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仲暉簡單的上了藥,便離開了沈家。老爺子再三叮囑他一定要去醫院,莫仲暉答應了。
可他開著車子卻沒有去醫院,而是回了莫家。
唐靜薇正一個人坐在客廳里,手里捧著本陳舊的相冊,隨意的翻看著。
這本舊相冊已經有些年頭,有她和莫平山的照片,有莫仲暉兒時的照片。小時候的莫仲暉就已經很安靜,常常捧著本書一個人坐在角落。大概因為他從小就沒有朋友,只有何思妍總是纏著他,漸漸的長大,他們以為這就是愛情。這段感情也讓他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那場意外是她的丈夫莫平山一手策劃。當時他只說找人教訓何思妍,卻沒想到那日莫仲暉和何思妍在一起。幾個殺手並不知他的身份,打斗中竟然對他動起了手,何思妍替他擋了一刀,也因此結束了年輕的生命。
何思妍用她年輕的生命,換來兒子一輩子的罪孽,他始終覺得何思妍的死是他造成的,在江城的那些年,把何思琪帶在身邊,每天看著那雙與何思妍像極了的眼楮,他一定很不好受吧。
听到門外響起了汽車的引擎聲,她以為是宮主兒,這些日子宮主兒經常來陪她。
抹了把眼楮,收拾好情緒,卻看到兒子走了進來。
「暉兒,你怎麼回來了?」
唐靜薇有些詫異,更多的卻是驚喜。
莫仲暉並沒有搭理她,徑直上了樓。
看著他的背影,唐靜薇才看到他襯衫上刺目的血跡。
莫仲暉是個有潔癖的人,在沈家,薛玉蘭要拿沈辰鵬的衣服給他穿,可他怎麼也不肯換,就這樣離開了沈家。
「暉兒,你背上怎麼回事?」
唐靜薇一聲驚叫,跟著上了樓。
莫仲暉徑直走到自己房間,直接趴在了床上,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楮。
「兒子,快把衣服月兌了,讓媽媽看看。」
莫仲暉陌生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母親,沙啞的聲音說著,「媽,安暖不要我了,無論我怎麼求她,她都不要我了,這下您該滿意了吧?父親在天有靈也該滿意了吧?」
唐靜薇心狠狠的抽了一下,她何時見兒子這副落寞的神情。
「暉兒,什麼都不要說了,把衣服月兌了讓媽媽看看。」
莫仲暉很干脆的月兌了襯衫,露出傷痕累累的後背,一道道血痕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唐靜薇只看了一眼,便心疼的掉下了眼淚。
「即便我傷成這樣,安暖都不再為我傷心。媽,您知道嗎?這點傷,比起我心里的傷,好太多了。你們誰都看不到我慘不忍睹的心,那里,每日每夜都在流著血,仿佛怎麼也流不盡。媽,我真的很疼,很疼很疼。」
唐靜薇用力抹著眼楮,眼淚水怎麼也控制不住。
「暉兒,你怎麼能讓自己傷成這樣,你可知道,你是媽媽心里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莫仲暉迷茫的眼神望著唐靜薇,「媽,我真的是您的兒子嗎?您真的愛過我嗎?」
「孩子,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媽媽怎麼會不愛你。」
莫仲暉坐起身,一把抱住唐靜薇,沙啞的聲音說著,「媽,我真的好愛好愛安暖,沒有她,生不如死。我總算知道為什麼大伯和父親會選擇自殺這條路,因為他們對未來已經不抱希望。」
「暉兒,你胡說什麼,你可千萬不能做傻事,媽媽就剩下你了。」
「媽,可是我好難過。」
「這十幾年來,我在她面前許下過無數個承諾,可是沒有哪一次是做到的,她已經不再相信我,無論我怎麼保證,她都不再相信我。就連她現在懷著我的孩子,我連最起碼的照顧與陪伴都沒有給她。以前她懷孕,總是做噩夢,現在她若是做噩夢,也只能一個人醒著等天亮。以前她夜里總要醒來吃東西,現在她就算餓了,也只能就這樣餓著。媽,我不是個稱職的丈夫,也不是個稱職的父親。我好想能夠參與孩子的每一個成長過程,想要記錄下他成長的點點滴滴,可是孩子在她肚子里已經七個月,這七個月,我甚至沒有陪她睡過一個安穩的覺,是沒有趴在她肚子上跟我的孩子說過一句話……」
「暉兒,別說了。」唐靜薇再也受不了了,眼淚水嘩啦啦的流著。
