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氣狂妃 【135】巴豆之威

作者 ︰ 暮色純純

第一無痕準備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在小竹屋里從上午等到黃昏,從黃昏等到傍晚再然後到星斗隱現。

一壺酒,被他自斟自飲著喝了個精光,本該是香醇濃厚的美酒,入了喉竟是止不住的發酸,只覺苦入心頭,澀過肺腑。

她還沒有來……是不屑理會他吧!何曾料到,有朝一日,那曾被他因私心而辜負了個徹底的女子,會成為他心尖尖上的一枚針。

動一動,便要在心頭來來回回。疼得,幾乎快要無法呼吸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權利從來都不是他最想要的。

而今除了這個虛妄的太子名份,他等于是什麼也沒有了,可是除了遺憾,他竟然並不怎麼難過。

然而,她的不屑與冷漠,卻能叫他痛徹心扉。

明知她早有了那一個他,他們情深意重,任何人也休想插進他們的中間。明知她口角刁鑽,他執意糾纏只能是自取其辱。

可是,忍不住,他忍不住……

面無表情地將壺中最後一滴酒輕點頭倒進杯中,第一無痕輕輕放下壺,拿起端子慢慢慢飲。

他動作優雅無比,淡然的神色為他不怒而威的尊貴更添了幾許傲然,沒有人能發現他心情不好。

只是,一張桌子兩雙筷,卻只有一個人,看起來難免有些孤單。

桌上的菜沒有動過,第一無痕卻喝完了最後一杯酒。他將酒壺拿起來往杯中倒去,明知早就空了,卻還輕輕搖動著。希望能再倒一些出來,因為來之前他就已經決定好的,等到把這壺酒喝完,就要回去的。

才喝了四個多時辰,還早呢,這天才剛剛黑下來而已……

葉玉卿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第一無痕提著空酒壺往杯中倒酒,而後滿飽空杯的一幕。

她微微皺了下眉頭,緩步走過去,在對面坐下來。

第一無痕卻像沒有看到她一樣,仍舊從容地‘自飲’著。

他神情平靜,但眼神分明是空洞的,像是看東西,但卻又像是透過眼前的東西,望進了無盡的虛空。

葉玉卿等了會兒,見他還是沒有‘醒’過來,就將袖中一壺清酒倒出來,不輕不重地往桌上一擱。

‘咯——’壺與碟子輕觸,瓷器相踫的聲音清脆而動听。

第一無痕怔了下,抬眼看到面前的葉玉卿,頓時驚喜交加︰「卿卿,你來了!」

他還以為,她不來了呢!

葉玉卿靠著椅背,不冷不熱道︰「你還有什麼想說的,說吧我听著!」

「我……」第一無痕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卿卿,你知道,在皇家玉碟上,你還是我名正言順的王妃吧!」

葉玉卿不語,她懶得問,反正今天晚上他想說的話,不用她問他也會主動說出來的。

第一無痕道︰「你不能嫁給皇叔,否則,皇叔近段時日本就聲威驟降,若再鬧出強搶佷媳的丑事來,想必,便是你本領再高,皇叔再有威望,也夠你們喝一壺的了!」

「我娘親當然要嫁我爹爹,這事跟你有什麼關系,狗拿耗子!」一道稚女敕的聲音在帝邊響起,第一無痕隨之望去,不由愕然。

他竟然直到現在才發現,葉玉卿居然把她的孩子也帶來了。

這會兒,如此近距離地看著,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孩子與皇叔的確有太多的相似之處。

當初,若是他肯細看,只怕是早就發現這其中問題了吧!

