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淡淡的藥苦味,隨著敷上了傷痕而在空氣中擴散開來。愨鵡曉從街上請來的大夫正替墨年夕處理胸前的劍傷,溫可顏凝著胸前的那片血痕模糊的傷口,身子都瑟瑟發抖。
這傷口大概痊愈之後也會留下一道難看的疤痕吧,真是苦了這年夕。
「奴婢陌小薇/陌小淚,見過王妃娘娘。」兩名面容有些相似的的女子跪首在地,對著溫可顏叩首行禮道。
溫可顏這才從淺薄的恍惚中回過神思,眸華緊蹙的凝著跪地請安的兩名丫鬟道︰「你們來這做什麼?」
「奴婢是陌小微,這是奴婢的妹妹陌小淚。奴婢姐妹倆是奉了王爺的命前來侍候王妃的。」一名淺藍色水眸似剪的女子輕含瓊首,細語回答道來眇。
「你們姐妹倆回去吧,我這不需要人侍候。」凜然眉角,清淡冷華的面上凝著白雪般的柔潤,盈盈淺薄。
「王妃娘娘千萬不要啊!若是奴婢姐妹倆被攆回去,王爺定會責罰奴婢姐妹,就請王妃仁慈收了奴婢姐妹二人吧。」
「是啊,王爺擔心王妃忙不過來特意派奴婢姐妹過來服侍王妃。王爺說過若是我們不能留在這,就讓奴婢姐妹把項上的腦袋給留下。」另一名喚作陌小淚的女子聲色淒淒的話語淚先流,無凝珠淚,眸中驚恐的寒懼,直入了溫可顏的華眸之中療。
唇角勾如皎潔新月,絲絲柔和的笑,淡然著天邊的淺藍。溫可顏無奈的一聲輕嘆,對著跪地淚流的陌家姐妹輕道︰「那你們就留下吧。」
大夫清理包扎好了傷口,又開了一劑藥方。溫可顏吩咐著陌小微跟著大夫前去抓藥煎熬,又讓陌小淚去廚房炖一些補品。嘈雜的屋子總算是又恢復了安靜。
「瞧這傷口起碼得在床上躺上半個月了,你啊,怎麼就傻的去刺殺他呢。「低聲的一句責備,溫可顏滿眼疼惜的凝著床榻上躺著的墨年夕。
「小姐……我……你剛才為什麼要替奴婢頂罪?我……我……利用了你,我對不起你啊!」墨年夕語氣哽咽,眸中虧欠著不敢直視溫可顏憐惜的疼意。
「這不關你的事,你也是被人給利用了,找錯了仇人。」溫可顏莞爾嫣然一笑,溫和的笑意不帶著一絲絲的惱恨。
「小姐,難道你不怪我?」面對著溫可顏如此的寬容溫情,墨年夕愧疚的低垂下了暗淡的眸子。
「怪你?怪你什麼?怪你再沐微瀾對我下毒手時你暗中幫了我?」淺笑著,溫可顏一手撫上了墨年夕額角的發絲又柔語道︰「年夕啊,其實今日我出府去就是證實當年墨家枉死的真相,我想告訴你的是,你被人給利用了,真正滅你墨家九族的是太後與皇上。」
「太後?」墨年夕臉色一陣慘白,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眸子,驚愕的神色緊凝在了溫可顏的面上。怎麼可能是太後?如果自己的殺父仇人是太後,那自己跟著她半年多,替她做了那些事,豈不是認賊作父!
溫可顏見著墨年夕如此反應,也猜想到了沐太後一定是利用了墨年夕,給了她虛假信息,突地為墨年夕有些難過︰「就在老皇上還未退位時,太後與皇上就囚禁了老皇上,任何人不得探視。就連老皇上平日最寵愛的六王爺蘇傾城也不能入內探視。你父親與老皇上交好,以往曾在你父親面前提過傳位之事,老皇上仙逝時只有皇上與太後在側,向天下人昭告皇位已傳于皇上,但天下及朝著大臣質疑太深,皇上與太後便想到讓你父親做證人,證實老皇上的確是將皇位傳給了皇上,但你爹為人耿直,不願歪曲事實,就被他們設計陷害你父親派人行刺七王爺,皇上一怒之下誅了墨家九族。」
話語說完,溫可顏見著墨年夕已是全然愣住,連那雙黑色的眸子都忘記了轉動,可想而知這真相對于墨年夕是如何的令人震驚。
「年夕,你沒事吧?」見墨年夕半響都沒有言語,溫可顏擔心著問出了聲。
「這些都是王爺告訴你的吧?」清冷著面色,墨年夕似不能接受一般,那待自己如同親閨女一樣的沐太後,竟是蛇蠍毒辣的殺父仇人!
