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華城有些呆呆地看著對面走過來的雲清兒,那雲清兒也是一臉驚訝地看向了洛華城,心道這是哪里來的一位俊俏的小生,竟然是出現在了國公府的後院兒?
還是洛華城先反應過來,施禮道,「這位便是雲小姐吧?在下洛華城,因剛剛回京不久,特來拜訪雲夫人。舒愨鵡」
「原來是洛公子,小女子有禮了。」雲清兒姿態優雅地行了禮,面色微紅,含羞帶怯地睨了一眼洛華城後,便飛速地低了頭。
「哦,對了,這是妹妹讓我轉交給雲小姐的貼子,說是請你過府賞花。是新得的茶梅。」不知道為什麼,洛華城就生怕雲小姐會不去,所以,特意補充了一句。
「是冬茶梅嗎?倒是難得。我也一直是想要一株呢。只是可惜了,去年得了兩株,可是這府里的花匠卻是沒有養活。這會兒,倒是能找傾城妹妹去賞花了。」
「是,那在下先去拜見雲夫人。」洛華城有些不舍地再多看了兩眼,才大步往正屋的方向去了。
雲清兒轉身偷瞧了他一眼後,面色一紅,手上拿著他剛剛遞過來的貼子,提裙離開了。
兩日後,傾城梳妝打扮了一番,便陪著老夫人一起到了前廳。因為今日是安逸候府的納吉的日子。雖然事先已經知道兩人的八字生辰,並無不合,不過這過場還是要走一走的。尤其這兩家都是高門大戶,自然是對這六禮更是重視的。
「大姐姐這麼早就來了。」傾城剛進了前廳,就看到了一襲粉紅色衣裙的洛華美正等在了前廳,她身後,還有洛華柔和洛華嬌兩人。
老夫人坐下後,簡單說了兩句話,洛永和和洛華城也來了。
雖然是洛華美是庶女,可是她要嫁的人是安逸候府的世子,而且,兩家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是不能太過委屈了洛華美,否則,怕是要落人話柄了。
「大姐姐,听說今日鳳世子是要親自來的,你現在出現在這里怕是有些不妥吧?」傾城笑道。
「是,三妹妹說的有理。不如,待會兒大姐姐就到屏風後頭看著好了。」洛華柔出聲相助道。
傾城一挑眉,她願意在哪兒待著,她才不管呢!不過就是提醒一下,于禮不合,若是讓人家安逸候府來的人看到了,別說是他們洛府的姑娘沒有家教就成了。
老夫人緊了下眉,「也好,一會兒,你就在屏風後頭坐了,不許出聲兒。」
「是,祖母。」
洛華嬌則是輕咬了下唇,有些天真地問道,「听說這納吉時,要行奠雁禮。是不是說,一會兒鳳世子要親自帶著一對兒大雁過來?」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見她滿臉都是新奇,「怎麼?你想看看這大雁是長什麼樣子?」
洛華嬌也听出了老夫人語氣中的不善,尷尬地笑了笑,再不敢出聲了。
洛傾城則是眸眸一轉,也笑道,「四妹妹會覺得新奇倒也不足為怪。其實,我也是沒有見過被捉到的活雁呢!以前都是看到天上飛的,還真是不知道,若是下來了,會是什麼模樣兒?」
洛華城淡笑了兩聲,「大雁還能是什麼樣兒?若是想看,回頭哥哥給你獵兩只回來就是。」
洛華城寵溺的語氣,自然是誰都听得出來,老夫人略有些不自地別開了臉,洛華嬌則是有些不甘心,而洛華美和洛華柔則是略有些期待了!