「暉兒,你想怎樣就怎樣吧,媽媽不會再阻礙你。」
莫仲暉冷笑,「曾經我多麼想要你的妥協,爸爸離開以後,我一度不敢見安暖,我怕你會像爸爸一樣離我而去,我怕我們的感情里多一條生命橫亙在中間。可是現在你妥協了,成全了,安暖卻不會再要我了。她已經徹底對我死心了。」
「暉兒,對不起,是媽媽太自私了,媽媽沒有考慮你的感受,讓你一直夾在中間為難。」
這些天,唐靜薇一直在翻以前的相冊,她也把過去好好的回憶了一遍。幾本相冊看下來,她沒看到一張兒子微笑的照片,是什麼原因讓他從小就不愛笑。
原來是對他的愛一直太少,這些年來,她總是在圍繞莫平山轉,時時刻刻想著要討厭他,卻徹底忽略了對兒子的愛,讓他的一顆心從小就很淡薄。
這樣性格的他,一旦愛上,又有什麼能夠阻止得了。
她理解得太晚,以至于讓他錯過了他的愛情。
「暉兒,對不起,媽媽再也不會讓你為難。放手去愛,放手去追。」
——
安暖最近一直在研究自己注冊開公司的事,這天晚上,沈亦銘難得回家了,她便尋著這個機會,詢問大家的意見。
然而,一切都與她預想的一樣。
老爺子反對說,「丫頭,別瞎折騰,我們沈家又不是養不起你,不需要你出去賺錢。」
沈亦銘模著她的頭說,「暖暖,你有這樣的想法二舅支持,但是必須等孩子出生以後,現在大著個肚子就別折騰了,可不允許出一點差錯。」
听了他們的話,安暖低低笑出了聲。
「丫頭,你笑什麼?」老爺子皺著眉問。
「我在笑,你們說的話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樣,我就知道你們會這麼說。我以前的同事,她們都是工作到生產那天,有一個直接是在公司羊水破了,被送到醫院,寶寶出生以後別提多健康了。其實,一直待在家里,也不見得很健康。」
沈亦銘想了想,這丫頭說的也不無道理。
「這樣吧,開一家公司準備工作是很繁瑣的,二舅幫你把前面的準備工作全部弄好,到時候搞定了,你直接去上班,當老板。」
安暖撇了撇嘴,笑著道,「那直接掛您的名就行了,我給您打工。」
「你這丫頭!」
「二舅,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您就讓我自己出去闖闖吧,哪怕失敗,我也能從失敗中吸取經驗教訓。如果真的有需要您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開口的。這麼好的條件,我怎能不好好利用呢。」
沈亦銘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發,笑著道,「行,那就隨你折騰去吧,別忘了二舅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老爺子悶哼一聲,斥道,「這丫頭都是被你給慣壞的,現在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別人的意見完全听不得。」
安暖知道,老爺子還在為莫仲暉的事生氣。但是緣分至此,她不想再有任何的糾纏。
沈亦銘一本正經的說道,「父親,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您也就這麼一個外孫女,我們不慣她那要慣誰呀?」
老爺子哼了哼,沒再多說什麼。
——
正在安暖準備籌備公司的時候,她接到了林易川的電話,林易川的聲音在那頭顯得異常低沉,「安暖,我听說你辭職了?怎麼回事?」
看來lee壓了消息,林易川現在才知道。
笑了笑,她淡淡的回道,「因為我突然不想給別人打工了。」
「什麼意思?不是lee逼你的?」
「他逼我干嘛呀?我辭職是因為自己想開公司。」
「真的是這樣嗎?」林易川似乎還有些懷疑。
「老林,真的是這樣的,我還想給你打電話,問問你開公司需要具備的條件,還有流程問題。」
林易川在那頭笑了笑,道,「這簡單,我現在就有時間,可以給你做個簡單的講座。」
「要酬勞嗎?」她開玩笑。
「酬勞的話,這樣吧,哪天我有機會去北京,請我吃飯。」
安暖笑了笑道,「放心,只要你來北京,我都請你吃飯。」
安暖找來紙和筆,把林易川說的要點都記錄了下來。
最後,林易川突然來了句,「安暖,你資金足夠嗎?不夠的話讓我入個股。」
