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妃宮略 楚蕭離的帝王術

作者 ︰ 蘇若鳶

午膳罷了,楚蕭離哄得孖興在東華殿午睡,隨後,叫上了久不見的霍雪臣,悠悠然的踱去了東宮。舒愨鵡

東宮自來乃楚國太子的居所,有趣的是,前太子楚雲陽自打出生起就沒在這處住過,而如今的孖興小殿下雖然是皇上的獨子,但並非儲君,卻有幸暫居于此梵。

于是,連民間都有了個說法︰由此可見,玄徵帝疑心太重,武德帝又太隨性。

這天午後,楚蕭離去到東宮,什麼廢話都沒說,往正殿的闊椅上懶洋洋的一坐,命著宋桓把茶奉上來,還賜了霍雪臣的座兒,然後——

將平日服侍孖興的宮人們都召集起來,無論太監還是宮婢,二話不說,通通賞了一頓板子鈮。

果真夠隨性的。

一時間,東宮里叫苦連天,喊冤聲此起彼伏。

宮人們都郁悶得想不通吶!

奴才的命再不值錢也好,萬歲爺您不能說打就打不是?

再者不管楚蕭離在不在宮里,小殿下被他們伺候得好好兒的,半點紕漏都沒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會兒算什麼回事?

霍雪臣呢,身為御前統領,此次安都之行他不在伴駕之列,只能听著從楚國月復地傳來的各種虛實參半的消息。

他心里放著慕容紫,自然為其擔憂得夜不能寐,幾次都想親自出宮去尋。

後來慕容徵要暗中離京,漏夜與他一見,將京城安危緊要囑托于他,從中,他才得知四娘和楚蕭離在一起,二人有驚無險,安下他些許心。

時逢局勢動|亂,京城外十五里有神策營守軍五萬,加上禁宮內御林軍八千,兵力足夠!

難就難在要放楚墨與其心月復入城,要保後宮安危,還要謹防各方異動。

霍雪臣不知慕容徵在賣何關子,只清楚許多時候宰相的意思實則為聖意,縱使他疑惑甚多,還是照其所言去做了。

別的他不想多管,他知道,只有楚蕭離沒事,慕容紫才能平安無事。

總算,楚蕭離並未讓他失望,今日早朝力挽狂瀾,群臣臣服,天下歸一。

霍雪臣卻沒有得到半點四娘的消息。

人是還沒找到機會討要個下落,楚蕭離卻先喚了他一道來東宮。

看眼前若干奴才被棍棒打得皮開肉綻?

怕不是皇上真正的目的。

霍雪臣端坐,靜待其開口。

反正,楚蕭離心知肚明,自己為誰才心甘情願留在宮里,明面上那些為皇家盡忠職守,不屑一提。

本來情敵麼,是沒有那麼多話可以說的。

執仗刑的小太監們統是在東萊的手下親自教出來,別瞧著東萊平日對著哪個都嬉皮笑臉,狗腿得不行的樣兒,暗自里,那些個折磨人的手段比他師傅宋桓還厲害。

今日是頭一回在萬歲爺的跟前露一手,來時宋桓就同他說了,小懲大誡,要讓被打的曉得痛,不能打死,還得由著事情傳出去之後,讓東宮外的那些個看到傷的實處,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東萊會意,對手下做了吩咐,力度拿捏好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可是他們的看家本事。

寬三寸,厚半寸的實心板子打下去,東宮里滿是鬼哭狼嚎的討饒聲。

被打的宮人們沒得兩下就皮開肉綻,傷不了骨頭和肺腑,光是傷在皮肉上,死不了,暈過去的用涼水當頭一澆,澆醒了,繼續打。

光是這麼的玩,東萊他們能把人折磨弄上一整天。

真真兒鑽心的疼!

