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江氏和華氏在一種貴婦人身邊游刃有余,再看看備受冷落的夏侯嫣,白嬤嬤不禁憤憤不平道︰「老太太也真是,明明允了小姐參加小宴,卻為何不一視同仁。」
見白嬤嬤如此,夏侯嫣只能笑道︰「嬤嬤何苦氣惱,比起從前我已經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這便是最大的恩典,至于其他……」她瞥了眼人堆里的江氏,悠悠道︰「有些東西別人給你的,只不過當你是條狗,以為給你個骨頭,你便可以搖尾乞憐,孰不知,人要為人,必須學會自己爭取,有些事嬤嬤與我都不用介懷才是。」
看著夏侯嫣一副深沉的樣子,白嬤嬤也不知道說什麼,其實對于生存她是贊同的,可是她卻更想夏侯嫣在爭取生存的同時能為自己的未來做個打算,畢竟,女人總要尋一個好歸宿的,只是這些話,她終究沒有說出口。
這時突然背後傳來一個女聲︰「這位姑娘可是夏侯府的五小姐?」
夏侯嫣猛的回頭,迎面的是一個陌生的女子,從裝束看,像是誰家的侍女,卻比一般的侍女要更端莊更大氣,或者更有氣度,白嬤嬤似乎也覺出陌生女子的不同,畢竟之前只知道夏侯府有個五小姐,見過的人卻不多,此人為何第一眼就認出了夏侯嫣,實在可疑,白嬤嬤不由分說的上前一步,擋在夏侯嫣身前︰「這位姑娘你找我家小姐什麼事?」
女子面色謙和,倒並沒有惱怒,而是繼續微笑道︰「我家主子想和五小姐單獨說幾句話,不知道小姐可否移步?」
「找我?」夏侯嫣和白嬤嬤面面相覷,看看遠處夏侯鈺飄過來的眼神,似乎並不認識自己身邊的神秘女子,這又是哪一出,夏侯嫣心想。
像是看出了夏侯嫣的心思,女子道︰「五小姐是害怕嗎?今日賞菊宴是名門貴冑,自然有重兵把守,小姐難道還怕我將您謀害嗎?況且您身邊的嬤嬤功夫不俗,自然可以保護您的。」
越說越讓人疑惑,面前的女子竟然一眼便看出了白嬤嬤的身手,若不是同為行家,自然不能以呼吸判斷出的,夏侯嫣倒來了興趣,她天性里有股子越是凶險越要一探究竟的闖勁兒,此時她不禁微微淺笑道︰「姑娘帶路吧。」
夏侯嫣的氣度和膽量叫面前的女子也微微一愣,她以為自己要勸說很長一會呢,卻不想夏侯嫣如此坦蕩蕩和磊落,絲毫不懼危險,實在可愛。
女子一伸手,微笑道︰「隨我來。」
穿過熱鬧的人群,夏侯嫣裝扮素雅,旁人也以為是誰家不受寵的庶女,倒也並未在意,等笑聲漸漸遠了,三人來到後方的一處楓樹下才停下腳步,石子路鋪砌的小路,兩旁似火的楓葉,將亭心男子的背影襯托的好不出塵飄逸。
女子款款上前,在男子身邊說了幾句話,男子點了點頭,女子便退到了一邊,白嬤嬤拉住正欲上前的夏侯嫣,低低道︰「小姐小心有詐。」
「嬤嬤一邊等我。」夏侯嫣冷靜的沖白鳳點點頭,目光堅定而執著,白嬤嬤無奈,只得退在一邊,任由夏侯嫣獨自前往亭中。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為何相邀小女子前來?」夏侯嫣淺淺一笑,說的十分客氣。
男子听罷緩緩回頭,露出那張皎月般的臉,他生的極英武,卻不失柔態,介于兩者之間實在特別,一雙玲瓏目充滿了霸氣和王者的睥睨之氣,倒將那柔態掩蓋了,烏絲束在金玉冠中,更顯的額頭高挺,目光深邃,偏偏舉手投足之間又極盡風流灑月兌,當真是美少年無疑。
若是一般女子大概會被男子獨特的氣質和美的叫人窒息的樣貌所迷惑,偏偏夏侯嫣生活的環境,處處是美麗,處處是殺機,對于美過了頭的事物,她天性里其實是抵觸的。
男子不說話,只是打量著夏侯嫣淡淡的神態,目光中漸漸涌出了一絲怒意,這怒意來的莫名其妙,叫夏侯嫣好一陣不解。