「我想從小做起,慢慢擴大規模,啟動資金已經夠了,我自己有點錢,我三個舅舅都入了股,老爺子也給了點。」
林易川在那頭笑了起來,「人多就是好,安暖,你生一個不夠,得多生幾個。」
安暖在這頭微微怔了怔,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肚子,心里暗自想著,有他一個就足夠了。
「老林,謝謝你,等我的公司成立,一定請你吃飯。」
「那是必須的,等你公司成立,我再怎麼忙,也會親自到場祝賀的。」
——
有了計劃安暖便開始行動起來,她先約了judy。judy以前是建築設計畢業,還當過lee特別助理,有她的幫助,很多事情都變得簡單了起來。
「安暖,你這計劃和注意點列得很詳細。」
安暖笑說,「那是,我背後有高人指點。」
「你哥沈氏集團的沈總?」
安暖搖頭。
「莫先生?」
安暖翻了翻眼楮。
「那我實在想不出來了,我能想到的你身邊的高手就這兩人了。」
「是aaron,正好他給我打電話,然後我就像他請教了。」
judy笑了笑,看著安暖的眼楮,一本正經的說道,「安暖,我說幾句話,你可別不愛听。我覺得aaron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在總部的時候,我和lee是一邊的,曾經我也為了lee得罪過aaron,但是他真的很大度,完全沒有記仇。這次我辭職,aaron知道了,親自給我打電話,挽留我。你知道嗎,**oss一直記得我為公司帶來的利益,都記得。我真的被感動到了,可我還是拒絕了,因為在jm,我便是lee的人,我再也不想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aaron確實是個很不錯的人,所以這些年在公司,他也受到了不少的好評。」
「他不像lee,lee把自身的利益看得很重,aaron看到的卻是公司的利益,他說我的辭職對公司而言是個很大的損失,所以無論如何都想挽回我。安暖,哪個女人跟了aaron一定會很幸福的。」
安暖看著judy,突發奇想,「我覺得你和他挺般配的。」
judy狠狠的白了她一眼,「別妄想轉移話題,我真的覺得aaron很好,你不妨考慮考慮。我還記得有一陣子,他為了你一直留在中國,總部那些董事們對他很不滿,可他還是不顧一起的留在這里陪你。有幾次緊急會議中,他接到電話突然就撤了,我們都知道是為了你。」
安暖深吸一口氣,笑著打斷她,「我真懷疑aaron給了你什麼好處,不瞞你說,我很享受現在一個人的生活,感覺無拘無束,自由歡暢。無論我跟莫仲暉還是aaron在一起,我現在想開公司,簡直是做夢。這段時間一直都是一個人,我習慣了,也想通了,女人不一定要依附著男人過活,女人的價值應該體現在自身。經歷了和莫仲暉這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我漸漸體會到,太愛一個人,很容易會失去自我。真的,為了他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簡直不該去想象失去他會變成什麼樣,太恐怖了,我不願再這樣去愛了。」
judy笑了笑,贊同道,「真是這樣,心死了,怎樣都沒用了。lee來求了我好幾次,可是我已經沒感覺了。想要為自己活一次。」
——
安暖連著忙活了幾天,感覺到有些累,她便給自己放了一天假。雖然急于把公司弄出來,可身體必須照顧好。否則出點什麼事,家里人非得跟她急。
這天晚上,她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看著有些眼熟。
按下接听鍵,竟然听到唐靜薇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安暖,我是莫仲暉的媽媽。」
安暖嘴唇動了動,喊了聲「唐阿姨」,這聲唐阿姨不再像以前喊伯母那樣親熱。
「安暖,是這樣的,我想約你見個面,不知道你哪天有空?」
安暖望著外面漆黑一片的天空,此時此刻心大概也是這個顏色。
「阿姨,很抱歉,我現在肚子有些大,出行不太方便。」
「這樣啊,」那頭听上去有些失望,「我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就幾句話想跟你說一說。」
