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復婚,你真的想好了?」
顧綿把凌風帶到醫院小餐廳,剛入座,還沒來得及點單,他就這麼問,神色嚴峻,側面泛冷。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如今顧綿面對凌楓,多少是有些尷尬不自然的襞。
一連下了數天的雪,顧綿望著櫥窗上蒙起的霧花和水珠,目光並不放在對面直直看著她的男人身上,緩慢地,點了下頭竭。
意料中的答案。
凌楓雙手交握在桌前,手指修長好看,不如季深行那種骨骼的精致,但顯得很有力量。
他凝眉細細看著包裹在棉衣里,小巧下巴都露不出來的女人小小柔白的臉。
嘆了口氣。
知道她此刻喜悅,但有些話還是要說,因為擔心。
「你們第一次婚姻破裂,是否想過深層次的原因?你全心全意對季深行,你確定不確定,他是不是也在全心全意對你?」
他剖析深刻,顧綿抬頭看他。
凌楓眼里是深深的憂慮︰「你應該知道妙妙吧。」
顧綿眼神閃了一下,老實點頭。
「那個女人對季深行而言,意味著什麼,你明白嗎?」
顧綿臉色黯了黯,放在桌子下的手也緊了一下。
但再抬頭,卻眼神很淡然︰「凌楓,你想說什麼我知道。她死了,我和一個死人較什麼勁兒?再刻骨銘心也是過去,季深行說,他已經放下了。」
「你相信?」凌楓皺眉,表情是對季深行態度的似嘲非嘲。
這讓顧綿感覺有點不舒服。
她很實在地說︰「我非要求他把妙妙從心里割舍掉,只裝我一個人,那不現實,也很幼稚,就像我的初戀是你,我愛上季深行,我和他結婚,可當年和你的記憶卻還保留著,偶爾想起來,也會覺得美好。我為什麼要那麼惡毒,去剝奪掉他心里的美好?這並不能讓他更愛我,反而,會拉遠我和他的距離。」
凌楓笑,眉眼柔和︰「綿綿,你真的長大了。」
顧綿撫著光潔的額頭,笑容多少無奈︰「是妥協。和他復婚,很大一方面原因是因為皺皺,我自己,怎麼樣都行。」
「看來你真的想好了,我祝福你。」凌楓站起身,目光里有顧綿現在還不能明白的擔憂,他輕笑一下︰「我怕你再度受傷害,我真的不怎麼放心季深行。」
一旦哪個死而復生的女人出現,季深行還能是現在這樣嗎?綿綿又該怎麼辦?
擺在凌楓眼前的是個難題。
綿綿要復婚,是喜事,她願意,她眼看著就要幸福了,他不忍心,說不出口。
可是瞞著不說,能瞞住多久?
妙妙假死十幾年,選在這個關口出現,一定不簡單,而且她和莫靳南攪合在一起,究竟什麼目的?
先查清楚這些,再做告不告訴綿綿這個決定吧。
凌楓臨走前,克制不住地,模了模她一頭流暢的卷發,她在他眼里總是個容易受傷的人。
他眼神深沉對她說道︰「要幸福。如果有一天季深行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季深行,撐不下去了,記得,我就在你身後。」
顧綿一瞬,淚濕了眼眶。
一個男人給的愛情,可以是一杯烈酒,灌下肚後華麗地燒遍全身,整個人變得醉醺醺。也可以是一件大衣,沉默寡言地,替你擋住冷冽的冰雪寒風。
季深行是前者,強勢凌厲。凌楓是後者,溫暖渡人。
只是女人在愛情里,往往傻得不選一心對自己好的,而去追逐那個一心想為之付出的。
…………
回到病房,季家人都走了。
皺皺也不在。
病房門是推拉式的,顧綿手卡著門把推開,一陣清冽的男性氣息覆身而來。
男人抿著薄薄的嘴唇,深刻峻挺的五官上,表情,明顯不悅︰「和凌楓有那麼多話說?」
看到了她泛紅的眼眶,目色更加陰沉,結實的手臂一把將她拉了進去。
反身,拎玩具
tang一樣把她抵在了牆上,傾身而壓上去。
顧綿抬頭,陰影里他的臉忽明忽暗,只是那雙眼,盛滿慍怒,幽深如冰潭。
他緊貼她,襯衫下昂挺的胸膛一起一伏,她都能感覺到那片緊實的肌肉下,他心髒的搏動,真的發火了。
「他說什麼了讓你掉眼淚?舍不得你?讓你別和我復婚?」語氣更冷了。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顧綿!」來脾氣了,「我小人?他君子?」
顧綿低頭,眼淚要掉下來之際,窩進他懷里,嗔怒打他︰「他說,祝福我,還說,不放心你。」
男人胸膛僵了僵,卻是摟緊了她,要將她揉進身體骨頭的力度,片刻後灼灼的氣息噴著她頸子上,撩動她肌膚上細小的絨毛。
一邊親吻一邊低笑,語氣那麼狂傲不屑︰「不放心我?他現在也只能說說這些酸不唧唧的話了。」
「季深行你能不能大度點?」他吻得她癢,顧綿聲音悶悶的。
「對你一個要搶我老婆的男人大度?腦子有病?」
對話沒辦法進行下去了。
「唔……」忽然,病床上傳出聲響。
顧綿眼楮一亮,立刻推開纏在她身上的男人,跑過去,果然!季子陵醒了!
