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色的信鴿撲閃著翅膀落在窗頭,彩鵲伸手抓住,取下信函遞到了柳七的面前,柳七伸手接過,看了一眼,臉上泛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光華,然後將信箋扔到了旁邊的火盆里。
柳七昏迷的這些日子恢復得很快,傷口也已經愈合月兌痂了,之前她一直疑惑自己身上的傷為何會比常人恢復得快,後來才知道伏游將他用了十幾年才煉成的長生丹給自己吃了。
她的身體原本受過重創,身子虛弱,現在似乎整個身體都月兌胎換骨了一般。
柳七淡淡一笑,想想伏游對自己還真是很好的,雖然她一直都給他添亂,但伏游卻從來沒有計較過去!
自從孩子出生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伏游,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和長公主生活得幸福快樂嗎?還是真如彩鵲所說,伏游被她氣得白了頭!?
「出去走走!」柳七淡淡的開口,放下手中的茶杯!
彩鵲吃驚的看著柳七,「萬一六殿下回來知道主子您擅自出去,會擔心主子的。而且六殿下估計著快從宮中回來了,主子不如等六殿下回來,再陪主子一起出去!」
柳七勾唇,嘴角劃出一絲凜冽的弧度,緩緩而道︰「皇上送了六道這麼多的美人,我也總得回送他一份大禮才是!」
彩鵲一臉的疑惑,又想起皇上派人送過來的那些女人,不由得皺眉,心底一片憤怒,要說陰險,皇上才是最陰險的,趁著主子身子弱的時候塞些女人給六殿下,給主子添堵!
片刻,一輛很普通的馬車駛在了大街上,車內的柳七一襲男衫,身上披著墨色的披風,一張完美無瑕的臉龐,臉上有著平靜的光華。
彩鵲坐在旁邊,掀簾看了一眼外面的風景,喃喃的說道︰「現在城內的糧價還沒有降下來,很多平民一天只吃一頓,還有一些為了能吃上飯,已經在賣兒賣女!」
柳七看到彩鵲在報怨,懶懶的說道︰「這是怪我咯?」
彩鵲臉色一惶,搖了搖頭,說道︰「其實城中那些商鋪掌櫃巴不得趁著現在多撈些錢呢!他們還覺得糧價不夠高,還想提出再翻一倍。要不是主子明令禁止商會再提價,他們早就漲價了!現在糧食比黃金還貴!」
而且有黃金還不一樣能買得到!
「他們這是坐山觀虎斗,趁著亂局多撈一些!」柳七淡淡的言道,一路之上,她的確是看到了不少賣兒賣女的百姓跪在路旁,不過現在這個天下是明帝的,她沒有必要替他去收拾這些混亂的場面,除非這個天下是六道的!柳七冷冷一笑,懶懶的靠在車廂內。
彩鵲看著外面的場景,眼底涌現出濃濃的不忍,說道︰「糧價翻了幾倍之後,權貴世家們也沒有多余的閑糧多養個下人,誰會傻乎乎的買張嘴回來吃飯呢?」
宋洪的聲音沉沉的,目光平靜的看了一眼路過的風景,說道︰「皇上肯定是故意的,明知道糧價翻了這麼多倍,還送這麼多女人給六殿下,六殿下府里也養不起這麼多吃閑飯的!」
柳七閉目養神,靜靜的听著車外的聲音,車外除了車水馬龍的聲音,還有平民們兒女分離那種憂怨的哭聲。
現在各地都的商會都掌握在柳七的手里,除了涼州。
涼州是趙勛的地盤,他答應過柳七,絕不干涉她在各地的行為,更加不會間接的與她作對。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柳府,柳府的大門大開,幾個丫環正在打掃著庭院,彩鵲從馬車上跳下來,那疑惑的目光頓時變得欣喜起來,言道︰「主子,是郭爺回來了。」
郭雄看到停在府外的馬車,大步的走了過來,叫道︰「小七!」
郭雄身邊站著的是水碧,水碧端著茶水糕點站在那里,臉色也是一片驚喜,急道︰「柳大人!」
彩鵲扶著柳七從馬車上下來,郭雄那凌厲的狼眸瞟向柳七,訥訥道︰「怎麼看起來有些不太一樣了?」
柳七笑眯眯的說道︰「哪里不一樣?」
