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瀾忽然間捂著臉,長嘆了口氣,「我真是沒想到,有一天,楚家會走向這樣的境地。」
楚天凡沉默不語,他似是還沒有從老.爺.子去世,兄弟反目這樣的情形下回轉回來,而就在他和眾人陷入靜默中的時候,楚家二女楚迎荷又從外面奔了回來,一邊哭著一邊撲到楚天凡身邊。
「大哥啊,你可不能由著飛揚和荊揚那麼胡鬧啊。你要給我們其他這些子女們一個交代啊。這兩份遺囑我們都覺著太不不公平了,就算你這邊多一點我們不介意,可也不能那麼偏頗吧!」
楚天凡本來就心煩的一塌糊涂,好容易大廳里安靜下來,楚迎荷卻又來了這一出,他冷冷的說︰「現在關于遺囑的事情,還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你哭我也沒辦法,身為子女,你們都不覺著爸爸的死很蹊蹺麼?」
楚迎荷被楚天凡那突然間冷漠下來的目光嚇住,她抽.出張餐巾紙來擦了擦眼角,哽咽著說︰「爸爸死了我們當然也很傷心,可爸爸留下來的遺囑也更讓人寒心啊……鈮」
見楚迎荷三.句.話不離遺囑,楚天凡霍然間站起身,指著楚迎荷的鼻子說︰「你們自己好好想想,這些年對楚家有什麼幫助?爸欠你們的了?幾家公.司不一直在給你們打理,你們每年自己黑了多少錢自己清楚,有些事情非要放在明面上和你們計較,你們才知道爸對你們有多寬厚嘛?」
楚天凡的話咄咄逼人,也令楚迎荷面色漸漸發白。
她一咬牙,瞪了眼坐在一邊的宋微和楚霽軒,「我不管,這次的遺囑我們其他幾個姐妹都非常不滿意,以前爸給我們打理的公.司,等這遺囑一生效,可不都是你們家的了嘛?大哥,你可不是吃獨食的人,這次到底是受了誰的教.唆,居然能搞出這樣的鬧劇來。酯」
見楚天凡一時間沒回應她,楚迎荷直起腰來繼續對峙,「還有,剛才我們找飛揚看過DNA檢測,楚霽軒的確不是我們楚家人,既然不是楚家人,也就沒必要留在這里說楚家的事情吧?」
「行了!」楚天凡怒火中燒,「你現在給我回去,家里出了那麼多事情,你少在這里給我嚼舌根!霽軒就算不是楚家人,他也是我女兒的丈夫!」
「嘖,都女兒了。誰知道這女兒是不是真的。」楚迎荷訥訥的回應了句,但楚天凡在家里一向有聲望,即便楚南將去世,楚天凡的職位高度也在那里,楚迎荷不敢和大哥橫著來,只好補充了句,「不管怎樣,這次的結果一定要讓我們滿意,否則別怪我們和你鬧!」
楚迎荷說完以後,匆匆的又轉身離去,她這次是代.表其他家里人和楚天凡交涉的。
「你要不要先上樓去休息下?」楚霽軒低頭看宋微,見她始終閉著眼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宋微搖了搖頭,「不用……」
「微微,你先去睡會,剛到南城就這麼多事情,我和霽軒他們也需要好好理理。」楚天凡果斷的打斷宋微的話,「你肚子里還有寶寶,得休息好才是。」
宋微低頭看了眼隆.起的肚子,無奈而又疲憊的點點頭。
多事之夏,當真是個多事之夏。
再一樁懸而未決的事情,便是她肚子里的兩個孩子的健康狀況。
原本還打算暫時先冷著楚霽軒,可出了眼下這些事情,她也只能暫時把私人的感情放到後面去。
「好,我先去樓上休息會。」她起身之後,頓了頓又看向楚霽軒,「回家的時候記得喊我。」
楚霽軒雖然知道宋微是為了言言,才和他說這樣親.熱的話,但他心里還是掀起了一陣波瀾,點點頭柔聲說︰「好。」
宋微哪怕放心不下,卻也只能一步挨著一步上了樓。
楚天凡緊緊鎖著眉,轉頭問楚霽軒,「你的那份遺囑,是什麼時候和老.爺.子定下的。」
楚天凡還能記得當初自己就遺囑問題,和老.爺.子商談了好幾次,但是每次都是不歡而散,因為楚天凡不同意在財產方面一家獨大,他也的確沒有吃獨食的習慣,所以他和老.爺.子的建議是,楚南將的四子四女平攤,至于誰更多一點可以權重比稍微側重點,但不能太過偏頗。
老.爺.子的性子太固執,他認為自己那麼多女兒,在外地的在外地,在南城的也沒幾個盡過孝道,兒子呢,就楚天凡和楚霽軒想點樣子,楚飛揚和楚荊揚每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就更是看不上。
可惜楚霽軒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老.爺.子唏噓了許久許久,轉而便把重心都放到了楚天凡身上。
楚天凡當時便有些無奈,有時候真的是無法承受這種父愛,但他不得不感慨,楚南將生命的末年,居然看透了那麼多。
只是楚天凡還是想不透,楚霽軒明顯是智珠在握,居然能提前和老.爺.子擬定遺囑?
