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菱听言,目光看向自己的尾戒道︰「可我要怎麼做?」她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控制啊!
「這一點,我不能幫你。」盛啟對聖物的了解,也僅限于知道它可以控制修煉魔劍心法之人。至于怎麼控制的,以什麼方式來控制,他完全不知道。
須知聖物自傳以來,一直都是神秘飄渺的存在。聖物的形態,直到雲菱說出來,盛啟也才知道原來就是她尾指上,他一直覺得有些詭異的小銀戒。
雲菱听此捏著尾戒,回想從前每次催動,似乎都是以意念為主。她想定立即閉目集中精神,希望真的是以意念就可以催動。
盛啟沒有打擾雲菱,他看著眼前少女雖慌,卻能夠穩住心神在想解決的辦法,只覺得十分愛賞。因為他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長風和墨夜可能都不能如此穩定心神。而作為一名女子,她卻可以做到這般。
盛啟知道如今雲菱的泰然,多半是因為前一世經歷了太多。他想著她原本也只是個十三歲的,如春花般的少女。她本可以天真爛漫,可以承歡于父母膝下。
可是這一切如今都與她無關,父不慈母不在,繼母一門心思殘害她,以為親女親子籌謀。她所處的環境,猶如虎狼群中,只怕也不比他好多少。
只是她卻輕描淡寫的將過往講述,她依然真性情的活者。她還有未褪的頑皮,她仍舊能相信且容納人心。
他的菱兒,其實是一名奇女子呢……
盛啟的精神開始渙散,他最後的思想里,殘留的是與雲菱相遇後的種種。她的可愛,她的歹毒,她的算計,她的活潑……
等到雲菱張開眼眸的時候,盛啟已經閉上了那雙黑亮的眸。她看見青劍散著幽幽的光,那光隱隱與盛啟的身體勾連。
雲菱模著尾戒,其上有細弱的青光游移。她伸手為盛啟診脈,可以感覺到那細微的脈搏。她長長吁了一口氣,然後將盛啟半抱在懷里。
「盛啟,你好好睡一覺。你的傷我會治好,你的毒我也會解開,害咱們的人,一個也別想逃。」雲菱說話間以帕子為盛啟拭去他額間的冷汗。
就在方才,雲菱以意念催動尾戒,希望它能保住盛啟的生機時。那一瞬間她似乎能夠看到盛啟的某些思想,她震駭的發現——
就在他們踏出乾坤殿,就在盛啟伸出左掌的那一霎那,他是以命在搏。他強行在沖擊,太妃自幼壓制他的,他與太祖皇帝同有的,左掌生來所帶的「天」字。
雲菱才知道太妃當時為何會退讓,邪先生當時為何不敢有二話。就因為他的左掌里,有他們懼怕的東西。這是盛啟本人,最大的秘密!
