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黑袍人的幫忙,夏侯嫣的傷似乎好的特別快,夏侯博見她已經沒什麼大礙,便商量著進宮謝恩的事。
夏侯府唯一進過宮的大概只有夏侯雪,因為她博學多才,在極樂的民間又極有威信,自然得到皇室高層文官的喜愛,又加上太子身邊張太傅的賞識,夏侯雪更有了第一才女的美稱,出入皇宮跟皇子公主一起讀書識字,更是夏侯家至高無上的光榮。
妝台前,銅鏡中的女子長發如絲,眉目如月,朦朦中透著幾分水般的華彩,尤其是那雙似笑非笑,清明與黑暗交織在一起的眸子,深深的仿佛看不到底的幽潭,眼底的靜與面色的動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只覺得那般有滋有味。
「小姐此次可以進宮,足見湘妃娘娘對您的看中,若是得了這個靠山,日後在府里的日子也會更好過。」白嬤嬤一邊選著頭飾一邊道。
「嬤嬤以為這樣就夠了嗎?」夏侯嫣不置可否的側側頭,比對著發釵。
白嬤嬤微微一愣神,眼里竟有一絲探視,夏侯嫣不緊不慢道︰「這個世上誰是誰的庇護神呢,我之所以選擇湘妃娘娘,無非是看在當年她與父親的矛盾上,同姓夏侯,她雖恨著父親,到底不會看著別人做有損夏侯家的事。」
白嬤嬤越听越不明白了,當初難道不是因為得知湘妃和夏侯博的小恩怨後,想著攀附上湘妃,好給夏侯博一個威懾,也好過夏侯博過河拆橋,如今這一听,竟然有幾分要毀了夏侯一族根基的意思。
看出了白嬤嬤的擔憂,夏侯嫣一扭身,握住了對方的手︰「嬤嬤,有些話我並不想瞞你,母親的死已經讓我徹底死心,對這個家也不再有任何奢望,若我不反擊勢必會死,可是若我反擊的不夠,我還是要死,嫣兒不怕死,卻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小姐的意思奴婢明白,只是……」白嬤嬤到底顧念著老太爺的恩情,雖然只是對方的工具,到底也是對方給了自己重新生活下去的權利,她們這些人,當了工具那麼多年,多少有些迂腐的心思。
夏侯嫣安撫的拍拍白嬤嬤的手,繼續道︰「箭已出,不可能有回頭路,若是嬤嬤顧念著祖父的恩情,你何去何從嫣兒不會攔著,只是希望嬤嬤也不要幫襯著別人,那樣才是寒了嫣兒的心吶。」
「小姐,奴婢自然不會幫著別人,可是奴婢也怕你涉險啊,國公爺是什麼性子,奴婢比誰的都清楚,若他察覺到你的動機,只怕你……」
「嬤嬤放心,他,不會的。」夏侯嫣看著遠方,突然笑的意味深長。
——
馬車早早停在了夏侯府的門口,雖不算奢華,卻也看出精心布置,早年夏侯一族風光的時候,听說出行的馬車十分奢華,描金的雕花,上好的紫檀木,里面更是一應俱全,每次出行,無不隱人側目,而如今,夏侯博似乎並沒有承襲過去的奢靡,倒變的低調內斂了不少,這馬車經過精心布置顯然可以看出是大戶氏族,身份彰顯了,卻並不讓人覺得張揚,實在是恰到好處。
對于夏侯博早年突然轉了性子不再奢靡之說,夏侯嫣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南宮無庸暗里對夏侯一族奪了兵權,明面上卻用金銀安撫,甚至封了爵位,其實並不難理解,這不過是懷柔政策,做給別人看的,既搶了人家的天下,又想博個好名聲。
其實南宮無庸就不擔心夏侯一族的人記恨嗎?當然擔心,只是治國往往如烹小鮮,總要中和考慮,夏侯博雖有野心,卻也是難得的將才,再加上如今諸葛一族悄無聲息的奪了邊塞人民的擁戴之心,甚至叫犬戎連年不敢進犯極樂的國土,這對于極樂的百姓也是一件稱頌的事,若諸葛一族感恩也便算了,萬一哪天起兵反之,必需要人來抗衡,而夏侯博便是最好的人選,到時候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南宮無庸怎麼都不虧的。
陽光下,夏侯嫣一身紫雲羅衫長裙,裙角邊的蝴蝶在一片花從中自由而飛,腰間的白色織錦腰帶將她的縴腰盈盈一束,更加顯得亭亭玉立,眉目如畫,袖口和領口的白色兔毛將她的笑容襯托的出塵而飄逸,好似一只凌空而來的蝶。
夏侯博的心里莫名的一動,那份悸動和蕩漾在心頭無盡徘徊,叫他難以平靜,這份心動已經很久很久不曾有過了,他甚至覺得這些年自己不過行尸走肉。
是面前的女子點亮了心里的那份思念嗎?可是這明明是自己的女兒啊。
夏侯嫣怎會沒看出夏侯博眼底的波瀾,只是她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竟親昵的挽起夏侯博的胳膊,柔聲喚道︰「爹。」
一句「爹」讓夏侯博恍然回到了現實,那張臉和記憶里的太像了,甚至連這笑容都有九分相似,他面色無恙,手卻不自覺的想去牽夏侯嫣的手,卻被夏侯嫣巧妙的躲過去了。
「這樣好的馬車,嫣兒還未坐過呢,還有皇宮,嫣兒也從來沒去過。」夏侯嫣無不顯示出興奮和開心,她的笑容看不出一絲雜質,讓身邊的人都為之動容。
夏侯博自知這些年的確虧欠了這個女兒,卻不知道如今這份心思究竟變成了什麼,他竟然難得的露出笑容,道︰「嫣兒以後想要什麼都和爹爹說,爹爹一定會滿足你的。」
「爹你笑了?」
「嗯……」夏侯博忽然撞上夏侯嫣一雙玲瓏目,那般深不見底,卻又熠熠生輝,仿佛有什麼心思被人看穿,他趕緊尷尬的撇過頭去。
「爹,你笑起來可真好看。」夏侯嫣俏皮的一吐舌頭,在白嬤嬤的攙扶下先進了馬車。
夏侯博靜靜的站在原地,回憶將他的心門打開,竟是那般情不自已。
你是誰?
我叫夏侯博。
你為何總是皺著眉頭,你應該多笑笑,我想,你笑起來一定很好看。
曾經,也有個女子說過,他笑起來像九月的太陽,掛在沒有雜質的天空,那般純粹和美好。
「老爺?」
「老爺?」
驅車的下人似乎並未注意夏侯博的異樣,只是尊敬的喚著夏侯博,夏侯博猛的回過神來,再次恢復了冷冰冰的面容,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緊隨其後的上了車。
一聲鞭響劃破天際,在寬闊無人的街道上緩緩而去。
陽光下,從府門之後緩緩走出來的江氏,面色沉的好似烏雲密布,身邊的張嬤嬤看著走遠的馬車,不禁搖搖頭道︰「老夫人,您不要多想了。」
「是我多想了嗎?」江氏眯著眼,一雙慈祥和善的眸子中立刻肅冷了起來。
這個丫頭……
神兵譜……
江氏在心頭盤算了許久,終究眉目一緊,自己的兒子,她是不會看著他走錯路的,絕對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