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今晚的夜空並不熱鬧,只有幾顆孤單的星星,努力地在發著光,零星地分布著,像是被人拋出去的琉璃珠子,不甘心就這樣被主人遺棄,所以想通過發光,來拼命地證明著自己的價值!
零散地幾顆星,將夜空襯得更大,更黑,更加地孤獨。整個夜空如一墨盤,空中有一層淡淡的雲,使原本就不明亮的夜空更添迷蒙。
靜園里頭那細長蜿蜒的甬道,像一條波平如靜的河流,流淌在濃密的樹影里,只有那些因夜風沙沙作響的樹葉,以及輕微搖曳的花朵,似乎是還給這夜色添了幾分的氣息,不再死寂沉沉。偶然的一聲魚躍,沖破了夜的寂靜,接著又陷入無邊的靜謐。
夜墨一人有些孤寂地賞著這無邊的夜色,眸光微沉。
如今已是快要子時了吧?丫頭果真是不願前來?真的就是想要跟他斷了,有生之年,再無往來?哪怕是自己以洛華城的前程相逼,竟然也是無用麼?
秋夜,天高露濃,一彎月牙在西南天邊靜靜地掛著。清冷的月光灑下大地,是那麼幽黯、沉寂。
夜墨已經不知道自己這會兒該是如何來使自己鎮定下來了,眸底微暗,心里已是漸漸有了主意,若是等到子時,她仍不肯來,自己便再去錦繡閣尋她便是!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讓她真的舍了自己而去!不能!
心里打定了主意,夜墨的臉色也不再陰沉,反倒是有了幾分難得一見的倦怠,竟然是進到了艙內,直接就盤膝坐下,開始一人獨斟獨飲了!
最終,子時已過,夜墨眼底的失望盡現!
她到底是沒來!夜墨深吸了一口氣,閉目,思慮,睜開!
緩步踏出了船艙,輕撢了撢衣袖,足尖一點,便消失在了這無邊的夜色之中!
夜墨沒有想到,她不僅僅是沒來,竟然是也不在錦繡閣!這讓他頓時大時所望的同時,又心生疑惑!深更半夜,小丫頭不在寢室休息,跑哪兒去了?
想到了幾處她可能去的地方,立馬轉身,先去了城外!
可惜了,接連去了兩處別院,也不見她的影子,此時,夜墨猛然想到,她會不會去了李華州下榻的館驛?
他猜地沒錯,傾城果然是去找李華州了!只不過,卻並不在館驛,而是去了如玉樓!
「好了!洛洛,再喝你就醉了。若是心里難受,哭出來也就是了。何必如何?」李華州一把搶走了她的酒杯,勸道。
「哥哥,你不明白!我就是不懂,也想不通!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這樣踐踏我對他的感情?哥哥,你知道嗎?我自己也沒有想到竟然是會愛上他!哥哥,我心里難受!」
看著傾城哭的傷心欲絕,李華州的心里自然也不好受!自己疼了兩世的妹妹,怎麼能讓外人給欺負了去?可是這感情這一事,自己又能幫到多少呢?
若是他與傾城都沒了前世的記憶,或者說,兩人都是古色古香的古人,那麼,也就不必介懷這什麼表親也是親,不能成婚的事!可是偏偏他們都是清楚地記得前世父母師長的教誨,怎麼能忘?
李華州繞過了桌子,將傾城輕輕地擁入懷中,「洛洛,好妹妹!你是這世上最棒的姑娘,那個夜墨不知道珍惜你,不理他也罷!何必為了這樣一個男子傷心落淚?不值得!」
「哥哥!可是我就是難受!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將他給放在心里了,現在想要抹去,卻也怎麼費力都抹不去!哥哥,怎麼辦?我就是心痛!特別是一想到了他曾經對我的好,心就痛的一抽一抽的!」
傾城直接就雙手環上了他的腰,哭的傷心不已!
李華州哪里舍得自己的寶貝妹妹這般地受委屈?眉心微擰,他知道傾城雖然是喝了酒,可是這會兒並沒有醉!她的酒量,可是比自己還要好,幾乎就可以說是千杯不醉了!