洛永城搖頭道,「你們哪!這大雁哪里就是那麼好獵得的?而且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是冬天了!捉一對兒大雁,還是有些困難的。」
「父親,為何這納吉要用大雁呢?用其它的不成嗎?」洛華嬌又忍不住了,再次問道。
「因為雁是候鳥,隨氣候變化南北遷徙並有定時,且配偶固定,一只亡,另一只不再擇偶。所以,人們都認為,雁南往北來順乎陰陽,配偶固定合乎義禮,婚姻以雁為禮,象征一對男女的陰陽和順,也象征婚姻的忠貞專一。所以才會有了奠雁禮一說。不過,這大雁極是難得的,所以人們就改用木刻的雁代之,在民間,也有的改用鵝、鴨、雞三種活禽代替行奠雁禮,以定婚姻的和順。」
洛永和說完,傾城才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呀!那是不是說,今日鳳世子也極有可能帶了木雕的大雁過來?」
不待別人出
聲,洛華柔就先輕嗤了一聲,「三妹妹沒听清楚嗎?剛才父親說的是尋常百姓家!像是咱們府上,還有安逸候府這樣兒的人家,怎麼可能會用木雕的大雁?便是捉不到大雁,也會是用了銀雕的,或者是金雕的。怎麼可能會用木雕的?傳了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了大牙?」
老夫人也是點頭道,「華柔說的倒是沒錯,應該不會是木雕的,不然的話,豈不是他們太過看輕了我們洛府?」
洛永和有些猶豫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暗道,洛華美不過一個庶出的丫頭,再者,也是他們私相授受在先,如今能給個正妻之位,便已經是很難得了!還指望著什麼金、銀的雕雁?真不知道她們這些人是怎麼想的!
洛華城則是輕搖了搖頭,對于這東西,他自然是不懂的。雖說是年紀也不小了,可是一來身邊沒有人說起過這個,二來,自己常年在外游學,後來又去了軍營,哪里會有機會听了這等的不挨邊兒的閑事?
不多時,便見管家來報,說是鳳世子來了。
洛永和和老夫人自是不必相迎,在屋內正襟危坐。而出于對鳳家的尊重,洛華城則是在前廳的門口迎了,二人也不過就是客套了幾句,便將鳳良請進了前廳。
這會兒,不止是鳳華美,所有的小姐,都去了屏風後頭坐著!
為什麼?自然是因為這個鳳良,生怕他會看到了別的小姐,再起了旁的心思,洛永和才會有此安排了。
等一切的禮儀行過了,這過場也就算是走完了。鳳良似乎是有些急切地想要離開洛府,行了禮,將東西和禮單都留下後,便匆匆地告辭了。
等他走後,洛家的小姐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走了出來。
等將這禮單和東西都看過之後,洛華嬌才驚叫出聲,「難怪他竟是那樣急著走!」
此時,廳內眾人的臉色都是有些不太好看,特別是洛華美,那一張美人臉幾乎就是難看極了!洛永和雖然是有些不悅,倒也沒有什麼,而洛華城和洛傾城二人,則是盯著那對兒木雕的大雁,久久不語,似乎是若有所思。
原本是準備的極其隆重的納吉的日子,傾城甚至是還吩咐了膳房要多備些酒菜,興許鳳世子會留下來用飯的,可是現在這樣兒,怕是父親也沒有多少的心思用飯了吧?
老夫人不悅道,「鳳家這是什麼意思?這是在嫌棄我們家的姑娘嗎?既然如此,這親不成也罷,讓人將東西退回去就是。」
「祖母,這樣,怕是不妥吧。」頭一個出聲兒反對的,就是洛華柔。屋里的眾人,誰也沒有想到第一個反對退親的,竟然會是洛華美的親妹妹,洛華柔!
「怎麼?那安逸候府如此地看輕你姐姐,就是看輕了咱們洛府,難不成,依著你的意思,還得將你姐姐歡歡喜喜地嫁過去?簡直就是不知所謂!」
洛華城看到了妹妹的唇角似是有著一抹淺笑,便道,「老夫人不急動怒。也許事情沒有咱們想像的這麼糟呢?」說著,他便仔細地看了看那對兒木雕。
「父親,這雖是木雕,用的卻是金星紫檀木,這可是紫檀木中的極口呢。價值也應該是在那銀雕之上。若是如此說起來,也不算是看輕了咱們府上的姑娘。」
洛永和一瞧,的確是用金星紫檀木所雕,只不過那木雕上,似乎是略有瑕疵,不知道究竟是無心之過,還是對方,在有心地提醒著他們什麼。
想想先前洛華美私自將自己的手鐲送到了鳳良的手上,甚至是還想著誣賴到了傾城的身上,這樣的一個女兒,的確是有些不檢點了!鳳良便是再不成器,也是候府世子,肯迎娶洛華美為正妻,說穿了,也不過就是看在了自己的面子上罷了。若是自己此時反悔,怕是那皇後會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如此一來,可就是不妙了!