「你想拿玉碟的事威脅我?你以為我會怕?」葉玉卿冷笑。

第一無痕道︰「你自然不會怕,聞名天下的霸王郡主,這世間還有什麼是你害怕的呢?而直到今日,我居然才發現,我對你的了解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他的話中並無諷刺之意,卻全然是肺腑之言。

原本二人都是囂張的人,而今他們配成了對。雙方聯手之後,可說是所向披靡,她自然不需要害怕什麼。

葉玉卿漠然道︰「你不需要了解我,你只要知道,任何人膽敢破壞我與幼容的幸福,那便是我們的敵人。」

「天下人都不希望你們在一起,難不成你們還要將天下人都視為敵人麼?」

「有何不可?」

如此霸氣灑月兌的四個字,把第一無痕所有想要勸說的話語全給堵了回去。他愣愣地半張著嘴,想說些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稍候,他微嘆了一口氣,將葉玉卿帶來的酒壺拿起,給各自倒了一杯酒。認真無比地說道︰「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我並不想破壞你的幸福。可是,從來都不知道,沒有卿卿,這世間還有什麼是有意義的!」

說罷,將杯中酒仰面一飲而盡。

葉玉卿神情暗中一變,哧笑道︰「說的比唱的好听,這是要改行當情聖了嗎?」

第一無痕再次倒酒的動作僵了僵,他一語不發地又倒了一杯接著喝,完全都沒有防備。

他並不傻,知道葉玉卿來時什麼都沒帶,卻帶了一壺酒,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可,就算奇怪又如何?

若是這壺酒是她給他的,那他便喝了。

哪怕,是毒!

葉玉卿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要惡整他到底的。但見他這個樣子,莫名的,竟然有些不忍了。她站起來說道︰「我自己的人生,自己可以負責。明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你若是敢在這種時候來尋我晦氣,我會殺了你。你好自為之吧!」

她說完拉著玉坤轉身就要走,第一無痕對著她的背影道︰「你若不想我去,現在就殺了我!」

葉玉卿回頭看了他一眼,卻見他此時已是滿臉通紅,醉眼迷離,分明是神智不清了。她沒有說話,轉身要走。

第一無痕仿佛宣誓一般大聲道︰「我會去,明天我一定會去,我會告訴天下人,卿卿是我的妻。誰敢跟我搶,就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神經病!」葉玉卿暗中嘀咕了聲,拉著玉坤沒有回頭地走出了小竹屋。

玉坤一步三回頭,到出了院門,他忽然扯了扯葉玉卿的袖子︰「哎呀娘親,我的墜子好像掉在屋里面了,我要進去找一下。」

「嗯,去吧!」葉玉卿放開他的手,這會兒,她因為心里不太舒服,都沒有低頭看一下,所以沒有發現墜子什麼的,分明好好的系在小家伙腰上。

她竟然也沒有擔心第一無痕會對玉坤做什麼,她有一種直覺,或許第一無痕對不起原來的葉玉卿,做過太多太多對不起她的事。但是,今天的第一無痕,對她來說,卻是沒有危險的。

至于他說的,一定會去劫花轎的事,她卻是半點兒也不擔心。

因為,為了防他,她可是在剛才那壺酒里面加了足夠的料的。

他一滴不漏地喝了好幾杯了,保準他至少兩天都離不了茅房。

見葉玉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第一無痕頹廢地靠回椅背上,疲憊地眯上了眼楮。

他很累,但是根本就睡不著,已經連連失眠兩個晚上了。

听到身邊有聲音,他懶洋洋地睜開了眼楮來。

這若是尋常,听到身邊有不屬于自己人的聲音,怕是早就一躍出手了。但是今天,他沒有力氣,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累。

輕眼他感覺睜一下眼楮,都要耗掉全身的力氣一樣。

是那個孩子,他踮著小腳尖給他倒了一杯酒,而後抱著酒壺仰著臉看他,一句話刺得他撕心裂肺︰「四堂兄,玉坤敬你一杯!」

「……」第一無痕眼眶微一陣發熱。若是當初他選擇的不是權勢而是她,而今這個聰慧到叫人無法不疼的孩子,就該是他的了吧!

堂兄!