「洛洛,要不,你跟哥哥一道去蒼冥國吧?正好,姑母也一直想見見你。」
傾城听罷,搖搖頭,再吸吸鼻子,「哥哥,我不能走!現在千雪國的局勢未定,洛府也並非是萬無一失,絕對安全!這里還有我的親人,哥哥,我不能將我的親人拋下不管!」
「傻丫頭,你為洛家做了那麼多,已經足夠了!對了,那個洛華嬌呢?也未見皇上處置她?」
被他這麼猛然一提,傾城這才想起來,是呀,還有一個洛華嬌呢,自己怎麼就忘了?皇上的確並未下旨處置她,那她到底是被關起來了,還是被放了?或者是直接悄無聲息地就解決掉了?
不會!洛華嬌的利用價值,可是不止這些呢?難道說,苗疆王的被殺,苗疆如此就能換了王,與她有關?
傾城的眼楮轉了轉,剛才的傷心模樣已是淡去了一半兒!
李華州看她的樣子,已是緩過來了幾分,就知道一提及正事,她總歸還是有些理智的!
「好了,來,先去洗把臉,醒醒酒,然後咱們再好好說話。」
傾城點點頭,去了淨室,隨後就听到了她與艷娘的交談聲,再然後,就是听到了艷娘的吩咐,開始準備了熱水,然後陪著她一起往外頭去了,估計,就是去沐浴了。
李華州轉了身子,然後看了一眼窗外,淡淡一笑,隨即又是冷眉輕斥,「既然是心里有她,又何必傷她至深?」
窗外似乎是有了一絲風動,李華州搖搖頭,「既然來了,為何又不敢現身?」
話音剛落,便見夜墨冷著一張臉,便出現在了窗前,「李華州,我與丫頭的事,你最好是不要介入太多,否則,休怪本王無情!」
「呵!寒王殿下搞清楚,洛洛是我的妹妹,我不可能會對其置之不理的!倒是你,身為堂堂王爺,竟然是傷了一個女子的心,而且言辭還是那麼的刻薄,想想,都不覺得羞愧嗎?」
夜墨陰著一張臉,卻是不語。能說什麼?對面的這男子是丫頭的哥哥,而且丫頭對其是萬分的信任和親昵,自己現在本來在丫頭那兒就不落好,要是再不小心些說話,怕是丫頭身邊更是多了一個說自己壞話的人。
李華州看他不語,便知道他這是有意忍著了,心中則是暗自點頭,還算不錯,至少態度上,知道隱忍了!
「你不是說洛洛利用了你?戲耍了你?既然如此,你還來此做何?」
夜墨不理他,只是環視了一下這處雅間兒,倒是處處精致,這如玉樓背後的主子,竟然會是第一公子?也就是洛傾城?這倒是讓夜墨大為意外!
事實上,夜墨並沒有想過要調查傾城的什麼,可是偏他手底的夜星和夜白兩人受不了傾城喚他們黑白無常,所以,便小心謹慎,在得知了她就是第一公子之後,便開始細查其在京城的幾處落腳點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他二人將如玉樓這個秘密,給查出來了!若非如此,夜墨也不可能會找到這里來!
「我喜歡她,那次,我也只是氣急了,才會一時口快。」沉默了一會兒後,夜墨才有些別扭道。
「算了,我也知道,上次她的話被你听了一半兒去,你心里會不好受!可是你為何不想想,她既然是有讀心術,即便是武功不如你,為何沒有通過讀心術感知到了你的存在?還讓你誤會了她?」
夜墨的臉色微凝,是呀,他說的對,當晚傾城並沒有感知到自己的靠近,這不就已經是她無法探查到自己心思的最好證明了嗎?自己怎麼就會忽略掉了呢?
李華州一拂衣袖,「可有興趣手談一局?」
夜墨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暗道這個李華州倒是好興致!罷了,既然來了,就得做好了被他取笑的準備。
兩人坐定,便開始下棋。漸漸地,兩人便是都入棋境,將一些瑣事,已是摒于心外。
「人生如棋,果然如此!寒王殿下好棋藝!」李華州看了一眼棋盤上的格局,笑道。
夜墨仍然是寒著一張臉,似是那萬年不化的堅冰,冷且硬!