楚霽軒苦笑了下,「其實就是離開南城去雲省前,老.爺.子私底下找我談了一次,他可能是感覺到自己不太行了,又說你那邊死活不肯同意遺囑的內容,所以決定讓我幫忙代.理這件事。我倒是沒想到,老.爺.子居然還肯信任我。只是那時候我一門心思想趕到雲省找微微,終究是忽略了太多。」
楚天凡長嘆了口氣,木家這次的調虎離山做的不錯。
楚懷瀾一直都沒有吭氣,這時候才拍了拍膝蓋,沉聲說︰「我看,我們不如兵分兩路吧。我和爸去查老.爺.子去世的真.相,這後山療養哪里是那麼容易進去的,調監控錄像也能調到結果吧?至于霽軒,你就把遺囑的事情落定。雖然我平日一直尊敬自己的長輩,但這次真的……已經觸到我的底線了。」
楚霽軒深看了一眼楚懷瀾,點點頭說︰「好,我同意。」
楚天凡起身去打電.話,結果沒說幾句便匆匆走了回來,臉色已然黑的徹底。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楚懷瀾見這表情不對,站起身來問。楚天凡的手狠狠的握著手.機,面色陰暗,和往常那慈祥和藹的神態判若兩人,「楚飛揚和楚荊揚這兩個……」
「他們又做了什麼?」楚懷瀾瞳眸微縮,下意識的握緊拳頭。
「就在我們趕回南城的路上,他們居然自作主張,給老.爺.子入土為安了……」楚天凡心口悶的一塌糊涂,似乎有一股熱流在身.體.內處涌動,只恨不能把這兩個兄弟給捏碎,大逆不道已經無法形容他們的行為,這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對,無.法.無.天!
楚天凡果斷的打了電.話,「現在,你們給我去這兩個地址,把楚飛揚和楚荊揚給抓起來!」
「爸,不大合適吧?」楚懷瀾雖然也恨自己的兩個叔叔,卻也不會無端的做這種事情,兩個叔叔縱然有千不對萬不對,但凡事要講證據。
楚天凡豁然轉身,聲音冷沉而又艱澀,「他們還沒做錯事情?既然他們敢先斬後奏,敢做出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我還需要找什麼證據?我就要抓,讓他們知道……有膽量做這種事情,就要有膽量面對接下來的任何結果!」
楚天凡都氣成這樣了。
楚飛揚和楚荊揚做的的確是無.法.無.天,但他們恐怕也不敢把老.爺.子的尸首留下來,這里面一定有貓膩。
只是給了他們這麼大的膽子,想來是一個已經等太久,另外一個被當槍使等不及。
楚霽軒眸中閃過一絲近乎刀鋒般的銳利,倒是終于幫襯著楚天凡說起話來,「對待壞人,需要講道理和證據的話,這世界就沒什麼邏輯可言了。懷瀾,有時候心不要太軟。」
楚天凡怔忡的看著窗外,說起來這是第一次,他們事事都被人搶在前面,而經常被打個措手不及,從到雲省開始,雖然木香的認祖歸宗以及宋微的臨時出現,都給木家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木家卻在南城給他們楚家留了個炸.彈,這炸.彈還是定時的,只要那麼一點燃,所有的事情都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楚天凡回身安慰了楚懷瀾一句,「不是人人都可以事事料人先機,因為我們是被算計的一方,有心算無心自然容易出現問題。我們又不是神仙,出了問題及時解決就好,你也別覺著楚飛揚和楚荊揚這兩個王.八蛋冤枉。」
楚懷瀾說完那句話後始終沉默不語,半晌點點頭,算是同意了自己父親的決定。
「懷瀾和我出去一趟,現在就去後山詢問情況。」楚天凡抓著楚懷瀾往外走,「遺囑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霽軒。」
楚霽軒點頭,「我先上去看看微微,遺囑你們就不用管了,全力忙你們的事情就好。」
臨到門口,楚天凡忽然想起什麼,又收住了腳,喊了聲霽軒的名字,「對了霽軒。」
「怎麼?還有事?」
楚天凡看著樓梯上站著的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他似乎已經很久沒看見自己這位「四弟」閑庭漫步的造型,刨去外在的因素,這個四弟短時間內已然不再是曾經那個喧囂南城的楚四爺了。
「霽軒,關于今天飛揚說的那件事……」楚天凡斟酌了下才緩緩說道︰「你這件事老.爺.子一直都壓著,其實遲早都會爆出來,你也別往心里去。但在我們心里,你還是我們楚家的人,還是楚家四弟。」
