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女兒本來就是我的人,我的老婆,我想你這點是相當清楚的吧,她現在根本沒有條件嫁別個的男人不是麼,難道你不知道,她一直拖著我們的婚禮,不肯跟我復婚,我想,你也是明白的吧,她還在猶豫,她還在想到底要不要嫁給我,但是,我卻沒有這個耐性,我要她,要讓她進我的門,所以,我手里只要有她的戶口本,那麼,結婚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兒吧——」
冉父的目光還是有些驚恐,搖頭,「不行,這件事兒,我要她自願,她點頭,我才能給你,否則,她會怪我的——」
而風揚看見老人那滿臉詫異的神情,頓了一下,就算再臉皮厚的人,也知道自己這樣做的確是不合情理的,冉父的反對並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是,這件事兒,他既然已經來了冉家,也已經開口說了,那麼肯定是勢在必得。
要的,只是一番能說服人的說辭而已。
「爸爸——」他突然開口喊了一聲爸爸,然後扯了褲腳蹲下,面向面前的一湖碧水,水里枯草和水草在微風中跳動,隔的這麼近幾乎可以聞到水面的濕腥氣。
其實,風揚真的這是第一次到田野里來,以前不是沒見過,但是記憶里,也只有一兩次,也只是開車路過,而自己,每天堆積成山的工作和臨時需要處理的工作,差不多讓他幾乎沒有什麼空閑的時間。
有的話,一般洗桑拿,打高爾夫,跟朋友去喝酒唱歌,他的世界,原本就跟現在的這些不沾邊。
而此刻,下午的炙熱陽光打在他古銅色的手臂上,有些輕微的灼痛…
他一邊看著水面,另外一邊,就看見側面的壩上,眼眸微眯,兩個小東西在你去我來找石頭,往水里扔,看誰丟的遠,而旁邊有保鏢,所以,他不是很擔心她們會掉進水里。
但是,他的眼眸還是警覺的眯起——
他誠懇了叫了一聲爸爸,很認真很讓人動容的態度,本來並沒有把心思放在他身上的冉父,穿著魚食的手就那麼一抖,魚食差點掉落在小桶里。
老人心里一顫,五味雜陳,好久,都沒有抬頭起來,但是低著頭的視線卻清明。
這是他第一次叫他爸爸,而且這兩個字,的確是叫進了冉父的心里。
其實,誰家得了個這麼聰明,能干,有本事的女婿,倒是打心眼里喜歡的,別的不說,就裝裝門面,都覺得蓬蓽生輝。
背靠風家,有本事兒,又有錢,說出去人前人後的也長臉。
虛榮心是人人都有的…
而且,舍開這些虛榮的東西,就算是女兒這層,養女希望能得個好女婿,民間不是都這樣說的麼,所以,一時間,仿佛真的有半個兒子之感。
不得不說,他這張感情牌的確打到冉父的心里去了…
「爸爸,我叫你一聲爸爸,這句是誠心的,因為我想告訴你,冉依顏對我有多重要,當然,她自己不覺得,我愛她,其實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證,我真的很愛她,你說她以前受的傷害,那也對我來說,根本是無心的,我愛她的心,就跟你想呵護她的心是一樣的,害怕她受傷,害怕她受委屈。」
「其他都不說,你看看這兩個孩子,一個六歲,一個才三歲多,你也是做外公外爺的,你忍心看到自己的外孫沒有媽媽麼,而且,冉依顏,她跟著我不幸福,你又怎麼知道她跟著別人會幸福呢——」
「這——」冉父忽然間語句梗塞,眼眸大睜,唇角不自然的動了動,然後本來在扯線,此刻,手竟然有點抖,一來是人老了,做一點力氣活就抖個不停,還有就是,因為風揚的話有些緊張,因為,他听得出風揚話音里的咄咄逼人。
「你們做父母的,不都是希望自己的女兒找到一個好的歸宿,我不敢說我是個好丈夫,但是,我算是個負責任的男人——」那枯草岸,浮動的青苔,大堆大堆軟軟蠕蠕的水草,水面冒著氣泡。
「其實你應該心里也清楚,冉依顏,嫁給我是最好的選擇,她生的孩子是我的,我愛她也愛孩子,她不過是鬧鬧女人情緒,其實,她心里還是挺在乎我的,所以,你也根本不用太擔心,她如果怪你,到時候,我會一力承擔下來,嫁給我,我是最合適的人選,不是麼,我有錢,有房,有車,我事業,而且,我跟她有共同孕育的孩子——」