郭雄瞟了一眼她的肚子,又看了看她那張精致如玉般的臉龐,說道︰「臉色好了許多!我本來還以為生孩子之後,你會的臉色會很難看呢!」
柳七嫣然一笑,淡淡的說道︰「收拾得怎麼樣了?」
郭雄那聲沉朗,說道︰「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水碧小心翼翼的問道︰「柳大人,我們真的要離開盛京嗎?」水碧怔了怔,又訥訥的看了一眼郭雄。
郭雄輕哼,冷冷的言道︰「當然要離開,你看六道和小七現在的生活都皇上攪亂成什麼樣子了?你不會還想著自己是丞相府的丫環,舍不得離開吧?」
水碧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擔心而已!」
郭雄言道︰「小七辦事,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到時候你跟著我就行了。」
水碧那目光一凝,憤憤的說道,「我干嘛要跟你啊,你又不是我什麼人!」
郭雄皺眉,聲音響亮,氣惱的說道︰「每次我口袋里有錢,你就拿走,說給我存著成親用,你把錢給我,我就不逼你跟我走了!」
水碧臉色一紅,氣呼呼的說道︰「你想得美,把錢給你,你還能用來成親?誰知道你是不是跑到哪個花街柳巷一擲千金,到時候又一窮二白,光棍一條!」
郭雄揮了揮手,說道︰「女人就是嗦,你快去做你的事情吧!煩人!」
水碧氣憤的一跺腳,將手里的拖盤塞到了彩鵲的手里,氣呼呼的沖出府門!
柳七朝宋洪使了一個眼色,宋洪領命,偷偷的跟了上去。郭雄見此,說道︰「她不過是回繡坊,不會出去亂說話的。」
「萬一有人威脅呢?」柳七冷冷一笑,她回自己的府邸,皇帝肯定是知道的!
朝中這麼多的大臣要求嚴懲她,皇帝卻一拖再拖,就是怕逼急了她,到時候她會孤注一擲,皇帝心知,六道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對柳七下手的,而唯一有能力的四皇子如今也被削了爵位,只有一個皇子的身份。
皇帝不能動她,自然會想盡辦法監視她的一舉一動!想要抓住她的某些小辮子!
郭雄愣了愣,說道︰「我提前安排她先走!」
「柳大人,是秦少夫人!」
門外,馬蹄聲戛然而止,一個淡黃色的身影從馬車內跳了起來,急沖沖的沖入府內,推開攔著路的兩個掃地的丫環,走到了柳七的面前!
柳七微微一笑,說道;「萬大小姐!」
萬如濛拉上柳七的手,焦急的說道︰「柳大人,你快跟我走!」
宋洪和彩鵲趕緊攔了過來,臉上有著明顯的警惕。就連郭雄也是一臉的謹慎,皺眉看著萬如濛。
萬如濛眼底有著朦朧的霧色,聲音帶著幾分悲傷,說道︰「秦重找到了。」
「秦重找到了?」柳七目光一亮,抓住萬如濛的手,說道︰「他沒事吧?」
萬如濛眼底的眼淚頓時流了起來,泣道︰「在離城郊五里的樹叢里發現了他的尸體,京城府尹帶人過去,確認了他的身份,現在讓我們去衙門認領。老夫人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府中的人現在也都瞞著她。」
柳七的腦海里頓時響起一陣驚雷,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眼底有著不敢相信的光芒。
萬如濛拉著柳七的衣袖,眼底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簌簌的往下掉。一邊哭,一邊說道︰「我不相信他死了,可是死者身上的衣物和貼身之物都是屬于他的!縣衙的仵作仔細的辯認過,證實就是他!我知道你也會驗尸,柳大人,求求您再仔細幫我去看看。就算他真的死了,也要替我查出他是怎麼死的,找出殺害他的凶手!」
柳七面色僵硬,想到之前內城守備軍統領湯鴻曾經答應過她,不會對秦重不利,沒想到四皇子的手段這麼狠毒。
秦重本來就是無辜的,她當時就不應該讓他過來幫忙的!
