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夏侯雪明顯感覺到夏侯博的怒氣來自她,只是此時她已百口莫辯,事發突然,究竟是怎麼演變成當下的樣子,她亦記不太清楚,只覺得是夏侯嫣刻意為之,可是父親會相信她嗎?
「你倒是出息的很吶,這個家干脆給你做主算了。」夏侯博衣袍一掀,穩穩坐了下去。
剛才還站在夏侯雪身邊的夏侯鳶和夏侯鈺識趣的站離開她,生怕被夏侯雪牽連。
夏侯雪冷冷的看著自己的姐姐和妹妹,面上卻依舊雲淡風輕,氣若幽蘭,仿佛有包容萬物的胸懷。
夏侯博當然知道這個女兒的用處,當朝太子從小愛慕的人,只等著皇上開了金口,便穩坐了太子妃,日後若沒變數,便是未來的皇後,這份殊榮可不是人人有的,然而用處是一回事,寄予厚望是一回事,他內心深處卻始終覺得這個孩子過于陰狠,喜怒又不形于色,這讓他常常覺得自己把控不住這個女兒。
見夏侯雪一副不知錯在哪里的模樣,夏侯博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壓抑住火氣,沉聲道︰「跪下!」
「父親!」不僅夏侯雪,連帶著夏侯鳶等人也不解的看向父親夏侯博。
「跪下!」夏侯博的語氣里有著不可違拗的命令。
夏侯雪平和了氣色,緩緩而沉重的跪了下去,極樂城第一才女,第一善女,第一女諸葛,被一個卑賤的庶女算計,這在她心里無疑是個巨大的洞,再難平復,她雖跪了,這筆帳卻也記下了。
「你可知錯?」見夏侯雪還算識趣,夏侯博這才緩和了聲調,最起碼對于自己夏侯雪還算是恭敬,至少還沒膽大到敢違背自己。
「女兒不知。」夏侯雪靜靜而答。
「妄自尊大,竟以為憑借如今在極樂城的名聲便可以無視長輩嗎?」
「不尊長幼,作為姐姐的你挑撥眾人私自用刑,欺辱幼妹,簡直混帳!」
夏侯博說的激動,額頭兩邊的青筋突的暴起,夏侯嫣在旁邊看戲看的熱鬧,心道︰這老狐狸慣是個會演戲的,這般震怒無非是演給自己看罷了。
只是戲永遠是戲,若非出自一分真心,也不會讓人輕易看出來。無疑,夏侯博並不算個好戲子。
夏侯雪雖然覺得父親夏侯博說的太過嚴重,作為女兒的她卻並未過多反駁,她想著至少父親會問上一句,前因後果至少先了解一番,卻不想,直接給她定了罪,還真是……出乎意料。
就在此時,只听門外一聲頗有威信的聲音響起︰「我兒何事震怒,莫要嚇壞了孩子。」
眾人齊齊迎上來人,只見緩緩而來的正是夏侯老夫人江氏,她一身赤色錦緞棉服,金絲綾羅祥雲針繡外罩,其上束著長穗宮絛,發絲之間黑白相交,更襯的額頭寬闊 亮,她腿腳明顯不好,走起路來頗有些吃力,不免顯得老態,只是她的眼神分外明亮,堪比星辰之輝。
「娘!(祖母)!」
夏侯博趕緊迎了上去,將母親穩妥安置在座椅上,他怒色未散,眉宇之間多少顯得戾氣了些。
江氏看在眼里,卻暗自不動聲色,她只憤憤的抓住兒子的手語重心長道︰「你啊,即便是心疼五丫頭,也不要委屈了雪兒,她們姐妹各有千秋,他日都是有用之人,你莫要偏了心智,姐妹之間拌嘴總是有的,要都像你這般大驚小怪,這府里怕是不安寧了。」
夏侯博自然听出母親的言外之意,其他女兒是自己鋪路的棋子,縱然想得到神兵譜也不在這一時,若是讓其他女兒和自己生出了嫌隙,那才是要不得的,想到這里,他頻頻點頭道︰「母親教訓的是,孩兒錯了。」
見兒子明白了自己的話,江氏也不再多言,她眼神掃向眾孫女,最後落在了夏侯嫣的身上,這孩子還是那般不堪一擊的模樣,仿佛一點風吹草動就可以讓她如坐針氈,偏偏那雙眸子生的銳利,竟讓人看出三分寒意。
江氏笑了笑,擺擺手道︰「五丫頭,你覺得祖母剛才說的話對嗎?」
夏侯嫣自然明白江氏的意思,這是讓自己主動退讓,讓今天的事不了了之,她心里冷嗤,面上卻不動聲色啜泣道︰「祖母說的極是,剛才我和姐姐們只是拌了幾句嘴,並沒有父親說的那麼嚴重,二姐姐平日里也是待我極好的,只是剛才見我這身衣裳是祖母送的,心里不快便斥責了嫣兒幾句。」
夏侯嫣拭著淚,眼神瞥到夏侯雪正瞪著自己,不免趁人不備的作了個挑釁的鬼臉。剛才她們說話本就是低聲而語,她不怕其他姐妹替夏侯雪說話,若是說了,也是畫蛇添足平白顯得故意一起為難她,倒是夏侯雪,夏侯嫣料定了她的性子不會反駁。
果然,夏侯雪雖知道夏侯嫣說的是謊話,卻也沒反駁,夏侯嫣的話明明有挑撥她和祖母之間的嫌疑,因為衣裳斥責她,這不是告訴所有人她對祖母送衣裳的事不滿嗎?夏侯雪天性高傲,自然覺得爭辯和潑婦無疑,況且她打心眼里瞧不上夏侯嫣,自然是更不願意多說。
可是夏侯雪不願意解釋,卻妨不住江氏的不滿,江氏雖然猜心看人厲害,卻也無法懷疑夏侯嫣說的話有假,畢竟這身衣裳是為夏侯雪進宮特意準備的,如今沒知會她一聲便給了夏侯嫣,也難怪夏侯雪生氣。
若是因為生氣記恨了自己,那可就不劃算了,江氏眼神微微一眯,笑的不冷不熱。
「祖母!雪兒有話要說!」就在這時,夏侯雪突然揚起臉,目光中是致人于死地的狠絕。
夏侯嫣用手拭淚,眼角卻瞟到了辦完事偷偷溜回來的站在門邊一角的白嬤嬤,二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夏侯嫣嘴角滑過令人深思的笑意。
果然入圈套了,她心里暗暗想著,看向夏侯雪的眼神中也多了一抹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