一下午,風揚就站在那里,水面吹過來的綿風,吹起男人額角的頭發,俊逸的臉龐越發的清逸,少了平時的陰鷙酷劣,此刻的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檸檬味,沒錯,這個男人,各方面,除了脾氣壞一點,其他的方面真的不算差。
冉父也在思忖著這個問題,他也知道,的確,顏兒現在的路怎麼都不好走,你說要重新嫁人吧,以前身份是風家的少女乃女乃的女人,這種女人,有多少人敢要,更何況旁邊還虎視眈眈有個不放手的風家少爺,也就是面前的這個男人,還有就是,畢竟,顏兒和這個男人,這麼多年,不管是風是雨,歡笑淚水,總歸,是一起走過了,現在,她還願意住在風家,住在風揚的別墅里,說明,她自己也並沒有完全就對面前的這個男人沒感情…
而且,現在也根本沒有合適顏兒的人,顏兒那麼漂亮,又還算賢惠,溫柔,就是性子冷了點,有時多愁善感了些。
如同風揚說的,她跟著風揚不幸福,又怎麼肯定下一個男人一定幸福呢。
如風揚說的,他的經濟條件還算不錯,至少顏兒不會餓肚子,剛才那一聲爸爸,將冉父的心都喊化了
更重要的是,沙拉和寶珠要怎麼辦。這兩個外孫,這麼可愛,漂亮,依顏也舍不得放掉的吧,做母親的,很多時候,為了孩子,別無選擇。
「我覺得你還是和她商量下吧——」衡量了很久,他還是扔下了這句話,臉上的神色還是為難。
「如果她能商量,肯點頭,那麼我干嘛來找爸爸你呢——!」男人的臉上並沒有什麼戲謔的或者不尊重的笑意,反而,很誠懇,因為,為了冉依顏,為了娶她,就算他並覺得自己對冉父有多深的感情,但是為了她,他還是願意叫冉父一聲爸爸,這是女婿應該做的
然而,卻又是這一聲‘爸爸’,直接讓冉父軟了心,沉默了…
因為冉父一下午丟線,收線動作都有些不便,而旁邊,風揚很專心的幫助老人穿魚餌,丟線,朝著水面動的厲害的地方扔。
一老一少倒是配合的相當默契…
其實,冉父真的很佩服風揚的聰明,盡管,他似乎是沒有在這種環境里釣過魚,但是適應能力卻很好,這些事兒幾乎一看就懂,動作也很熟練。
中途,因為用米糧自制的魚餌魚不上鉤,冉父就帶著風揚在坎上的土壤里用小鐵鍬找蚯蚓。
然後唯一一條還是風揚挖出來的…
沙拉和寶珠一下午在不遠處的水泥修築的壩上,你追我趕,然後笑鬧的非常,女孩子的聲音又很尖,中途,保鏢拿出了水和零食給這兩個玩累了小公主。
只帶了礦泉水和一些膨化食品,還有沙拉寶珠都愛吃的冰淇淋。用小冰箱凍著。
最後,風揚叫了兩個小東西過來看外公釣魚,兩個孩子身上,一個個汗水涔涔,而風揚拿了濕毛巾給她們擦——
最後,直到太陽偏西,冉父才開始收拾魚竿,然後,整個壩上一層被太陽曬過的熱氣,從水面掠過去的涼風,而風揚,就蹲在水邊,用清水洗了手,然後,拿了毛巾擦干。
小孩子身上的汗水,干了又濕了又干…最後,冉父桶里提著幾尾鯽魚,將釣魚的工具都放進後備箱。
「爸爸。爸爸…」兩個小丫頭坐在後面,系上安全帶,沙拉手里握著的一個香芋冰激凌,邊大口的啃著,然後歡快的看著車窗外的景物,踢著腿,小嘴不住的叫著爸爸。
而寶珠也在吃冰激凌,安靜的做在座位上,漫不經心的看著窗外的景色,漫不經心的小口吃著手里的東西…
然後,副駕上坐著冉父,而風揚回頭,那黑沉的眸子看了後面兩個已經系好安全帶的女兒,確定已經安全後,才轉過頭去,發動引擎。
而,回去的時候,天已是黛色,夏季傍晚的風,從門口的雕花鐵門一路吹拂到院子里。
餃子早就已經包完了,而冉母在收拾廚房的衛生,佣人早就沒有蹤影。
而冉依顏一個人孤寂的坐在沙發里,一身粉黃色長裙,腰上有一根鏈子系著。
頭發挽起,依然露出那光潔美麗的細頸,耳發的兩絡青絲蓬松的掉在鎖骨,頸脖里的鑽石項鏈,璀璨奪目,同時細腕上也是最好的玉石手鏈。
這些東西,也只有風揚才能支付的起——
她坐在那里,很美,就是一個高貴的貴婦,美麗,淡漠,高貴。
她就這樣坐了整整一個小時,從太陽偏西到現在,客廳里沒有亮燈,到處都是一堆堆的黑。