「這樣的木雕也算是配得上華美了。母親,就姑且讓一步吧。我听說,那鳳夫人,原是不願意讓華美進門的。而且,先前他們的事兒沒出之前,听說皇後正在親自為鳳良挑選妻子。咱們還是讓一步罷了。」
老夫人一听,臉上的怒氣頓時便弱了不少!傾城心中冷笑,什麼疼愛?什麼親孫女?在洛府的利益面前,根本就什麼也不是!在老夫人眼里,只有洛家的名聲和前程才是最重要的!
不得不說,老夫人這人也真是夠讓人覺得無恥的!她早已經是想明白了。這會兒自己若是死了,對洛府的誰都是沒有好處的!畢竟,她若是死了,全
都得守孝三年,包括洛永和!而且,最要緊的一點是,現在洛府沒有主母,自己這把老骨頭,還要強撐起顏面來。所以,她篤定了洛傾城和洛華城兄妹倆是不敢真的將她怎麼樣的!自己可是他們嫡親的祖母,與那個柳氏不同!柳氏充其量就是半個主子,也算不得什麼長輩的,可是自己,不但是有著朝廷的誥封,而且是還一直是有著賢惠的名聲,經過這幾日的思量,她已經是全都想通了!
老夫人的確是個聰明人。洛華城和洛傾城兄妹倆,還真是就沒有打算想要真的殺了老夫人。畢竟,兩人都是為了對方著想。一個擔心哥哥的前程受阻,一個是擔心妹妹的名聲更惡。雖然是洛傾城想逼著哥哥的心硬起來,可是知道他是為了自己著想,心里多少也是有些不忍的。
不過,想到了昨日哥哥讓給老夫人送去的那些燻香,傾城的眸底便滿是笑意,哥哥的心,也狠著呢!不用自己再逼,他已經是對這個老夫人,生出了嫌隙呢。
納吉之事,雖然是有個這樣的小插曲,好歹也算是成了!如此,六禮中,已是過了三禮。至于後面的納徵、請期、親迎。估計也就是到了明年開春兒了。今年也就算是清淨了。
此時,洛華美因為這木雕的大雁一事,心里已是對鳳家,特別是鳳夫人有了惱意了!雖說這東西是鳳良送來的,可是這東西,卻應該是當家的主母備下的!如此看來,那位鳳夫人,還真是看不上自己這個庶出的小姐了!
洛府家大業,而且洛家還有個規矩,便是不管姑娘出嫁,男方送來的聘禮什麼的,娘家都是一兩銀子也不要的,全部都是連同嫁妝一並送給了姑娘當陪嫁。
本來洛華美是不該去的,只是現在府上沒有了柳姨娘,府中的大小事物又都是洛傾城在打理,她這心里,自然是有些不太痛快的,萬一那個洛傾城再貪沒了自己的東西,自己找誰說去?所以,她才會親自去了前廳。
原想著安逸候府是皇後的娘家,這不管是什麼禮儀,總歸是要全乎好看的,不然,豈不是讓京中的貴人們恥笑?這恥笑的對象,可不僅僅是她這個不被重視的未來兒媳,恥笑的,更是他鳳家小家子氣!
洛華美緊緊地咬了下嘴唇,沒想到,這鳳家還真是不一般的小氣!竟然是這般地不顧臉面,分明就是想著借此機會來羞辱自己一把罷了!
洛傾城看了幾人一眼,「听說鳳夫人被送去了別莊養病,這納吉禮,應該不是鳳夫人準備的。听說現在鳳府里頭,代夫人執掌中饋的,是三夫人。」
幾人立時明白了過來,老夫人點頭道,「這個,倒也是听說了,只是這親生兒子的納吉禮,竟然是也病得沒法子料理了?」
「這個,就不知道了。」傾城搖搖頭。
一時,屋里的幾人是各懷了心思。顯然是都在猜測著這安逸候府的水許是有些深了,洛華美嫁過去,怕是有的受了!
而洛華美這會兒的心思,卻是急轉。如果說鳳夫人這會兒連親兒子的納吉禮都不能親自來主持了,是不是表示鳳夫人在候府里頭失了寵?不過,這應該是不會影響到鳳良的世子之位,畢竟,鳳良是王家的外孫,鳳候爺應該是不會這麼糊涂的。只是,這候府里,如果主事的成了一個小妾,那麼,自己嫁過去以後,是不是就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奪過了管家權?