「不,王爺從未提及過此事,我是托人打听的,若是你不信,你自己大可花銀子請江湖中人打听。」也不在與此時的墨年夕做過多的解釋,溫可顏淡淡起身,唇角微笑道︰「你先好好休息會,我去看看小魚兒那丫頭。」
青翠吐芽發新枝,暖陽晴日耀人心。溫可顏前去看望了小魚兒一翻後踏出院子時,突然覺得周圍的樹木都長出了細女敕的新雅,府外偶爾傳來一陣陣 里啪啦的鞭炮聲響,溫可顏這才驚覺明日就是除夕了。
除夕?前世的除夕自己才發覺身懷有孕,那種悸動的心情,她至今都還清楚的記得,如今,自己四面都隱藏著各種敵人,自己與那薄涼之人卻又是各種牽扯,溫可顏覺得自己身心疲憊,每一步走來都心酸寒顫,心底的苦卻又是無法訴說,在有一顆堅強的心,卻還是會累,會疼。
腳步懶散的游蕩在小徑處,溫可顏才發覺自己無處可去。原本心里對著蘇墨黎的恨也微微有了一絲轉變,那種感覺應該是憐憫吧,認自己的殺母仇人為娘親,想必這十幾年,他更是無法訴說的悲傷,想來前世也未必是他直接害死了自己,溫可顏微微的有了一絲惻隱之心。
腦中一閃而過蘇墨黎臨走前眸中悲哀無奈的神色,溫可顏的腳下不由的來到了清風閣。站在閣樓下,溫可顏卻又不情願踏上去,心里也在掙扎著,是該恨事該怨,還是略微的心疼。
哎,無奈的淺嘆一聲。溫可顏調轉回了身子,正準備抬腳離去,卻從閣樓上傳來一陣 里啪啦的砸碎聲響。
「啊!」一聲聲嘶怒吼從閣樓上傳了出來,緊隨著從閣樓上的窗戶處飛落下一只紫砂壺的杯子,恰落在了溫可顏的腳邊,驚的讓人心下寒顫。
溫可顏驚愕的抬眸,閣樓中又傳來了乒乒乓乓的砸碎聲。杯落地,碎響的支離聲,尖銳刺耳。溫可顏抬腳,身子利索的蹬上了閣樓。
屋內,那尖銳的破碎聲響,震耳欲聾。溫可顏踏進房中時,滿地的碎渣殘痕,就連平日整齊的書櫃擺列著的書籍也撒落在地,窗前那一身月白色的蘇墨黎哭笑難辨,只是發狂般的暴怒,將房中所有能砸得能摔的,都摔在了地上解恨。
只是越解越恨,越摔心里越是暴怒。
「老妖物,老妖物,總有一天我會將你碎尸萬段!」癲狂著發笑出聲,蘇墨黎顫顫著對著窗外怒吼著,沙啞著聲色,又自顧的大笑,整個人如發魔般的巔瘋。
「蘇墨黎,你干什麼!你在這鬼嚎什麼。」溫可顏大步踏過地上破碎的殘痕,一把拽過狂笑中的蘇墨黎,那猙獰的面色,眼角里還殘留著一滴的淚意。
溫可顏心中一鄂,到底是什麼竟讓蘇墨黎恨沐太後恨到如此地步,都隱忍了十幾年的恩怨,為何還是會失去理智?