「李太子才是真正的好棋藝,人人都言蒼冥有三寶,金冠太子、掐絲琺瑯、東海龍涎香!李太子,可是排行于這三寶之首呢!」
「不過就是世人笑談罷了。說起龍涎香,這倒是洛洛的最愛。你這一說,倒是提醒了孤,下次,定然要給洛洛多帶些龍涎香過來才好。至于掐絲琺瑯,一直也是洛洛最喜歡的。特別是用來裝飾,更是憑添了幾分的華美。」
「李太子果然是心疼妹妹。」
這話怎麼听著,似乎是有些泛酸?
李華州淡淡一笑,白色的衣袖一卷,再看,原本屬于他的白字,已是盡數消失于棋盤之上,緊接著,便是听到了嘩啦啦地珠玉聲響,竟是將所有的白子,已都置回于棋盒了。
夜墨不解,這棋局尚未分勝負,他這是何意?
看到夜墨有些疑惑的眼神,李華州笑著為其解惑道,「你我之間,本是沒有這棋盤的!若是沒有洛洛,你我將來有一日,興許會成為對手!可是正因為現在有了洛洛,而她偏又心儀于你,孤自然是不可能讓她傷心的!所以,寒王殿下,只要是洛洛高興,孤什麼都可以退讓!」
夜墨听了,神色微凝,什麼都可以退讓?這話,似乎是說的有些大了!堂堂一國太子,竟然是對著自己放出了這樣的話,他想做什麼?
夜墨眯了眯眼楮,本就是黑白分明的一雙眸子,此時那眼白看上去,更加地多了幾分冰霜的寒意!而那黑地宛若是濃墨一樣化不開的瞳孔,則是像極了冬日的夜,讓人忍不住就會心生畏懼,膽寒入骨!
「李華州,我不知道你和丫頭之間,以前到底有著什麼樣兒的緣分!現在她身邊有我!我傷了她一次,已是追悔莫急,斷不會再忍心傷她第二次!而你,便是為她做的再多,本王也請你記住你的身分,你是她的哥哥!本王,才是將來要伴其一生的人!她風華絕代,獨一無二,這世間也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個男人,能與她比肩!」
李華州對于夜墨這番明顯有著幾分警告的話,有些好笑,「這麼說來,你是篤定了,洛洛會原諒你?」
夜墨垂了眼瞼,沉默著,就在李華州認為他根本就不會回答他的問題的時候,竟是意外地听到他說,「說實話!喜歡她太累,若是有的選,我倒是真的不想喜歡她!」
李華州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面有不悅。
夜墨卻是不理他,仍然低著頭,看著那棋盤上零星散落著的黑子,再道,「可是我根本就沒得選!我就是喜歡她!不管她是仙,是人,是魔,是妖!我就是不能控制地喜歡她!她的性子太冷,人人都說我是天底下最為無情冷酷之人!可是無人知曉,若我是寒冰,她便是那寒冰里頭冰封著的水晶!冷,且易碎!」
李華州的指尖抖了一下,原來,他對洛洛竟然是了解至深麼?他還以為,這世上除了他,再不會有人能真的看清楚,洛洛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可是沒想到,竟然?
李華州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夜墨,見其依然是身形不動,神色不變,而自己的指尖,竟然是不知何時,已是微蜷!