呵,這真是世界上最惡毒的兩個字。

「你怎麼不理人?你不喜歡我嗎?」玉坤狀似天真地問了一句,見第一無痕仍然望著他不說話,他似是嚇著了般,放下杯子,飛快地跑了出去。

跑到門外卻又停了下來,探出半個小腦袋,皺著小眉毛好奇地望著屋里面,似乎很希望第一無痕能喝了他敬的酒一樣。

第一無痕看著這樣精靈可愛的他,只覺得快要窒息了一樣。如果說,葉玉卿是他心里的一枚銀針的話,那這個孩子無疑就是他心頭的一根毒針。

拔也痛,不拔也痛。

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他走,第一無痕只得端起那杯酒喝了。于是,那孩子頓時眉開眼笑了起來,他半趴著門清脆道︰「你竟想破壞爹跟娘親的成親禮,好大的膽子!我告訴你吧!剛剛你喝的那一杯根本不是酒,而是巴豆濃縮汁。那小小一杯,用了二十公斤豆子炒成粉之後才炖出來的哦!你還是趕緊去找茅房吧,否則肯定得拉到褲子上了哈哈,你自己慢慢找茅房吧!我走了,再見!」

「……」第一無痕僵住,迷醉的酒意瞬間清醒了一半。

玉坤走了幾步,又跑回來說道︰「哦,忘了告訴你。娘親之前也給你喂過巴豆汁,她用的可沒有我用的那麼強,才十公斤豆子,肯定不夠你拉到明天婚禮結束的。所以,我才給你加了料,你自己好好享受吧!嘿嘿……」

第一無痕︰「……」

——

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安眠的第一藍,這一覺睡得夠久,竟然從當日的上午一直睡到次日的凌晨。醒來就已經到了他大婚的日子了,叫等這一天早就等到撓心撓肺的某人甚是滿意。

因為婚禮細節太多,再加上料到會有人來找事,還需要更多的準備。醒來後,也沒有時間跟媳婦孩子再羅嗦什麼,直接洗涮過後,連早餐都沒有吃,就匆忙趕回了八王府。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準備著,第一藍興致高昂地換好喜服,在院子里做好出發迎新娘前的最後一次清點,然後騎著高頭大馬,神氣十足地往葉府而去。

後面是長長的隊伍,前面有整齊的仗儀。左右各三匹馬跟隨著邁邁前進,左邊以第一無過為首,後面是藍項與藍越。右邊以第一無襄為首,後面是白蘇伏與藍棋。

因為承元國的勢力基本已經被他掌控,藍容淺的身份也就不是什麼秘密了。藍容淺唯一的朋友白蘇伏,自然不會錯過這熱鬧。

「無襄,藍越,宮門可叫人守好了,確定宮中沒人能出來,中途前來鬧場吧!」

「稟主子,一切安好,請放心!」

「藍項,去國師府已經出發了吧!」

「是!」

「本王要隨時知道國師的一舉一動,以及離我們的距離。」

「是!」

「藍棋,你帶人去戰王府門口攔住,若看到老四出門,想辦法拖住他,一定不能讓他過來。」

「爺,這個你大可以放一百個心,這幾天太子殿下可沒那個閑心來鬧場子。」

「哦,為何?」見藍棋說的這般篤定,第一藍這邊的心不由放了下來,卻是好奇問道。

藍棋故意賣關子一樣吊胃口,將明明很簡單的事件給講得跌宕起伏︰「爺您知道嗎?昨天四王爺約王妃去小竹屋里見面了。」

第一藍臉上笑容一收,有些不高興了︰「他是不是用玉碟的事威脅卿卿,逼她去見他的?」那個臭小子還有完沒完了,難道真的要他弄死他,他才能消停嗎?

「是滴是滴!主子真是神勇蓋世,這麼輕易就猜到了。」藍棋嘿嘿笑著拍馬屁,就是不說正事。

他身邊的白蘇伏笑道︰「這不叫神勇蓋世,應該說容淺與卿卿心有靈犀,了解她更甚過自己才對。」

「嗯嗯嗯,有道理有道理。」

「他跟卿卿說了些什麼?」第一藍心情好好地問著。藍棋悠哉道︰「還不是同上回跟爺說過的話一樣。他跟王妃說,他沒有寫過休書,玉碟上王妃也是四王妃。他說不許王妃嫁你,否則就要宣揚出去,說爺你在強搶佷媳,要讓你們身敗名裂。」

其實他覺得,主子跟王妃還有身名可以敗裂嗎?那節操早就碎到地上成碴了好不好?

