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顧綿是被身側突然傳出的大動靜給嚇醒的!
「怎麼了?」
顧綿听見了嗚哇嗚哇細細弱弱的哭聲。
腦袋眩暈中,看見季深行飛快朝病床跑過去的高大身形,衣衫不整得厲害椋。
「崢崢?!」季深行大喊。
顧綿立刻從沙發上下來,「崢崢怎麼了?」
季深行兩根手指背面探向崢崢的額頭︰「剛才突然傳出的哭聲,我打了會兒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醒來的!」
顧綿望著他眼楮里恐怖的紅血絲,知道在自己睡著的過程中,他一直在守著崢崢沒有睡。
不知道崢崢醒過來並且哭了,是好的情況還是壞的情況?
季深行仔細听了听崢崢的心跳,又抬頭查看儀器上的各項顯示,按了床邊的按鈴。
值班的兒科主治和幾個跟在後面的住院醫師頭發凌亂地跑進來。
他們立刻給崢崢做檢查。
季深行放開崢崢的手,擰著眉頭沖顧綿說了句︰「我去外頭打個電話給漢金斯教授。」
顧綿點頭,一低頭發現,男人修長有型的腳上只穿著襪子,此刻亂糟糟地在冰冷的地板上踩過。
他剛才急急忙忙從沙發上下來去看崢崢的情況,估計連鞋子都忘了要穿。
顧綿望著他襯衫皺巴巴的清瘦背影,心中翻涌暖暖的心酸情緒,這哪里還是平日里那個計較形象一絲不苟的男人?
主治醫生拿听診器在听崢崢的心跳。
「血壓還是有點低。」
「顱內壓呢?」
「正常,凌晨一點時注射過高滲生理鹽水。」
「嗯,」
主治醫生收起听診器,面上浮現一抹笑容,「給他上雙頻指數監控器!接下來還不能松懈,仔細觀察各項指標。」
主治醫生沖顧綿笑了一下,捏了捏崢崢還在哭泣的小臉頰,「很好,這孩子爭氣!」
季深行打完電話回來,腳上穿著襪子踏地,大冬天里感覺不到冷。
「深行,真的很神奇。」主治醫生說。
季深行腳步停住,大氣不敢喘,「你是說……」
「嗯,初步做了檢查,心速頻率,血壓,顱內壓這些情況都在趨于好轉,當然,孩子身體內部的情況要去醫技樓那邊做深入檢查才能知道。」
季深行捋一把臉,听見自己的心跳咕咚咕咚,每一聲從未有過的強烈!
醫生走過來,低頭看到季深行沒穿鞋的雙腳,一怔,感慨地拍拍他的肩,「做父母的孩子是一切,好好休息,孩子病著,你這片天可不能倒下。」
醫生出去後,季深行靜靜站在那里有好一會兒。
顧綿看著他英俊瘦削的側臉,他的眼眸里情緒翻涌。
「季深行,崢崢沒有哭了,他睜著眼楮在看你呢……」顧綿知道他恐怕是激動的,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站在那里光腳的男人卻突然朝她走來,猛地一把緊緊將她深深抱入懷里!
「季深行?」
顧綿感覺到脖子上有熱熱的液體流下,燙的她整個人都震住!