「我與她相識相交近一年之時,做了多少事,才能博她一笑?才能讓她點頭,允我一試?她的心很大,大到能裝下天下百姓,甚至是錦繡河山!可是于情感之上,偏又是那麼的小!小到不能容忍一顆沙子,一粒塵埃!」
夜墨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輕嘆,「我應了她所有的條件,包括將來只她一妻,再無旁人,無論是心里,還是身體上,都是絕對地要忠誠于她,可是她仍然不信我!我知道,她看起來很好說話,可是真正能走進其心里的人,少之又少!可以說是廖廖無幾!」
李會州忍不住插話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還要再來喜歡她?你不是說太累?這樣的洛傾城,你不覺得她太過做作,或者是太過小氣了?哪里有一點兒大家閨秀的賢惠模樣?」
夜墨終于是抬起頭來,那一雙原本是冷冽如寒霜的眸子,此時,竟然已是宛若初春的雪化為水,匯成小溪,眸子清澈而帶了暖意。
「你想說什麼?」
李華州見二人已是說到了這里,也就不再藏著掖著,直接問道,「你不覺得她的要求太過分?你不覺得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而且你還是身分高貴的親王?得妻如此,你不覺得根本就是娶了一個悍婦進門?」
夜墨搖搖頭,「我從來不覺得她不好!即使是當初她讓我覺得累的時候,也不覺得她不好!相反,我覺得這才是洛傾城,我既然是喜歡她,那麼什麼樣兒的她,我都會喜歡!」
「三妻四妾?我的母妃是怎麼沒的?後宮里頭又有多少的冤魂在夜里哭嚎哀泣?這些誰不知道?可是為何明明都知道那皇宮根本就是一座瓖了金子的牢籠,偏還有著數不盡的女子要往里頭擠,何故?」夜墨諷刺一笑,「不過也就是富貴相誘,家族相迫而已!」
「別的女人是不是可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讓將來我的女人,也跟父皇的後宮里頭的任何一個女子一樣,要麼整日提心吊膽,要麼就是費盡心思,爭寵奪利!我的女人,我便只疼她一個!」
「只疼她一個?」李華州喃喃地重復著,「說來容易,做起來,何等的艱難?」
「艱難?不!」夜墨的唇角,卻是突然就彎了起來,「只要是有她在身邊,再苦再難,便都是作不得數的!只要是能與她一起朝看日出,暮賞日落,吾願足矣!」
「足矣?」李華州卻是輕笑道,「怎麼可能?難道讓你為她舍了這繁華江山,失了那壯志雄心,你亦甘願?寒王殿下,你的話,未免是說的太滿了!」
夜墨緊緊地抿著唇,幾乎就是成了一條線!
「你的心思在什麼地方,孤不是傻子,同為男人,怎麼會看不出來?」
夜墨微微眯眼,「本王承認,本王有心俯瞰這大好河山!畢竟本王體內流著南宮與嚴氏兩家的血液!有些事,是注定的,無法更改。再者說了,處在了本王這個位置上,你以為本王若是舍了這王位,舍了江山,舍了兵權,本王還能安然無恙地活多久?三天,還是一個月?」
一句話,倒是將李華州給問住了!的確,依著他現在的身分、權勢,再加上那樣一個顯赫的外祖家,他如何能真的安枕無憂?心里這樣想,可是嘴上卻並非是這樣說的。
「難道蜀地嚴家,竟然是還護不住自己的外孫?孤非孤陋寡聞之人,這蜀地的嚴家,可是百年來一直興盛不衰,只是受命世代鎮守蜀地,男子不得進京罷了。可蜀地的嚴家,兵多將廣,這一點,可是毌庸置疑的!」
「那又如何?李太子不會以為僅僅是蜀地的那些將士,就足以與整個千雪國抗衡吧?再說了,蜀地之所以一直有重兵鎮守,那也是因為那里有著太多的蠻人部落,若非如此,何需我外祖一家,世代鎮守?」
「蜀地的蠻族,孤倒是听說過,听聞個個梟勇善戰,勇猛非常!這些年,倒也還算是安分。」
「是呀,若是朝廷動了嚴家,蜀地何人來守?蜀地不同西北,不同與北地,與其它邊關亦不相同!那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若非是當年我外祖家的前輩們舍了無數條性命,如何能攻得進蜀地?又如何能鎮壓住了當地的那些蠻族?可也正因如此,嚴家,一直為皇室所忌憚。李太子閱歷甚廣,自然也是明白的。」
「寒王殿下,今晚莫不是飲了太多酒了?竟然是與孤議起了此事?怕是不妥!」
夜墨抬眸看他,「若你只是李華州,本王自然是不會與你談這個!可你還是丫頭的哥哥,本王與你說這個,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本王身上肩負的,不僅僅是自己的什麼心願而已,還有整個嚴家的命運!百年了,鳳家既然是可以垮掉,若是換了旁的皇子登基,那嚴家,又有什麼理由不會垮掉呢?」
李華州卻是不以為意,「寒王殿下太過憂心了,大不了,就是做一個閑散王爺罷了!若是蜀地護不住你,難不成我蒼冥國,也護不住?」
夜墨蹙眉,他以為自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可是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眼前的這位李太子,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讓他放棄江山,難道,這是丫頭的意思?