須臾,打眼瞧去,幾十個板子下去了,非但沒得哪個被打死,還都還能嗚咽咽的為自己喊冤。

連楚蕭離都忍不住向東萊側目,沒想到這小子是個狠角色。

得到萬歲爺遞來的疑似贊許的顏色,東萊公公登時精神倍兒爽,裝模作樣的清咳了聲,會著聖意讓手下的人稍做停頓。

一旁,宋桓看得欣慰,這徒弟收得真不錯。

再接著,就是主子爺的事了。

楚蕭離手里捧著茶盞,將蓋子揭開了一半,慢條斯理的往里頭吹著氣,垂眸,淡聲問,「平日誰與朕的兒子最親近?」

他這一問,被打得剩下半條命的人都懵住了。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呢?

倘若這話是在沒有打板子之前問,保準會有三兩個邀功似的跪出來,料想是要得賞無異了。

眼下這個光景,誰敢鑽出來找死?

「沒人說話?」

半響,楚蕭離抬眸,將面前個個狼藉的宮人納入眼底,俊龐上滿是疏懶,還……打了個呵欠以作襯托。

看起來,萬歲爺真的很心不在焉。

宮人們都會想啊,早朝的事又不是沒傳開,十一皇子人都去到宣政殿了,連龍椅的邊都沒模到,文武百官平日最不服氣哪個,今日統統都心悅誠服的給跪了。

對付他們這些要多少都的奴才,用得著花太多的心思麼?

皇上要與小殿下走得近的人,那人自己裝死,他們把他點出來就行!

只要能保命,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便是有人開口,有氣無力的對著一個方向求道,「小喜公公,您行行好,吭個氣成不?」

剛說完,那叫小喜的小太監就中氣十足的嚎了起來,「皇上,奴才冤枉啊皇上!殿下自入宮以來,奴才盡心就伺候著,不敢有絲毫懈怠!奴才從來沒有做出吃里爬外的事情,宋總管,奴才可是您親自點撥的人,奴才是您看這長大的,同東萊還是發小兒吶!奴才的品性天地可鑒,奴……」

「閉嘴!」宋桓上前一步,厲聲斥道,「既然無過無錯,喊什麼冤?」

宮人們私下各有個的包庇,小喜算宋桓的半個干兒子,先前打板子,單單對他手下留情了的。

只小喜為人木訥,甚至能稱做蠢鈍,讓著宋桓時而歡喜時而憂。

宋桓看中他性子憨厚老實,才分撥他貼身伺候在孖興殿邊,不想今日逃不過這頓皮肉苦。

好在楚蕭離將這層關系看了出來,深眸里暗光一動,笑著問東萊,「你發小?」

東萊窘迫,明白萬歲爺真正的問的意思,將師傅看了看,不敢隱瞞,道,「回皇上的話,小喜確實是奴才的發小,只不過他腦子不大好使,絕對生不出歪門邪道來,奴才敢拿奴才的命擔保!」