洛華美想的倒是不錯,只是可惜了,她忘了,離她成婚,還有好幾個月呢!高門大戶里頭的事,向來都是瞬息萬變的!更何況這幾個月,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
傾城沒有心思再繼續留在這里了,一轉身,便看到了洛華城正看著她,兩的視線一交匯,傾城知道,哥哥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了。
二人去了錦繡閣,傾城看了一眼開的正艷的茶梅,面色平靜,「哥哥可是有什麼事要跟傾城說?」
洛華城稍稍猶豫了一下,轉頭看她,「妹妹,關于老夫人,我承認我是真的下不了手。那個人,畢竟是一手將我帶大的親祖母,即便是她害了母親,可是她卻是十幾年來一直照顧著我。妹妹,我知道,我不該對一個殺母仇人心軟,可是我仍然是希望再讓她過幾天安靜的日子吧!等再過陣子,我再想辦法讓她在不知不覺中死去。你覺得如何?」
洛傾城看著自己的哥哥,俊美儒雅,許是因為回來了幾日,遠離了血腥殺場的緣故,哥哥身上的殺伐之氣,越來越淡,反倒是多了一抹的書卷氣。
「哥哥,你可知道,老夫人當年對母親做了什麼?」
洛華城
一愣,「妹妹,你想說什麼?」
「哥哥,當初母親與父親本是一對兒極為恩愛的夫妻,只是因為老夫人嫌棄母親的出身低微,不過是商賈之家,自認配不上洛府的書香書第,所以,便屢屢阻撓。便是如此,也就罷了。畢竟,最終父親還是如願以償地娶到了母親為妻。可是母親自進門後,便幾乎是沒有一日是過的舒心的!老夫人想盡了一切辦法來折磨母親,當然不是什麼嚴刑拷打,要知道這後宅之中,折磨人的法子多了去了。不比你們軍營里的少。」
「母親,到底是受了什麼罪?」洛華城的手,不知不覺地便緊緊地握了起來,眉眼間也是凝重了幾分。
「比如說,父親不在家時,老夫人會讓母親以為父親祈福,好讓他仕途坦蕩為由,讓她到佛堂前跪著抄寫佛經,說是只有這樣,才心虔誠,佛祖才會照拂。你可知道這一跪,便是幾個時辰?中間不能停,不能吃東西,也不能喝水。因為不讓動,即便是內急了,也是不準挪動一分一毫的。所以,即便是母親的嘴唇干裂了,也不敢喝上一口。」
洛傾城看到了哥哥眼底的不可思議,她就知道哥哥這個人,定然是不會如此輕易地就狠下心來對付老夫人的,所以他才會命人送了那些薰香過去,只不過,像老夫人這樣惡毒的一個老毒婦,自己怎麼可能會允許她死的如此地平靜如意?
「哥哥可曾听說過老夫人曾命母親親自為她去浣衣房浣洗衣物?若是府里頭沒有丫頭也就罷了,母親身為兒媳,倒也沒有什麼不妥。可是府里頭這麼多的下人,她竟然是讓母親在大冬天里親手為她洗衣裳,還說什麼衣裳是真絲的,不能燙,只能是用冷水洗!你可知道母親的手在那嚴寒三九之時,凍的成了什麼模樣?」
洛傾城成功地看到了洛華城眼底的某些東西,似乎是要破繭而出!
「更為可氣的是,老夫人為了羞辱母親,竟然是刻意將身邊兒嬤嬤的衣裳也一並拿去由她來洗。你可知道,老夫人要為父親納妾,若是父親不同意,老夫人更是會變本加厲的來折磨母親,不然,你以為,柳氏是如何進的門?」
洛傾城臉上的笑更是陰寒了幾分,「父親納了柳氏,不肯進柳氏的院子,母親便整日里指桑罵槐,讓母親一日三餐在身前立規矩,當著柳氏的面兒,對母親是惡言相向!這樣的老夫人,果然是仁慈和藹的?」
「妹妹,這些話,你都是從何處听來的?」洛華城的心里此時是糾結萬分!當初自己听了那位嬤嬤的話以後,的確是相信皇後利用了老夫人和柳氏來謀害了母親,可是這會兒,妹妹說的這些話,他卻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畢竟,如果說是老夫人懼于皇後的威儀,或者是其它的利益來謀害母親,這一點,他信。可是如果說老夫人無緣無故地虐待母親,這一點,卻是讓他覺得匪夷所思!正如傾城所言,無論如何,父親都已經是娶了她了,難道老夫人看不明白這個?竟然是還會故意找母親的麻煩?那不是會讓父親更加地難做?
