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安原本只是想試探試探田欣,所以對著田欣說話的時候顯露了些許威儀,結果田欣還沒反應,黃楊就直接擋在田欣面前,玄安一頓,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只覺得一陣的氣悶。舒愨鵡然後開口道︰「都坐下,用膳吧!」
黃楊跟田欣在丫鬟的帶領下,坐到他們指引的位子上,兩人學著清惠公主一樣淨了手,然後在丫鬟的服侍下用膳。田欣心中雖疑惑,跟公主同桌吃飯,即便是可口的飯菜吃到嘴里也沒什麼滋味,但是除了跟黃楊對視之外,卻依舊沒有顯露。
清惠公主跟玄安見狀不由的點點頭,端看兩人吃飯的禮儀,絲毫看不出來他們是農戶出身,雖然有些不是很順暢,可到底沒出什麼錯,都是通透的孩子。
「敢問公主,尋草民一家有什麼事情麼?」黃楊習慣了吃飯的時候,跟田欣兩人你給我夾菜,我給你夾菜,說說笑笑的吃飯,這在外頭吃飯,總覺得不對勁,即便是山珍海味,吃到嘴里也沒什麼味道。又兼之這個公主看自己的眼神令他很是奇怪,不是討厭,可就是有些奇怪。但她身邊的那個小姑娘的眼神,卻令黃楊覺得不太舒服,甚至有些惡心,于是吃完飯之後,直接問。
清惠公主今年已經三十有六了,十五歲出嫁,出嫁至今都未有一子,其實她明白早在自己在宮里的時候就被那個賤人下了藥,這輩子也不會有孩子了,索性自家將軍本是庶子,有事真心的疼愛自己,所以雖有遺憾,但日子過得還不錯。因為本身沒有孩子,所以清惠公主格外的疼愛孩子,這才將女乃兄的女兒養在身邊。當初太子妃有孕的事情,七弟年紀小不知道,但是她是知道的,曾經她也曾期待過這個孩子,可誰曾想後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這次看到黃楊,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慈母之心一下子就泛濫了,怎麼看也看不夠,覺得黃楊跟自己越看越有緣分,雖整體跟七弟似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不過嘴巴跟自己一樣,眼楮跟太子哥哥一樣……一下子就看傻了眼,頓時就愛的不行!
眼見清惠公主無比溫柔的看著黃楊,田欣心里就很不舒服,雖說公主已經快四十了,可是保養得好,看著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黃楊雖黑,可是除了臉,身上並不是很黑,這一年養得好,就越發顯得俊俏,雖不是當下流行的紅唇白膚精致面容,但也是一個俊朗的帥小伙。有瞥見那個絕色的小姐一臉愛慕的看著黃楊,田欣心里就有有些氣結,就忍不住胡思亂想。心想是不是清惠公主想要給黃楊做媒什麼的……
听了黃楊的問話,清惠公主揮揮手,只留了一個格外激動的老嬤嬤在身邊伺候著,其它的人都退了出去,就是剛才服侍她的那個小姐,也有些不甘的走出去了,出去的時候,還直愣愣的盯著黃楊。黃楊見狀整個臉都冷了下來,格外覺得這個小姐不要臉。
「听說黃田氏你也有這麼一個鐲子。」待人都走出去之後,清慧公主從自己的手腕上褪下自己的暖玉鐲問,然後示意老嬤嬤將鐲子捧到田欣面前。
黃楊跟田欣都看到被老嬤嬤捧到自己身邊的暖玉鐲,兩人相視一眼之後都很是疑惑。田欣想了想,還是伸進袖子里,褪出自己的暖玉鐲,然後跟公主的凡在一起……一模一樣,根本就是一對。田欣腦子飛快的開始旋轉,心想是不是自己未曾謀面的婆婆認識公主?