「公子?」夏侯嫣試探性的喚了喚,這才引的男子眉心一動,他背手而立,說話間自是不屑道︰「你就是夏侯嫣?」
「正是。」
「也不過爾爾。」男子不客氣的諷刺道。
夏侯嫣只覺得這男子生的一副好皮囊,口氣卻是極度囂張跋扈,定是平日受人追捧,活在蜜罐里的少年,對于這樣的男子,夏侯嫣更覺得不屑,只是她態度仍然不卑不亢的淺淺笑道︰「的確,我的皮囊本就不出色,實在是入不得別人眼的。」
見自己的激將法沒作用,男子有些興趣索然的道︰「虧你有自知之明。」
「公子叫我來莫非就是要品論我的樣貌?那未免也太無趣了。」夏侯嫣諷刺道。
「你竟敢說我無趣?」男子顯然脾氣不好,一句話說的不對,便面露不快。
夏侯嫣慧黠的眼神中有一絲了然,這和印象當中的某個人還真是相象呢,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夏侯嫣繼續道︰「小女子怎敢輕視公子,只是作為夏侯家的孩子,我的確是幾位姐姐中最不出色的,听慣了別人的冷嘲熱諷,再听公子說難免覺得無趣,若說優秀,我家中二姐是極樂城有名的大善人,更有女諸葛之稱,是多少公子哥追求的目標。」
「有很多人追求她嗎?」男子毫不掩飾的一把拉住夏侯嫣的手腕,那力氣之大,夏侯嫣不禁蹙眉提醒道︰「男女授受不清,公子還是放開我說話的好。」
男子自知失態,忙松了手,他干咳兩聲,這才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你二姐那樣的女子,是人人都想得到的,可是卻不是那些腌的男人可以覬覦的。」
「太子殿下說的極是。」夏侯嫣突然意味深長的抬眼,看向男子故作鎮定的臉。
「你知道我是誰?」
「也是剛猜到。」
「你倒是聰明,難怪雪妹遭了你的道,哼!」被夏侯嫣看出了身份,太子南宮霄索性不再裝腔作勢。
「太子說的小女子實在听不懂,懲罰姐姐的是家父,豈是我一個庶出的丫頭可以左右的,況且祖母當時也在場,若是我搗鬼,一屋子的人豈不是都被我戲弄不替二姐姐出頭?二姐姐在家里是極受尊重的,太子這樣說真的要傷很多人的心呢。」
「你少給我左右而言他!我今天找你來的目的就是警告你,如果再欺負雪妹,當心我……」
「當心你什麼?」夏侯嫣冷笑道︰「天子腳下,我是人臣之女,即便是要處決了我,也是我父親說了算,即便沒有父親,還有當朝皇上,怎麼太子殿下倒要行他人之責,即便太子殿下不把小女父親放在眼里,可也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嗎?」
夏侯嫣的帽子越扣越大,南宮霄豁的豎起了眉毛︰「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和我說話!來人……」
「太子殿下!」夏侯嫣突然再次打斷了南宮霄,她目光灼灼,步步逼近,倒叫南宮霄不由的退了步子,面前的女子,剛才還一副柔軟的模樣,為何一變臉,竟是如此咄咄逼人。
夏侯嫣看著南宮霄沒了主意的模樣,心道還真是個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只給點威懾,就這般模樣,若是沒有太子的身份,只怕夏侯雪也未必看的上吧。
「太子殿下若要找人,小女子只好大聲呼救了,你我孤男寡女,只要太子殿下不怕被我抹黑,從此給我一個名分,小女子也絕不計較任由你叫,只是不知道我那二姐姐知道你為她出頭,卻突然和我有了不清不楚的事,她還會不會對你一往情深呢?太子殿下可要想清楚了再叫人呢。」
「你!」南宮霄被夏侯嫣說的啞然,他從未讓人逼道如此境地,這個丫頭是哪來的膽子,竟敢威脅他!
