」莫仲暉松了口氣。
「安暖,我有個請求,你能不能先回到我身邊,讓我照顧你,照顧孩子。你放心,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想要盡一個父親的責任。我保證,等孩子出生以後,如果你還執意要離開,我一定不會在鎖住你。」
安暖深吸一口氣,「莫仲暉,不要這樣,我懷孕,家里有很多人照顧。」
「你腳抽筋的時候,你的家人怎麼照顧你?你夜里餓了,想吃東西,誰給你做?安暖,剩下的幾個月讓我照顧你好嗎?」
「莫仲暉,你不要逼我。」
「安暖,我沒有逼你,我是認真的,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迎接我們孩子的到來。」
安暖輕輕嘆著氣,淡淡的說道,「放心吧,孩子以後出生,我一定會讓你們見面的。對不起,我有些累了,再見。」
她該問他傷口的情況,可是她一句也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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