郭雄氣呼呼的一拳頭砸得院中的一棵大樹上,大樹 嚓一聲,搖晃了一下,樹干似是已經裂開。
柳七腦子一片混亂,心底一片濃濃的愧疚,連怎麼被萬如濛拉到縣衙的也不知道!
盛京知府看到柳七,那臉色明顯有些意外。
後衙停放尸體的院中擺著一具用白布蓋著的尸體,尸體此時正散發著淡淡的惡臭,萬如濛走過去,一把掀開蓋在尸體上的白布,也不顧此時被野狼嘶咬得面目全非的尸體以及那尸體上正爬著的蛆蟲,就撲在尸體的身上哭了起來。
郭雄將驗尸的工具箱打開,柳七呆呆的反應了過來,接過郭雄遞過來的手套戴上,走過去開始拔弄尸體!
尸體上穿的衣物是上等的玉白色冰綢,衣袍破爛,染著暗紅色的鮮血,腰間是一只斷掉只剩下半截的玉筆,尸體的手腳被野獸的利刃嘶咬過,血肉大部分都沒有了,看到白森森的骨頭,大半邊的臉已經被野獸咬掉。
柳七翻開了尸體的頭顱,看到的是紅黃相間的,發出一陣陣惡臭的腦漿和鮮血的混合物,里面時不時的還鑽出幾條蠕動的蛆蟲。
她所見過的秦重一向很注意自己的儀容,秦重一向自認是翩翩如玉的佳公子。不是眼前這個面目全毀,還全身爬滿蛆蟲,散發著陣陣惡臭的尸體!
柳七的腦子里回想起秦重那咬牙切齒,氣急敗壞的清冽罵聲,他罵她黑心,說她不知廉恥,說她枉顧常綱。
卻不知道,他這麼詆毀與漫罵之後,是默默的支持,他看似重利,其實最在意的是義。
柳七一聲不響的檢查完了整個尸體,蹲在那里,呆呆的看著那些爬行在尸體上的蛆蟲,一扭一扭的從尸體里的血肉里鑽出來,又鑽進去。
萬如濛看到柳七呆在那里發怔,扯了扯柳七的衣袖,眼底有抹期盼與僥幸,言道︰「柳大人,他不是秦重對不對?」
柳七臉上蒼白,喃喃而道︰「如果不是秦重,你也不會這麼傷心。萬小姐,目前所顯視的一切都指向秦重。不是他的話,那又會是誰?」
郭雄那臉色也黑了下來,氣呼呼的說道︰「我一定會替秦重報仇!小七,是不是四皇子干的?」
柳七怔忡了半晌,望向宋洪,語氣嚴肅冷冽,「那日保護秦重的影衛現在怎麼樣了?」
宋洪恭敬的說道︰「刺客的武器上有毒,雖然毒素入心,好在有解毒丸,現在已經沒事了,不過還昏迷未醒!」他說到這里,臉上露出一抹深深的寒意,「只怕就算是好了,功力也只剩下一成不到。」
「那秦重有沒有被傷到。」柳七皺眉,目光變得幽深!如果秦重當時也被刺客劃傷的話,刺客武器有毒,也很有可能讓他毒發身亡!
宋洪和彩鵲對視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言道︰「不知道!」
秦府就在城郊,難道秦重離開的時候,中了毒,然後還沒有趕到家里,就倒下了嗎?還是他回家的時候,在半路上遇到了凶猛的野獸,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遇到了野獸的攻擊,最後不幸喪生于野獸之口!
秦重失蹤,六道和萬如濛都派出人馬在城內尋找,結果秦重不在城內,而在城郊,如果是這樣的話,秦重不是應該先去丞相府報信嗎?
柳七記得六道曾經說過,秦重根本沒有去丞相府,至于長公主和南宮闕突然進宮,完全是因為長公主命人召見柳七,結果柳七不在府中,所以長公主才會進宮,而南宮闕也是因為听到皇帝將柳七召進了宮,他才也跟著急急入宮的。
「小七?你發現了什麼?」郭雄皺眉,看著眼前面目無非的腐尸,他恨恨的說道︰「早知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就應該早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