樓梯下,餐桌下,女兒走了,他也不在,忽然間,她的心很空,而冉母一個人默默的打掃著偌大的房子,也沒什麼體貼話跟她聊,老人,希望他們給自己分擔什麼呢,所以,那靜坐的一個小時,冉依顏覺得心里空,很空,一種從未有過的孤寂和憂傷,恍然間,她有些無助。
以前總覺得女兒很鬧,但是就這樣默默的守著暗淡的客廳坐上一個小時,她都覺得心里害怕,然後身上冰冷,甚至冷到發顫,盡管這是七月底的天氣,她的心里卻枯燥的煩郁的恨不得摧毀掉一切,最後,就是一種無助的想哭的沖動。
這一切,她突然想他,風揚,想到這個男人每次抱著她的安適感,想到,她跟著他不管怎麼痛苦,傷心,卻從未孤寂過。
他將傷害填的她的心滿滿的,她覺得他傷她,但是卻從來沒有這麼令人絕望的孤寂過。
有他,她不孤單…。
其實,每次,不能說全部是錯是他,她也有原因,因為她總是覺得生活太乏味,跟著他的日子太枯燥,所以,她忍不住就時不時想來這麼一下,包括祁風熙,包括孟旭,其實,她也沒有想真的背叛他…
其實,她內心,知道他對自己的在乎,對自己的好,如果不是顧雲芷,她可能真的現在跟他一起,不說幸福,至少不會無措,迷茫成這樣
她不會背叛他,她怎麼可能背叛他,其實,當無數次跟自己說忘掉他,恨他之後,她還是會想他,想他。
每次,他沉默抽煙的模樣,都會讓她的心忐忑,又疼痛。
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抽煙,不僅抽,而且抽的很猛。
這樣不利于他的身體,她知道,她都知道,她只是無法開口。
她在乎他,同時,他每次一個陰鷙眼神,她都害怕他。
他傷人的功夫也是一流…
任性,是的,只是任性。她知道他會生氣,知道他生氣自己的日子會很不好受。
她還是忍不住要犯,並且一再的犯…。
她折磨的自己全身痛楚,同時,將他也折磨的痛苦…。
想著想著,她真的哭出來了。
冉母掃著樓梯,從一樓直接爬到了二樓,然後客廳里只剩她一個,也沒人跟她說話,她哭了也沒有人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甚至,如果現在有人看見她哭,肯定會笑話她吧,但是,她輕捂住臉,沉默的,冰冷的淚水,大滴大滴的打下來。卻也不好意思給任何人看到。
因為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哭。
「媽媽——」突然,汽車就聲音就攆著路面的渾厚聲音,那低低的地盤,壓在路面的聲音不算大卻很醒耳,由遠及近,冉依顏看到那熟悉的車牌號從門口進來。
慌亂之中,她亂拾了眼淚,然後起身要走出去的時候,膝蓋忽然踫到了玻璃茶幾的邊沿,她吃痛的咬牙,但是又強忍著。
片刻後,車子就停在院子里,立馬,就是男人英挺厚實的身體靈活的從車上下來,然後去開後車門。
然後男人彎腰,給車的孩子們解開安全帶。
「媽媽。媽媽…」被風揚先抱下車的沙拉,很快就朝冉依顏跑過來。
然後被冉依顏摟了個滿懷,她真的很想念自己女兒小小的軟軟的身體。
抱了沙拉,又抱了寶珠,冉依顏心突然酸的就要哭出來,結果,一抬頭,卻看見男人莫諱如深的黑色的深邃眼眸,他站在不遠處,沉默的看著冉依顏,雖然不說話,卻注意了她的一舉一動,哪怕一個表情,他一邊留意她,身體靠在車門上,低頭,手從褲兜里掏出打火機,給自己打煙。
而冉依顏,其實她很想走過去,開口叫他少抽一點,抽煙太多對身體不好,但是,她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又暴露了自己的軟弱的本性,她不想讓他知道她關心他,那麼,被控制了身還要控制了心麼,他害怕傷害,她也怕,愛情里,誰先沉淪誰就是輸家。誰就愛的卑微。
冉母在煮水餃,然後冉父把今天釣到的新鮮鯽魚都炖成湯,然後趁著兩個外孫都在這里,如此,就可以一起喝新鮮的而且是野生的鯽魚湯。
兩個小孩子,也很感興趣外公是怎麼剖魚的,然後被外公帶著後面,樂呵呵的一路朝後花園跟去。
孩子走了,爸爸也走了,自己一個人面對此刻沉默抽著煙,死死盯著她的風揚時,冉依顏似乎總覺得有點尷尬,轉身——