洛傾城不屑地一笑,「哥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這些年我不在京中,府里的大小事務我未必就清楚。也許身邊兒是有了什麼小人,在故意挑起事端。是嗎?」
洛華城一愣,自己的確是有著這方面的擔心,只是妹妹怎麼可能會猜得到?
「哥哥,你自己好好兒看看這個吧。」傾城說完,直接就拿了一沓子的信箋扔到了洛華城身前的桌子上。「待看完了這個,哥哥再來與我理論吧。」
傾城說完,也不再看他,直接就在那美人榻上躺了,開始假寐了!
洛華城不明所以,有些疑惑地拿起了那些信箋,一一看過!不多時,臉色便已是變得鐵青!這些,竟然是,竟然全都是老夫人身邊兒的幾位嬤嬤的供詞,另外,還有已逝柳氏的,先前伺候在柳氏身邊兒的下人的供詞!厚厚一沓,而且是上面個個兒按了手印兒。
「哥哥若是不信這供詞,可是逐一去問。除了柳氏,還有柳氏身邊兒貼身伺候的幾個人,其它的都還活兒的好好兒的,哥哥自可以再去詢問一番,看看我是否騙了哥哥。」
洛華城此時,心內是風起雲涌,憤怒的狂風,在他的心底里掀起了巨大的海嘯!事實上,這幾日,他一直是躲著不見老夫人,一方面是因為他也在開始徹查當年母親之事,的確是有著種種的疑點指向了老夫人,他身為她一手帶大的親孫子,自然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樣兒的一個心態去面對她!
恨她?可是自己這十幾年來,也的確是被她帶大的,而且她對自己還是寵愛至極!敬她?當那日妹妹告訴了自己這一切的時候,老
夫人原本是公平仁慈的形象,就已經是在他的心里崩塌了!怨她?這是必然的!怎麼可能不怨她?自己曾經是一直以為是一個非常慈詳、和藹的老人,竟然根本就是一個蛇蠍毒婦!
如今再看到了這手里頭的厚厚一沓子的證據,洛華城怎麼可能會不激動?這里面那個被虐待,被苛責,被羞辱的人,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哪!自己怎麼會有這樣心狠的一個祖母?竟然是對母親如此地嚴厲苛待!簡直就是惡毒之極的惡婆婆!
洛華城緊緊地攥著手上的這些東西,然後猛地雙手扶在了桌子上,臉上的表情,有懊惱,有自責,有憤怒!自己身為長子,不但是不能查明當年母親被害的真相,甚至是還認賊為親!將如此陰險毒辣的老夫人視做了這世上待自己最好的人!多麼可笑!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傻子!
躲在了美人榻上的傾城的眉毛微動了動,面上仍是清冷一片,看不出一絲的情緒。
洛華城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到了榻前,看著妹妹恬靜的模樣,猶豫再三後,還是開口道,「妹妹,這些,你都是如何得來的?你到底是做了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有多危險?老夫人在府中幾十年,你才剛剛回府,就有如此大的膽子,若是一旦被人抓到了小辮子,說你是忤逆不孝,你就算是徹底地毀了!」
傾城的嘴角上翹了翹,「笑話!我憑什麼要去孝順她?她算是個什麼東西?哥哥,別拿著什麼血脈相連之類的話來與我說。我是听不進去的!我身上流著母親的血,我的命,是母親拿命換來的!在這個世上,跟我關系最親的人,應該是母親!可是給了我生命的母親,卻被老夫人給害死了。你說,難道你還要我對著自己的殺母仇人,來盡什麼孝道嗎?」
洛傾城的話,讓洛華城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她說的沒錯,難道是還要讓她整日里對著一個謀害了自己母親性命的仇人微笑恭順?這怎麼可能?
