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
他的聲音有些啞,她眼淚一下子落下,緩緩過去。舒愨鵡
「嗯。」她應。
「夏子?」
「是我。鈁」
「夏子……」
裴子西嘴角微揚,眼神溫柔,像擔心她會消失那樣,眼楮一眨不眨。
「我在這,你不是做夢。旱」
子夏輕嘆了聲,上前,低下頭,唇瓣覆在他唇。停了會兒,感覺他嘴唇蠕動,她張口狠狠地咬了口他下唇,抬頭,眼楮微彎︰「確定了嗎?」
他閉上眼,微微搖頭,嘴角卻是抑制不住般上揚。
子夏起身︰「對的裴先生,你正在做夢,現在我要走了。」說完,佯作要走。
剛後退一步,手腕就被他抓住,握得那麼大力,她錯愕回頭,他已側著身,模樣急切,眼底還凝著水光。
他頭發被剃光了,深邃眉眼更顯出來,面色有些蒼白,嘴唇微啟,卻沒有說話,就沉默地看著她。
「裴子西,說話。」
「……」
「你不說話,我怎麼知道你的想法?」
「別走。」
「為什麼?」
「我想上衛生間。」
子夏心里剛冒出來的期待一下子沒了,又看他眉毛皺起的確有些痛苦,忍著怒意,說︰「你松手,我叫七燦他們過來。」
「不要他們,我要你。」
「裴子西,你那麼沉,我扶不住,」她指了下石膏︰「還有那玩意。」
「那里有拐杖,可以分擔重量。」他特意豎起手指︰「拿一個就好,你不扶我的話,我就躺這自生自滅。」
子夏丟他白眼︰「幼稚!」雖是抱怨,還是過去拿了拐杖。
扶他下來的時候,這家伙一直歪著腦袋靠在自己頭頂,左臂搭在她肩膀,也不知是疲累還是什麼,整個人軟綿綿的,沒有吭聲半句。
子夏心里擔心得很,手臂環著他腰唯恐他摔著了。
「如果疼,可以哼一聲。」
「哼哼哼哼哼……」
子夏噗地笑出聲︰「明明就疼,干嘛要忍著呀?」
「不是忍著,我在思考我說你親我一下就不覺得疼的話,你是否會信。」
子夏沒吭聲,低頭看著他身子。
攙扶時候才感覺到他真的瘦了好多,腰背幾乎就沒多少肉。
到了衛生間,她確定他穩住了才松手,看他一直目光期待地看著自己,她踮腳,在他臉頰輕輕親了一下,然後迅速退開。
裴子西懶洋洋地喂了聲。
真像在撒嬌。
子夏關上門前,安慰了句︰「等會刷個牙洗個臉,把胡子剃掉,全部完成了,我有獎賞。」
「吃你?還是你吃我?」
「裴子西,你現在是瘸子,別想有的沒的。」
子夏關上門,听他在里頭不住地說話,非要說他行,她嘴角勾起,過去將窗簾拉開。
南城每逢新年的時候,時常是陰天,今年卻難得的,太陽躲在雲團後,不烈,卻足夠明媚。
開心的時候,好天氣都能成為命運眷顧自己的理由。
臨窗站了許久,听到背後有動靜,她回頭,看裴子西低著頭小心翼翼控制步伐,她轉回身,假裝不知他靠近。
待他伸臂將自己摟著,她微側回頭,感覺他唇瓣貼在自己嘴角,她笑︰「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知道你看過來了。」他垂眸,唇蹭過她臉頰,感覺到溫度,他收緊了手臂︰「嗯,這下確定是本人了。」
「難道你剛才都懷疑自
己在做夢?」
「差不多。」
子夏輕輕擰他耳朵︰「現在呢?」
子夏去模他嘴唇周圍,滿意地嗯了聲︰「沒胡茬,這回不扎人了。」