「公主怎麼會有這個鐲子?」黃楊心中也很是糾結,隱隱有些不安,這個玉鐲二伯明明說是母親娘家的傳家寶?可是為什麼公主會有一樣的鐲子。
清慧公主示意老嬤嬤將托盤拿到自己的面前,一只手拿起一個玉鐲,突然紅了眼眶,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清慧公主看了一直不說話的玄安,看著他緊握的雙手,幽幽道︰「千年暖玉鐲,最早記錄是唐高宗時期夷族的貢品,唐高宗李建成在長孫皇太後八十大壽的時候,將他進獻給長孫皇太後……而後又被長孫皇太後送給最喜歡的曾孫女玉玲郡主,隨她陪嫁夫家,後又被其女帶入夫家……最後一次記錄乃是先太子妃陪嫁東宮,據說是楊家的楊太老夫人出嫁的時候,其母給她的陪嫁。當年本宮身子弱,太子妃嫂嫂見本宮喜歡,又想著此玉養人,于是便送了一只于本宮……曾經本宮以為有生之年再也見到不到另一只了,未曾想……」說著說著清慧公主忍不住掉下淚來。
千年暖玉鐲……饒是田欣也忍不住震驚不已,一想到黃楊說這是婆婆遺物,一是趕忙看向黃楊,黃楊皺著眉,也很是不解,抿抿唇,還是道︰「草民二伯說這是草民母親的遺物。」
「是啊!是你母親的遺物!」玄安看著這一對又聚在一起的玉鐲,仿佛陷入了回憶,輕輕嘆息道,當初瑤兒最喜歡的玉鐲。
田欣猛地抬頭,她突然想起前世听到的一個傳聞,有傳聞說先太子妃曾
留下一子,不過後來卻被已經是皇帝的七皇子說是無稽之談……現在按照清慧公主跟玄安所說的話,那麼極有可能黃楊就是先太子妃遺孤,太子妃就姓楊,可為何前世七皇子要否認呢?前世她見過黃楊,雖穿著體面考究,可卻沒有什麼特殊的身份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隱瞞他的身世?
「……」黃楊現在心里也猛的一抽,不由自主的伸手抓住田欣的手,有些驚慌。
「二十一年前,平昌九年,護國公楊峰全家因昌安暴亂被牽連,皇帝本就對太子不喜,便借機想要廢除太子妃,太子夫妻感情甚深,自是不願,以出嫁女隨夫姓為由保住太子妃……皇上不喜,太子的位子本就風雨飄搖。可就在護國公下獄之時,太子妃月復中已經有了孩子……」清慧公主一想到二十一年前的那些事,心中就忍不住憤恨不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就是昏君為了打壓太子弄出的事故,當時太子哥哥就已經發現不對勁了,所以並未將太子妃有孕的事情爆出來,可雖然隱瞞了六個月,平昌十年四月底,還是被有心人知道了……當時昏君想要罷廢太子,所以任由麗妃算計追殺……只因為皇祖父將一支軍隊留給了太子哥哥,而不是昏君。自從知道自己母後的死因之後,清慧公主就沒有將那個人當成父皇看待,那只是一個昏君,他們兄妹三人,沒有父親,那個人只是一個皇帝,一個冷血無能的皇帝。
「麗妃出身鎮南侯府,鎮南候陰險狡詐,趁著昏君假意同意太子哥哥重審楊家,將太子哥哥調離太子府,就在防備松懈的時候,兵分兩路,一路暗殺本宮跟太子妃嫂嫂還有七皇子,一路暗殺太子哥哥……太子妃嫂嫂聰慧過人,一發現不對勁,就讓暗衛的保護下帶我們逃出了太子府,當時我們分為幾路逃跑,為了保護我們,太子妃嫂嫂動用了大部分的暗衛,並主動引開了大部分的追兵。」清慧公主一想到當年的事情,心就好似被緊緊的揪在了一起。母後去世以後,太子哥哥就把自己跟七皇弟接到太子府,太子妃嫂嫂對自己跟七皇弟非常疼愛……至今還記得太子妃嫂嫂最後給自己說的,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跟皇弟,告訴自己一定要學會隱忍。然後離開的時候那個決然的樣子,已經懷胎七個多月卻笑著安慰自己她們一定會重逢的太子妃嫂嫂……後來才知道當時大部分的侍衛都被留給了他們。
整個屋里一片寂靜,只有清慧公主哽咽的訴說,訴說當時的危機,訴說當時的情形……田欣感受到黃楊拉著她的手越來越大力,甚至已經很疼了,但是還是沒有叫疼,只是用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上默默地安慰著他。
「太子妃從護國公府出嫁的時候,陪嫁的侍衛有一人名黃仁,護國公為他取字皓宇。」眼看著黃楊跟田欣都有些驚慌的樣子,玄安突然道︰「他的左耳下垂有一顆黑痣!」