安暖笑了笑,低聲道,「您有話直接在電話里說吧,我真的不太方便。」
唐靜薇在那頭深深嘆了口氣,「那算了吧,你好好在家休息,我們下次再約。」
掛了電話,安暖心里有些不舒服,原來拒絕別人也會這麼難過。
——
讓安暖萬萬沒想到的時候,第二天,唐靜薇竟然親自登門,好在二舅不在家,否則一定會被掃出門吧。
安暖還在房間休息,竇雅娟突然來找她,「暖暖,下去一下吧,暉子的媽媽來了。」
安暖下意識的皺眉,她多麼害怕唐靜薇會當著她家人的面把她羞辱一翻,莫白靈辱罵她懷得是私生子的場景仿佛還歷歷在目。轉念一想,唐靜薇昨晚在電話那頭的語氣不像是挑釁。
安暖在竇雅娟的攙扶下下了樓,走到唐靜薇面前,很生疏的喊了聲‘唐阿姨’。
「安暖,肚子都這麼大了。」
唐靜薇看著安暖的肚子,很是激動。
「有沒有去查一下,男孩女孩?」
安暖笑著搖頭,「男孩女孩我都喜歡。」
「是啊,男孩女孩都好。寶寶的名字想好沒?」
安暖點頭,「我二舅早就想好了,不過我覺得不太好听,男孩叫沈子意,女孩叫沈安安,還在考慮中。」
唐靜薇的眼神頓時黯淡下去,有些落寞。
「安暖,阿姨今天來找你,是想親自來給你道個歉。對不起,之前對你說了很多過分的話,做了很多過分的事。你恨我沒關系,但是這些都跟我家暉兒無關,希望你不要怪他。」
「阿姨,我跟莫仲暉的事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可是安暖,暉兒他忘不了你,他哭著告訴我說,他很愛你,沒有你,生命都變得不再有意義。我真的很害怕他會做傻事,安暖,你不要跟暉兒賭氣了,兩個人復婚吧。」
安暖只覺得可笑。唐靜薇把婚姻看得太簡單,想結就結,想離就離,想合就合。她也把安暖的愛看得太過廉價,時時刻刻等待著他們的施舍。
「阿姨,我和莫仲暉已經談好了,我們不會在一起了。」
唐靜薇有些急了,「安暖,所有的錯都在我,與暉兒無關,是我用死逼迫他跟你離婚的,你不要生他的氣好不好,他現在真的很可憐。他背上的傷一直都沒好,每天都在輸消炎水。安暖,阿姨求你了,別再折磨他了。」
安暖撇了撇嘴,冷漠的說道,「阿姨,您有時間就多陪陪他,多照顧他,不要再來找我了,無論是誰來說,我都不會與他復婚的。」
「安暖,你怎麼能這麼殘忍呢?你知道暉兒為了你都變成什麼樣了嗎?他傷成這個樣子,還在用工作麻醉自己。安暖,我請你去看看他,看到他,你一定會心軟的。」
「那您知道我曾經為了他變成什麼樣嗎?他大伯的死,他父親的死,都與我沒有直接關系,可是你莫家所有的人都把錯加注在我頭上,那段日子,我自己都在懷疑,他大伯和他父親,是不是真的被我給害死的?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我怕我真的成了簡介殺人凶手,我怕莫仲暉生我氣,我那麼卑微的去求他,只想能陪在他身邊……」
安暖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了下來,「你能想象,他姑姑指著我的肚子,辱罵我的孩子,那一刻我是什麼感受嗎?」
「安暖,對不起,我真心道歉,也為他姑姑道歉,你原諒我家暉兒好不好?」
「對不起,這段感情已經讓我筋疲力盡,我不想再有任何糾纏。」
「你!」唐靜薇被氣壞了。
「阿姨,很抱歉,我坐一會兒就覺得很累,不能陪你了。」
唐靜薇被氣走了。
那一刻,安暖並沒有所謂的報復快感,內心深處反而有微微的抽痛感。
——
莫仲暉傷口裂開,再次感染,這回他乖乖的在醫院躺了一周。唐靜薇照顧著他,看著他每天落寞的神情,她只覺得難受。終于鼓足勇氣給安暖打電話,想約她見面把話談清楚,可她卻拒絕得很徹底。真的不忍再看到兒子痛苦的模樣,她才放下所謂的尊嚴,去了沈家一趟。這一趟回來,讓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在自取其辱。
「兒子,你今天晚上想吃些什麼?」
莫仲暉趴在床上,視線飄渺的望著窗外,淡淡的回道,「隨便。」
他每天都這樣,無論醒著,還是睡著,都這樣趴著,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任誰也走不進。
「暉兒,媽媽今天去找安暖了。」