說完,捏著他下巴,往下摁,令他低頭,她主動送唇上去。
窗外,暖陽從雲里滲出。
*****
三月中旬的時候,子夏剛從上海出差回來,趕去醫院的時候才知道子西上周就出院了。
自己在外出差,先前與他聊天的時候也沒听說此事,難免心里不舒服。
出了醫院,她立即呼叫子西,可一直無人接听,只好打給程七燦。
「他在哪?」
「星鱗碼頭。」
「出院不回他公寓,去碼頭吹風嗎?」子夏攔截的士,跟司機說了碼頭位置後繼續說︰「程七燦,你沒跟著他?」
「老板娘,他要是讓我滾,我必須滾,連爬都不敢呢!」
「慫!」
「哎喲我家龔原就愛我慫。」
子夏哦了句︰「看來是時候讓龔原回去歐洲處理事務了。」
「……老板娘你不能跟老板一起欺負員工呀!」
「一個連上司去哪里做什麼都不知道的員工,不拿來欺負還拿來升職加薪嗎?」
七燦嗷嗚了句,還想說什麼,那邊突然傳來裴子西喊他的聲音。
安子夏疑惑,問了句︰「裴子西在你旁邊?」
「老板娘你听錯了——天,龔原來找我了,再見!」
听著忙音,子夏莫名其妙,再撥過去,竟是「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又試著呼叫龔原,同樣的結果。
「司機大哥,麻煩開快些。」
不知他們葫蘆里賣什麼藥,不如到那兒再說。
抵達碼頭的時候,遠遠能見到遠處橫橋飄著好些氣球,在春風里,色彩像是撞在一起,格外明艷。
子夏下車的時候發覺周圍已有保安站在入口,驅散試圖過去圍觀的人。
她上前,突然听到清脆的童音︰「冰棒,冰棒!」
循聲看去,一只「小白兔」蹦悠過來,頭套上的兔耳朵晃呀晃,配著兔子呆萌的表情,引人想笑。
「裴小,兒童節還遠呀,你怎麼穿成這樣?」
等「小白兔」過來了,子夏問。
裴亦南送上彩色的綢帶︰「你快蒙住眼楮。」
「不要。」
「你不蒙住的話我就抱著你大腿哭。」
「臭小鬼都幾歲了,竟然好意思威脅未來的嫂子?」
「嘿嘿,你不還沒成為我嫂子嘛!」
听到這,子夏想起來從裴子西蘇醒之後就沒有提過兩人的婚事,心里也有些委屈,接過綢帶,蒙住眼的時候不忘囑咐︰「信你一回,不過我事先說好了,如果你耍什麼惡作劇嚇到我肚子里的寶寶,我會讓邵阿姨送你到國外讀書。」
「我好怕喔~」裴亦南扭扭**。
子夏被他惹笑,蒙上綢帶後問他︰「蒙好了。」
「你跟我走。」裴亦南握住她的手。
「裴小,我再提醒一次,不許嚇到我肚子里的寶寶。」
「好討厭冰棒呀,你分明就是不相信我。」
子夏用另一只手模索著,捧到他的兔耳朵,晃了晃。
「小鬼,姐姐不是不信你,而是害怕因為自己的不注意,害了裴肉肉小朋友。」
「別怕別怕,不會嚇到你的。」
事實證明,千萬不要相信小孩子的話。
按照裴小所說拿
下綢帶後,子夏看著無數氫氣球從半環形的橋上飛起,天空之中還有幾艘飛艇,拼湊成了「安子夏嫁給裴子西吧」的字樣,與此同時,她看著一艷紅色的滑翔傘朝這邊沖來。
「安子夏,嫁我,可好?」
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一直重復著。
起哄聲從環形橋傳來,子夏看著那幫不知道何時出來的熟悉面孔,一下子恍然,這些家伙分明早就過來了!