輕睨的低眸睨了溫可顏一眼,訕訕的苦笑,蘇墨黎轉身又凝著窗外,失聲的瘋笑著,眼里的傷痛,深深的劃過溫可顏的眸子。
瘋子!瘋子!溫可顏心里怒急,抓過蘇墨黎的胳膊,利索的抬手,重重的一耳光,毫無征兆的甩在了訕笑中的蘇墨黎面上︰「蘇墨黎,你給我清醒點,你要死不要連累無辜的我們跟你一起死!」
「啪」的一聲耳光,火辣辣的灼熱感立即傳入了大腦,蘇墨黎也從癲狂中清醒過來,雙眸迷離的深凝著溫可顏動怒的面色,眉角淡淡的凝了一絲淺笑,伸出手指,撫上了她臉頰上的鞭痕,大拇指的指月復輕柔的拂過那道清晰的傷痕,薄薄的鋒利紅唇輕語出聲道︰「還疼嗎?」
那深情如水的溫柔,如春花秋月般的美好。溫可顏在接觸到蘇墨黎投遞下來的灼灼眸華時,心里莫名的一陣跳動,往後退了幾步,離開了蘇墨黎的接觸。
伸出的手掌就那麼空洞的揚在了半空中,蘇墨黎的唇角噙著一絲絲的憂傷。心中無法難言的傷痛卻是無處可訴,長臂一撈,就將後退中的溫可顏撈入了自己的懷中,緊緊的抱著,將頭深深的埋進了她的三千碧發中。
時間彷如就此停駐,他只想著將她抱著,擁著,不願在去想過多的事情。
「顏兒,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為何如此恨溫安染與溫府,你們之間究竟有何大仇?」埋在溫可顏墨黑的發絲中,蘇墨黎嘟噥著發出含糊的音色,漫散著問著被自己緊抱的溫可顏。
溫可顏的身子微微一僵,眉角清冷著陰冷森然,輕啟薄唇,一字一句道︰「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蘇墨黎唇角微顫,還想著問些什麼,卻似發覺溫可顏的身子竟寒寒著有些發顫,索性將心中的疑惑隱忍在了心中。只是越加將她抱緊在了懷中。
時間如雕刻般被人雕印了下來,溫可顏也忘記了要去掙扎,只是僵硬著身子,任由著他緊緊圈固著,這一刻倒是協和的寧靜,也許他們之間大概還有著那麼一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淒涼吧。
心口處莫明的一陣微疼,溫可顏緊蹙了眉角,一手撫上了心口之處,那種疼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壓抑,讓溫可顏的身子都微微有些木楞。
「小魚兒?」沒來由的感應,讓溫可顏心里一顫,若真是小魚兒出了事,那自己該如何繼續生存在這舉步維艱的地方,前世小魚兒跟著自己,花樣般的年華還未嫁人卻是香消玉損,今生自己無論無核也得保她一身安寧。
美眸瞬間暗淡驚恐,嘴里呢喃著喚著小魚兒的名字,抬腳轉身,溫可顏如中邪般的沖了出去,跌跌撞撞,摔倒了又爬起來,整個人如同陷入了魔幻般。
「顏兒!」懷中落空的蘇墨黎,對著溫可顏踉蹌倉惶逃竄的背影一聲大喝,焦急擔憂的神色擠滿了額角,蘇墨黎身子騰空凌躍就從窗戶處躍了下地,緊追著溫可顏而去。
「小魚兒,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溫可顏一邊疾跑,心里一邊祈禱。小魚兒雖說只是她的丫鬟,可畢竟生活在了一起七八年,童年時身世被人鄙夷,無人願同自己玩耍,是她,小魚兒陪著自己度過了暗淡的童年,親人對自己冷漠冰寒,也是她,小魚兒,陪著自己給了親人的關懷。一切,似乎都顯得太空洞,當自己重生而來時,溫可顏才知道這世上真心待自己之人一直是她小魚兒時,她發誓要給小魚兒一個完美的家庭,如今,只怕是……
剛踏進冷院處,溫可顏那雙驚異的眸子已是瞧著了大敞開的房門,心里不好的預感也越來越強烈,身子如風般跑了進去,里面,小魚兒渾身是血的躺在了地面上,從小月復中流出的血液浸滿了她的全身,在青色磁色的地面上,盛開著,猶如一朵朵血色妖姬,刺目的令人心顫。