「我去幫媽媽弄菜——」找了個理由,留了一句,她立馬就轉身,像個烏龜那樣,想逃開…
但是,轉身的瞬間,腳步才剛跨出去,左手臂突然一道猛然的力氣。
那麼快,那麼緊,那麼猛力,一下子就箍在她的手腕。
其實,冉依顏不是那種很瘦的女人,只不過她的骨骼比較細,每天山珍海味,加上她養生,身上還是很有肉,只不過,骨骼細,所以整體感覺有些瘦,前凸後翹的很有料。
但是,她都沒有想到,自己的胳膊瞬間就被他那樣緊緊抓住。
有些痛,輕痛,立馬只覺得面前一陣風劃過,那麼快,那麼快,她的身體就被緊緊拽著,然後,被男人一把大力按在車門上。
她听見他鼻息在微喘,然後,壓下來的一雙鷹眸,陰鷙,沉冷滿滿。
冉依顏穿的高跟鞋,剛才被他胡亂的一拉,腳差點站不穩,而此刻,卻不知道腳抵在什麼位置,只覺得身體仿佛是懸浮起來了。
「冉依顏,我真想把你的心剖開,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心——」
男人按在她手臂的大掌,強勁有力,她想掙扎是掙扎不開的,而此刻,她卻看見他頭上冒出的根根因為極致憤怒而鼓起的青筋。
他陰鷙的眸子,滿含憤怒的字句,滿帶怨恨的表情,還有那因為憤怒而熱熱噴灑的鼻息。
突然間,冉依顏懵了
他又在發瘋了麼——
而風揚看見她瞪著他的盈亮眼眸,那里面困惑,他真有種要發瘋的感覺。
「對我在乎一點點不可以麼,對我稍微熱情一點點不可以麼,冉依顏,憑什麼我每天為了得到你的愛而這樣的折磨自己,而你,明明看到了,看到我的痛苦,每次卻裝作無事人一樣——」
他的整個身體差不多就貼進她,然後,將她在車門和他的身體間沒有縫隙可以漏掉,然後,氣息紊亂,雙目猩紅…低頭,瘋狂的吻她。
「不。風揚。別…。」其實,他的吻來勢洶洶,不給她留稍微的空隙,而她,被他吸進了空氣,仿佛肺都要裂開了一樣。
她難受的要命——
「不。別這樣對我。我難受,我也難受,求你別這樣對我——」
她淚水橫流,不是因為她難受,肺不能呼吸,而是,因為她不想他因為她這樣的痛苦下去了。
他每次這樣強迫她的時候,她知道他的心里有多難受。
而現在,剛才,听到他問她‘有沒有心’,帶著一種哀切的憤怒,她心里難受的要死。
痛的要死,他怎麼知道,她有心的,而且已經被他傷的全部是痕,就是因為太痛,所以,她才膽怯,不敢再去說愛這個字。
「你難受——!」男人突然放開她,看到他大掌里她眼淚橫流的臉,似乎是質疑。「你難受你每天對我這樣不理不睬,冉依顏,在你心里,一個外人的地位比我重要吧——」
「嗯——?」冉依顏收住淚,那美麗的大眼楮,看到眼前依然一臉怒氣的俊顏,不解。
而男人,狠狠的瞪她一眼,然後甩手離開。
晚上,餐桌上,都是湯餃,沙拉第一次吃湯餃,很喜歡這個味道,因為矮,她蹲在餐椅上,由冉依顏一只手扶著她,整顆腦袋都鑽進碗里去了,小小的手指,歪歪的捏著筷子,不穩的夾著餃子只顧往自己嘴巴里送,大口大口的吃著,菜和面皮完全分開了,連一向吃飯不給力的寶珠,都吃的很專心,最後吃了滿滿的一小碗。
而風揚,根本吃不進口,其他人倒是津津有味,湯餃淋上紅油,是很普通的家常面食,紅油里摻著芝麻,聞著很香。
但是,他卻沒有半分食欲。
夾了一個餃子咬了一口,剩下的大半停留在筷子中間,但是眼眸卻不時的朝自己右手邊看。
整個吃飯的時間,他幾乎都在關注冉依顏,剛剛哭過的美人兒臉上有點微紅,如同被燻染的那種健康的紅色,很嬌媚。
朱唇皓齒,每次,她低頭照顧著孩子那種恬靜而耐心的表情,總是很吸引他。
不管怎麼說,風揚還是把碗里的餃子吃的一個不剩,而冉依顏不僅吃完了自己本來碗里的,還給自己添了半碗,因為她喜歡吃這個。
最後,吃完了飯,冉依顏幫著母親刷碗,而風揚則在大廳的沙發上坐著默默的抽煙看電視,等她。
「余姐,你去幫放洗澡水,我要給寶珠洗澡——」
今晚,他們差不多要留在冉家過夜了——
當然,他們很少回來,這麼近,在娘家住一晚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