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和我都是成年人了,應該明白事情發生了便不能重來。那晚根本是個意外,而且我現在還沒有交男朋友的打算。」
當彭聿倫在回程的車上向白惠靈索取答案,並不意外得到這樣的答復,畢竟她都能將三日之約忘得一干二淨,他著實不能再期許她更多。
依他看,恐怕她連數月前尾牙宴時的定情之吻也拋到九霄雲外,這實在令他心情相當復雜。
他清楚地記得,在那夜之前,她壓根兒還是個清白的女孩……
他驀然覺得自己的感情對她而言似乎相當廉價,心下不免一陣唏噓。
橫豎她就是沒有將他放在心里,才會將有關他的事全都遺忘,連他想對她負責,她也不看在眼里,他真的有夠可悲!
「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只是你若有什麼需要,或有什麼意外……」他意有所指地睞了眼她的肚子,沒說明的緣由不言而喻。
「請你務必要讓我知道。」
白惠靈小臉一紅,瞬間就了解他在暗示什麼。
「想太多了你,買樂透都不會中獎,沒那麼剛好的事。」她其實想說沒那麼倒霉,可再怎麼說那都是兩人一起造成的錯誤,這樣說似乎不太合適。她嘴硬地辯駁,卻掩不去心頭的驚惶。
該死!她竟然沒想到這個可能,萬一被他烏鴉嘴說中,那該怎麼辦才好?!
「世上沒什麼不可能的事,話不要說太滿。」他可不像她那麼樂觀,畢竟那日他們什麼安全措施都來不及做,他就被她給……哎∼∼果真是紅顏禍水啊!
「無論如何,要是真出了什麼意外,你一定要通知我。」
「好啦好啦!你不要一直講啦,講一次我就知道了嘛!」她有點不安,但仍是逞強著,不讓他發現自己心中的慌亂。
彭聿倫好笑地睞她一眼,安安全全地將她送回家門口。
「這上面有我的手機號碼,記得,有什麼事……」
「知道知道,要通知你嘛!」
臨下車前,他霍地塞了張名片給她,才開**代,她便急匆匆地打斷他的話。沒辦法,他說太多次,說到她都會背了,才會顯得如此不耐煩。
「一定要記得,知道嗎?」不怕她的不耐煩,他耐著性子三令五申。
「好啦好啦,你快回去,我也進屋了,Bye∼∼」像在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她丟下話便迅速進屋。
彭聿倫坐在車里,望著她進屋後闔上的大門,過了好幾分鐘,才踩下油門離去——該說的話他都說了,今天就暫且放她一馬,總有一天他會追到她的!
白惠靈一進家門,就見大嫂白蘇媛挺著肚子朝她走來。
「惠靈啊,剛才是誰送你回來的?」白蘇媛一靠近她,便笑臉盈盈地問。
「啊?」大嫂是都在注意她的舉動嗎?天啊!怎麼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沒、沒什麼啦,就一個朋友。」她心虛地直冒冷汗,因為大嫂也認得彭聿倫,要是讓大
嫂得知她和那家伙的「奸情」,那事情可真會沒完沒了。
「是嗎?我看那車挺眼熟,還以為是我認識的人呢!」白蘇媛晃晃腦袋,心里還思忖著呢!
「大嫂,你想太多了啦,一樣的車滿街跑,哪可能全都是你認識的人嘛!」她心口一提,言不由衷地打哈哈。
白蘇媛睞她一眼,未幾松開眉心。「這麼說也對,最近睡不好,可能就是我想太多了吧!」她自我解嘲地說了句。
「是喔?那該多補充一點維他命嘍!」她貼心地建議。
「好啦,比起我的身體,你還是多注意一邊有哪些條件好的男士,免得爸媽掛心。」白蘇媛耳提面命地勸說。
「知道了!」哇咧!又提到她的痛點,她趕緊腳底抹油溜回房間。
好笑地覷著她逃難似的背影,白蘇媛忍不住湊到窗邊看了眼,已不見送小泵回來的車子,但她還是覺得那輛車很眼熟……
那到底是誰的車啊?