可這秘密卻讓雲菱心肺都疼了。這樣生來本該不凡的人,到底是被毀了多少次,才會鋌而走險的,去研習會被人控制的魔劍心法。他這樣驕傲的人啊,如此被逼上這樣的抉擇。更令雲菱不忍的是,在苦逼嫡女的記憶里,他死得如此倉促。
……
彼時冬日暖陽灑在京都城的街道上,驚惶中度過了夜晚的百姓們,悄然打開自家的院門。他們嗅到了冰雪中還未散干淨的血腥味,他們再走出去,又看到了大街上染了血的雪。
原本熱鬧的早市,小販們不敢出來擺攤。原本熙熙攘攘的東西南北大街,此時更多的是邙山軍的身影。
但很快百姓們就發現,血跡和尸體被一身軍甲的兵卒收拾干淨。而這些精神抖擻的將士,面對他們這些百姓雖不熱情,卻也沒有對他們呼呼喝喝。
當有一戶大膽的商販,開始擺攤營業之後,他們發現這些看起來有些嚇人的將士並不會管制他們。
接著越來越多的商戶開始營業,畢竟都是小本生意,如果斷了一天的營生,可能這小日子就過得不是那麼美好了。
然後百姓們都覺得這些將士十分友愛,將士們會因為這條街需要擺攤的人很多,所以將駐守點都轉移到街口或者屋頂。
邙山的將士們都沒有多余的話語,但是他們深受盛啟的影響。兵卒的素質都很高,不會去擾民,更不會是傷民。這一些都不用將領去刻意吩咐,他們就會自覺的遵守軍紀。
而當盛啟所在的車架出宮門,將士們看見了駕車的墨夜,都知道馬車里坐著的就是他們的王爺時,他們都在馬車經過的時候肅然行禮。
于是這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盛啟的馬車所過,將士行禮而百姓隨禮的壯觀景象。百姓們還不知道這馬車里的人是誰,但是看見這些威武的將士都這樣尊敬的行禮,那馬車里必然也坐著讓人敬仰的貴人。
後來百姓們知道那車架里的,就是說書館里講的,戲班子里唱的厲王時,不由肅然起敬!如果從前他們還只是听書看戲,覺得所謂的英雄厲王,是有些飄渺的存在。
那麼當跟隨厲王南征北戰的,這些可愛的將士都與他們近距離接觸後,他們完全相信這樣好的將士就是說書里說的,戲里唱的那傳奇之軍!
而說書館、戲班子,這一次再不用人暗中引導,他們都自發的將昨夜,盛啟有帝星護體一事編排著講出來、唱出來……
雲菱身在馬車里,因為一心掛著盛啟的情況,所以並沒有去看車窗外。直到墨夜提覺得有必要讓雲菱看見現在京都的局勢,所以出言提醒後,她才看了出去。
正巧入目的,是東大街與正北街交匯處,邙山軍某營數百人,在向他們的馬車行禮。這些將士身穿軍甲,動作卻是齊刷刷而行。如此一來人數雖不算眾多,卻給人一種震撼感。加上街道上的百姓,亦是隨禮而行,讓雲菱有一種不曾有的觸動。
「讓伙頭軍給將士們都煮一碗姜湯。」雲菱吩咐道。
「是。」墨夜听言,心下佩服雲菱此時還能想得如此細致。
而雲菱又問了一些邙山軍駐守在京都的情況,在听完墨夜的稟報後道︰「我提一下我的建議,就是每一處駐守的兵馬不需要太多,可以預留一支後備軍,隨時準備支援。全部實行每四個時辰換一次人手的軍制,這樣可以確保駐守之人的戰斗力狀態最佳。你覺得呢?」
墨夜听言回道︰「屬下覺得甚好,可立即安排下去。」
雲菱的這些安排,十分細致也確保邙山軍可是長期有效的把控京都城。這是極好的建議,至少以墨夜的經驗看來是如此。
「嗯。」雲菱見大致說妥,眼見厲王府也快到了,又吩咐道︰「馬車直接進府,到了王爺寢殿時,附近不要有王府其余人在,一切事務由影衛經手。」
「屬下明白!」墨夜領命,卻為雲菱的吩咐而知道盛啟的情況必然不妥。但此時他沒有多問,而是立即按照雲菱說的去安排。
