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直接導致子夏一路閉眼都無法入睡,腦海忍不住浮現起他所說的畫面。
曾經的溫存像刻在記憶里,只言片語,身體便有了熟悉的感覺。
即使不愛,也會迷戀。
她緊閉著眼,不想再亂想。
過了許久,車停。
听到有解開安全帶的動靜,子夏睜開眼,對上了裴子西的眼羆。
兩人鼻尖的距離竟不過一兩厘米,仿佛隨時會蹭上。
眼見他臉龐覆近,子夏猛地推開他。
裴子西顯然未料及,後背撞在方向盤。
起身時候她已開車門提包下去,說了句進去看看吧,便走向別墅。
寒冬的風吹得有些狠,她這些日子瘦了許多,發絲被吹起,背影看上去帶著些絕然意味。
裴子西跟上,攬過她。
子夏不明,抬眸見他側臉線條緊繃,注視著露天泳池方向,她看過去時候子西示意她在這等會,他兀自跳上連接露天區的石台。
「程七燦,需要呼叫救護車嗎?」他上台階,彎身拍了拍趴在牆面的七燦。
「文少蛇精病,我如果不躲起來,保準活不了。」七燦指著自己︰「老板,我受傷了,求假期,求精神賠償。」
子西佯作沒听見,看著泳池,沖那邊搖晃的身影喊︰「文新和!」
「老板,他不會應的,都不知道繞泳池走多少圈了,一邊走一邊打電話給童小姐。」眼見老板往前走,七燦回頭沖上來的子夏控訴︰「報告老板娘,你老公無視員工意見。」
子夏高冷臉跟他擦身而過,說了句「我未婚」,跟上裴子西的步子。
烏雲蔽日,文新和搖晃的步伐看上去隨時會跌入泳池,正好繞過來正面朝著他們,他歪著頭,那張本就雌雄難辨的美顏因飲了酒染了微紅,眼楮有水光,卷發垂落,忽而笑起來,妖冶至極。
「安子夏,她去找董亦聲了,對吧?」新和步伐比剛才穩,眼楮卻沒有絲毫笑意。
「是。」
將手機拋在沙灘椅,新和過來,沒有平常愛鬧的少爺樣兒,語氣有些咄咄逼人︰「安子夏,她的身份比你的還敏感,你不怕她也經歷與你類似的事情?」
裴子西擋在他面前,抬臂,手肘抵著他脖子,聲調已冷︰「新和,閉嘴。」
「我要知道她確切行蹤,哥們,還顧著情誼的話,讓我問清楚。」
「至少,拳頭收好了,別嚇著我女人。」子西摁下他雙拳。
子夏往別墅的落地玻璃走,「我也不知道世嵐會去哪,如果可以,希望不會有人去打擾她。」
她語氣極淡,還帶著一種防御般的冷。
新和欲上前,可惜被攔著,話說得狠︰「安子夏,別太那麼自私!」
子夏入了屋,拉上了玻璃門,隔絕了吵鬧。
余光能見子西一腳將文新和踢下泳池,還伸臂擋住欲過去的程七燦,這個角度,能見他側顏有些嚴肅,顯然是動怒了。
她轉過身,往樓上走,回去主人房。簡單洗漱便躺床上,嗜睡依舊,發信息讓世嵐報下平安,將手機放床頭櫃,縮在被窩,漸漸有了睡意。
傍晚時候,子夏听到有人喚自己,夢境里重疊的團雲將一切掩住,她下意識喚︰「媽媽……古青晨……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來不及珍惜,已面臨失去。
是否所有親近自己的人,都將離開?
一瞬閃過的心思,混沌的夢境,在那一聲聲「夏子」越發清晰時候,全部消散。
她睜開眼,坐起,感覺他指月復劃過自己眼角,她這才發覺早就熱淚滑落。
欲問他是否要出發去宴會了,卻見他彎身過來,手臂虛環著她,唇瓣貼著她耳。
「安子夏,你做得最自私的一件事是一直忘了珍惜眼前人。還有,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她怔住。
感覺他唇瓣蹭過她眼角,還有那輕嘆︰「以前總覺得你性格太硬,從不肯示弱,可現在看你在我面前流淚,這兒又難受。夏子,為什麼……會這樣?」
手腕被他握著,手掌落在了他心房位置。
她低頭,微晃腦袋。
子西抿唇,終沒追問,唇落她額頭,起身,道︰「我們下樓吃些東西,栗子拿禮服和化妝箱過來了,弄好我們出發。」
****
他似乎生氣了。
子夏攪拌著玉米濃湯,意識到這點是因為對面丁栗子很隨口地問了句「裴哥,你們是不是吵架了」,被問到的那位淡淡說了句沒,便繼續與栗子說公事了。
疏離很明顯。
她倒覺得無所謂,可栗子旁邊的程七燦扒一口飯就抬眼瞅一眼她,那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得她不知該如何反應,丟個眼刀過去,七燦嘟噥了一句,倒乖乖吃飯了。
子夏懷孕後胃口
也不大,吃飽想起來,掃了眼裴子西的碗,發覺他幾乎沒怎麼動過,便低聲提醒了句︰「晚宴你肯定會喝酒,先吃些熟食墊肚子,免得傷胃。」
裴子西剛說到了「新型媒體」的話題,她一說,他頓住,見她要離桌,他握著她手。
「你坐在這,看著我吃。」
子夏、栗子︰「……」
程七燦則是默默掐了把臉,老板啊,你這略帶撒嬌的口吻鬧哪樣!