「哥哥,不是我打擊你,如果你不是一個男兒,如果你不是洛家唯一的嫡子。如果不是父親不肯再娶繼室,所以沒有機會再有其它的嫡子。你以為,老夫人還會對你關懷備至,呵護有加嗎?」
洛華城的神色立時便有些冷戾了!妹妹說的沒錯,老夫人之所以會對自己另眼相待,疼愛備至,也只是因為自己是目前府上唯一的一個兒子!老夫人向來是最注重香火,怎麼可能會對自己不管不顧?可是正如傾城所言,若是父親再娶了繼室,這洛府也再不止自己一個兒子,老夫人還會再對自己如此嗎?自然是不會了!
想想洛傾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因為府上的女兒多,沒了一個洛傾城,不是還有洛華美、洛華柔和洛華嬌嗎?這也就是當年為何老夫人對妹妹這是府上唯一的嫡小姐,不管不顧了!再加上妹妹生得與母親有幾分的想像,老夫人一看到她,怕是就會想起被她害死的母親吧?所以,她恨不得妹妹能早日死了,再不出現在她的眼前!
「哥哥,你明年就要行成人禮了。還是想想你自己的婚事吧。其實,只要是你有了中意的,便是不到成人禮,自然也是可以娶妻的,這一點,咱們千雪國,還是對此看的很寬松的。」
洛華城一愣,不明白剛剛還在說著老夫人和母親的事,怎麼傾城突然就跳到了成親的話題上了。
「哥哥,你的婚事,需要一個主母。」
洛華城的心頭一跳,不可思議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是等我成親了,便是要對老夫人下手了?」
傾城總算是緩緩地睜開了眼楮,雙目直直地看著身側的哥哥,那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此時似乎是有著七彩的流光一般,讓人一眼,便有了一抹眩暈的感覺!定神再看,卻又若是暗無邊際的黑夜,在等待著有獵物上前,再快速地吞噬掉!
有那麼一剎那,洛華城竟是有了一種是與寒王的眸子對上的感覺!都是有些冷冰冰的,都是讓人感覺到了無邊的陰冷的感覺!不過就是眨眼之間,洛華城再反應過來的時候,竟然是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簡直就是荒謬!
「死?哥哥不覺得對于作惡多端的老夫人來說,簡直就是太便宜了嗎?」傾城失笑一聲,「哥哥難道沒有細看我給你的那些供詞嗎?我素未謀面的外祖父,竟然就是死在了我們這位親愛的祖母的手里頭!多麼可怕!明明就是親家,可是她卻是能狠得下心,你說,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她為什麼要讓我們沒有了外祖父,她明明就知道我們外祖父只有母親一個女兒!她明明就知道外祖父家再無什麼旁支子嗣,可是繼承家業,她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傾城冷笑一聲,「你不會以為,她害
死了我們的外祖父,就是為了將所有的產業都留給你吧?若是果真如此,那麼這些年來,外祖父家的產業都是何人在打理?哥哥可有派人調查過?」
「外祖父家的產業,不是先由母親接手後,後來又轉到了父親手中,不過,再將其所有的產業都轉到了我的名下。這一點,我倒是听父親提起過。」
「是嗎?父親常年忙于國事,身邊也沒有一個可靠的親戚來打理庶務,你可知道,這些年來,老夫人在父親的身邊兒安插了多少的眼線?你可知道,她使了多少的手段,從外祖父的產業里,抽走了多少的銀兩?這些銀子,都到哪兒去了?」
傾城每說一句,洛華城的臉色便白上一分,很顯然,這些事,對他造成的打擊,一點兒也不比先前知道她虐待母親時的少!
「怎麼會?你,妹妹,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哥哥,現在你明白我的心里為什麼會這麼恨那個毒婦了吧?她是你我的血脈至親,難道外祖父就不是嗎?外祖父何其無辜,不就是因為積攢下了一些財富,就為自己招來了滅頂之災!哥哥,你現在,還是覺得老夫人仁慈寬厚嗎?還覺得她是疼你入骨的那個好祖母嗎?」
洛華城一瞬間,便有些呆呆地,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跌坐在了那椅子之上!
傾城略搖了搖頭,自己的這個哥哥,在戰場上,或許是戰無不勝,所向披靡!可是在這如狼似虎的官場之上,卻是未必真的就能平步青雲!歸根結底,他看到的關于人性為惡這一方面的,太少了!