小家伙帶著呼吸罩,腦袋艱難地歪了過來,黑琉璃的大眼楮正一眨不眨她剛才和季深行所在的方向看。
額,少兒不宜的畫面,都看見了?
顧綿囧,卻顧不得那麼多,滿心歡喜地捧住他瘦了兩圈不止的小臉蛋︰「子陵!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季深行也高興,只是臭屁男人不喜形于色,抿著唇按床頭的警鈴,不一會兒,醫生過來了。
醫生給季子陵做了些簡單檢查,微笑著點頭︰「十二小時內醒來,情況不錯。」
季深行出去和醫生談去了。
護-士拿著醫生開的單子過來,一項一項地和顧綿交代,要去哪些地方做哪些檢查。
顧綿等季深行,醫院他熟悉。
半個小時後,兩個人推著季子陵去醫技樓。
俊男靚女,外加一個小可愛,引來很多路人側目。
來到ct室。
季子陵長相俊俏可愛,病了,更惹人心疼,做檢查的女醫生三十來歲,和季深行原來是同事,正準備要孩子,見到小朋友一顆心花怒放。
她逗季子陵,指著顧綿問︰「是阿姨漂亮還是你媽媽漂亮啊?」
一般小朋友的回答是︰都漂亮啊。
季子陵不是一般小朋友啊,身為季家的男人文學素養要高。
他最近新學了幾個成語要賣弄一下的,眨巴著彎彎的大眼楮討喜地說︰「阿姨你跟我老爸一樣,都是徐娘半老,我家綿綿風華正茂。」
女醫生一臉五顏六色地看向被形容為‘徐娘半老’的成熟英俊男,瞄到一臉墨黑如碳,心里頓時平衡。
顧綿是又囧又開心,小孩子說者無心,听者有意,她頓時覺得自己風華正茂地在季深行這個徐娘半老面前,有了無限的優越感。
子陵和皺皺這對活寶,是她這邊的,關鍵時刻就是給她長臉呢。
做了ct,還要去做別的項目,季子陵還很虛弱,醒了一會兒又昏睡過去了。
顧綿問了醫生,現在還不能進食,只能打營養點滴維持身體機能。
可憐的小家伙,顧綿除了心疼,生病方面,她真的一點忙都幫不上,只能靠他自己一點一點慢慢好起來。
…………
顧綿還是听蘇采采說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
北方的冬天,漫長的大雪,整天處在白色的世界里,很容易讓人忽略了時間。
嘆一聲,快過年了。
平安夜,顧綿的意思是把皺皺接過來,陪著季子陵,一家人在醫院里靜靜度過,寓意,季子陵平安是福嘛。
可是皺皺不同意,小家伙有私心,非要吵著去看那
個前段時間上映的很火的動畫片,冰雪奇緣。
顧綿教育孩子,在生病的家人和自己想要做的事之間,該怎麼選擇。
季深行卻覺得她把問題上升的太高了,沒必要這麼嚴厲。
老男人急于認孩子,秉著完事討好的態度,下午六點,載著顧綿和皺皺去了始終心最大的影院。
平安夜,下雪也是人滿為患。
商家會做生意,打著親子套餐的旗號,季深行原本是想和老板打個招呼,多給點錢,要一個包間的,但顧綿考慮到就是看這個氣氛,和眾多家庭一起看,才熱鬧,所以讓他老實排隊買票。
恍惚中回憶起他們剛結婚時,彼此都不熟悉,那一天他開車到警局,接了她去電影院,看得還是讓她哭笑不得的抗戰老電影。
一晃眼,四年多過去了,再來電影院,是三個人,他,她,和孩子,以後還會有季子陵。
她長大了,他更成熟了,時間,那麼溫吞吞。
兩個多小時的電影,顧綿看到三分之一處,很沒情趣地睡著了,如同四年前一樣,明滅交替的光線下,身材挺拔的男人,修長干淨的手遞過來一張紙巾,低沉含笑︰「擦擦。」
顧綿窘得那個臉熱的,流哈喇子的毛病,看來這一輩子都改不掉了。