若是外祖一家護不了他們,他竟是願以蒼冥舉國之力來相護?這究竟是一種試探,還是鐵了心的如何?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若是為了傾城,讓我舍了性命,我亦不悔!只是,到時候,嚴家該當如何?還有洛氏!洛氏一族亦為百年清貴,而眼下傾城光茫萬丈,想要低調行事,嫁個尋常的夫君,亦是不可能的!再則,李太子似乎是將一切都想的太過簡單了些!」
「此話何意?」
「想護一個人,是何其艱難?當初父皇千方百計地想要護住母妃,可是最後母妃還是死在了皇後的手里!還有傾城的母親,李如意!你以為當初洛永和沒有想法子護著她嗎?可是結果呢?還不是一樣?」
李華州緊緊眉,「依著寒王殿下的意思,是舍不得這寒王的王位,或者是手中的權勢了?」
夜墨搖搖頭,「我現在還有著這個寒王的身分,手中還握著千雪國最為精銳的兵力,所以,我才有能力護著傾城,護著整個洛氏和嚴氏!若是有朝一日,我什麼也沒有了,我還拿什麼來護他們?你蒼冥國的國力再盛,能確保會將剛剛本王說的這些人,一個不剩地守護住嗎?」
夜墨冷眸看他,「你不能!這些人要麼是我在乎的,要麼是她在乎的!若是不能守護住我們在乎的人,還談何什麼消遙自在?」
李華州一時竟是想不出該用何話來反駁他,他說的對,自己若是不能變得強大,如何才能保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只要是自己的實力足夠強硬,哪怕是不做帝王,反倒是讓帝王懼上三分,這天下之大,何處不是可以棲身之地?
再想想洛洛那個丫頭,依著她對洛家人的看重,自然是不可能會願意有人傷害到了她的家人!前世,她未能盡孝,所以這一世,哪怕是洛永和迫于無奈,曾對她十年不管不顧,她仍然是無法對這個父親,恨上一分!
洛洛,終究還是心軟的!
李華州沉眸看著對面的夜墨,這個男人,一身的王者之氣,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清冽和高貴冷漠,絕對不是那個什麼秦王可以比擬的!這千雪國的天下,將來不是他坐擁,便是那個南宮逸!絕對不會是秦王!
思索再三,李華州才道,「你允了洛洛一生唯她一妻,若是有朝一日,你坐居高位,俯瞰天下,眼中,可還容得下她?」
看到夜墨正欲說話,卻被李華州伸手阻止了,「你先別急著應我,先听我把話說完。現在的洛洛,有著絕世之姿,可是有朝一日,年華老去,嬌顏不在,青春逝去,你確定,你還願意對著一個年老的洛傾城,不離不棄?你不會對那些嬌女敕地宛若是花骨朵兒一樣的少女動心?」
夜墨沉思片刻,眸中的堅定,讓人看了一震!
「李太子,說句實話,我不是不可能會愛上別人!只是我已經有了丫頭,心里頭,已然是再也裝不下別人了!我不願意忘記她,不願意放開她!哪怕是她煩我、恨我、厭我,這一生,她也休想要逃離我的身邊!」
「若是此生沒有遇到她,我或許會跟其它的皇親貴冑們一般無二,三妻四妾,左擁右抱,可是卻沒有一個是值得我南宮夜以真心相待的!可是上天憐我,讓我遇到了她!此生,只要是她肯伴在我的身邊,我便注定不會是孤獨的!她是上天賜予我的寶貝,我怎麼可能會厭了她?膩了她?」
夜墨苦笑一聲,「我只願這一生,她不會厭了我,煩了我才好!我這樣冷冰冰,又殺人如麻的一個人,她能不懼我,不怪我,我已是萬分地知足了!」
李華州倒是真沒想到,他竟然是會這樣說!想想先前洛傾城曾對他提及,他的與尋常人不同的經歷,能接受一夫一妻,倒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他的生身之母,便是死在了後宮女人間的爭斗中!他不願意自己將來的孩子,也有著和自己一樣的遭遇,那麼,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法子,便是只一妻,無妾,不就行了?
李華州看了一眼門外,「她來了,你們兩個好好談談吧。只是時間不早了,莫要耽擱地太久。還有,洛洛還小,你,你萬不可欺負了她!」
這話,李華州也是思索再三,才說了出來。畢竟,對一個男子說不要對他的寶貝妹妹動手動腳,似乎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可是對于夜墨,他心里是又放心,又擔心!
知道他斷不會傷害傾城,可是不代表他不會沒有想將傾城吃干抹淨的心思!