保家衛國,心地善良,固然是沒有錯,可是若是將自己周圍的一切都想的太單純,太美好,就未免是有些愚蠢了。
「哥哥,你還是再繼續好好想想吧,就你現在的這些心計,你確定,若是沒有了父親的庇護,你還能在這仕途之上,走的平穩?連一個內宅婦人,都能將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你還有何顏面,說你在外游學時,是多麼的勤奮,多麼的受人賞識?」
這一番話,不可謂不重!
若是以前的洛傾城,定然是不會對他說這番話的。一來,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另一面,或者說,不想讓他看到一個更為真實的自己!二來,也是覺得他有著滿腔的抱負,將來必定也會是名揚天下。只是現在,她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了,她等不了了!
她要看到哥哥盡快地成長起來,要盡快地將鳳家解決掉,為母親報仇,為無崖報仇。若是哥哥沒有回來,她自然是不會寄希望于他的身上。可是現在他回來了!如果自己不能點醒他,那麼,萬一他再阻礙了自己的計劃,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她的時間不多了,她知道自己在行動的同時,皇後也在命人在暗中開始布了棋局,她知道,應該是很快,就會呈現在了自己眼前。只是,她現在也沒有把握,皇後會不會按照她所預計的那樣去做!萬一她出手對付的不是良妃,而是自己呢?那豈不就是表示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了?
洛傾城知道,有些事,瞞得過一世,卻是不可能瞞的太久,至少,對于皇後來說,有些事,若是她再三推敲,定然就是會發現了一些漏洞的!所以,她現在一方面是寄希望于對皇後了解甚多的鳳荷能夠得手,一方面,則是要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這個時候,洛府就成了自己最大的倚仗,而哥哥,也是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給她添一丁點兒的麻煩,否則,不止是自己,怕是整個洛府,都將保不住了!
傾城看著哥哥有些呆怔地出了錦繡閣,蘇嬤嬤連忙派人扶了他回松竹院。
站在了二樓的窗前,傾城的心里也是五味陳雜!說實話,如果還有別的辦法,她也不想說出這樣一番傷人感情的話!特別是這個人還是自己向來最為親厚的哥哥!可是局勢所逼,她也沒有辦法了。只能是下一劑猛藥,看看哥哥對此,究竟是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吧!
看了一眼被擺在了窗前的白色茶梅,洛傾城的心思百般復雜,寒王這分明就是在借著哥哥的手,來告訴她他對自己勢在必得的意圖。自己身上的麻煩,是越來越多了。但願她能一切順利,只要是能除掉了皇後和鳳家,在這京城,她就再不懼任何人了!當然了,那個活閻王算是一個例外吧!
無論是對于夜墨,還是寒王南宮夜,洛傾城自始至終的一個態度就是合作!她從來不認為他們之間,除了合作關系之外,還會再有其它的什麼關系!即便是她應承了瑞王,那又如何?她有的是辦法月兌身,也有的是辦法逃離這個混亂的,讓人有些
窒息的京城!一旦她順利逃離,那麼,憑著她的手段,想要找到她,怕是難了!
洛傾城的唇角微微揚起,也許,他們該好好地商議一下,他們的大計了!
寒王府,書房。
「啟稟王爺,這是相府的人送來的消息。」一名黑衣人現身,將消息呈了過來。
寒王仔細地看了,然後雙手輕輕一念,瞬間化為了粉末!
「還有呢?」
「回王爺,宮里頭也傳來消息,似乎是皇後已經開始有所動作了。」
「似乎?」寒王的冷眉一挑,書房內的溫度陡然降了幾分,那黑衣人竟然是低著頭,打了一個寒戰,再道,「回王爺,皇後身邊兒的鳳大總管,已經是有兩日沒有出現過了。」
「鳳成?」
「回王爺,正是此人。」
「上次江南七雄幫的事,就是他做的吧?」
「回王爺,據咱們的情報,的確是與此人有關。此人的身手極高,咱們的人曾多次試著跟蹤他,都被他給甩了。」
寒王似乎是不甚在意地點了頭,「那就不必跟了。」
「可是,王爺,若是不跟,那他的動向,還有皇後的謀劃?」
「盯著齊王就成。」
黑衣人略一思索,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是,王爺。」
「啟稟王爺,洛家三小姐讓人往聞風樓的天字一號房送了信,說是明日午時,邀您一敘。」又一名黑衣人現身。
寒王的臉色微微一暖,眼楮輕眨,「丫頭,忍不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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