雲菱覺得安排得差不多了,這才由墨夜將車廂門關好,召來影衛將事情吩咐妥帖,期間趕馬車的活計兩不落。
那時邙山將士和百姓們都只看見馬車的車廂門被打開了,那車簾子似被撩動,但無人看得見其內之人。眾人雖覺遺憾,但都十分了然。畢竟厲王的地位非凡,尋常也不會拋頭露面。
馬車就這麼一路進厲王府,而彼時在皇宮之中,早朝也已經散了。朝臣們陸陸續續出宮,乾坤殿內一片沉暮之氣。
邪先生已被請上座,太妃亦是面有凝重之色的坐在其間。
太後不得人先開口,她已經率先發難︰「太妃,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好兒子。還以為你能制得住,現在看來也是無能了。這些年你在明山誦經,可是把往日的能耐都誦沒了吧。」
太妃听言眉微蹙,隨後松開回道︰「太後姐姐,妹妹能從明山回來,本意就是為了幫您。您也看到了,為著這事我們母子失和。若是您在這麼責難,妹妹就要寒心了。」
太後听此心氣雖有不順,但想到如今還真不好得罪太妃,這才緩和些口氣道︰「妹妹勿怪,哀家這也是一時心急。可那時你為何不誦般若大經,當時邪先生亦在,不正是好時機麼?」
「啟兒能夠影響紫薇帝星,你們不覺得奇怪麼?」太妃卻反問在做的,包括皇帝和盛京在內的眾人道。
「請太妃細說。」盛京無疑是最想知道的人,因為盛啟在他劍下完好的那一霎那,讓他信心幾近崩潰。
「不怕直說,他生來命有帝王之格。命理十分剛強,非常人能壓制。先帝還是太子時,就已知曉這一點。為免其影響先帝登基,他自出生時就被壓制了八字。」太妃說的,其實皇帝多少知曉一些。但是太後和盛京,卻是完全不知還有這麼一出。
「然當時父皇卻十分喜愛啟兒,隨後常帶在身邊教養。以父皇的帝王之氣,很快就能松動壓制啟兒的一些布置。當時還是太子的先帝廢了很大的勁,才最終壓制了一切。」太妃言明道。
「此時哀家如何不知?」太後終于按捺不住,口氣都有些不和起來。
太妃本想說你這蠢貨怎麼會知道,但是她嘴上道︰「此事關系重大,若非妹妹是啟兒生母,恐怕是絕對不知。」
「原本以為這一切,啟兒都是不知。但是他今日的話,說明他已經知曉。而他命中左掌為尊,那時候若是他真的拼了命,恐怕此時咱們都活不成了。」太妃嚴肅道。
「他已功力盡失,如何有此能耐?」盛京卻心有懷疑,而且正如雲菱所言,他也懷疑太妃是否為厲王生母。
「這一點,想必邪先生可以解釋。」太妃直接將這種質疑,交給邪先生去處理。
邪先生倒也一改尋常對人愛搭不理的狀態,听言而回道︰「不錯。先不說所謂的什麼帝王之格,光是他本身久經沙場的血煞之氣,就能夠對老夫有很大影響。厲王此人,身上有很濃的血戾之氣。」
太妃听言當即明白,雖說邪先生本身陰煞之氣也很濃郁。但是盛啟那種血殺疆場的煞氣,卻是能夠潛質他這等陵墓陰煞之氣的存在。
「如今當如何?」皇帝最關心的是這一點。
「不是一月後麼,這一月里有的是時間和辦法。」太妃似乎並不著急。
盛京听言卻問︰「恕京兒冒昧,太妃既是厲王生母,如何伙同我等?」
太妃听言看向盛京,因為後者的問話十分直白,而且用了伙同一詞。這其實是盛京在套話,他想看太妃的目的。他跟雲菱一樣,想不通太妃所作所為到底為哪般。而一個目的不清楚的人,對于盛京個人認為來說,是更危險的存在。
「你覺得一個一直壓制自己兒子的人,在他知道一切後是否能對我盡善盡孝?又或者他第一個想殺的人,不是我?」太妃的反問合情合理,可是盛京卻不敢苟同。