簡單的一句話,跟安暖有關,他幾乎從床上跳了下來,低沉的聲音有些緊張的質問,「媽,你去找她干嘛?你都跟她說什麼了?我都說我背上的傷與她無關了,是我自己的原因……」
「行了行了,你別激動。」唐靜薇安撫他,「媽媽不忍心看到你這麼頹廢的樣子,跑去找安暖原諒你。可是她……她非常堅定,怎麼都不願意跟你復婚,媽媽真的已經很低三下四的求她了。」
莫仲暉迫切的眼神頓時黯淡了下去,他自嘲的笑了笑,淡淡的說道,「媽,以後不要再白費力氣了,她已經打定主意不要我了。」
「兒子,既然你都知道她已經打定主意,為什麼還要執迷不悟呢。你身邊還有很多優秀的女孩,只要你試著去接受,你會發現每個女孩身上都有閃光的地方。就拿宮小姐來說吧,她看我一個人在家很無聊,她經常來家里陪我。她還非常的熱衷于慈善,幫助過很多孤兒和失獨老人……」
莫仲暉眉頭緊了緊,不悅的哼道,「媽,您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兒。」
「暉兒,為什麼我讓你接受新感情,你總是回避呢?難道這輩子你就真的非安暖不可嗎?」
莫仲暉爬上了床,給了唐靜薇一個冷漠的背影。
她深深的嘆了口氣,無奈的走出了病房。
——
安暖怎麼也沒想到在北京注冊一家建築事務所竟是這麼麻煩的事情,準備工作和手續都繁瑣得很,judy體諒她大著個肚子,很多跑腿工作都由她去做。
整個過程中,沈辰鵬和沈辰風也幫了不少忙,有他們的幫助,有judy的能干,安暖幾乎沒付出什麼,有種坐享其成的錯覺。
這天,judy得空約安暖在咖啡廳見面,安暖看她因奔波,白皙的皮膚都變得有些黝黑了,心里很是過意不去。
「judy,這陣子真是辛苦你了。」
她笑起來很甜,搖著頭道,「再辛苦也值得,我不光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你那兩個哥哥幫了不少忙,在北京,還真是需要人脈。很多我費盡心機也搞不定的事情,他們只需一通電話。」
安暖苦澀的笑了笑,「這社會就是這樣,做什麼事情都得有人。不知道在我生產前,這公司能否弄好。」
judy笑著道,「應該可以,忙得差不多了。倒是你,肚子都這麼大了,也該進醫院待產了吧。」
「我還有兩個月,不急。不過最近這家伙折騰得很,我真怕他隨時會出來。」
安暖和judy聊了好一會兒,準備離開時,竟那麼巧,遇到莫白靈和一個女孩,女孩長得水靈靈的,看上去清秀可人。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位宮小姐。
看到莫白靈,安暖下意識的蹙眉,往judy身後躲了躲。
莫家的人都太恐怖,安暖害怕她。
這一動作入了莫白靈的臉,她鄙夷的哼了哼,「怎麼,怕我會傷害你嗎?你都不知道你家里人有多厲害,我哪里還敢對你動手。」
安暖抿了抿唇。
莫白靈身邊的女孩挽著莫白靈的手臂,笑著對安暖說,「你就是安小姐吧?我是宮主兒,很高興認識你。」
女孩朝安暖伸出了手,安暖猶豫著沒有和她相握。經歷過第一次流產,她害怕再遇到第二個何思琪。
莫仲暉身邊的人已經讓她產生如此大的恐懼,心里自嘲的笑了笑。
宮主兒有些尷尬的收回了手,淡淡的說道,「都說安小姐生性淡泊,我今天算是領教到了,其實這個世界上大部分都是好人,您不該帶有色眼鏡看待每一個人。」
「主兒,你跟她這種人有什麼好說的,說句話讓她不高興了,跑她二舅那邊告個狀,你就會直接連累到你家人。所以,以後見了她,能躲則躲。」
judy看不慣莫白靈趾高氣昂的樣子,可也不想在這里惹事,讓安暖難堪。她挽住安暖的手臂,笑著道,「你們中國人有句古話叫什麼,夠咬你一口,難道你還咬回去,安暖,我們走,這里夠味太重。」
judy挽著安暖離開,莫白靈氣得在伸手大聲怒吼一句,「安暖,你別以為你是沈家人,就可以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你沈家再厲害又怎樣,你孩子生下來連父親都沒有,一出生就是單親,想象你這樣的單親媽媽還真是可憐。對了,忘記跟你說了,主兒是我和暉子的媽媽一起看上的姑娘,我們都覺得她的氣質,她的地位,她的家境,各方面都與我們暉子門當戶對,所以,我們正在努力撮合,我相信不久的將來,你就能喝到他們的喜酒了。」
安暖牙齒用力咬住嘴唇。