季深行扶著她的後腦勺,指尖發抖,「綿綿,努力沒有白費,有效果,崢崢有救了!你听到剛才李醫生的話了嗎?我怕是在做夢,我打電話給漢金斯教授的時候,手發抖握不住手機,好幾次掉在地上……四年前我放棄了我們的孩子,四年後我真怕崢崢在我眼皮子底下死去,那樣我該拿什麼面對你,面對我們這段婚姻和感情,這些天我太害怕了……」
顧綿眨掉流出來的眼淚,伸手回抱住他,「我知道,我都知道,季深行,無論崢崢將來怎麼樣,你都盡了最大努力,是個很好很好的爸爸。」
此刻的眼淚,她想,他一定克制了很久了,終于克制不了了,才放任它們流了出來。
那份厚重,顧綿感受著,並感動著。
………………
等他情緒穩定,顧綿拿過椅子在床邊擺著,扶他坐下。
連日來的不眠不休,已經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樣。
季深行在用法語和崢崢說著什麼,爸爸握著兒子的小手,溫聲細語。
顧綿去沙發那里拿了他的棉拖過來,蹲下。
雙手抬起男人沉重的腿,給他月兌下襪子,用手的溫度包住男人的大腳,暖和搓熱他冰涼的腳底,再把大腳塞進棉拖里。
他抽空低頭看了她一眼,眼眸對視間,彼此眼神里都有不經意的溫柔流露。
崢崢四點鐘醒來,一直到天亮都沒有再像平常一樣醒一會兒就昏睡過去。
呼吸罩蓋住的大半的小臉,露出一雙眼窩很深的黑亮眼眸,好奇地盯著顧綿看。
顧綿傻傻的沖兒子笑,忍住要罩下呼吸罩親一親他小臉的沖動,把兒子女敕女敕小小的耳垂模了又模。
想不到那五毫升皺皺的血,效果如此立竿見影。
……………………
早晨八點。
漢金斯教授和幾個專家過來了病房一趟。
他們在和季深行仔細交談什麼,語言方面,顧綿只能撲捉到幾個簡單的英語單詞。
顧綿注意到,季深行有皺眉的表情,她跟著他的情緒變化而擔心。
傅斯送來早餐。
八點半,季深行讓顧綿在病房里吃早餐。
有醫生過來,把崢崢小小的身體移到推床上,季深行和醫生推著崢崢出病房,要去醫技樓做各種各樣的深入檢查。
路過顧綿時,崢崢看到了顧綿手里的早餐,也聞到了香味。
大眼楮黑溜溜的,把小小細細的胳膊從被子底下沖顧綿伸出來,呼吸罩下,小舌頭舌忝了舌忝嘴兒。
顧綿一怔,喜上眉梢,「季深行,你看,崢崢想吃東西了!」
季深行在穿外套,看見了,莞爾,「小家伙好一段日子不能進食,看到食物有想吃的欲-望,是好事。」
旁邊漢金斯教授也點頭,生硬的漢語說了句,「poorbaby,能不能吃要看檢查、的結果。」
顧綿沖崢崢眨眨眼,握了下他的小手。
從零成四點到現在四個多小時,崢崢沒有昏睡過去,這已經很好了,不能要求更多。
……………………
兩個小時里,顧綿回了趟家,爺爺女乃女乃還沒從親戚那里回來,八十多歲的高齡,出行一次日程一般比較長。
皺皺和季子陵在蘇雲和佣人李嬸的看護下,顧綿放心。
拿了一套季深行的衣服還有一些洗漱品。十點多,顧綿回到醫院。
崢崢已經重新躺到病床上,仍舊保持清醒狀態,可能有些累,季深行和他說話,小家伙怏怏地半睜著眼楮,偶爾點點光溜溜的小腦袋。
顧綿推開門,崢崢扭著小腦袋看過來,看到是她,亮亮眼眸一瞬黯了黯。
知道小家伙想見誰,顧綿站在那里一僵。
季深行走過來,凝視她蒼白的臉,「不要介意。」
「沒有的。」顧綿強笑一下,「要不要打電話讓林妙妙過來?」
「不打。」或許是顧及她的感受,季深行態度堅決。
「可是崢崢看不到林妙妙會難過,我難過一下沒事,可我不想他難過……」顧綿在說這話的時候,心里已經在難過吃味了。
季深行如何看不明白?
他安慰︰「總有一天要告訴崢崢你才是他的媽媽,現在跟他說,他不懂,逐漸減少他和妙妙見面的次數,增加你在他身邊陪伴的時間,你和他的感情會慢慢建立起來,而且,崢崢好轉的情況我並不想讓妙妙知道。」
顧綿懂他的意思,林妙妙知道了就意味著莫靳南也知道了。
「最好給莫靳南一個崢崢還在病重中一點好轉跡象都沒有的假象,這樣他會有所松懈,人一松懈就會輕敵。」
顧綿點頭。
手機響了,她從包里拿出來,看到來電顯示,猶豫地下意識偷偷瞄了眼季深行。
咳嗽一聲,顧綿拿著手機轉身,「我出
去接個電話。」
季深行掃了一眼手機,深邃目光緊盯著她不自在的小臉看了又看,面無表情。
顧綿暗自吐舌頭,明明心里沒鬼都要被他盯出鬼來了。
迅速閃身出病房。
調整呼吸接起,「秦先生,您好。」
那頭傳出文件翻頁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響起,「關于你說的莫氏,我問過手下的幾個高層,莫氏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我底下張副總負責參股的,我已經拿到股權協議,正在看……」
顧綿眼眸一亮,「太好了,秦先生,謝謝您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並且這麼快給了我答案。」
秦律捏捏眉心,把文件放下,醇厚的男性聲音溫和,「不知道你著急確認這件事,是什麼原因?」
「是這樣的……」
顧綿張嘴打算長話短說盡量言簡意賅,突然手中手機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搶了過去——
身後一股陰霾的氣場。
顧綿惱怒回頭,季深行身高腿長杵在門邊,胸膛緊挨她的背脊,搶過手機冷眼注視她。
「你干嘛!」顧綿氣得咬牙做口型!