見南宮霄還不算蠢笨,夏侯嫣盈盈一笑,轉身就預離開,才一挪步就被惱羞成怒的南宮霄喝道︰「站住!」
夏侯嫣可不想跟對方在這里糾纏,畢竟南宮霄身份特殊,若是被人發現了,說也說不清楚,自己現在還未有靠山的情況下,不想節外生枝,因為一個外人打亂了自己的步調實在不值得,她甚至壓根不打算理南宮霄。
天不遂人願,夏侯嫣的裙裾過長,南宮霄一個不注意踩到了裙腳,連帶著夏侯嫣也跟著一個踉蹌,她眼明手快,摔倒之際竟拉著南宮霄做肉墊。
「哎呦!」南宮霄重重摔在了石子路上,他本就穿的不算多,那凸起的石子恰好撞擊在骨頭上,實在疼的緊。
一旁的白嬤嬤和侍女也趕緊趕了過來,卻發現,二人摔作一團,夏侯嫣在上,南宮霄在下,姿勢頗有些怪異,兩個年輕人卻眼對眼,鼻子對鼻子。
「呸!呸!」
幾乎同一瞬間,夏侯嫣和南宮霄各自離開彼此的唇,像是吻到了豬,各自惡心的呸著。白嬤嬤和一旁的侍女面面相覷,竟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夏侯嫣你這個無恥的女人!」南宮霄率先咆哮道。
夏侯嫣使勁擦著嘴,她不是嫌棄這個男人,而是一想到這張嘴也許會踫夏侯雪便覺得惡心,別人的東西她是從不屑貪圖的。
「太子殿下,明明是你湊過來的,若說無恥,也應該我先說吧。」
「你!」
二人臉紅脖子粗的瞪著,白嬤嬤才反應過來原來面前的男子竟然是太子殿下,她不禁一把拉過夏侯嫣,保護性的護在身後。
「我要去賞菊了,太子殿下也請自便吧。」夏侯嫣顯然不便再停留,轉身便走,南宮霄的咆哮聲卻始終在身後聲聲傳來︰「夏侯嫣,你給我等著!」
夏侯嫣冷冷的笑著,心道,真是個無聊透頂的男人,俗話說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她一個女子都未跳腳的事,那南宮霄竟和八百年沒被女人踫過的單純模樣,是做給誰看?
白嬤嬤也似乎覺得那人和印象中的太子頗有出入,她不禁疑惑道︰「那人真是太子?」
「的確。」夏侯嫣答。
白嬤嬤一陣心驚,這是夏侯雪的事傳到了太子耳中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靠山還沒找到,又惹來一個對手,看那太子的模樣,真是不善啊。
夏侯嫣和白嬤嬤幾下便繞回到了前面,見到人群,夏侯嫣一顆緊張的心才算平復,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她卻知道當時自己實在是害怕極了,但是她從黑袍人那里拿到了太子的第一手資料,不然也不會明知是太子,卻還要演剛才那一出戲,雖然最後那個親吻實在出乎意料之外,卻足夠在太子心里留下很深的印象了。
想要利用一個人,勢必先佔有先機,而剛才,是她的先機嗎?
此時,只听一聲響徹天際的高呼︰「湘妃娘娘駕到!」
人來了嗎?夏侯嫣巧笑間,看著遠方婷婷而來的美人,俯身在地,高呼︰「恭迎湘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