李華州起身走了兩步後,終于還是忍不住,再度折了回來,「那個,我就在門外,你若是敢有何逾禮的舉動,孤自不會饒你!」
夜墨的臉一黑,這是什麼人吶?這不是明擺的就是來听牆角兒的?
夜墨一想到,待會兒還不知道被傾城怎麼對待,若是被這個家伙听了去,豈不是很丟臉?
夜墨看到傾城的身影已是到了廊下,沖著暗處,吩咐了一句,用的是傳音入密,顯然是不願意驚動外頭剛剛遇上的兩人!
「進去吧。他在里面等你,有什麼話,說清楚了也好。我瞧著,他對你,還真不是一般地情深。」
傾城的臉一紅,「哥哥說什麼呢?」話落,看了一眼屋里,屋門敞著,自然是看到了正立于正中的夜墨。
「哥哥,他怎麼會找到了這里來?哼!還說是會在靜園的美人湖畔等我呢,根本就是說謊!大騙子一個!」
李華州被她這樣明明就是有些受用,卻是偏偏裝出一副他很討厭的樣子給搞笑了!抬手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這丫頭,知道你心里這會兒是歡喜地緊!他定然也是尋了你多處,最後,才會到這兒來試試,不想竟是你與我同在。剛剛你出去的時候,他可是明顯地吃醋了呢。」
傾城听了,卻是臉色一紅,伸手就挽住了李華州的胳膊,故意表現地比平時更親昵了三分,「哥哥是我最親的人,他吃什麼醋?別說我沒有嫁給他!就是嫁給他了,你也依然是我心底最重要的人!」
這話的聲音不低不高,正好是可以讓屋里的夜墨听見!而原本心底就有幾分忐忑的夜墨,一听這話,臉就再黑了幾分,這還沒怎麼著呢,自己的地位,就已經是注定排在了李華州的後頭了?
夜墨冷著臉,終于是看到傾城進屋來了,連忙又將身上的戾氣緩了幾分,至少,在傾城原諒他之前,還是不能表現地太過凌厲的,萬一真的將她給嚇去了蒼冥國,可就麻煩了!
傾城則是與他相反,一進屋,則是直接就換上了一張冷臉,「寒王殿下來此何干?」
「丫頭,你非得這樣與我說話麼?」
傾城冷哼一聲,「當日我話已放出,斷無收回之理。王爺身分尊貴,小女子高攀不起!王爺還是請吧。」
雖然說的有些不太好听,可是這語氣,已然是比上次軟了許多。而且夜墨與她也並非是相處了一日兩日了,自然是知道她的脾性!
「丫頭,我們先坐下來好好談談,可以嗎?」
傾城不語,只是側臉坐在了榻上,並不看他。
夜墨輕輕地靠近她,在離其不過尺余的地方站了,「丫頭,那日我也是一時糊涂,才會說了那樣的話。你也知道,我只是沒想到你竟然是會?你也該知道,我不喜歡這種感覺。莫說是被人偷窺了,就是被人惦記,這種感覺我也是著實厭煩,所以當時才會口不擇言。」
讓一向冷情冷性的寒王殿下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簡直就是,太令人震驚了!此時若是還有外人在,特別是那些常年跟隨在了他的身邊的侍衛和心月復們,若是得知,洛傾城竟然是能逼著他們的主子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怕是當即就要對洛傾城頂禮膜拜了!
傾城的心思也是一軟,對于夜墨,她其實是沒有抱太大的希望的!指望著他這樣的一座冰山閻王爺能說出一番,多麼體貼愧疚的話來,似乎是比殺了他還要難!
可是現在,她竟然是听到了!她不知道剛剛他跟哥哥談了什麼,只是現在可以確定,他得到了哥哥的認可,換言之,哥哥已然是同意了他二人的交往,默認了他們二人之間的這份感情!
傾城有些糾結,他真的相信自己從未戲耍過他嗎?他真的相信,自己是真的無法窺透他的心思嗎?若是他並沒有真的相信,將來,他們總還是會圍繞著這個來爭吵,甚至是相互傷害的!
「丫頭,你不信我?」
傾城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就轉了臉過來,與他四目相對!
