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候。舒愨鵡
慕容紫慢吞吞的沐浴梳洗完畢,那廂楚蕭離按著時辰從御書房回來,兩個人坐在一道安安靜靜的用午膳。
對她由貴妃晉了皇貴妃這一件,誰也沒提銚。
兩人都默契的覺得,只是虛名而已,不值得一提途。
于是宋桓把這二位的反映看在眼中,覺著簡直超凡月兌俗,要升仙了。
午膳剛開始吃得頗為平靜,直到慕容紫問楚蕭離,她可不可以出宮去看母親?
昨日萬安寺進香遇刺的事沒有傳出去,現下城中被百姓津津樂道的全是皇上在宮里听聞愛妃扭傷腳,不顧一切趕去,親自將人接回宮……芸芸如此類。
慕容紫卻是想借此溜到相府,親自與蕭晴子問個明白。
楚蕭離曉得她那點心思,伸了筷子給她布菜之余,拿出龍威,不咸不淡的教訓她道,「才回宮又要出去,像什麼話,沒得幾日就是你爹的壽宴,到時候朕陪你一起去看望國夫人。」
不僅斬了她的前路,還斷了她的後路。
他陪她一起,她做的那些打算能成得了就怪了。
慕容紫負氣,端著碗獨自去到後殿的小花園,坐在亭子下面,一面對著被三面高牆圍出來的小片天嘆息,一邊吃完了午膳。
……
宮妃的日子,其實挺乏悶。
能夠消遣的數來算去無非就幾樣︰听戲,小聚,話是非。
偶爾弄個賞花會、煮茶會……多是大同小異,不得意思,且這些只有皇後抑或者妃位的才有資格操辦。
天寒地凍,誰也沒那個心情。
寧玉華被關氏訓話之後,當日下午借身子不爽向兩宮告假,專心在立政殿養胎,連主持六宮大局的權利都給了看起來最會管顧大局的關紅翎。
經此一遭,免去了妃嬪們晨昏定省向皇後請安,更不用在皇後的帶領下向兩宮請安。
僅剩的規矩蕩然無存,難免讓人慌了心神,越發的無措。
初時入宮,妃嬪們至少懷抱期望,不奢帝王心,若能求得一*夜恩澤,再好些懷上龍嗣,哪怕生的是位公主,此生便也能夠安穩了。
即便曉得皇上心有所屬,可她們還是會想,那都是暫時的。
‘花無百日紅’是後宮經久不衰的老話。
天子,不需要對誰深情。
孰料如今才是武德四年,俊美的皇帝正值盛年,面對如花美眷,他連正眼都不多瞧,整顆心全給了慕容紫一人。
先是立後大典上封妃,沒過兩日又晉了皇貴妃。
現下人就住在東華殿里,和皇上平起平坐,同吃同睡,規矩?仿佛就是專誠為她打破才存在的。
兩宮對此避而不提,朝臣視若無睹,日子……莫非真的要這樣過下去?
慕容紫回宮才得三天,妃嬪們已是按捺不住。
隱約的,連‘守活寡’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都傳開了,愈發不可收拾。
就在這日午後,總算有人冒死來了東華殿。
打頭陣的是段意珍,還有慕容紫的小姑姑,段意珍的親娘——慕容嬌。
……
慕容嬌從世家小姐,自降身份嫁做了商人婦,婚後與夫君夫唱婦隨,日子過得頗為和美。
近幾年,慕容家蒸蒸日上,在朝中形勢一片大好,段家跟著沾光,生意越做越大,成為大楚首屈一指的巨富之家。
段老爺的女兒入宮為妃,又時常對國庫做貢獻,因此受封華國公,慕容嬌便做了華國公夫人,雖然只是虛名,並非實封,但段家也從來沒缺過那點兒銀子。
今日華國公夫人前來,不為別的,天下父母心,趁喝自己還能走得動的時候,為女兒操勞奔波,竭盡所能。
正好楚蕭離去演武台看孖興習武,東華殿和往常一樣,安寂寧然,帝王居所,隨處蔓延著的都是
讓人肅然起敬的龍氣。
慕容紫邀她們母女二人到偏殿的暖閣里,布了茶點之後,撤了宮人,方便敘話。
這是段意珍第一次來東華殿,心里怪不好意思。
若非母親堅持,她寧可縮在自個兒的寢殿里,好吃好睡,倒也樂得輕松自在。
跑到東華殿來是個什麼意思?跟表姐搶皇上麼?
她委實沒那狗膽!
慕容嬌不然!