在宮里,奴才的命在主子看來不值當,可卻是他們自個兒唯一最看得重的。

若然真的敢拿自己的命保哪個,那份情義,是宮外尋常百姓家的兄弟之間不能相比。

當初把孖興安排進東宮住,楚蕭離對宋桓和東萊做了吩咐。

伺候在兒子身邊的,一定不能有容人見縫插針的機會。

听著東萊的話,楚蕭離移眸把小喜打量了一番。

雖然人爬在長凳子上,但不難看出身材魁梧,臉貌輪廓也顯得粗狂,確實是那種……看一眼就覺得腦子不靈光的長相。

依稀,楚蕭離有個映像,記得總有個略顯笨拙的奴才,不時背著他的兒子在宮苑里到處晃悠。

宋桓辦事,他素來放心,這個小喜看也不像是能對外通風報信的。

東萊怕發小真的被發落,斗膽湊上去,斟尋的將喚了他一聲,語調里不乏求情。

楚蕭離回神來,眯起的鳳眸里笑意不減,「既然你這發小老實成這樣,不是他,那應該就是他了。」

信手指向先前點出小喜的那個太監,登時,目光匯聚過去——

今日萬歲爺專誠過來給自己的兒子清理門戶,順便,與人敲個警鐘。

皇家後宮的這點兒事,他的心清如明鏡。

立寧玉華為後,縱使母後與師傅再多不滿,也不會教唆著小孩子到他的跟前說這些話。

如今寧玉華做皇後,有了權勢和在楚國立足的資本,對此,深受打擊的是關家。

&

nbsp;故而關氏一早得了消息,按捺不住,使人教孖興那番話,專誠為講給自己听。

明著是兒子舍不得小辣椒,暗著,里頭的門道就多了。

慕容紫是他楚蕭離的心愛之人,只要她回宮來,必然要與寧玉華相爭,到時關氏才從中作梗,將母後與懷歆攪和進去,到最後她求不了獨贏,至少有的是人陪她一起輸。

主意打到他兒子身上來不說,往後的後宮,要有好一陣不得安寧了。

得他提點,東萊幾乎是立刻醒然。

私下里小喜是他的結拜兄弟,是師傅的半個干兒子,光憑此,在宮里是連些許位分不高的娘娘都得小心翼翼巴結。

小喜的木訥性子,不說宮里的人都曉得,可是東宮的人總該曉得吧?

再者那人把他點出來,躲過這一劫,就不怕往後被東萊和宋桓師徒兩把人往死里整?

這下全都清楚了,點出小喜的人,就是那個慫恿小殿下的人!

「來人!把他的嘴堵上,綁了,听候發落!」

音落,幾個就近的太監齊齊用上,利落的把人五花大綁,押到了刑房去。

東萊在為小喜松口氣之余,不忘笑著拍萬歲爺的馬屁,「皇上英明!」

楚蕭離淡淡然笑了笑,「問出話來,就送還到他原本的主子那里去。」

言罷,他揮手,宋桓便揮著拂塵,領著所有人都退下。

只剩霍雪臣一人在聖駕跟側。

「可看懂了?」楚蕭離問他。

霍雪臣不客氣,坐著回答,「皇上的意思是,往後讓臣下暗中保護孖興殿下?」

保護情敵的兒子?

他不願意!

「不。」楚蕭離打的主意遠比他想的要大得多,「朕要你做孖興的師傅,教他習武,常伴與他身邊。」

常伴是多久?

直至楚孖興長大?還是常伴到他死為止?

霍雪臣笑了笑,「皇上憑何認為臣會答應?」

他分明曉得自己入宮的緣由!

不提慕容紫,楚蕭離好脾氣的向他望過去,無視他的不敬,問,「你可否覺得,朕只讓你做御前統領,掌管神策營,是為委屈?」

霍雪臣直言,「並非。」

自古以往,掌管神策營精兵的都是皇帝的親信,並且與掌管皇宮御林軍的御前統領,絕不可能是同一人!

這一內一外,事關京城和皇權的安危,怎可能委屈?

比著遠在邊城保家衛國的將領而言,不知要重要多少倍。

楚蕭離給了霍雪臣極大的權利。

這種權利,大到足矣讓他將一國之君置于死地,抑或者相助哪個——改朝換代。

再听楚蕭離道,「最初時候,朕讓你在鎮南大將軍與京中這職務里選,是你選了後者,不管你為的是四娘,還是霍家,這是你自己做的選擇,你無權委屈。」

霍雪臣驀地扶劍站了起來,像是隨時要與楚蕭離大打出手般,憤然道,「難道皇上沒有絲毫緣由,是因為看準臣一心為四娘,才想加以利用嗎?」

「朕有說過不是嗎?」他輕巧反問,對自己的所為毫不推月兌。

楚氏為天家,可若沒有百姓,誰來奉他們為天?

許多事,並非楚蕭離身為天子,就能獨斷專行,決定所有。

所以所謂的帝王術,不過是關顧大局,利用不同的勢力相互牽制,最後,為己所用。

如此而已。

「朕遂了你的心願,讓你守護在四娘身邊,甚至給了你能夠威脅朕性命的權利,這很公平。」

霍雪臣是個人才,楚蕭離貪,不想平白放過。

哪怕他也暗自恐慌過,生怕有一日,四娘被其感動,改變了心意,要與之私

奔,怎辦?

所以他用權利將人絆住,把京城安危,霍家的殊榮,綁在了霍雪臣的身上。

很卑鄙。

為君者,沒有哪個是正人君子。

對于這些,其實霍雪臣是知道的。

他早就沒得選擇了,是舍得慕容紫也好,還是為了霍家都罷。

許多的事情,看似關乎私情,實則,將那些情愛放到大局中去,是多麼的微不足道!