「小魚兒!!!」止不住的一聲驚呼,溫可顏沖上前抱住了了血泊中的小魚兒,猩甜的血味充刺著整間屋子,那鮮紅的血液沾滿了溫可顏的衣裙。
「小魚兒你快醒醒,快醒醒,怎麼會這樣,都是我不好。來人啊,快來人啊……」溫可顏驚慌失措,鼻子微酸著有了些鼻音,那雙驚恐中的雙眸已是淚珠滾動,神色悲痛的凝在了小魚兒的面上。
伸手嘆了嘆小魚兒的鼻息,溫可顏頓時一聲嚎呼,不可思議的瞪著懷中緊抱著的小魚兒,不可能?絕不可能?她的小魚兒怎麼會死,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
緊跟著追進來的蘇墨黎听著溫可顏那撕心裂肺的大嚎聲,心口處泛起了一陣疼意。當他瞧見溫可顏整個人如同丟魂般抱著渾身是血的小魚兒時,心口處竟是疼的心酸。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對她的感情卻是悄然著發生了改變。
蘇墨黎腳步沉重走上前,伸手嘆了小魚兒的鼻息,眸色無奈的凝著失魂中的溫可顏,細語道︰「她已經沒氣了,我讓人好好把她安葬了。」
「不,她沒有死!她沒有死!!誰也不許動,誰也不許動她!!!」溫可顏一陣撕心竭底的咆哮,一把推開蹲在自己面前的蘇墨黎,兩眼憤恨如餓狼般,陰森的恐怖。
「顏兒,起來,人死不能復生,你就別太傷心了。這仇我一定會替你報!」蘇墨黎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自己這王府明里暗里還不知道被人安插了多少眼線,如今卻是在大白天堂而皇之殺人,蘇墨黎心中恨的要命。可是如今崩潰中的溫可顏更讓他心痛,難以放下。
伸手扶住溫可顏的雙肩,蘇墨黎只想著將她摟在自己懷中,哪怕她跟以往一樣對自己不屑,他覺得心里也好受。
「別踫我,休想將小魚兒從我身邊奪走!」溫可顏一聲大吼,雙眸紅腫的緊凝著自己懷中的小魚兒,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顏兒,別這樣,我求求你,不要折磨自己!」蘇墨黎只覺得自己心痛如刀割,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會為一女人而心如刀割,伸手用力的帶起癱坐在地的溫可顏。
「不,不要踫我,我要跟小魚兒在一起。不要拉我!」隱忍在眸中的淚水,終是不堪的滴落了下來,那麼破碎,溫熱的淚水無聲的掉落在了小魚兒的臉頰處,一滴滴,如繁華盛開,晶瑩的灼目。
「嗯……」躺在血泊中的小魚兒,嘴里迷糊的發出了一個字音,微弱的單薄,卻還是深深的傳入了溫可顏的耳里,震驚不已。
溫可顏雙眸流轉波粼,唇角卻是欣喜的裂開了一道好看的弧度,燦爛明媚的動人。睜開了蘇墨黎的懷中,蹲伸手嘆了嘆小魚兒的鼻息,緊接著整個面色大喜,調轉回頭對著蘇墨黎激動的說道︰「她沒死,她還活著。黎,快救救她。」
蘇墨黎被她那一聲親昵的「黎」叫得心神蕩漾,按耐住心中的激動,讓人去請了大夫,又回到了溫可顏身旁,突然之間,蘇墨黎覺得她的笑,是世界上最迷人的東西。
只是剛才小魚兒明明是斷了氣,為何會又死而復生?蘇墨黎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會是她的眼淚?她的眼淚能令人起死回生?
蘇墨黎被自己大膽的猜測震驚不已,沒想著她竟會是如此神奇。只是靜靜的深凝著溫可顏喜笑眉開的臉色,心里也暖暖的一片柔軟。
拂袖轉身離去,蘇墨黎回到清風閣中,不顧著屋子里的凌亂,讓風凌雲去將夢汐調到溫可顏院子中。這王府的牛鬼蛇神實在是太令人防不勝防,只有派自己能信任的人,蘇墨黎才覺著自己心里能踏實安穩。
淡淡的唇角勾笑,蘇墨黎不禁撲哧失笑,看來自己真是有些不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