但是太妃接著道︰「當年先帝身邊美女如雲,這一點姐姐自當清楚。若是哀家不從先帝提議,那麼還有哀家其後的榮華富貴麼?而某些事,一步做下去,就再無回頭路。」
太後听言卻是苟同的,當年先帝風流,還是太子時期,太子府上就有各色美人。太妃的行為也許令人不恥,但是以太後設身處地的去想,她卻是可以理解的。那時候為了博上位,恐怕真的沒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盛京听此,再看太後的臉色,卻也只是將信將疑。但是他倒沒有再提出異議,只不過心里有提防太妃之心。
「你的意思,這一月先靜觀其變?」太後挑眉而問。
「只得如此。」太妃低眉回答,皇帝听此也知道暫時沒有什麼好辦法改變局勢了。
「京兒且住在宮中,其余自有哀家為你安排。」太後疼惜盛京還真不是表面功夫,這時候第一想到的就是他的安身立命之事。
「皇祖母美意,京兒感激涕零。然父皇將令,京兒恐還是往九曲山的好。」盛京卻有不同看法。
「朕並未說讓你何時去,你不必著急。且听你皇祖母的話,留在宮中呆著。」皇帝听言卻道。
盛京听言微皺眉,邪先生卻道︰「留在宮中亦好。」
「京兒听各位長輩的。」盛京想要的就是邪先生這一句話,因著這一句話,他可以肯定邪先生必然有求于他。
而且盛京認為,邪先生的圖謀恐怕與太妃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他現在腦子如漿糊,昨夜到如今的事情對他堪稱致命打擊。他如今需要時間好好整理一下思緒,厘清日後該何去何從。
「皇帝操勞了一宿未睡,也都散了且歇著。」太後安排道。
皇帝也確實疲乏,听言命小張子去給盛京安排歇處,隨後各自散去。
……
盛京安歇之後,隨召李公公進宮。
可不多時後,出宮傳話之人卻獨身歸來,只說太子府被邙山軍圍困,如今是只可金不可出。
盛京遣退了人,一拳狠狠砸在殿柱上!那拳風撼得整一坐宮闕都在搖晃,晃得宮娥驚駭非常。
「簡直該死!」盛京沒想到雲菱的出手會這麼快,竟然已經將太子府封鎖。如此一來他的形勢會更被動,可是緊隨著還有更令他暴躁的事情。
因為隨後他陸續收到消息,自己的那些部下,都已經被以各種名目,由邙山軍抓獲了去。甚至一些眼線,都被提拿走。
盛京原本決定留在宮中,就是想看看這些事是否還有一些可以挽留的余地。可是當他想到的補救之法一經散出,最終得到的回報都是被堵死!
「雲菱——」如果說在初聞邪先生的話時,盛京還有些許生疑,如今他是徹底的堅信。否則他實在想不出怎麼會有人能做得這麼絕,竟然連一條縫都不給他留下來!
「殿下。」如今留存在盛京身邊,也就是數名死衛。他們也都看出盛京如今是窮途末路了,但又實在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
「屬下等,勢必效忠殿下。」死衛們,最終只有這一句話。
「都下去吧。」盛京揉了揉眉心,知道現在他就是再做什麼,在雲菱看來,不過是困獸猶斗。
「是。」死衛無法,只得退下守著。
殿內余留盛京一人仰靠在炕上,他只覺得腦子一瞬間空蕩蕩的。他的眼神都已經迷茫,他將自己如此放空了許久,才緩緩的恢復思緒。
他想到第一次見雲菱,是在那縉雲侯府中。又或者其實更早,在盛繁華出事的那一晚。那一雙水盈的眸,就已經刻骨在他的心里。
「為什麼?」盛京想不明白,為什麼既然雲菱本該是他的女人,如何會不滿自己的際遇。按照邪先生所言,她已經貴為皇後了不是麼?一名女子貴為皇後,不已經是女中最尊貴的存在了麼?為何會不滿?