華國公夫人是個直爽性子,坐定後,連家長里短都沒得多費唇舌,對著慕容紫開門見山——
懇請皇貴妃娘娘做主,在萬歲爺跟前美言幾句,將段意珍許給 塔木王國的二王子,蘇德。
塔木鄰著大楚西境,是個只有七座城池的小國。
王國皇族世代‘蘇’姓,真的追溯起來,是為楚國蘇家的一脈。
因為 塔木盛產藥材,與段家有著常年的生意往來,鎮守西境的又還是慕容紫的大哥慕容薄,說起來都是淵源。
慕容嬌實在沒有辦法,原先女兒不明不白的進宮做了妃子也罷,身為母親,心想既是入了宮,那就做好爭寵的準備吧。
三宮六院,她的女兒論長相論才情不遜于哪個。
奈何,誰也沒想到如今的後宮會是如斯情形。
爭?
英明神武的萬歲爺,一心撲在慕容紫身上,有眼楮的都會看,已然不是爭的事兒。
慕容嬌不瞞她本事了得的皇貴妃佷女兒,言明在進宮之前,就先去了榮國公府,求得了慕容淵的同意。
現下就等慕容紫點頭,親自向楚蕭離說上一說了。
若能成的話,這回慕容淵辦壽宴,慕容薄從西境回來,蘇德與之同往,正是個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更甚,慕容嬌在三個月前就安排好一切。
只要能說服楚蕭離,到時蘇德會當眾親自開口,請求皇上賜婚。
姑母的打算挺不錯,慕容紫听了後,還是先習慣的去做沉吟。
她想,從前不乏大國的皇帝將自己的妃子賜給周圍小國國王的先例,此舉不但無傷大雅,更能從其中顯示出對鄰國的重視。
宮里別姓的妃子可不聞不問,自己與段意珍乃一場表親姐妹,人家都求到跟前來,倘若置之不理,未免說不過去。
再者父親大人也點了頭……
慕容紫還在沉思,慕容嬌卻按捺不住了,見她遲遲不語,心下怕她為著臉面不肯跟皇上開口。
遂,她當機立斷,攥著手絹將口鼻捂住,心酸道,「誠然,看著皇貴妃娘娘能得到皇上的寵愛,乃我慕容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可是我的珍兒啊……可憐她入宮這麼久,還是個——雛兒!」
說著那兩串眼淚嘩的往外冒,肝腸寸斷。
慕容紫汗顏。
這宮里被楚蕭離踫過的女人真沒幾個,身為皇帝,單說此,他是有些不敬業。
听著‘雛兒’二字,將將又長了一歲的段意珍臉面上掛不住了,難色道,「母親,你快別說了,我在宮里吃好喝好,沒得人煩,不知道多逍遙自在呢!」
「你才別說了!」見她打退堂鼓,慕容嬌一個勁的往死里瞪她。
到這個份上,索性借教訓女兒,把心底的話一並掀了出來!
「皇上心里又沒你,你在這處瞎攙和什麼勁兒?眼下機會難得,還能有你舅父與表姐為你做主,再拖下去,你真想一個人老死在宮里不成?!」
一個人孤獨終老,太淒慘。
段意珍像是被慕容嬌的話嚇到了,縮了脖子,垂下頭,嘟囔,「成不成,又不是你能說了算的……」
慕容紫看到這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笑道,「既然姑母都征得了父親的意思,都是自家人,我自當盡成人之美,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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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往著身旁不抱期望的人看去,她關切的問道,「你可願意?」
段意珍疑惑了聲,抬目與她對上,僵僵然的不說話。
慕容紫又道,「我听說蘇德從前有妻,後而病故,如今膝下育有一子,仿佛有三歲了,雖他後而不曾再娶,但意珍表妹如花似玉,我想,皇上通情達理,賜婚給鄰國王子,不如就近,姑母與表妹也不用忍受分別思念之苦。」
慕容嬌听得兩眼放光!
佷女兒能夠把話說到這份上,那就表示,只要她開口,皇上一定照搬!
也是了,宮里就那麼大點兒,哪怕皇上只與一個人廝守在東華殿,把其他的女人當擺設,可這些擺設總會礙眼。
當然是沒有最好!
段意珍如同中了魔癥,半響不吱聲。
以前自己對慕容紫使過壞,縱然是奉萬歲爺的命令行事,可誰不記仇?
