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尸體失蹤
當日,葉玉卿曾囂張地從自己的靴子里面抽出一把鋒銳的匕首,扎進桌子里面朝她示威。雖然只是一會兒功夫,但梅香城對自己的眼光十分信任,她當時在黑紗下有認真打量過那把匕首,厚零點三分,寬一寸。刀柄完全由黃金塑成,雕工精美,她確信那是一把削鐵如泥的絕世神兵,絕對價值連城。
能讓葉玉卿隨身攜帶,那自然是她的心愛之物。既然是心愛的東西,就不會輕易離身。她剛剛看過了,那把匕首的確還在葉玉卿的靴子里面。待會兒,只要仵作驗出與死者身上的致命傷口吻合,她的匕首就是最值得懷疑的凶器,到時候就加上其他的證物相佐,定叫她再無翻身之地。
「威武郡主,還請您取出匕首,本相即刻令人校對!」蘇奉對葉玉卿客氣地說道,葉玉卿卻靠著椅背,眯著眼楮狀似養神,不予理會。蘇奉暗自氣得要死,卻也不敢輕易挑釁,他求助般望向第一藍,第一藍也不理他。
蘭韻藐視地看了蘇奉一眼,說道︰「梅香城說凶器是這樣類似的匕首,僅憑她一句空話,你就敢檢查我家郡主的隨身之物。她的話是天旨嗎?蘇相還是老了,這麼輕易就被這女人給繞暈了過去!倘若哪天她突然說你兒子是外面來的雜種,你是不是二話不說就回家把你夫人吊起來審問她的奸夫是誰?」
蘇奉一口老血噴出來,差點兒暈過去,他急促的呼吸著,才忍住了當場失態,卻哆嗦著唇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旁邊有人竊笑,有人屏息,有人憤怒,有人漠然……
坐在蘇奉身邊的左督御史葉北城主動接過了話道︰「蘇相,劉家父子證詞反反復復,無論他們的話可不可信,都不可否認有戲弄朝庭命官之嫌。下官以為,對于此等無視律法的刁民,必須按照承元律例,先重責三十大板,再作計較。至于凶器比對,按照公堂審問秩序,到了這一步也理當先帶上尸首,由仵作當庭檢驗過後,確認了凶器大抵類型,才可校對嫌疑凶器。」
這是正規的問審秩序,雖然蘭韻話說的不客氣,但不得不說,蘇奉的確是急于看葉玉卿笑話,而上,再加上被梅香城看似有道理實則完全是狡辯的話給繞得有些暈,而不自覺地就徇私了。
蘭韻嬌笑道︰「就是呢!應該按照秩序來嘛!該做的不做,不該做的卻搶著做,蘇相太心急了。」
蘇奉嘴角歪了好幾下,才僵僵地說道︰「葉大人說的是。來啊,將劉家父子拖下去,各自重責三十大板,把之前六位證人的尸體抬上來。」
「大人饒命啊!小民絕無戲弄大人之意。求大人饒命啊!啊啊……」
「大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饒命啊!啊……」
劉家父子二人驚懼地叫嚷著被官差拖了下去,很快外面就傳來二人鬼哭狼嚎的叫聲。葉北城居高臨下地望著梅香城淡淡道︰「主告,刑事案件問審,一切都需憑事實與證據說話。倘若僅憑耍嘴皮子便能定論出誰是誰非,這世間便也不需要擺設公堂,由他人審理了。你分明毫無憑證,只憑猜測卻敢狀告蘭當家殺死八方客棧五十七人,分明是刻意擾亂公堂,戲弄我等。本官希望你接下來,莫要再空口白舌,胡亂說話,否則莫怪本官治你一個胡亂攀咬狡辯,污蔑栽髒之罪!」
「是呢,以為這天底下就她一個聰明人呢!嘿,可笑。」蘭韻不陰不陽地輕蔑一笑,叫梅香城瞬間氣得全身發抖,卻也不敢在此造次,她只能當作沒听到一樣,客氣地回應葉北城︰「大人說的是,是香城多嘴了!」
「嗯!」葉北城不平不淡地輕應了一聲,轉向蘭韻︰「蘭當家雖不是罪犯,卻也暫且尚未曾擺月兌嫌疑之名。公堂肅穆,非喧嘩之地,還望蘭當家能謹言慎行。或許我承元國提督府比不上貴國武王府顯貴,卻也是一國律法歸中之地。人無完人,我們審案或許有錯漏之處,若有得罪,本官先在此告罪一聲了。」
什麼叫提督府比不上武王府顯貴,他在說她和卿卿仗著身份不把他們放在眼里嗎?是蘇奉針對她們,她反擊有什麼不對?這是在承元國,若是在玉玄國,敢這麼得罪卿姐,早被收拾得渣都不剩了。要不是最上面坐著的是卿姐家的,她們會這麼給面子?