「老板娘,說‘好啊’!!」程七燦大喊,不忘拿著充好氣的氫氣球往上飛。
子夏臉上掛著笑,抬頭,望著降落的滑翔傘,剛說了聲「好」,忽然就見他往另一邊飛。
「裴子西!?」她大喊。
「葛格,方向錯了啊,這邊降落。」
「風力大了——我好像激動過了頭,忘了怎麼控制——」
裴子西的聲音從橋上捆綁的播音器傳來,然後就是越來越遠的「啊啊啊啊」。
橋面站著的一眾都沒料到會是這情況,一個個急忙地想追過去。
子夏急了,「他不會摔到哪個山頭吧?」
「老板娘淡定,孕婦不能急!」丁栗子跑過來,不住示意她深呼吸︰「龔原和程七燦去找教練了,你別擔心呀。」
子夏方才的感動一下子沒了,全部被擔憂取代,幽怨地看著遠去的紅色滑翔傘︰「誰提議他這樣求婚的?戒指沒戴上,他人倒被風吹走了!」
越說越覺得委屈,又想起來邵意囑咐自己懷孕期間不要太動怒,只好不住深呼吸控制情緒。
栗子拉著她往長橋走去,不住地哄︰「不氣不氣,咱們過去等等。」
「冰棒,寶寶沒嚇到吧?」裴亦南拿下頭套,眼神無辜地瞅著她微鼓的肚子。
「不知道……」
子夏說完,感覺肚子被微微踹了下,她捂著那地方,有點癢癢的感覺,眼楮漸漸笑彎了。
「怎麼了夏姐姐?」丁栗子低頭看她︰「你這樣子我好擔心呀,氣到極致就笑了?」
「肉肉踢我了。」即使感覺很微弱,還是確定就是胎動。
裴亦南眼楮睜圓︰「那肚子不會被踢破了嗎?」
「小鬼,你胡說什麼呀哈哈!」栗子揉裴亦南的臉,「胎動很好玩的,等寶寶再大一點兒,我們可能會看到寶寶踢了哪里!」
「葛格說不許我們看。」裴亦南說得委屈︰「我上回問他能不能看寶寶,他把我扛起來丟到泳池,說只有他能看。」
听到這,子夏剛有的笑意又沒了,悶悶地說︰「那家伙現在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誰理會他呀!他也不許看!」
丁栗子趕緊給裴亦南使眼色。
小孩兒眨了眨眼,握住子夏的手,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冰棒,來,深呼吸——」
「得了得了,我不氣了。」子夏看了看天空,已經見不到滑翔傘的身影,她疑惑︰「去哪了?」
丁栗子心虛地看了看四周︰「不知道誒,可能在哪個山頭降落了。」看子夏垂眸有些失落,她指了指橋的對面︰「听說那邊的小樹林新建了花房,不如過去看看吧。」
「花房?」子夏驚訝︰「何時建起來的?而且挑在了距離碼頭這麼近的地方……」
「不知道呀。」丁栗子拍了拍裴亦南的肩膀︰「小孩,帶路!」
「好 ——」
裴亦南戴上頭套,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正是春時,和風清爽。
走近小樹林,見到樹枝上綁了好多銀白色的絲帶,在日光之下春色之中閃閃透亮,像極了幼年觀看的電影里浪漫溫馨的場景。
當走著走著看到紅地毯,子夏怔住,莫名地想起十歲時候與某人的對話——
「子西哥哥,許了生日願望一定會實現的對不對?」
「你許了什麼願望?」
「我希
望我喜歡的人跟我求婚的時候,是在很浪漫的地方,最好讓我終生難忘!」
「嘿,願望說出來就不會實現了!」
……
那時候還沒喜歡裴子西,只是喜歡跟著他跑,什麼事情都愛問他。那回因為他說願望不會實現,她還哭了好久,偏偏他當時性格惡劣還有些討厭她跟著,竟然還在嘲笑她哭鼻子的時候特別不好看。
望著隨風飄搖的絲帶,以及,前方若隱若現的小舞台,安子夏頓住了步子。
「子夏姐?」
「冰棒,走呀……」
前面兩人有些急,看她眼眶微紅,不住地往後退,兩人更急了,小跑過來。
「我想自己走紅地毯。」忍著淚意,子夏溫柔笑起。
丁栗子立刻恍然,拖著裴亦南就往旁邊走。
「唔唔唔。」還戴著頭套的裴亦南不住地蹬腿。
「小鬼,咱跟在旁邊就好。」
像是沒有听見他們的聲音,安子夏往前走去。
紅毯有些長,而且是折線,每次拐過一處,總能有新的驚奇。
當見到坐在樹上不住拋著花瓣的龔原和程七燦時,她笑起來,眼眶熱淚卻是越來越洶涌。
又繞過一處,樂曲聲起,看到站在紅毯兩邊分別拿著不同樂器的世嵐、文新和、董亦聲以及青晨工作室其他員工的時候,她有些驚訝,又見新和不住地想隔開另外兩人,忍不住噗地笑出聲。