莫白靈覺得不解氣,沖著她的背影又吼了一聲,「你別以為離了你,別人就活不下去了。我們暉子生活的好好的,正在準備接受新感情,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下去的,千萬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從咖啡廳出來,安暖只覺得身體很不舒服,原本計劃著給寶寶添些東西,只得臨時取消,讓judy送她回家。
——
莫仲暉得到消息,安暖要自己開公司時,安暖的建築事務所已經完成了初步的注冊。
在一次與沈辰鵬的見面中,沈辰鵬無意中說出來。
當時莫仲暉就對他發了好大的脾氣,「你們沈家怎麼回事?她大著個肚子,你們就這樣任她折騰?是不是非得把我的孩子折騰沒,你們才滿意。」
沈辰鵬自然也沒好臉色給他,悶哼,「安暖會這麼做,還不是被你給害的。在經歷了和你的結婚離婚,她現在很缺乏安全感,她總覺得男人不可靠,就想著靠自己的努力讓孩子過上更好的生活。她原本可以有個很幸福的家,懷孕以後專心在家待產,可是為什麼要這樣折騰?她原本的工作做得很好,是誰暗中較勁,讓她不得不離開jm。莫仲暉,你總覺得你在為她好,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所做的每一步,都是在逼迫她,把她往一種絕境中逼。」
莫仲暉咬了咬牙,一字一句歇斯底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我不想她懷胎十月了,還要出去工作。我不想我們的孩子還未來到這精彩的世界,就因她的疏忽而離開。」
「你認為,什麼都是你認為,你認為你給了她所有最好的,可是你連最起碼的安全感都給不了她!一個女人,誰不想依偎在男人身邊,做個小鳥依人的小女人,誰願意風雨無阻的出去上班折騰。安暖走到這一步,說白了都是被你給害的。」
莫仲暉伸手按了按眉心,冷冷的說了句,「她會變得這麼任性,都是你沈家一步一步的縱容。」
莫仲暉開著車去沈家,一路上怒火幾乎燃燒了他的理智,他以為離開jm,她就會安心在家待產。他怎麼也沒想到安暖在折騰著自己開公司,想到她大著個肚子每天在外面奔波,他只覺得一顆心壓抑得厲害。
糾結了一路,真的到了沈家,心情突然之間就平靜了下來。
老爺子正在家無聊的自己與自己下棋,看到莫仲暉,老人家很是激動,忙對他招手,「暉子,過來,外公正找不到人陪我下棋呢。安暖這丫頭一早就出去了。」
莫仲暉走過去,在老爺子身邊坐了下來,陪他下棋。
「暉子,你好久都沒過來了,外公還以為你在生氣,上次我對你下手這麼重,事後我真的很後悔,原本以為安暖那丫頭會心疼,卻沒想到……」
「外公,不怪你,我知道您也是為了我好。」
莫仲暉努力隱忍著心中的情緒,一局結束,他終于忍不住了,有些低沉的聲音問道,「外公,為什麼要讓安暖出去開公司?她已經快要生了。」
老爺子嘆氣,「你以為我沒反對我?可那丫頭想做的事,你以為誰能反對得了,最後她三個舅舅都同意了,拿錢給她,我還能說什麼呢。算了,就讓她折騰去吧,讓她知道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闖蕩有多麼不容易,你放心好了,等孩子出生,她少不得會把心思放在家庭上。」
「可是……」
莫仲暉皺著眉還想說什麼,听到外面汽車的引擎聲,他緊張了起來。
「放心吧,不會是她二舅,她二舅出國訪問了,得過幾天才能回來。可能是暖暖。」
老爺子話音剛落,安暖便走進了屋。
看到莫仲暉的那一刻,她秀美的眉頭不知不覺就蹙了起來。
莫仲暉看了看她的大肚子,幾天不見,仿佛大了一圈兒。
內心深處突然有些淒涼,懷胎十月,也是孕婦最難熬的十個月,他甚至一天也沒能陪伴在她身邊。
安暖冷冷的喊了聲「外公」,徑直往樓上走去。
老爺子輕輕拍了拍莫仲暉的肩膀,「孩子,上去看看她吧,有話跟她好好說,這丫頭吃軟不吃硬。」
安暖在床上坐了下來,閉上眼楮準備眯一會兒,莫仲暉卻突然闖進了她的臥室。
「滾!」她指著門的方向,冷冷的低吼。
莫仲暉皺了皺眉,來到床邊,輕聲細語的說道,「安暖,不要這樣,我只想陪陪你。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還是最近太勞累了。」