「來人,請邪先生過來一趟,或者看邪先生在何處。」盛京覺得非常有必要知道這些事,否則他永遠不能明白。
「是。」死衛當即去安排,不想邪先生不多時卻已來此。
盛京听聞通報,立即起身出來迎。
「邪先生請——」盛京將邪先生請上座,命人看茶後並未率先開口。
邪先生在飲了幾口茶後,才緩緩道︰「殿下尋老夫何事?」
「邪先生莫笑話,吾如今不過待罪之身,何當得起殿下之稱。」盛京自嘲道。
「殿下有帝皇之相,無需妄自菲薄。」邪先生倒是難得的,在盛京面前說了一句好話。
「話說至此,敢問邪先生這雲德皇後,是怎麼回事?」盛京直接將話題繞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上。
邪先生听言站起身來,有些高深莫測道︰「雲德皇後,其實亦不過是殿下您登上帝座的墊腳石。只要將她送入帝陵之中,您的帝皇之位才會穩當。她便是知道自己的命運,所以在垂死掙扎。」
「原來如此。」盛京似恍然大悟道,腦中卻想起往日種種。很明顯邪先生對雲菱很有興趣,似乎總想將她帶走。
「可如今她與我無半點瓜葛,恐怕即便是將其送入帝陵,也不管我什麼事了。」盛京幽嘆道,神情顯得落寞︰「再過幾日,便去九曲山也好,至少有生之年性命無憂。」
「非是如此,雲菱此女的命運,與殿下您有剪不斷的瓜葛。你們會互相影響,她越是強,順應天理循環,您也會變得越發強大。只要您自己不言敗,總可以將她拿下。」邪先生卻斷然道。
「哦?可如今我確實在敗局,而且不瞞先生,如今是毫無出路。」盛京也不怕坦言道。
「真的沒有出路了麼?」邪先生卻反問。
盛京听言怔了怔,良久之後他才看向邪先生︰「先生此來,便是要助我?」
「正是。」邪先生見盛京領悟,眸中的鬼火跳了跳。
「我盛京,何德何能,可得邪先生相助。」盛京站起身來,恭敬向邪先生作揖道。
「殿下禮重了,老夫只因不想妖孽禍國。雲菱此女,必禍盛氏江山。老夫等若不能阻,只怕將灰飛煙滅不說,亦對不起太祖皇帝的知遇之恩。」邪先生的話合情合理。
盛京也不去多問,他是聰明人。知道很多事他該知道,很多事他可以不必知道。他要的是帝位,那麼邪先生要的是什麼沒關系,只要後者的目的,是要以他登基為前提便可。
「老夫這就帶您去太子府。」邪先生提議道。
「恭敬不如從命。」盛京就愁著進不去太子府,如今有邪先生出手,他是放一百個心。
……
彼時厲王府
雲菱在安頓好盛啟之後,就給墨夜下了一條又一條的指令。而這一些,正好是盛京之後想翻盤的空隙,都被她給堵住了。
此時雲菱就在盛啟的書房之內,在她的跟前是盛啟專用的京都城沙盤。沙盤上清晰的標有京都城內的重點位置,以及駐軍和各個官職部門的辦公地點。可謂是非常詳細的軍用地圖,對于分析京都目前的局勢很有幫助。
「菱兒姑娘,您要麼歇一會。」墨夜見雲菱此刻還盯著沙盤,又是知道她昨夜一宿未睡,如今水眸下還有一片青色,所以提議道。
「還有一個變數。」雲菱盯著太子府所在方向道。
「什麼變數?」墨夜認真詢問,他知道雲菱不會胡亂說。雖然後者是個十三歲的姑娘,但是她以她的睿智和全局思想征服了很多人。這很多人里,就包括了曾經看她不順眼的墨夜。