「孤擺月兌追兵之後,立馬安排營救,可是卻已經晚了。瑤兒出自護國公府,有深得護國公教導,從小就熟讀兵書,路途東躲**動了胎氣早產,不過當時追兵很近……所以她就剖月復取出了你,然後將你交給貼身的宮女楊清跟黃侍衛,然後自己又忍著者劇痛跟殘破的身體引開追兵……」玄安不知道那個一同被殺死的那個初生的嬰孩是誰,不過現在想來,應該是瑤兒找來替代他們的孩子的嬰孩。貪婪的看著黃楊跟皇弟一樣的面容,還有調查的記錄,以及黃皓宇這個人,還有見到他的時候,自己劇烈的心跳還有熟悉感,就能斷定這是自己的孩子……突然玄安突然想起自己趕到的時候,幫著瑤兒收斂尸身的時候,沒有注意到細節,當時瑤兒月復部的傷口雖然看著像新傷,可是當時他幫著縫合的時候,卻發現有的地方隱隱有些結痂,曾經沒有注意過的細節,現在想想卻明白了……瑤兒隱瞞了所有人,只想孩子好好的活著。
黃楊聞言猛地一片空白,二伯名黃皓宇,曾經叫黃仁,左耳下垂就有一顆黑痣。母親的遺物,父親的漠視,二伯的尊敬……黃楊只覺得天旋地轉,只覺得好似做夢一般,心口發堵渾身忍不住顫抖,他知道母親是因為難產所以才去世的,卻不知道原來自己卻是被母親活生生的從自己的肚子里剖出來的……活生生的剖出來,那得多疼啊……一想到這里,淚水就盈滿了整個眼眶。
「是孤的錯,若是孤能早哪怕一刻找到瑤兒,瑤兒也不至于身死……」玄安一想到自己當時趕到的時候妻子的慘死,還有那個孩子被擋著自己的面摔死在地上的時候的心膽俱裂,就忍不住咬牙切齒。麗妃那個賤人,還有所謂的父皇,他一個都不會放過!只殺了老五,根本不足以解他心頭之恨!
田欣已經不知道作何反映了,沒有麻藥剖月復取出孩子,黃楊是五月三日的生日,可是剛才太子妃卻是五月六日身死,在這個缺醫少藥的年代,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好似過鬼門關一樣,這種痛,田欣不能想象……
「我要想想,我要想想……」黃
楊只覺得自己腦子一片亂麻,伸出手捂著自己的腦袋格外的痛苦。
田欣趕忙上前抱住他,他今年只有二十歲,如果在後世還只是一個孩子,雖然他平日很成熟,嫁給他以後被他寵愛的甚至忘記了他的年紀,全心的信任著他,依靠著他,可……
「那個孩子不一定是相公對不對?僅憑著一個玉鐲就說是相公,這也太亂來了不是麼?」田欣抱著黃楊,一想到剛才听到的慘烈,就忍不住心悸不已,皇家的爭斗自古以來就格外慘烈,黃楊有些小心思,可到底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這樣仇恨太濃烈了,她不想他來承受,于是帶著一絲期盼,問道。
清慧公主看到黃楊的樣子,也心疼不已,不過听了田欣的話,張張嘴,心想如果可以的話,她也不希望自己是皇家的人,雖光鮮無比,可是也同樣骯髒不已。良久,看者黃楊抱著田欣好似沉靜下來,輕聲道︰「黃楊跟七皇弟長得極為相似,跟太子哥哥眉眼之間很是相似。若非如此,怎麼能肯定呢!之前黃啟已經承認,黃楊不是他的孩子,而是跟著他的二哥黃仁跟楊清一起出現的,楊清說黃楊是她姐姐的孩子,當時他一眼就喜歡上楊清,所以才會答應黃楊記在他名下,並將他視為親子,原想著跟楊清做夫妻的,可是誰知她在逃荒路上病故了。」
楊清……母親的名字……黃楊閉著眼楮,半天才沙啞著聲音道︰「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是真是假……我不知道……我……二十年了,突然說我的父母另有其人……說我的母親被人害死了,說我身上有血海深仇……」黃楊第一次發現自己並不是堅不可摧的,他發現自己很膽小,他很不想要相信,他想要這只是一場夢,夢醒之後,他跟欣兒兩人還跟之前一樣甜蜜快樂。他不想要承受這樣的事情,他不要權勢富貴……他只想夢醒之後,跟著欣兒兩人依舊過著快樂知足的生活,然後再生幾個孩子,一家人幸福的生活……他想要這一切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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