沒有玉碟上的事,百姓們就不知道王妃曾嫁過第一無痕嗎?

這個要脅什麼的,根本沒什麼作用好吧!

但就算是沒用,第一藍也是給氣得夠蹌,他惱火地一拉馬韁︰「馭!」

「哎,爺,你干嘛干嘛呀!」藍棋連忙踢了下馬,沒讓馬停下來,「這成親路上不能停,否則不吉利的。」

「那個混帳東西,活膩了他。」第一藍咬牙切齒地拉住韁繩,青著臉往葉府的方向走著。

要不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他真得沖過去把第一無痕狠狠教訓一頓的。

「的確是活膩了。」藍棋嘿嘿發笑,「知道嗎?王妃昨天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炒了十公斤巴豆,然後把它們磨成粉熬稠,下進戰王的酒里給他喝了。」

「……」

十公斤?

第一無襄幾個人聞言不由齊齊打了個哆嗦,連忙搓了下手臂,只覺得渾身毛發倒豎,太恐怖了!這樣的懲罰,對他們這種人來說,簡直是生不如死有木有?

但這還沒完,藍棋接著又得意洋洋道︰「當然,這還不是最終極的。要說厲害,還該屬咱們的小主子。在王妃給戰王喂過酒後,咱們家小王爺直接就用酒杯裝了一杯子巴豆汁當成酒敬給喝醉的戰王了。那杯汁水,是用二十公斤巴豆熬成的。」

見其他人都被自己說的話給驚到了,藍棋越發有趣地笑道︰「最絕的是,小王爺竟然在戰王喝掉了那杯巴豆汁之後,還親口口告訴他說,里面加了料的。讓戰王快點兒去找茅房,免得一會兒拉進祥襠里。你們是沒有看到,戰王當時的表情啊!哈哈,簡直是不要太好看了哈哈哈……」

「確定了,這是皇叔的種。」第一無過輕笑。

他現在是沒有壓力一身輕,雖然不再是儲君,但臉上的笑容卻真實得太多了。

「此話怎講?」藍棋頓時八卦眼直眨,「主子小時候也跟小王爺這般陰險?難道還有什麼秘聞不成?快快快,說來听听!」

「什麼陰險?這叫聰明!」第一藍不滿兒子被用貶義詞,立即糾正。

「行行行,聰明聰明,無過太子,快跟我們說說主子小時候的糗事吧!我好想知道!」藍棋原本就不怎麼怕第一藍,後來跟著葉玉卿一段時間,性格也越發的隨意了。當然,這是指不工作的時候。

第一無過笑道︰「還是蘇伏說吧!他比我們可感觸深多了。」

「別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見藍棋望過來,白蘇伏立即做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狀。

他是絕對不可能告訴別人,當年他第一次見到第一藍,因為他長得太漂亮而錯把他當成女扮男妝的小妹子,調戲了兩句。結果卻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里,所有見過他的同齡玩伴,不知道從哪里得到消息說他是女扮男妝,個個跑來月兌他褲子,模他小鳥的糗事的。

「你怎麼可以不知道?不說算了,無過太子,你來說。要不然藍城你說,你們跟主子一塊兒長大的,肯定知道。」藍棋還不放棄。

白蘇伏急道︰「誰敢說我的事,我跟誰急!」

「切!」其他人一齊不屑地呼出一聲,而後同時哈哈大笑,一派的歡樂從容。

就在這時候,一騎快馬匆忙從街角處奔到眾人前面,跳下馬驀然跪下稟報︰「稟主子,國師帶領千名百姓即將到來,離此地僅有兩里路。」

「這麼快!」第一藍皺眉。他還以為言羅會等到他去葉府接到卿卿回來的路上再來攔他的,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迫不及待。

「即刻去葉府通知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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