「邪先生。」雲菱皺了皺眉毛,旋即想到盛啟說過的,邪先生這種人,忌諱陽剛的凶煞之氣。
「此前由朱八帶領的,那些困過邪先生的人可還在?」雲菱詢問道。
「除去死傷者,余留不多。」墨夜回復道。
「帶他們來見我。」雲菱下令之後,卻又搖手道︰「來不及,你讓這些人將他們當時困邪先生的作法,教導給新一批人。借由此前有經驗者,即刻去太子府上,在那太子府書房蹲守著。」
「屬下立即去辦。」墨夜听得出雲菱此令的急促,也不必後者催促,他就親自去督辦了此事。
雲菱卻還沒有放松下來,她還要等墨夜回來稟報才能安心。
「啟稟菱兒姑娘——」然不多時,門外卻有影衛稟報。
「何事?」雲菱發問道。
「魅夜求見。」影衛回稟道。
雲菱听言自去打開門來,看見了面色習慣性蒼白的魅夜,她急步跨出門檻道︰「隨我來。」
「是。」魅夜跟上雲菱的腳步,一路去到盛啟的寢殿。
隨後魅夜看到生機薄弱的盛啟,他的臉色頓時更難看︰「王爺這是怎麼了?」
「很不好,非常不好!」雲菱坐在床沿上,伸手握住盛啟有些灰白的手掌道︰「身體消耗超支,內力完全無法恢復。而且跗骨之毒,已經在滲透他的心脈。如果他的身體被毒素完全滲透,那麼屆時即便有解藥,只怕也無濟于事。」
「請交給屬下看看。」魅夜听言神色凝重,可是他不敢相信昔日強大的盛啟,今日會虛弱成這般。
雲菱微側開身,讓魅夜得以為盛啟把脈。後者在越發仔細的診脈後,面色就越發的沉重下來。
「菱兒姑娘有何看法?」魅夜只覺得平身所學,似乎都不能用于幫助此時的盛啟了。
「如今他的情況,我暫時能夠維持不惡化。但是要完全治愈,最核心的問題還是跗骨之毒必須解。這是將他拖成這般的根源,所以我想我必須去一趟皇陵。」雲菱的想法令魅夜震駭!
先不說控制盛啟的情況不惡化已是神佛之能,雲菱還想要去皇陵之中!那皇陵就是他帶了精銳影衛都闖不過去,何況她這樣嬌弱的少女。
「皇陵還是交由屬下去,您是決計去不得的。」魅夜想定,毫無商量余地道。
雲菱卻搖頭︰「皇陵我總要去一趟,如今沒有人想到我會去,反而是我去皇陵的最佳時機不是麼?」
「不可!屬下決不答應,想必王爺醒著也絕不答應。」魅夜卻回答得十分堅決。
雲菱沒想到魅夜會如此斷然,一時間倒真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皇陵屬下來安排,一定找到關于跗骨的更詳盡文卷。您只需留在王爺身邊,並且穩定京都城中的局勢便可。屬下必然能帶著關于跗骨之解藥的消息回來,請您一定要相信。」魅夜握拳道。
魅夜也經歷了昨夜的廝殺,更為雲菱的布局做了不少事,所以他很清楚讓這少女留在京都,是非常明智的抉擇。至于皇陵,他反正去過一次,再去一次還熟悉些。
「好,我等你好消息。」雲菱畢竟放心不下盛啟,所以在魅夜的強烈要求下,答應了他的請命。
「多謝。」魅夜拱手道。
「是我謝你才對,不過在你走之前,要把我讓你幫忙弄的那些東西給我搬到厲王府里來。還有你要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好,並且多準備一些東西。我這兩天會整理一些對你有利的東西出來,再給你準備一些毒,確保你的勝算更多。」雲菱定下主意後道。