蘭韻心里極其不爽,按她的脾氣,她肯定會發毛的。只不過……看了眼說話的人,再看了眼根本不理人的葉玉卿,她終于是閉上了嘴,可有可無地輕哼了一聲,當作回應了。
葉北城也不介意,他一邊打壓了一番,說梅香城的話可以說已經很重了,但沒人說他不公正,因為梅香城的確過份了。
公堂里一時無人說話,靜謚中,襯得外面劉家父子的嚎叫越顯淒厲。
葉玉卿微側著身子,靠在椅背上,她半眯著眼楮昂起臉,一手支額托腮,仿佛在冥想。翹起的二郎腿無聲地打著拍著,縴細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以撥動琴弦的姿勢靈巧地叩動著,動作順暢,美麗妖嬈,仿若翻飛的蝴蝶。細碎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然而許多人都感覺到自己仿佛看到美麗的音符,也听到了動听的樂律自那飛舞的指尖下歡快地跳躍。
她坐在這有著上百人的公堂上的正中央,卻自成一個世界。與高高在上安靜地坐著的另一個世界,遙相呼應。他們的存在仿佛與這喧鬧的畫面格格不入,卻又有種說不出來的和諧。
梅香城面紗下的臉黑如鍋底,即使她自信稍候就能將葉玉卿打入萬劫不復之地,知道她根本不必將她放在眼里。但葉玉卿如此目中無她的態度,卻還是狠狠地戳傷了她的自尊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開始那種完全佔據上風的優勢已經漸漸消失的緣故,哪怕是再怎麼自信,此時梅香城都已經開始沉不住氣了。
而葉玉卿對她自始至終的不予理會,也讓她時刻有種在自說自演獨角戲的小丑感覺,仿佛她根本就不配與葉玉卿說話似的。這感覺很不好,讓梅香城總有種想要沖過去撕碎了她臉上那份從容與無視的沖動。
可是,沖動是魔鬼,現在要不得。
而且,葉玉卿這種慵懶行為就真的是沉得住氣的表現嗎?或許她是不敢反駁呢!那亂敲的手指分明是在舒緩緊張,眯著的眼楮根本是在思量對策。對,就是這樣子的。她不敢拿出匕首來,就是害怕拿出來後,就與死者身上的傷口對上了。
等著瞧吧!稍候看她還怎麼囂張。
梅香城剛剛說服自己平息了些情緒,卻不料去令人抬尸體上來的官差,再回來時居然說,尸體沒有了。
眾相嘩然,梅香城尖銳的喝道︰「不,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她明明派了自己的人看住那六具尸首的,她就是怕中途發生意外,被人做了其他什麼手腳。之前她派去的人還來給過她暗號說是一切順利,可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在提督府的後堂里,六具尸體竟然不翼而飛,而且當場什麼證據都沒有留下,而且還沒有驚動任何人。而她派去的人,卻沒有來向她回報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梅香城臉上青青白白地轉換,滿目的不可置信。蘇奉臉上紅紅紫紫地轉換,再不敢自作主張。他知道葉玉卿對他沒有好印象,只要他敢說一句讓她不順耳的話,她肯定當場就會再一次讓他下不來台的。即便他是按照程序來辦的,她也不見得會給他面子。