唯獨裴子西似乎沒發覺他們表情異常,端起碗來,俊顏有笑,還囑咐栗子也多吃點。
「報告老板,你又忽略我!」七燦抗議︰「我送文少回家你也沒鼓勵我!被他咬傷也沒撫慰半句!抗議不公平待遇!」
「你在龔原那熬過的不公還少?」
七燦一下子就蔫了。
「沒事啦,丑八怪得到美人之前總要經歷些風雨,你想開點。」栗子拍了拍他肩膀。
「……龔原說我長得能帶出去見人!小丫頭你那句留給你和傅少吧!」
「你提那家伙干啥!我掐死你!」
對桌兩人鬧騰起來,後直接跑到大廳一前一後追趕。
「七燦說的傅少,是傅無止?」一手撐著下巴,子夏隨口問。
「嗯。」
「他倆性格迥異,倒沒想到有那層關系。」
「目前沒有,栗子在追,傅九從未表態。」
子夏挑眉,「這更稀奇了,傅無止似乎不像是會猶豫的人。」
「安子夏也不像。」
「……」她默然,平靜看向他。
他筷子點著碗沿,慵懶笑起,聲音卻像外面漸暗天色般,從光明過度到黑暗的凝重︰「可她這些日子,一直猶豫,一直後退。你堂哥說過,男女在感情都有猶豫,差別大概是,前者因為愛了,後者因為不愛了。現在想來,此話挺對。」
子夏遠望落地窗外,天已暗。
右手被他握著,像孤島僅有的兩人,即便在一起,也是不得不為之。
「如果他今晚沒來,能不能讓我去……」她遲疑,在他吃完時候,欲問。
「不能。」子西放下筷子,眼底有揮之不去的果決︰「安子夏,你不許離開我。」
她嗯了聲,再無話可說。
****
慶賀溫泉城開幕的晚宴在環湖酒店的半露天會場進行。
此次一行人都是代表畫盛傳媒,丁栗子和程七燦都是性格活躍的主兒,兩人似乎杠上了,在遇到有人過來與裴子西打招呼的時候,他倆開始比誰將那人的資料記得更全,比得起勁,而挽著裴子西的子夏看得樂呵。
凡是過來的人都有提及她與他的婚事,還不忘稱贊兩人般配,子夏最初有些窘迫,見子西風度翩翩地應對,偶爾目光寵溺地看過來,漸漸有點免疫。
有位常出現在電視的大人物過來,子西輕輕拍她肩頭,她了然,主動說︰「我過去喝點果汁。」
「記得喝常溫的。」
「嗯。」見他示意丁栗子陪自己,她搖頭︰「我自己就可以了。」
「沒人陪著,裴哥一定會分心。」栗子挽過她手臂,因為摘去了略顯憨厚的圓框眼鏡,一雙眼顯得特別亮,彎起來的時候極有感染力︰「走吧姐姐。」
「我現在忘性雖大,可你在夏威夷對我做的事說的話,我記得清楚。」子夏說。
「哎呀當時我也是想撮合你和裴哥嘛!而且以後咱倆可能還會成為親戚,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好不?」
子夏過去吧台要了兩杯鮮榨橙汁,嘴角微揚︰「我哥娶了傅無止的姐姐,也不表示傅無止會娶你,現在就說是親戚,似乎過早了。」
「遲早的事,我看中的人,必須是我的。」
子夏莞爾,嗯了聲,未多說。再聰明有能力,也不過十九歲年紀,在愛情方面的憧憬與當年的她如出一轍。
橙汁送過來時候,她給了栗子一杯︰「小孩,慢慢喝。」
栗子一臉幽怨,不住抗議這個稱呼。
子夏回身,發覺門口有些熱鬧,一堆人似乎在迎接誰,某種預感讓她將視線定格在那。
漸漸,看到了面容清冷,臉上掛著貴族般笑容的宋麥斯,他額前發絲梳了上去,自然地攬著身旁女伴,步伐很慢。
「天,那不是裴海貝嘛!」栗子低聲驚呼。
子夏眉尖蹙起,下意識地看海貝的雙腿,那位尚未成年的女孩穿著淺粉色長裙,明眸,膚白,發絲攏到耳後,一路很鎮定地跟著,步伐看不出有異。可如果仔細觀看的話,會發覺她每走一步,唇會抿緊。
「她怎麼了?」子夏隨口問。
栗子眨眼,看向她,似乎是在思考為什麼會這樣問。
「裴哥如果沒跟你說的話,我也無可奉告,抱歉。」
「海貝旁邊那位,是朝宋國際的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