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夜晚,不知名的香氣飄蕩在空氣中,雪白的大床上,女人破碎的呻|吟聲隱隱傳來,男人微微側身在床邊坐下,隔著被子一點點的揉著她的胃部。愨鵡曉
女人嬌小的身體因為疼痛蜷曲成蝦米的形狀,一張清麗漂亮的小臉皺成一團,男人另一只手按住她有些不安分的手,防止手背上的針被扯下來。
「你去睡吧,我在這里照顧她就好。」
兔子聲音小小的,內疚的幾乎抬不起頭來,她當時只顧著生氣她好多日子沒聯系自己了,才逼著她喝酒的,沒想到會傷到她的胃。
這會兒看她疼的臉色慘白,即便是昏睡著,眉頭仍舊緊緊皺在一起,她就難過的說不出話來龕。
男人沒有說話,像是完全沒有听到她的話一般,一雙清澈明亮的黑眸靜靜的凝視著床上的人兒,感覺到她漸漸安靜了下來,他順手幫她把手放進了被子里,幫她掖了掖被角。
兔子尷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沒事兒沒事兒,不就是喝多了麼?我天天都喝多,也沒見你這麼心疼過我呀——丘」
元星煦攬著她的腰安撫她︰「別皺著眉頭,皺著眉頭就不好看啦——」
「可是……」
「別可是啦,這里有修凡呢,我送你回家。」
他拉著她,半強迫的帶著她向外走︰「要是不想回家,去我那里也是可以的,正好讓我爸媽見見你……」
「……不要。」
「為什麼不要啊……」
「我還沒想過嫁給你呢……」
「為什麼啊……我哪里不好了,又帥又有錢,嫁給我多好啊……」
「呸!少在這里自戀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跟那些女人天天眉來眼去的?」
「……我哪有……」
兩人吵吵鬧鬧的走了出去,偌大的房間里漸漸恢復了安靜。
寒風咆哮,有樹枝被吹斷,發出 嚓一聲脆響,床上的女人猛然驚醒了過來,幾乎是瞬間便蹭的坐起身來。
葉修凡的手下意識的抽了回來。
朦朧燈光中,女人臉色白的驚人,微微喘息著,一臉茫然的看了看周邊的環境,最後落到葉修凡身上︰「我……怎麼會來你家?」
聲音有些嘶啞。
葉修凡斂眉,傾身幫她倒了一杯水,湊到她唇邊︰「先喝點水。」
「……」
她看他一眼,剛要伸手接水杯,窗外又是一聲樹枝斷裂的聲響,她像是被驚到了似的,連忙推開他,拉開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
「去哪兒?」
葉修凡將水杯放下,甩了甩被被水濺濕的手,按著她的肩膀將她按了回去。
唐心臉色異常難看,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看著墨一樣黑濃的窗外,焦躁不安︰「我得回去看看他……」
「……」
男人斂眉,緩緩抬手抽了張紙巾擦拭著手上的水漬,長而濃密的眼睫毛遮掩了眼底的情緒︰「明天再回去吧,這會兒太晚了,外面風太大,而且開始下雪了。」
唐心沒有發現他落寞的神色,沒有听到他僵硬的口吻,她看著暗沉無邊的窗外,耳邊是寒風一聲聲的咆哮聲,將干枯的樹枝撕裂折斷,像是也將她緊繃的神經一同撕裂折斷了一般。
心髒急劇的在胸腔內跳動著,像是要跳出喉嚨來一般。
莫名的,開始擔心,隱隱的,不好的感覺在胸口里盤旋,壓抑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得去看看他。」
她猛地起身,手背上有什麼東西牽扯了下,她低頭,這才發現自己手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扎了針,她伸手,剛要將針拔下來,手腕卻被男人牢牢握住。
「明天再過去。」
他看著她,眸光晦暗莫名,有什麼壓抑的暴風雨在里面飛速盤旋︰「今晚現在這里睡一晚。」
唐心抿唇,頓了頓,抿唇,拇指跟食指捏緊了針,用力拔了出來,一股細細的血柱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來,血流順著她白皙的手背肌膚滑了下去,蔓延過無名指,凝聚在指間,一滴滴的落在雪白的地毯上,她卻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不管怎麼樣,謝謝你的關心。」
她甩開他的手,客套的留下這麼一句話,轉身就跑了出去。
男人擦拭著手背的動作一點點的淡了下去,清冷的視線落在地上那幾滴妖冶殷紅的血滴上,鮮艷的色澤襯的他臉色有些蒼白,他神色復雜的抬頭,凝眉看著空蕩蕩的臥室門口。
唐心,從我這里跑開的時候,記得回頭看一看。
我還在這里。
我還在原地,等你回來。
「少爺……」管家靜靜出現在門口處。
葉修凡斂眉,聲音異常的平靜︰「派人在後面跟著,確保她安全到達。」