所以,蘇奉立即裝作手足無措地向左右討法︰「趙大人,葉大人,這這這,你們說,該怎麼辦?趙大人,好端端的尸體怎麼會突然不見了,看守的人怎麼都不來報?」
他這是似有若無的想要推卸責任,想讓趙青鋒接案了。趙青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倒也沒有推卻,他已經看出來了,讓蘇相繼續問審下去,絕對會走不少的彎路,中間得出不少笑料。他連忙吩咐下面的人去追找尸體的下落,自己向上首座的第一藍請示道︰「啟稟八王爺,此案關系重大,尸體莫名遺失,案件已暫時無法審理,是否將案體推後再審?」
第一藍終于抬起頭看了一眼,清冷冷的目光掃過堂中的三人,葉玉卿坐著沒動,蘭韻十分燦爛地笑著,很友好地朝他揮了揮手打招呼,這可是卿姐的男人叉叉的爹呢!語琪鈴音和蕭蕭都見過好多次了,她今天卻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還一句話也沒有說過的。
第一藍看了會兒蘭韻,隨即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可有可無地從暗自咬牙切齒地偷瞪蘭韻的梅香城身上一略而過,隨即再次垂眸去看桌上的案卷,淡淡道︰「本王只應旨主審一次,若各位覺得此案已經不需要本王了,那便推後吧!」
無論是主告梅香城,還是被告的卿卿蘭韻,都不願今天的審案就此擱置。因為梅香城害怕遲則生變,畢竟一切都是她策劃了好多天才有這種局面的陰謀,一不小心就會全盤皆輸。+她一定害怕夜長夢多,恨不得立即結案。而卿卿,尸體失蹤這個環節本來就是她安排的,既然是她要讓之遺失的,自然就沒有再找回來的道理,那麼案件推不推後,又有什麼關系呢?
她們之所以不說話,等著他來示意,那是因為梅香城不敢在這里違逆他的話。卿卿則是對案審過程完全無關注,才不管他推不推後呢!
他不想再來一次了,這世上多的是女人用愛慕的眼神看他,以前他只覺得厭煩,只覺得那些女人無聊。可是堂下站著的那個姓梅的女人,她帶著極致傲然,又強烈佔有性的仰慕眼神,竟然會讓人感覺得惡心。他根本不想再看到這樣的人,只覺得看多了甚至會污了自己的眼楮。
梅香城一直都在暗中關注他,見他明明看下來,看了葉玉卿一會兒,目光也在蘭韻臉上稍有停留,卻仿佛沒看到她一樣,頓時心里如同打翻了醋桶,嫉妒到心痛。
見蘭韻一副花痴般直白白地盯著第一藍看,還笑得那麼諂媚惡心,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都從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看著第一藍的,就怕引起他的反感,她知道他那樣的男人必然是眼高過頂的。男人都一樣,對于送上門的東西,從來都不會放在眼里,尤其是像第一藍這樣的男人,他什麼美人沒見過?
