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素心的笑容瞬間斂去，半晌，幽幽道︰「少天，我已經改變主意了。舒愨鵡」
慕少天握著方向盤的手頓時一緊，「你還是決定打掉孩子？」
「嗯。」喬素心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些，「一個星期後，還是準時手術吧。」
慕少天劍眉一蹙，「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若不是年天擎對她做了什麼，她不會如此堅決。
「沒有。」喬素心無意多說，沉默下來，雙眼茫然地看著窗外的街景。
慕少天將車子緩緩在路邊停了下來，喬素心一驚，正要問怎麼了，身子突然被他扳了過去面對他︰
「素心，你听我說，你是年家大少女乃女乃，肚子里懷的是年家嫡長孫，只要你決定留下這個孩子，有外公在，就算是年天擎，也不敢拿你怎麼樣。」
喬素心迎上他清明睿智的目光︰
「可是爺爺……他已經知道我懷孕了，卻沒有任何表示，我沒有把握……」
慕少天勾唇一笑，「真的沒有任何表示就不會派人來監視了……」
「監視？」喬素心的心一凜。
慕少天點點頭︰
「今天我去錦瀾的時候看到有兩個私家偵探在旁邊鬼鬼祟祟的出沒，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外公派來的人。外公是曾答應年天擎，把你懷孕的事交給他來處理，但是只限于你們倆感情方面，其實外公的意思就是要年天擎能夠借著你懷孕之機好好改善和你的關系，可沒說準許他擅自逼你打掉孩子。我猜想，外公是還不知道年天擎想打掉這個孩子，才遲遲沒有出面……」
他的視線投向車窗外，頓了頓，才道︰
「不過要不了多久，我想他會知道的。你和孩子有了外公的庇護，絕對會平安無事的。」
喬素心緩緩垂下眸光，似乎在思考，過了好一會兒，她又抬起頭，道︰
「少天，年家大少女乃女乃的身份我已經不想再要了，等我的畢業論文通過答辯，我就會離開這里。」
慕少天似乎沒料到她會有如此突然的決定，雙眉緊攏︰
「你準備去哪兒？」
「去美國留學。」她輕輕一笑，有幾分無力，「其實這是在我小的時候爸媽就幫我決定好的，只是他們過世得早，就耽擱了，原本以為這個計劃就此夭折了，但年爺爺承諾過會幫我達成心願，我也想完成爸媽的遺願，去美國深造幾年。」
「這是很早以前就決定好的？」
「嗯，在跟年天擎結婚之前，年爺爺就已經承諾我了。」她又是一笑，這次的笑容里，摻雜了些苦澀︰
「其實，這也是契約里面的一項內容。」
她轉過頭朝慕少天笑了笑，「你想必還不知道，我和年天擎只是契約結婚吧？」
「契約結婚？」
慕少天恍惚地念出這四個字，心上面長久以來壓著的一塊大石突然像是被人踢開了似的輕松無比，一股希望的暖流緩緩地流淌在心間，讓他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了，生怕驚擾了這一方美夢。
喬素心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徑自說下去，「對啊，契約結婚，等到我大學畢業之時，如果我們兩人還是無法愛上彼此，就可以離婚，從此以後，男婚女嫁，互不干涉。」
她的唇角明明是勾著明媚的笑容，可是不知道怎麼的，慕少天就是覺得她笑得很憂傷。
仿佛有一只鐵鉤忽然穿進心髒，然後用力一拉扯，皮肉撕裂，左xiong瞬間有一陣莫名的劇痛，xiong腔里的暖意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你愛上了他對不對？」
「或許吧。」喬素心微微一笑，轉過頭去看著窗外蕭條的冬景，「不過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如果對方無法愛我，就算我很愛很愛對方，我也會選擇放手。」
她的意思是……她已經很愛很愛年天擎了嗎？
慕少天一時心里苦澀至極。
 
*
跟汪醫生約定手術的日期很快就到了。
為了避過隱在暗處的私家偵探，喬素心早就準備好了一個理由，就說因為要畢業了，班上同學組織了一次畢業旅游，張嫂見她最近一個星期以來一直都郁郁寡歡的，極力支持她跟朋友同學出去散散心。
兩人驅車來到之前的醫院，臨下車時，慕少天扭過頭看了一眼渾身緊繃，臉色蒼白的喬素心︰
「如果你現在改變主意，一切還來得及。」
喬素心咬緊牙，放在小fu上的手緩緩地緊握成拳，然後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後悔。」
慕少天不再多說，停好車，兩人進了醫院。
汪醫生她們早就接到了通知準備好了一切等候在那兒，喬素心走進手術室時，看到周圍白色的一切，腦子里空茫茫一片，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她像是個木偶一樣任由護士拉著她躺在chuang上，然後感覺到皮膚被什麼尖尖的東西刺了一下，麻醉藥被針孔緩緩地推進了她的身體里，她也感覺不到疼。