「夏夏嚴肅點。」世嵐沖她露齒笑,一下激動,小提琴拉出了尖銳的聲音,于是不好意思地朝董亦聲笑了笑。
「為什麼不沖我笑?」新和放下手風琴。
眼見幾人又鬧起來了,子夏也不介意,繼續往前走。
空中有羽毛飛揚,小型的舞台已能見到,像憑空出現的花園,靜候在座位的是裴家和安家的人,海貝也來了,就站在陳嘉人的旁邊,一個個都穿得正式。
也不知子珩怎麼了,肩膀不住顫抖,低著頭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子夏一一與他們點頭致意,當見到有機器人從紅毯滑過來,她驚愕,下意識四下搜尋,很快看到了站在舞台邊的古青晨和米可。兩人都拿著遙控器,沖她笑了笑。
根本沒想到會同時見到這麼多熟悉的人,子夏低頭,任熱淚倉促落下。
「老婆,你一哭,我就忘詞了。」
裴子西的聲音從舞台處傳來。
子夏眼淚都忘了擦拭,猛地抬頭。
小型舞台中央,換好白色西服的裴子西緩緩走來,他的腿傷沒有完全好,走得有些慢,目光深邃地望著她。
走著走著,停了下來,朝後面圍過來的親友團說︰「音樂呢?飄花呢?飛絮呢?」
一眾皆迷茫,一副「這位大哥你好像沒跟我們說」的樣子。
「裴子西,你趕緊過來!」子夏又急又無奈。
「呀,老婆比我還急。」
子夏作勢要走,裴子西當即小跑過來,看他平衡沒保持好像會摔倒的樣子,子夏急了,先小跑過去。
「我又沒讓你跑。」她低聲說。
裴子西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喂喂喂——還沒求婚先吻上了,犯規!」世嵐喊。
當即其他人也起哄起來。
子西有些不好意思,單膝跪下,送上了很簡單的銀戒。
「上回求婚你丟了,這次,可以一直戴著嗎,安子夏小姐?」
子夏望著那銀戒,想起他第一次求婚的時候兩個人不停地吵,眼淚又冒上來。
「可以。」
「那何時洞房?」
一說完,周圍全部哈哈笑出聲。
座位那邊的長輩們有
些看不過去了,安劍新繃著臉哼了聲︰「小子聘禮都還沒下!」一旁的安爺爺也哼了聲︰「畫盛傳媒的股權還沒交出來。」然後陳嘉人不服氣了,睥睨過去︰「臭老頭,又想吵架了?你孫女嫁了過來就是我們裴家的人,畫盛傳媒就算留給他們以後的孩子也不會是你這老頭的!」
另一邊的親友團都是年輕人,一個個都嚷著送入洞房。
一時,氣氛熱烈,笑聲不斷。
正午時候,嘉賓皆入座,子夏已換好裴子西備好的婚紗,簡單地上了妝。
專業樂隊演奏瓦格納的《婚禮進行曲》時,安劍新挽著子夏往前走,送她到了裴子西面前。
將女兒的手遞送過去時,這位素來不苟言笑的長輩聲音有些沉,說︰「我曾經冷落了這孩子,往後不再允許自己虧欠她半分,臭小子,你若是做出任何無辜她的事,我傾家蕩產也要找你算賬,知道沒?」
「爸,知道了。」子西握緊了子夏的手。
看她眼楮一直凝著水光,他低頭,輕吻她的唇。
台下起哄聲不斷。
充當主持人的是世嵐,在裴子西說完婚姻誓言了,不忘問了幾個問題——
「你們打算要幾個孩子?」
「裴少你能給夏夏持久的幸福嗎?」
「夏夏你真的就這樣嫁給這個人麼?」
看兩位新人都是一副想滅了這主持人的樣子,台下掌聲不斷,起哄聲越來越鬧。
子西微笑地接過麥克風︰「孩子不嫌多,持久是必須的,另外,孩子都有了她嫁我自然是真的。新和,麻煩將你相親對象拖走,謝謝。」
說罷,再次吻住子夏,長久停頓。
安子夏閉上眼,與他十指緊扣。
春風一直吹,而那高呼聲仿佛漸漸遠去,唯獨眼前這人的氣息,那麼近,那麼難忘。
相識那麼久,喜歡那麼久,爭吵過,痛苦過,幸好的是,最後的最後,終于還是等到你.
------正文完--------.
《青梅鬧,竹馬跳》的結局,凌萌送米漆漆童話鎮,她的夢想他來負責。花好里,裴子西完成了一場記憶深刻的求婚,她當年的願望他來完成。喜歡這樣「彼此人生不曾缺席,你想要的我陪你完成」的感情。
正文完結,之後會送上雙子夫婦的番外,其他人物的番外,感謝一路陪伴的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