虧他這麼愛干淨的人,不嫌棄。
室內暖氣充足,她的臉蒸的紅彤彤的,雙眸格外清澈明亮,看著他時,很勾人的樣子。嘴唇淬著流出來的口水,光下亮晶晶跟果凍似的。
季深行一陣心猿意馬,在她剛要接過紙巾時,修長大手抽回去,眼眸深幽極了︰「不用擦,我吃掉好了。」
顧綿臉耳根子都紅了,瞪眼怒視他時,他放大的俊臉已經壓了下來,薄唇干燥溫熱,幾番輾轉,磨出她體內的火,她听見他喉結滑動的吞咽聲。
「哎呀,媽呀,我還杵在這里耶!你們給我一點存在感好不啦?又無視我又無視我!」皺皺女敕白小手捂著眼楮,小嘴兒叨個不停︰「老師說,大人啵啵不能看的,看了會生小女圭女圭的,我還年輕,我還小,不想生小女圭女圭……嗚嗚,你們快點分開,不要互相吃你們的口水了好嗎?」
…………
自從互相吃了口水後,顧綿就一直在女兒面前抬不起頭。
一家人在人潮里從電影里擠出來。
皺皺很開心,學著電影里面的主角揮手揚腿的跳舞,嘴里囫圇不清的哼哼著調子。
顧綿捧著吃剩下的爆米花追在後面,怕她在人堆里被擠得摔倒。
季深行長腿走幾步,單臂抱起了還處在興奮里哼著跑調歌的小東西,另一臂膀,很自然的將顧綿圈在懷里。
顧綿倒也習慣了跟他在人前親近到這個樣子。
她听見他低沉愉悅的聲音︰「等子陵好了,再出去玩,到時候我的肩膀,一邊一個。」
她仰頭,看見他拍了拍自己的左右肩。
寬肩窄腰的高大男人,很有力量。
顧綿光是想想那個畫面,就忍不住笑,肩膀一邊坐一個的話,皺皺還好,**小,季子陵就……
從電影院出來,下了台階。
平安夜的大雪,很給力,飄飄灑灑,雪成花瓣狀。
呼出的氣體凍成了霧靄。
顧綿裹緊身上的羽絨衣,轉身回頭給皺皺蓋上了連衣帽,捂緊。
季深行穿的要少得多,黑色質感厚重的大衣,里面是黑色非正式西裝,一身的黑色襯得他膚色更加白皙,呼出的氣體凍成霧靄,蒙住那雙深不見底的湛黑眼眸,他微蹙著眉頭細看著她,沉默的,眼里化不開的濃情蜜意。
顧綿移開目光,不與她對視。
小臉也不知是凍紅的還是怎麼的,總之酡紅一片,摘下圍巾,踮起腳,雙手環住他脖子,給他系上。
他的脖頸修長盈美,顧綿一直覺得,系圍巾會很好看。
此刻,四衢八街,燈火通明,人潮如涌,歡聲笑語,還有煙花綻放在天空。
如此美景,讓人的心也跟著飄了起來。
季深行放下皺皺,
去取車。
顧綿牽著皺皺暖呵呵的小手,指著天空︰「皺皺你看,漂亮嗎?」
「漂亮!媽咪,我今天超級開心的!老伯伯就像我爸爸一樣,帶我來看電影耶。」
顧綿愣了愣,低聲︰「傻瓜,他就是你爸爸呀。」
一大一小,察覺不到,來自身後,電影院台階上那股森寒至冷的敵意。
那里站著一個身材修長曲線的女人,白色英倫風的修身款大衣,線條極好的小腿套著精致的駝色羊皮長靴。
氣質,臉蛋,身材,無可挑剔,那雙婉婉動人杏眸大眼,直直的盯著前方,目光冷的,一如這白雪般清寒的夜。
她看到男人開了車過來,下車,唇角上翹,眼里滿是盈盈笑意,抱了孩子,一手牽著那個嬌小清瘦的女人,三個人上了車。
多幸福的光景。
那里有多幸福,林妙妙的心就有多寒冷。
她想象著,他下車,抱起崢崢,一手環住的是她,一家三口開心地看完電影回家。
她等著,他們即將的見面。
她也會讓這幅想象的場景,變為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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