安暖想要大聲的轟他走,可說出來的聲音卻有氣無力。
「莫仲暉,請你離開!我不想看到你!」
莫仲暉有些生氣,低哼,「安暖,能不能不要再無理取鬧了,就算是普通的朋友,在你懷孕的時候陪在一會兒也是可以的呀!你為什麼要把我當敵人似的看待。」
安暖伸手撫了撫額,「莫仲暉,我真的不想看到你,不想跟你說一句話,請你離開!」
怒火直直的串上了心頭,他有些賭氣的怒吼,「安暖,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愛折騰的女人!我承認我之前是做錯了,可是我已經夠卑微,夠低三下四,你還想怎樣?真的就沒完沒了了嗎?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要怎樣,你才能停止鬧騰。」
「莫仲暉,你滾!」
「安暖,你別忘了,你肚子里懷得是我的孩子,到時候孩子出生,我可以跟你爭奪撫養權!」
安暖氣得臉都紅了,手顫抖著指著他,語氣不穩的說道,「莫仲暉,滾,給我滾!孩子是我的,誰都休想跟我搶。你可以讓你的宮小姐給你生十個八個。」
「宮小姐?」莫仲暉大腦迅速旋轉了一下,才豁然開朗,他笑著道,「嘖嘖,原來是吃醋了呀?是誰在你面前嚼舌根了?你怎麼會知道宮主兒?」
安暖捂住肚子,一股熱流流了出來。她嚇得幾乎哭了出來,「莫仲暉,我,我下面……」
「怎麼了?」
莫仲暉飛奔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沖下了樓。
樓下老爺子看到這副場景,也嚇壞了。
「暉子,怎麼了?暖暖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呀?」
竇雅娟和薛玉蘭聞聲跑了過來,看到安暖的情況,兩人都皺起了眉。
「暖暖大概是羊水破了,趕緊送醫院。」
才懷孕八個月,這時候羊水破了,安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那一刻,她只知道雙手緊緊抱著莫仲暉的脖子,顫抖的聲音在他懷里說著,「莫仲暉,如果孩子有什麼意外,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莫仲暉此刻其實已經急得六神無主,可他堅定的聲音仍在安慰,「不會有事的,有我在,我說過我會保護你和我們的孩子。」
司機開車,莫仲暉抱著安暖坐在腿上,緊緊的將她摟在懷里,渾厚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說,「安暖,我愛你,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安暖疼得已經失去知覺,一股一股的熱流在身下洶涌澎湃,完全沒有準備,把莫仲暉身上,車上弄得很是狼狽。
終于到了醫院,醫生檢查說,「羊水破了,要生了。」
莫仲暉一把揪住醫生的衣領,「她才懷孕八個月。」
醫生被他這副猙獰的表情嚇得不輕,顫抖的聲音說道,「安小姐這是早產。」
前些日子,在沈家,閑著無聊他們曾討論過,選擇什麼樣的生產方式,沈亦銘堅持說要剖月復產,他不允許生產過程有任何的風險。安暖卻堅持要順產,她其實很怕痛,可听說順產出來的孩子更健康,她便不回去顧慮其他。孩子一天天在她肚子里長大,那種油然而生的母愛,是那樣的偉大,仿佛足以戰勝一切。
躺在病床上,安暖眼楮所能看到的就是莫仲暉和醫生,她拽住莫仲暉的手,一字一句堅定的說著,「我要順產。」
莫仲暉慶幸,在那關鍵的時刻,她沒有推開他。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伸手擦著她額頭的汗珠,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哄,「乖,等醫生檢查結果出來,能順就順,不能順就剖。」
「莫仲暉,等孩子出生,你會跟我打官司,爭奪孩子的撫養權嗎?」
莫仲暉怔了一下,隨即趕緊回道,「不會,孩子是我們兩個的,我們一家三口永遠都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