「一切听從您安排。」魅夜知道雲菱想得周全,所以沒有拒絕她的好意。
「那無他事,屬下便先告退。」魅夜見雲菱一直握著盛啟的手掌,那眼神多半時候也停留在後者的身上,當即識趣的告退道。
「嗯,下去吧。」雲菱听言卻站起身,只見她將盛啟的手放回被窩里,卻是要跟魅夜一同離去。
「您不歇會?」魅夜看得出雲菱很疲乏。
「不了,先等墨夜那邊的消息,而且一會要去看一下朱八的情況。」雲菱揉了揉眉心道。
魅夜皺了皺眉勸道︰「朱八哪兒自有軍醫看著,您無需親自跑一趟。有什麼問題,您遣了人去問軍醫,讓軍醫好好檢查,隨後再來回報即刻。」
「我是不放心——」
「再不放心,也要放心。您的身體吃不住,若是人垮了,何人來照顧王爺?」魅夜肅然問道。
雲菱听言蹲下腳步,似被一言點醒,她抬眸看向魅夜,看見後者眼神中的殷切。她當即點頭道︰「你提醒的沒錯,是我分不清重點了。多謝點醒,我會注意。」
「如此便好,屬下告退。」魅夜這才拜退先去。
雲菱吁了一口氣,回頭看著榻上的盛啟道︰「你身邊果然是有不少良才。長風性爽直,辦事明快;墨夜性謹慎,辦事嚴明;魅夜性謙和,辦事有條理。」
「果然如你所言,我就呆著你身邊就好。其余的自有長風墨夜,還有魅夜會去辦。你倒是什麼都想好了,可是我現在想你抱我咋辦?」雲菱伸了伸懶腰,有些困倦的說道。
不過她明白盛啟不會回她的話,所以她也就是想想說說而已。可她自己沒察覺,就她說的那空擋,她右手尾指上的尾戒,以及放在盛啟身邊的青劍都閃了一道微弱的青光。
……
重回書房,雲菱稍事閉目眼神,墨夜很快就來稟報。
「縉雲候求見,您見不見?」墨夜在稟完正事後才詢問道。
雲菱本意不想見雲錫,但後者在朝堂上的表現,讓她明白還得見上一見。
「經你這麼提醒,倒是還有一事沒安排。程國公以及此番受傷的王臣,都以王爺的名義送上一份禮。」雲菱知道盛啟的為人素來冷淡,所以給這些人送去一份禮,就已經足夠了,不需要再多說什麼話。說多了,反而會適得其反。
「此事已由王府管家安排了,您且放心。」墨夜在雲菱吩咐給將士們熬姜湯的時候,就將此事一並多了。倒是十分能舉一反三,不愧是盛啟的得力下屬。
「很好,將雲錫請去廳里,我隨後過去。」雲菱吩咐道。
墨夜有些踟躕,雲菱見他欲言又止,當即問道︰「還有什麼問題?」
「其實您雖未過門,然屬下等已將您視為厲王妃。作為厲王妃,您可以不必擔心任何人的威嚇。即便王爺受傷,您的身後還有邙山、潁州、洛州六十萬精兵,還有我等影衛一眾部下。」墨夜垂首握拳道。
雲菱目光看向墨夜,後者似察她之視線,卻是單膝跪地道︰「此言絕非屬下一人所想,以您在朝堂所為,當得屬下等尊敬。」
原來雲菱在朝堂上與盛京力爭,向滿朝文武力詞,硬撼皇帝、太後、太妃之舉,已經由某些大臣嘴中傳出。
作為收集信息的墨夜,當然是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些事。他才知道在乾坤殿里,他們這位未過門的小王妃,為了他們的王爺,是有多麼勇敢機智。那些言詞,讓他們由衷佩服!