管家似乎想要說什麼,見他臉色很不好的樣子,忍了忍,微微欠身︰「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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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將漫天大雪吹的凌亂飛揚,今年的第一場雪,就下的這樣張揚而狂肆,唐心從計程車上下來,冰冷的風立刻毫不猶豫的將她包裹住,瘋狂的近乎要將她撕裂吞噬掉一般。
唐心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逆著風,艱難的向南宮家走。
不管怎麼樣,先確定一下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渾渾噩噩的一個夢,夢里,男人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向來燙熱的體溫也莫名的變得駭人的冰冷,夢里,她嘶聲力竭的叫他,他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反應,漫無邊際的恐懼海水一半將她淹沒,夢里,她恐懼的連哭都忘記了……
就算不是以情人的身份來見他,就算以被施恩人的身份來見他,也好。
她只想確定他現在是不是好好的,他的體溫是不是還是溫熱的,他的眼楮是不是還是明亮有神的,他的薄唇是不是習慣性的勾著的……
寒風在耳邊嘶吼咆哮,她的黑發被風吹的四散飛揚,漫天紛飛的鵝毛大雪中,一抹頎長的黑色身影靜靜佇立在南宮家門外的一片寒梅下。
一樹粉白色的花海下,男人身形站的筆直,寒風將他微長的黑發吹散,他看著她,面色蒼白,薄唇卻勾著一抹淺淡的笑。
唐心驀地站定。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在昏黃柔和的燈光下,男人裁剪合身的西裝外披著一件黑色風衣,黑發濃眉,英氣逼人,他看著她,薄唇微微動了動︰「唐心,你回來了。」
聲音被烈烈寒風吹送至耳畔,清清楚楚,帶著微微的哽咽。
唐心凝眉,喉嚨有些干澀,她艱難的吞咽了下,抬步走過去︰「大半夜的,你站這里做什麼?」
男人垂首看著她,眸光溫柔如最美好的月光︰「我在思考,你還要不要我,你還會不會回來……」
唐心握緊雙手,眼前的他,雖然仍舊有些憔悴,可總算是這樣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砰砰狂跳的心稍稍安靜下來,他壓著那個惹火女郎的身影卻再度躍入腦海。
止不住的生氣。
「你不是已經有了其他女人了麼?」
她看著他,竭力不讓自己哭出來︰「明明是你不要我了,干嘛說得好像真的是我不要你了似的?」
男人不說話,薄唇漸漸抿緊,瞳眸緊縮。
唐心凝眉,艱澀的喘了口氣,屏息︰「你……踫沒……踫她?」
聲音沙啞的幾乎不成調。
沈北宸抬手,冰一樣冷的指貼著她的臉頰,凝視著她的眸子里漸漸蒙上了一層氤氳霧氣︰「唐心,不要丟下我,你今晚如果沒有回來,我想,我撐不下去了……」
輕柔的嗓音里,帶著不知名的顫栗。
唐心閉了閉眼,兩行清淚飛速滾落了下去。
「殺了我,離開這里,或者,吻我,留下來。」
他捧著她的臉,聲音壓抑而無助︰「唐心,不要這麼折磨我,我不想站在這里,望眼欲穿的等你回來,這比死還要我難受,如果你來只是想跟我告別,就殺了我,算是最後給我的仁慈,好不好?」
男人手腕處,一塊款式簡單漂亮的手表在昏黃的燈光下散發著幽幽光澤。
時間指向了凌晨兩點鐘。
唐心凝眉,眼淚簌簌落下來。
他們還有多少個凌晨兩點可以度過了呢?她還有多長時間去跟他鬧別扭呢?如果他的身體是健康的,她想她一定會跟他分手,她的感情世界里,一直沒有辦法容忍原則性的錯誤,只是,生平第一次,動搖了。
在死亡面前,一切的沒辦法原諒都變得渺小而卑微。
她甚至連跟他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沈北宸……」她凝眉叫他︰「我……」
話未說完,男人卻像是生怕她會說出什麼殘忍的話來一半,垂首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唇。
周圍咆哮肆虐的風驟然消減了下去,只剩下漫天飄落的鵝毛大雪,男人縴長的眼睫毛近在咫尺,他急切的吻著她,雙臂緊緊的擁緊了她,力道大的像是要將她揉進身體里一般。
她柔順的承受著他的索取,身體在他懷中微微顫栗,雙臂緩緩擁住了他窄瘦的腰。
她沒有拒絕他,反而接受了他。
男人的吻終于不再那麼瘋狂,像是知道了她的選擇一般,他安靜下來,柔軟的唇舌吮|吸著她的唇,探入她口中汲取她的甘甜。
他的身體終于不再那麼冰冷,漸漸變得灼熱滾燙起來,唐心稍稍推開他,喘著氣,抬頭看他︰「沈北宸,你想不想要我?」