她雙目合攏，兩只手用力抓緊shen下的*單，連手背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
喬素心，堅強一點，只要撐過了這一刻，再睜開眼，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沒有了孩子，沒有了牽絆，你才能真真正正離開年家，離開那個根本不愛你的男人……
腦子里陡然一個激靈，她忽然睜開眼來，一下子直挺挺地坐起。
旁邊的護士被她嚇了一大跳，「喬小姐，怎麼了？」
「不……」
她才念出一個字，意識卻漸漸地渙散了，整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軟倒，她的嘴巴里仍在念念有詞︰
「不……不要……不要打掉我的孩子……」
可是，她拼盡了全力吼出聲，卻沒人理會她，她感覺到了冰冷的器械將她的shuangtui架了起來，听到了汪醫生冷靜地吩咐著護士們準備手術。
不！不要！
她拼命搖著頭，卻抵擋不住漸漸侵襲過來的黑暗。
直到真正躺在了手術台上，她才真正意識到，這個孩子對她有多麼重要！
可是，她醒悟得太晚了！
她的孩子很快就會化為一灘血水，徹底離她而去！
她和年天擎之間的最後一絲牽絆，也將化為灰燼。
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她听到了一個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的，如一把尖刀狠狠地cha在了她的心上︰
「手術開始！」
她的頭緩緩地側在一邊，眼淚，順著臉頰慢慢淌了下來，然後消失在枕頭上，留下一片濕漬。
喬素心覺得自己好像渾渾噩噩睡了幾個世紀，又好像根本從未睡去。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面前仍舊是白花花的一片，她的腦子一片混沌。
無神的雙眼木然地轉動了兩下，病房里一個人也沒有。
她敲了敲自己的頭，讓自己變得清醒了些，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第一個反應，就是去mo自己的肚子。
一如既往的平坦，她顫抖著手，想要感受里面那個小生命的跡象，可是，無論她怎麼mo，什麼都感覺不到！
她一下子慌了神，茫然無措地緊緊按住肚子，將自己的身子蜷縮起來。
孩子沒了？孩子沒了？
是被她親手殺死的。
她該怎麼辦？
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明明那麼白，那麼干淨，可是，她就是能看到上面蜿蜒地流著一大灘鮮血。
那是她孩子的血。
她是個狠心的沒心肝的壞媽媽，居然把那條無辜的小生命親手扼殺了！
他明明那麼乖，那麼听話，她
卻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舍棄了他。
「我的孩子……我的寶寶……」
她突然癱倒在chuang上，失聲痛哭起來。
整顆心髒像是被一只手死死地掐著，疼得她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能低低地嗚咽著，像一只悲鳴的母獸，在哀悼著自己夭折的幼崽，听得人心頭一陣陣地發 。
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
慕少天背著光影走了進來，然後緩緩在*頭站住，靜靜地看著哭得一塌糊涂的喬素心，無波無緒的嗓音在靜謐的病房中響起︰
「為什麼要哭？這不是你希望得到的結果嗎？」
「不……我後悔了……我不想打掉他……我要他……嗚嗚……」
喬素心邊哭邊搖頭，聲音因為哭得太厲害而變得沙啞而有氣無力。
「不想打掉又怎麼樣？你有勇氣承擔起他嗎？你不是心心念念要離開年家？離開年天擎嗎？」
慕少天面容清淡，語氣平和，卻句句戳中喬素心的矛盾點。
「不，即使要離開，我也要帶著他一起，我要他，我要我的孩子……」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她的孩子已經沒了，沒了！
喬素心哭得越發厲害，就像是有人拿著刀子硬生生地從她的心頭上剜去了一塊肉，那種感覺，痛入骨髓。
慕少天靜靜地看著她，將她的所有情緒看在眼底，好半晌，他才靜靜地道︰
「素心，孩子其實沒事。」
喬素心陡然停止了哭聲，像是幻听了似的，不敢置信地顫抖著聲音問道︰
「你……你說什麼？」
「別哭了，孩子還好好地呆在你的肚子里呢。」
慕少天的眸光溫柔如水，靜靜地傾xie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