反正她是個愛記恨的。
慕容嬌看得著急,暗中狠掐女兒的大腿,幫她應道,「不用這樣麻煩,我們段家和蘇家往來三代,知根知底,那蘇德打小就喜歡意珍,若非當初我這做母親的嫌棄他是二王子,承不了王位,也不會……」
她心直口快,不小心就道出從前。
慕容紫留心听著,琢磨,若真如姑母所言,指不定這次的事還是蘇德先提出來的呢。
如此說來,這位王子倒也深情。
且是有關 塔木,慕容紫在宮里也听過少許。
年前時候,有一城主犯上作亂,大王子領兵平亂,身負重傷,拖拖延延的在榻上躺了大半年,在去安都前,楚蕭離收到大王子病故的消息,還曾對她說過來著。
故而,現今 塔木剩下二王子蘇德,只待老王歸西,他就是國王。
難怪市儈的姑母這次肯答應。
收回思緒,慕容紫最後問還在老僧入定的段意珍,「你可喜歡他?若不喜歡,無需勉強。」
慕容嬌听得火急火燎,猛對女兒使眼色。
楚皇只有一個,寵愛給了一人,對于不受寵的其他女人,皇宮無疑是個火坑,就是把攢了八輩子好運氣全用在這上頭,也要跳出來才行!
「大概是……喜歡的吧。」
靜默良久,等來段意珍含糊一語。
能說出‘大概’二字,多為八*九不離十。
不然那小臉紅個什麼勁兒?
「那好。」慕容紫應著姑母那份爽快,答應道,「此事教到我手上,姑母與意珍表妹就放心吧。」
……
慕容嬌極會來事!
她曉得慕容紫不願意宮里有太多女人,放到任何女子身上,道理都是一樣的。
故而在將女兒解與為難之後,她還主動提起慕容家在後宮里的另一人——慕容若文。
依著慕容嬌的原話來說,有一就能有二,天下誰人不知楚皇深愛誰?
等到意珍與蘇德王子的婚事鐵板錚錚的定下,借由她的廣闊人脈,給昭儀娘娘尋位如意郎君,不在話下!
自然,前提是皇上還樂意。
慕容紫听著陪笑,她倒不介意六宮散盡,可是如此做來,好像有些掃萬歲爺的臉面。
故沒有立刻答應,亦不曾回絕。
對慕容若文,她早有安排。
……
傍晚時候,求得心願的慕容嬌欣然離宮,慕容紫本想留段意珍在東華殿用晚膳,孰料人家不敢,避之不及的自請回清漣宮去。
沒得一會兒,楚蕭離領著孖興回來了,三個人一道食飯,其樂融融。
慕容紫將這件事情簡單明了的告訴楚蕭離,他听後覺著很好,想也不想就應了下來。
巧了提起段意珍,連他要問一句,「四娘打算如何安置慕容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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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紫笑呵呵的反問道,「是不是我想如何‘安置’都可以?」
‘安置’這兩個字,仿佛很寬容。
放到慕容若文身上,又是另一番意思。
孖興夾在他們中間,自若的接話,「當然是可以的,小紫姑姑是父皇的愛妃嘛。」
說完,左右兩旁齊齊對他望來,他故作淡定,埋頭扒飯。
楚蕭離莫名看了兒子一眼,暗中有告誡他不準插大人的話,又無法否認掉兒子洞悉事情關鍵的本事。
隨後,他對慕容紫肯定,「當然可以。」
後宮女人,他樂于交給她全權處理。
慕容紫眸光轉了轉,道,「那我需得好好思索一番了,無端端放過設計我的人,好像太善良,可是父親又與我說,念在一場血親,莫要做得太絕……」
見她好似還未想好,楚蕭離修美的玉指拿起金樽,爾雅小酌,「明日宮中有宴,你可借此對她一試。」
稍頓,萬歲爺的深邃的眼底流瀉出一片深諳,「假如不盡人意,不用顧忌太多。」
比起他見到小辣椒被欺負,自然,他更樂于看她欺負別人。
話音落,似乎有陰謀之氣縈繞散開。
站在門邊的宋桓見此,搖著頭往外殿縮,不太靈光的腦子里,已然在努力的回想,昭儀娘娘的寢宮里,哪些是還能調出來繼續用的。
風雨欲來,勝負……早就定下了。
東華殿里無君,無妃,有的只是一對盡顯奸猾本色,志同道合的璧人。
可怕!
就……第一更里阿若有一個明顯的筆誤,簡直比昨天巴西被德國蹂*躪還要災難啊……我可憐的三哥哥,我對不起你~~然後,姑涼們你們要笑就笑吧,笑夠了記得把票紙交出來,文兒爭取八月完結,仔細想了下,好像沒虐點了~(真心覺得從來沒虐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