男人一雙眸子染了濃濃的***,他看著她,呼吸灼熱,嗓音嘶啞︰「你說呢?」
「那你現在就要了我。」
她看著他,一字一頓,認認真真的開口︰「你現在就要了我,我就原諒你,好不好?」
男人看著她的眸光漸漸變得幽暗,頓了頓,探手將她擁進懷里,嘶啞著聲音在她耳畔低低開口︰「唐心,別鬧,你知道我對你沒有什麼抵抗力……」
「我不知道,你要表現一下我才能知道。」
「……」
「听到沒有?」
「以後,以後再說吧……」
「為什麼?」
「……」
男人忽然抱住她,猛然一個轉身,將她放到了身後盛開的梅樹分開的樹干上,唐心吃了一驚,連忙伸手抓住旁邊的樹干︰「你干什麼?」
淡淡梅香中,男人伸手折了一只梅花,探手別入她發中,薄唇勾著一抹淺淺的笑︰「我現在只想好好看看你,確保我不是在做夢……」
唐心抿唇,抬腳蹭了蹭男人敏感的胯部,挑眉看他︰「你確定你只想好好看看我?」
男人因為剛剛那一吻,身體已經極為敏感了,這樣毫無防備的被她踫到敏感部位,忍不住低低呻|吟一聲,連忙伸手按住她不安分的腳︰「唐心,你……」
唐心惡劣的瞪他一眼︰「活該!他們說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果然沒錯!」
「……」
沈北宸危險的眯了眯眼︰「唐心,別以為我真的不敢動你……」
「動動試試看啊——」她囂張的挑釁他,還要抬腳踢他,他卻早有防備,一個側身避開,眨眼間到了她身後,唐心愣了下,剛要跳下去,被他從身後抱住,險些後仰下去。
她尖叫一聲,雙手死死抓緊身邊的樹干︰「沈北宸你敢把我摔下去試試看——」
「哦?你打算把我怎麼樣?」
男人挑眉,俊美無暇的臉在她正上方,伴著漫天飛揚的雪花,說不出的好看,她忽然松了一只手,抬手模了模他的臉︰「沈北宸,你長得真好看。」
「……」男人唇角邪肆的弧度瞬間僵硬。
唐心眨眨眼,一臉無辜的看他︰「真的!如果可以,真想把我的眼楮借給你用用,你就知道自己長得多好看了……」
男人忽然低低笑了下︰「不用了,我已經從你眼楮里看到我的模樣了,的確很好看。」
「不害臊。」
「唔,那……不好看?」
「不誠實。」
「……」
「不好看也不丑總行了吧?!」
「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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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到了。」
「看著她進南宮家的?」
「……」
面前的人忽然沒了聲音,葉修凡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緩緩從辦公桌前抬起頭來,眯了眯眼冷冷看他︰「怎麼了?」
管家愣了下,連忙清清嗓音開口︰「是的,看著她進南宮家的。」
男人沒有說話,明亮的燈光下,搭放在桌子上的手一下下的有規律的敲著,盯著他的眸光漸漸變得冰冷起來。
管家抿唇,頓了頓,才開口︰「因為沈先生在南宮家外面等著她,所以……」
男人握著純金鋼筆的手驀地收攏,聲音卻還保持著原本的語調︰「然後呢?」
管家緊了緊滿是汗水的掌心,小心翼翼的開口︰「他們在南宮家外面待了幾個小時才一起進去的……」
男人下顎漸漸緊繃︰「在南宮家外面,做什麼了?」
「……」
管家低低嘆息︰「少爺……」
其實,他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他不會猜不到他們在南宮家外面做了些什麼,明知道他給他的答案會讓自己受傷,為什麼還一定要問下去呢?
男人閉了閉眼,失血的唇瓣緊緊抿起︰「說!」
管家無奈,低聲開口︰「一開始似乎爭吵了幾句,後來……」
他停頓了下,終究還是把最重要的那部分過濾掉了︰「在一起賞了幾個小時的梅,才進去的……」
啪——
純金鋼筆在男人手中斷成兩截。
管家窒了窒。
男人斂眉,緩緩從真皮椅中起身,轉身看向夜色深濃的窗外︰「知道了,你出去吧。」
語調仍舊平平板板的沒有一絲波瀾,似乎剛剛的對話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聊天而已,似乎對他沒有造成一絲絲的沖擊……
只是那挺的僵直的背影,稍稍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緒。
管家沉默了下︰「那您做的那份醒酒湯……」
「倒掉。」
再簡潔不過的兩個字,男人清冷的嗓音已然帶了絲沙啞。
玻璃窗映出他冷峻堅毅的臉龐,那雙幽暗沉靜的眸子里,有什麼東西在微微閃動,鑽石一般閃爍著細碎的光芒。
管家生怕自己會看到什麼似的,連忙低下頭去,鼻尖一陣酸澀,幾乎瞬間紅了眼眶︰「是,少爺。」
他低低應聲,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