「喂?」長時間沒听到顧綿說話,秦律發聲。
季深行听著這道優雅得刺耳的男聲,薄唇冷冷側了側,「通世集團總裁秦先生?我是顧綿的丈夫,貴公司握有莫氏百分之二十股份,莫氏這些年在商場上姿態過分保守,每年為貴公司帶來的利潤分紅也不可觀,商人講究的就是個利益,不知道秦先生有沒有轉手高價賣掉的興趣?秦先生可以記一下我的手機號,我妻子不通商業上的事,你和她說也沒用,秦先生,約個時間我們詳細談一談,先這樣,再見。」
季深行掛斷電話,這段話的語氣,他三分客套七分冷硬。
如果不是有求于秦律,剛才他會更加不客氣!
「季深行,莫氏股份在秦先生手里,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不可一世,現在是我們求他!」
季深行繃著五官把手機扔到她小小懷里,捏著她柔白小臉頰嚴重警告,「不許再和這個男人有任何形式上的聯系!」
當兩個旗鼓相當的男人對話,彼此都會感覺得到對方的氣場。
季深行嗅到了來自秦律這個男人的危險信號!
顧綿被他捏痛,嘟囔著叫他放手,心思簡單不能理解,「他之前幫過我,我們也算有交集,我去找他談收購股份的事會方便些,畢竟見過面,不算陌生人。」
「不許!」季深行冰著一張臉,「女人家家的懂什麼叫商業?你去談?拿什麼談?資金在我這里,你會估價分析嗎?這件事我來解決,不需要你這個‘熟人’出面!給我老實呆在家里照顧寶寶們,孩子媽一個,別想著紅杏出牆!」
「……」
簡直不可理喻!她哪點表現得要出牆了?再說,就算出牆那也不叫出牆,她現在是自由身好嗎?
顧綿壓著脾氣不去惹在火頭上的男人。
認真分析︰「你把秦先生惹惱了,他轉身把股份賣給莫靳南怎麼辦?」
季深行眯眼,「對這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四的股份,莫靳南肯定嘗試過多次購進,以前他從秦律這里買不進,以後也艱難。總之你別管!」
顧綿︰「……」
季深行生了蠻久的氣,最後瞪她一眼回病房了。
顧綿趕緊縮到病房門外,季深行這個囂張態度恐怕會給秦律造成不好的印象。
她發過去一條短信︰秦先生,對不起,剛才是我前夫,您不用理會他,如果您方便,真的希望您能把莫氏股份賣給我們,我們現在很需要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錢方面您說了算。
等了又等,沒有回信或者回電。
顧綿惆悵地呆在病房里,跟崢崢大眼瞪小眼。
………………
下午兩點時,林妙妙不知從哪得到崢崢醒來的消息,趕來醫院了。
季深行態度冷漠堅決,把林妙妙堵在病房門外,聲稱崢崢在昏睡中,不讓見。
林妙妙不肯走,兩只眼楮嫉妒的
瞪著季深行身邊的顧綿。
「深行,我想崢崢了,讓我看一眼我就走行嗎?」
季深行拉住病房門,不讓崢崢听到林妙妙的聲音。
冷淡拒絕,「等他醒過來我會通知你。」
林妙妙自討沒趣,在門外僵持了一會兒走了。
出了住院部的大門,林妙妙氣得一腳高跟踹在石柱上,拿出手機給撥打電話。
「靳南,太過分了!深行不讓我見崢崢,我買通的醫生告訴我,崢崢昨晚就醒過來了,沒有再昏迷,看來他們的什麼血液培養法真的起作用了。」
「是麼?」莫靳南慵懶的笑,「暫時讓他們高興一下。」
「什麼意思?」
「我花了一年半的時間才研究成功血液培養法,你認為他們這短短幾天研究出來的能和我的成果比?」
「你是說他們研究出來的不對?可崢崢情況明擺著確實在好轉啊……」
「和我的相比,他們差了一道程序,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你听過嗎?這一千里的差距,很快會在崢崢身上體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