人生最諷刺的,莫過于愈不想發生的事,往往愈容易發生。
沒想過自己會「幸運中獎」的白惠靈,在第一個月MC該來的時候沒來、第二個月又沒來時,她心里大約就有底了。
她找了個假日到醫院去做檢查,確定目前胎兒約莫十周大,算算日期,確定是那夜酒醉失控所形成的「產物」。
既然意外已造成,為了不讓家里為她的事引發地震效應,也怕彭聿倫知道後又說什麼要負責之類的麻煩話,因此她開始想辦法要避開這場風暴。
于是她告訴爸媽說她因工作的關系,得調離台北市,所以必須一個人搬到外頭居住;同時,她也向公司遞出辭呈,準備在找到房子後,自己再到當地找份臨時的工作,也能趁著懷孕的這段時間好好準備會計師的檢定考試,以免公司里人多口雜,她未婚生子的事傳出去不好听。
對于她要離家外宿一事,心疼女兒的白家爸媽當然很有意見。
他們不斷詢問她是否有其他替代方案,例如換工作什麼的,卻都讓白惠靈拒絕了。理由是她在這間事務所的年資已有三年,若換了工作,年資都得從頭算過,那對上班族來說並不劃算。
最後白家二老拗不過她的請求,總算答應了她,讓她離家發展。
「你就帶那些東西夠嗎?還一大堆沒搬呢!」白媽瞧著白惠靈在房間收拾整理,壓抑不住心里的擔憂,叨念不停。
「夠啦,要是有什麼沒拿的,到那邊再買就好啦!」她邊將衣服塞進行李箱,邊笑著回答。「我會盡量抓時間回來的。」
長這麼大,從沒離開過家,突然之間要走,而且還是因為難以啟齒的理由,令她心下一陣憂傷,淚水不禁在眼眶里打轉。
「最好是這樣啦,不要一搬出去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八百年也不回來一趟。」白媽淺嘆一口氣。
她看過太多例子,孩子一旦離了家,懂得飲水思源的沒幾個,往往一出去就不回頭了。
「媽,你不要胡思亂想啦!」隱約察覺到老媽的不安,她心下一緊,趕緊坐到床邊,握著白媽的手,安撫她的不安。「我會盡量抓時間回來,好嗎?」
她沒辦法跟老媽保證她能每個月或每個禮拜回來,因為她的肚子會愈來愈大,總有藏不住的一天……
「好啦好啦,你怎麼說就怎麼算,這樣總可以了吧?」白媽憐惜地睞她一眼,慈愛的溫柔表露無遺。
「我就知道媽對我最好了!」她像個孩子般撒嬌道。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兩個女人同時望了眼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白媽識趣的拍了拍她的手,緩步離開她的房間。
待白媽離開後,她跳到床上拿起手機一瞧,是那個日漸熟悉的號碼,教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兩拍——
「喂∼∼」她按下接听鍵,臉上不期然地浮起兩朵紅雲,聲音不覺透著些許撒嬌的味道。「你又打來干麼啦!」
「我想問你今天好不好。」一道低醇的男音傳了過來,竟是不曾因她拒絕而放棄的彭聿倫。
那天他雖給了她手機號碼,但她一直沒撥給他,隔了三、四天,他突然來電,嚇了她一跳,可想想她老哥就是會干這種出賣她的事,似乎也就沒那麼值得大驚小敝了。
之後他每天都會打電話給她詢問她的狀況,不曾有過一天間斷。
「就一樣啊!」她應聲,心里感到些許甜意。「你每天都問一樣的事,不覺得煩嗎?」
她對彭聿倫原先並不抱持太強烈的好感,可這兩個多月來,他鍥而不舍地用手機追蹤她、關心她,即使她通常語氣不太好,他卻毫不氣餒地持續來電,教她想不對他另眼相看都難。
雖然只是透過手機,並沒見到他的人,可隨著一天又一天的簡單對話,她對他的好感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堆疊,甚至令她開始不由自主地期待他的來電……
哎,難怪人家說人是情感的動物,更慘的是,女人比男人更容易被情感左右啊!
「不會,能听听你的聲音,反而比較好睡。」彭聿倫揉了揉眼,最近工程正在趕工,他一天睡沒幾個小時,但他還是堅持每天要撥電話給她,听了她的聲音,他確信自己能擁有較好的睡眠品質。
「喂,原來你把我當成你的安眠藥喔?」她翻了翻白眼,還真不知該說這男人是嘴甜,還是不會講話。
原本應該是甜言蜜語的句子,怎麼到了他嘴里就變形了?
「嗯,貼切。」他輕笑,才出聲便戛然中斷,停頓得極不自然。
「欸欸欸,你這樣很沒禮貌喔!」她氣結,忙著申訴他的沒禮貌,忽略了他不甚自然的斷點。
「那個……」突地,他清了清喉嚨,聲音更為低沈。「听惠剛說,你要搬出去?」
「嗄?」對吼!她幾乎忘了家里有他的「眼線」,那個內奸!她懊惱地模模鼻子,事到如今也只能坦承。「嗯……是啊。」
「為什麼?家里不是住得好好的,干麼突然想搬出去?」他不解再問。
「嗯……」她伸手撫了撫後頸,思忖著該不該把實情告訴他。
她不意外他會這麼問,因為姐妹淘們為了這事也和她吵翻天,但她堅持不說就是不說,因此她持續被那兩個女人煩擾中。
依這陣子的「熱線你和我」,她確信他不是個會輕易放棄的男人,一旦讓他知道自己懷孕的事實,她不敢想象他會做出什麼傻氣的事來。
「惠靈?」久久等不到她的答案,他忍不住催促。
「呃,沒什麼啦,就我們事務所開分所嘛,所以我就被派去那邊支持了。」她決定還是用同一個說辭,免得家里那個大內奸又說溜嘴,那就頭大了。
「是嗎?」手機那頭的他蹙了獲眉,只是她看不到。「在哪個縣市?」
不是沒有會計師事務所開分所,只是現今交通便利,就算要開分所也會分隔得較遙遠,否則他很懷疑這樣的投資報酬率是否劃算。
「台中北屯!」听說那里新規劃了新都公園,還有兒童公圜,感覺環境應該不錯,所以她把房子租在那里。
「住宿呢?」北屯是台中人口最多的行政區,人多生意就多,他對這個地點倒沒太大的質疑。
「新據點嘛,公司租了個小套房給我當宿舍啦!」嘿嘿,這個她想過了,不然以她這小小職員那微薄的收入,若公司沒提供住宿,怎麼算都虧大啦!
「嗯。」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追問,那就……換個方式掌握她的行蹤嘍!
「什麼時候搬?找搬家公司了?」
「這周末要搬,有幾家搬家公司還在考慮。」她淺嘆,好怕遇到搬家土匪喔!
「我有認識的搬家公司,要不要幫你聯絡?」他拋出一個既可以理所當然知道
她的新住所,又能提供幫助的疑問句。
「欸?」她驚嘆,一整個興奮起來。「好啊好啊!你什麼時候可以讓對方來估價?」
「那就明天約個時間,可以嗎?」
「下班後?」
「下班後,我去接你。」
「好啊!那就這麼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