身在權利的漩渦中,喜歡一個人,本就是間渺小得無力的事情。

「所以是我……輸了?」

良久,霍雪臣低下頭去,苦澀的笑著,自問。

慕容紫從開始就沒有選擇他,她當初在月湖邊上那設計的一撞,為的也不過是自己的將來打算而已。

楚蕭離敢拿性命來賭,他卻不敢為情弒君。

所有的牽絆都在改變著他們每個人的所想所為,便是在如是時候,霍雪臣感到從未有過的無措。

是他輸了,還是……這場較量從來沒有開始過?

楚蕭離卻在這時開起了玩笑,朗聲道,「你若有了四娘以外心儀的女子,朕大可為你賜婚,封你做異姓王,在朕有生之年,讓你霍家與關氏和慕容一族比肩,但若沒有離開的心思,你就要留在京城為朕所用,保護朕的兒子,保護四娘,你,可敢?」

激將法嗎?

霍雪臣苦笑,看向他,恨意在平靜無瀾的眼眸深處瘋狂滋長,「為什麼是我?」

因為他愛的人是慕容紫?

起身,楚蕭離走近,與他面對面,穿戴著明黃龍袍的周身散發出難掩的陰鷙氣息,「朕原本可以殺了你。」

嫉妒這樣事情,不分身份地位。

曾經幾度,楚蕭離直想把眼前的人碎尸萬段,令其徹底消失在這個世間上,連他霍家都要灰飛煙滅才痛快。

何嘗不討厭這個人!

君王的氣度無法將霍雪臣逼退半分,他本就能夠獨當一面。

無懼,他反問,「那為何不殺?」

楚蕭離莞爾,「沒有你的存在,如何讓朕感到緊迫?很有趣,不是嗎?」

那句‘他不好,還有我’,實在讓人介懷到了骨子里。

霍雪臣臉容上的緊迫之色稍緩釋,轉而笑道,「能讓吾皇時時記掛,實在是臣之榮幸。」

楚蕭離笑不改色,好心情的問,「所以?」

他逐個字,清晰地、如同發誓般說,「所以只要你記得,我會隨時隨地,不分晝夜的等你被她厭棄,只要有這一天,我就會帶她走。」

但在那之前,他執掌神策營,保護京城安危,他還是御前統領,留在這座深宮里,心甘情願任楚蕭離所用。

……

東宮的事,沒得多久就傳遍了整個後宮。

東萊親自將關氏安插在東宮的眼線當作大禮,送回仁壽殿。

去到的時候,那眼線只剩下半口氣,一張被剪了舌頭的血口微張微合,如同岸上快要被干死的魚,睜大布滿血絲的雙眼,盯著關氏望了片刻,死不瞑目。

那場面血腥可怖,直嚇暈了兩個膽小的宮女。

關氏被驚的全身顫抖,無話,轉身回了自個兒的寢殿,由得那具尸身擺在殿中,最後還是蕭氏看不下去,命人抬走收拾了。

對于兒子殘暴的手段,如是告誡,為的是誰?

……

傍晚,夕陽似血。

楚蕭離站在北角樓的頂端,舉目向著南方遠眺。

晚霞將他的眉眼都染紅了,那片亦深黑亦赤紅的眸底,心思放得悠遠而深沉。

身旁就只剩下溟影一人,又回到這座皇宮里來,看了他這非同凡響的師弟綢繆整日。

&nbsp

為的那人,此刻身在何處呢?

「真的要給霍家機會?」

溟影看得真切,楚蕭離此舉,全然是因為慕容紫。

霍雪臣愛著她,所以絕對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

先是無淚宮,然後……是這片天下麼?

原來竟有那麼重要。

「師兄,你不懂。」將兩手擱在石欄上,一掃往日不得正經的神態表情,楚蕭離的憂慮深重了許多,「等到四娘再回來的時候,要面對的,可就不如從前那麼簡單了。」

他能為她做的,只有這些了。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奸妃宮略最新章節 | 奸妃宮略全文閱讀 | 奸妃宮略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