看著他那雙濃黑如墨般地眸子,傾城頭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小心了?其實她也知道,那晚上他會有那樣的反應,也是再正常不過的!畢竟,這世上有哪個人,願意讓自己在別人面前毫無秘密可言?更何況他還是那麼高傲的一個男子?
此刻,看他眼底的真誠、懇切,是那樣的明顯與直白,自己怎麼可以還要再懷疑他說的話?再說了,夜墨是什麼人?她不是應該很清楚嗎?他既然是不會因為她的身分而看中她,那麼,自然也不會因為得知了自己有這項天賦,而對自己大加利用!
若是他當真有心利用,當初就不會說出那般傷人的一番話了!
傾城輕輕地舒出一口氣,自己總是小心翼翼,除了她心中認定的幾個人,對于旁人,總是半信半疑,可是對于夜墨,難道她真的就不能相信一次嗎?即便是錯了!至少,自己也曾經經歷過!
傾城總算是自己想通了,面上的神情,有了幾分的松懈,更是多了幾分的柔和,這樣的轉變,看在了夜墨的眼底,自然是驚喜萬分!
說實話,讓他說出那番話,著實不易!如果不是真的意識到了自己有可能會失去她,打死他,也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再加上剛才李華州對她如此明顯的維護,夜墨感覺到了深深的壓力,竟然是沒有費多大的勁兒,就說了出來!
此時,看到傾城的嬌顏上,一雙眸子清亮如星,淺淺的笑意中,還帶著幾分的嗔怪和驕傲,這讓夜墨看了,如何還能再把持得住?哪怕是一會兒有刀子落下來,他也得先親了心上人,再說!
夜墨果然直接就俯身封上了他渴望已久的紅唇!大手不知何時,也已是攀上了她的縴腰,等來回地摩娑了幾下後,才有些不悅地離開了她的唇,「瘦了!」
說這話的同時,大掌則是輕輕地捏了幾下她的腰,以前也抱過,雖然是縴細,可是也不似現在這般,當真就是給人不盈一握的感覺了!
「丫頭,是我不好!害你傷心了!」
傾城搖搖頭,臉紅地像是涂了厚厚的胭脂,也不敢抬頭了。
夜墨睨了一眼外頭,然後再抿唇淺淺一笑,「走吧。我讓人給你備了些補身的湯水,現在過去,正好用了。盡快地養回來一些。」
傾城抬眼看他,顯然是有些困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夜墨也不解釋,直接攬著她的腰,就飛身出了如玉樓,直奔寒王府了!
兩人到了美人湖上的畫舫的時候,果然就聞到了艙內傳來了陣陣的香氣。傾城有些意外,難不成,他料準了自己一定會來?
傾城有些不悅道,「你當真以為拿哥哥的前程來威脅我,我就會來了?」
夜墨知道她又要生氣了,連忙解釋道,「哪有?這是剛剛在如玉樓時,我吩咐了身邊兒的暗衛回來準備的。這些湯是晚上炖了幾個時辰的。我只是讓他們再熱了熱。」
傾城的嘴角抽了抽,堂堂寒王身邊兒的暗衛,竟然是專司負責為她這個外人來熱湯水了?
「來,先用一些,是用了上等的山參再加上十幾味的補品,和烏雞一起炖的。嘗嘗看。」
夜墨說著,便一手抱了她,坐于那小幾前,一手舀了一勺,在那盅沿兒上刮了一下後,再送到唇邊輕輕吹了幾下,再遞給了傾城。
傾城看他如此細心,怎麼可能會不感動?只覺心里頭滿滿地都是幸福!
兩人不說話,就這樣,一勺接一勺地,一個喂,一個喝!那淡淡柔柔的月光輕輕暖暖地灑在了這畫舫之上,還有的則是透過了那窗子,落到了舫內。這樣的一幅場景,是怎麼看,怎麼都是多了幾分的甜蜜和靜好!
「丫頭,如何?可還要再用一些?」眼瞅著用完了一盅,夜墨顯然覺得傾城用得還是太少了些,想要勸她再多用一些。
「不了!飽了,休息一下吧。」
夜墨拿帕子給她拭了嘴角,雙手圈著她,不肯讓她自懷里出來,傾城只覺得有些尷尬,有些不自在,遂別過了臉,看向了窗外。
「丫頭,我們這就算是和好了,對不對?你以後,不會不理我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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