這句話算是楚天凡最好的安慰了,他都沒說你是我女婿這種話,想來也還是更願意當楚霽軒是自己的弟.弟。
雙重的身份,讓楚天凡更看重楚霽軒。
以前曾經讓楚懷瀾收拾過楚霽軒,也看不上過這個四弟,可現在卻越來越順眼。
可能也是因為他在自己女兒的幫襯下,生活和事業都走上正軌,這是楚天凡最願意看見的現實。
楚霽軒勉強笑了笑,「嗯。謝了。」
他說不出再多的話來,其實當這件事公布于眾的時候,似乎並不如想象中那麼讓人難以接受。
或許是前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來的時候又摻雜著那麼多雜事,他這樁就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了。
匆匆上了樓,推開.房門就看見宋微躺在床.上,淨白的面容顯得那麼安靜,眼角卻還有沒有流盡的淚水,她這些日子也真的夠累了……
他不希望她這麼累,可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這樣。
他不是個好丈夫。
楚霽軒低下.身.子,沒打算叫醒宋微,而是將她從薄被里抱了出來,晚上不能把言言一個人放在那屋子里,還是盡快回去比較好。
這老宅子他是不打算住下去了,自打宋微從這里失蹤後,他對這里瞬間只剩下嫌惡。
宋微睡的輕,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墜入某個懷抱後,不自覺的便睜開眼楮。
「咦?你們談完話了?」宋微揉了揉眼楮,啞聲問,後來驚覺自己居然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在楚霽軒的懷里頭,便紅著臉掙扎著說︰「你放下我,我自己走就行了。」
「宋微!」楚霽軒喊了她的名字,目光灼灼,「你……一定要和我這麼生分麼?」
宋微略怔了下,卻茫然的避開和楚霽軒的對視,片刻後他終于還是放下了她,她還是坐在床邊,他站在原處。
沒有了那些瑣事煩擾,她自然還是會把兩個人的事情放在第一位。
宋微有時候的確就是那麼固執,如果輕易就能解決,她也願意和楚霽軒和好,但諸事落定後,她想起很多過去的事情,那心結自然而然會浮現在心口處。
她想,應該不是那麼容易便能夠過去的坎。
如果因為眼下的這些煩亂而糊里糊涂跨過去,這就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微微……」見宋微不說話,楚霽軒坐到她身邊,「這時候或者不是說我們兩個問題的時候……」
宋微側目,她看見楚霽軒眼眸深處的痛,明明他掩蓋的很好,卻還是被她輕易的抓.住。
老.爺.子的去世楚霽軒其實還是很難過的吧?被當眾揭.穿不是楚家人,他心里也不好受吧?他要做的事情還有那麼多,根本容不下他去傷感,宋微猶豫了下,還是伸手撫了撫楚霽軒的眉眼之間,「你別難過……」
手被輕緩的握住,楚霽軒埋在她的肩頭,怎麼可能不難過?楚家養了他三十年,就算沒有父母之愛,也有恩義,然而今天的混亂局面,混亂到他的名字就那麼輕易的被放逐出了楚家。
楚霽軒和宋微,兩個本來就錯位的人,一個本不姓楚,一個卻就姓楚,卻恍恍惚惚扭纏到了一起,讓本就復雜的關系,開始盤枝錯節。
宋微沒有避開,雙眸微斂後,她伸手環住楚霽軒的肩膀,在他背部輕輕的撫了撫,「沒關系,你還有我們呢。」
楚霽軒空余的右手緊緊的握住宋微,他沒想到宋微會在二人冷戰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令他越發想要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時光,他啞聲喊了句她的名字,才復又抱住了她。
宋微的腦子卻開始有些飄忽,她想起了那個江家。
眼下他們回到南城,如果江起浩關注這件事的話,顯然應該曉得最近楚家的風.波。
只是不知道江起浩會在什麼時候有所動作?
宋微想和楚霽軒說,即便沒有楚家,說不定他還有個江家……可是江家又還是充滿了疑點,江起浩明明只有兩個女兒,他從哪里來的兒子?會生出江起浩的孫.子輩來?
宋微想不透這一點,自然也有點遲疑江家目前的反應,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