你們不心疼,臣女心疼——
你們捫心自問,你們公平麼——
……
凡此種種,深入軍心。
「謝謝。」雲菱面對這樣的信任和尊敬,只有這兩個字回復。她知道墨夜選擇在此刻這麼說,是為了讓她在對面雲錫,甚至將來在面對其余人的時候,有充足的底氣和動力。
而墨夜此舉,卻是達到了效果,雲菱只覺得很暖心。她知道墨夜既然這麼說了,那麼影衛們,還有邙山軍,以及從未謀面的穎州、洛州軍,必然也會這麼支持她。
因為盛啟說過了,長風和墨夜,是絕對可以信任去用的人。她相信——
在隨後的會見中,雲菱也體會到了這種底氣的好處。
雲錫在听聞通傳說雲菱到來時,目光自然的看向門外。他看見雲菱背光而來,那細挑的身姿有一種此前他不曾見過的威儀。他確信在早朝的時候,這種威儀還不曾出現在雲菱的身上。這就像是毛毛蟲一瞬間化蝶了辦,讓雲錫有些不適應。
「爹找我何事?」雲菱進廳便問。
雲錫原本想要端的一些架子,一瞬間都沒了想法。
「你這就住在厲王府了?」雲錫關切詢問道。
「暫時是這樣。」雲菱自然的回答道。
雲錫听言皺眉勸道︰「此時不合禮制,恐于你自身不利。太妃不是好糊弄著,只怕她回府要趕你。」
「無妨,她這里我會想辦法。」雲菱既然要住進來,自然有考慮到這一層。
雲錫听言還想說什麼,雲菱卻轉移了話題道︰「爹既然來了,那麼我想請爹隨後周旋一下,將你認為有需要召集在一起,談論關于穩定朝局的大臣名單列一份交給我。」
「你要主持?」雲錫有些愕然的問道。
「嗯,不瞞爹,我手上握有六十萬大軍的軍令。」雲菱不怕直接告訴雲錫,因為她知道後者在這種時候,為了保住縉雲侯府的榮華富貴,必然是會跟她站在同一個陣營。否則他就不會在昨夜那般積極調兵幫盛啟,今日早朝又那般主動響應。
「厲王如此信任你!」雲錫差一點站起來,六十萬大軍的兵權啊!竟然就在他女兒的手上,這——這絕對是值得驕傲激動的一樁事。雖然這些兵權怎麼都不會落在他手上,可是想想也很美好啊!
「不錯,所以我希望爹做一做功夫。在未來一月里,決不能掉鏈子。」雲菱認真嚴肅道。
雲錫是朝堂上翻滾多年的人,當然明白雲菱的意思。尤其想到後者手上掌控這兵權,而且如果他沒記錯,厲王最為得力的影衛軍的令牌也在她手上!雲錫剎那間明白,如今的雲菱手上,握著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實權!
「爹會安排,你放心等著。」雲錫這一刻,果然表現出難得的與雲菱齊心態度。
「那我等爹的好消息。」雲菱絲毫不意外。
雲錫隨後聊了一些閑話,但知道適可而止的離去。期間再未提讓雲菱回縉雲侯府一說,因為他明白盛啟既然如此信任雲菱,必然不會虧待了他。他也清楚也許這個女兒,將要譜寫一段巾幗傳奇。
而在雲錫離去後不久,齊向天也來王府求見雲菱。後者只讓他配合雲錫的作為,而這親家兩人,在斗了許多年後,第一次攜手合作……
那時候的邪先生,還在太子府外徘徊。因為墨夜那很強的舉一反三能力,太子府里里外外,都被數量眾多的,軍功不俗的將士守衛者。而且他們的守衛,互相配合形成陣勢,這讓邪先生要進去都有些棘手。
「如何是好?」盛京只覺得頭皮發麻,雲菱根本不值將他算計得妥妥的,還將邪先生這個因素也安排得妥帖。
「此女的心思縝密,倒是前所未見。」邪先生眼眸中的火邪異跳動,那火苗里卻有雲菱的影響,顯得十分古怪。
盛京的心都有些發涼了,可是他又有一股不服輸之意。對方說到底不過是一屆女流,怎麼可能壓得過他?
「對,要的就是你這種信念。」邪先生突兀道。
盛京被驚了一跳抬眸,眼神被邪先生眼里的鬼火所吸引。他只覺得這一股火里,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只要他得到了,就能夠為所欲為!
「你要堅信,你可以將雲菱此女收拾掉。」邪先生的聲音出奇的變得柔和,盛京鳳眸微斂,眸底有幾許隱晦的邪光。
那時邪先生瞳孔里的鬼火,似乎能跳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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