所以,即使她心里想得發狂,卻始終都把握著一個度,在欲擒故縱。雖然一直以來,似乎沒什麼效果,但她也肯定,她若敢主動送上門的話,那結果肯定只會更糟糕。
可是,她沒想到自己不敢主動示好,蘭韻卻敢在這麼多人面前,不要臉的朝第一藍拋媚眼。明明人家根本理都不理她,還毫無廉恥地不停發,騷,笑得那麼下賤。即使明知道第一藍不可能會這麼輕易的看中蘭韻,她心里仍然很不舒服。因為蘭韻那種臉太讓人嫉妒了,如此精致,可說世間絕無僅有,連她和葉玉卿,甚至是夜婉玉都比不上。
這樣的美人,主動送上門,雖不見得有多珍貴,但恐怕也沒有幾個男人真能狠得下心拒絕吧!她擔心第一藍會被蘭韻那張臉引誘,因此而嫉妒得恨不得當場給她甩幾個巴掌,最好能把她的臉打個稀巴爛。
蘭韻當然不知道梅香城的小人之心,更不知道自己的友好笑容在她眼里變成了拋媚眼,成了發騷。但是她也不介意,因為她心里當真很高興,也許在別人看來第一藍根本就沒有理會她。但她看到了,他是有回應的。在面對她的揮手時,他雖然沒什麼表情變化,但卻在不經意間輕輕眨了下眼楮,似乎只是很自然的生理反應。
可是她敢肯定,那一下眨眼是給她的回應。
因為她是卿姐的師妹,所以他即便身份再高貴,也不會在她面前擺架子。
這是他給卿姐的尊重,真真是一個好男人呢!只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們最祟拜的卿卿,哼哼,雖然這貌似與她關系不是很大,但似乎好歡喜呢!
場中各人情緒皆不相同。
第一藍說他只主審一次,如果今天的審問推後了,那麼下一次他就不會來了。趙青鋒知道他的意思,他趕緊恭敬地回應道︰「八王爺是本案主審,您的存在于否于本案至關緊要。王爺難得空閑,下官等自然要趁王他閑瑕之余,盡快理清此案了。」
即使大家都知道,八賢王在這里貌似除了讓他們這些下面的人緊張外,幾乎就沒起什麼作用,他甚至連主審該做的問審事儀都不干,算什麼主審呢!但,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這里好像根本就不需要他,但誰敢說?
敢說不需要他,那意思就是說他是多余的。誰敢?
他是皇上派來的,敢說他是多余的,那就是反駁皇上的話。誰敢?
所以,趙青鋒立即非常上道地應過之後,轉身坐回來,說道︰「問審繼續!因尸體突然遺失,凶器暫時無法確認,第一份證物無效,請主告另呈證物。」
梅香城覺得尸體的失蹤肯定是葉玉卿的人做的,因為她怕死尸被抬出來後,被忤作驗出來上面的傷口與她的匕首相同。她知道葉玉卿是聰明的,她肯定知道是怎麼回事,知道傷口肯定會與她的匕首吻合,才有了這一個緊急的阻止。
但知道,她卻沒有證據,如果是開始她必勝的狀態,梅香城肯定要把這懷疑說出來的。可是剛剛才被葉北城當眾警告過,此時她哪里敢再胡亂說話?
因此即使是萬分不甘,她也不得不先放棄了第一個證實凶器,走過去揭開了第二個托盤。
梅香城拿出一摞紙,正是之前那些揭露她殺人的廣告紙。她躬身說道︰「大人,這是香城的第二個證物。」
「呈上來!」
有官差過去從梅香城手中接了紙,送到趙青鋒的案前,三位陪審官員一起傳看了下,一時間並不懂梅香城是什麼意思。這紙上都是揭露她殺人的,雖然並沒說什麼證據,但這如何能證明人是葉玉卿殺的呢!
「這些能證明什麼?」蘇奉不解地問梅香城,趙青鋒卻抬手道︰「等等,我知道了,這些紙上的字體完全一模一樣,不像是寫出來的。」
到底是經常與案件接觸的提督府尹,趙青鋒只是這麼一會兒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梅香城唇角微一勾起,道︰「趙大人說的不錯,這些的確不是寫出來的。一模一樣的字體看似出自同一人之手,然而沒有人能在一夜之間寫出十來萬份這樣的紙張。而且,即便是寫得出來,也不可能寫得完全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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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剛剛出院,純純暫時需要適應一下,先日更五千。後面再慢慢加字數哈,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