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皺著眉看他,猶豫良久後,才搖頭回答;「如果你去見了她,依舊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何必去找。」
她示意木少寒坐下,讓阿姨沏了兩杯上好的鐵觀音,這才轉頭看向他,「你有沒有想過,黎曼如果想嫁人,早就已經嫁了,追她的人不少吧,她等了這麼久,實際上是在等你,懂麼?洽」
雖然黎曼口口聲聲說什麼兩個人只是湊合在一起,其實宋微太清楚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黎曼恐怕愛慘了木少寒。
誰能傻傻的和一個男人交往兩年,什麼未來都不提,什麼結果都不論,甚至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和自己喜歡的女人相處,只能生吞了這啞巴虧。
黎曼委屈的說,他是不是覺著,蘇婉脆弱,容易受傷,而我,只要自己一個人縮在角落里療傷就可以嗎?他有吃飯的時間,都沒有給我打電話的時間麼?他有陪蘇婉的時間,就沒有和我解釋一句的時間麼鈐?
想到這里,宋微有點惱火,目光清亮的看向木少寒,正色道︰「少寒,你是不是欺負曼曼,就算吃了虧也不會找你負責。如果你是這麼想的,干脆現在就斷了聯系,曼曼不會找你的。」
木少寒蹙著眉沉默良久,半晌後他才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宋微想到哭的兩眼紅腫離開南城的黎曼,就非常心疼這個總是帶給別人溫暖笑意的女孩。
既然她是黎曼的閨蜜,又是木少寒名義上的表姐,就更加不能不管他們,宋微嘆了口氣問︰「少寒,你要想好,曼曼是想要過一輩子的,如果沒有一輩子,她寧肯不要。她的性格你了解,你現在也是多事之秋,身上的重擔很多,木家、蘇婉、木雲深,你真的能夠去找黎曼?」
木少寒這次又沉默了下去。
他不能,他這次來南城並不僅僅是為了黎曼,還有容家。
他得和容家談妥,用錢把這件事擺平——雖然木少寒知道,容喬的死實在是可惜,而木雲深罪孽深重,可他是木雲深的弟弟,他必須為了自己的哥哥著想,哪怕這哥哥從頭至尾都未必給他帶來什麼好處過。
宋微看見這樣的場景,心里沒由來的酸楚了下。
感情之中,如果有誰付出更多,那麼受到傷害的必然是此人。
她和黎曼都是個中翹楚。
「你先去辦事吧。」宋微沒有再苛責木少寒,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如果的確沒有感情,她說再多也是沒有用,他如果真的喜歡黎曼,那不需要她說,木少寒也會去好好處理,「容家的事情,霽軒提前已經幫你打點過,問題不是很大,但需要你們木家拿出一億,你們願意麼?」
木少寒沒想到楚霽軒居然會幫木雲深打點,頓時間愣住。
「他不是……」
「對,他是恨木雲深,可他把你當兄弟。」楚霽軒看中的人沒有幾個,顧景遙算一個,後來木少寒也算一個。
木少寒為了自己的大哥奔走,楚霽軒是知道的,和宋微商量一/夜後,決定幫木少寒一次。
木雲深最終沒有透露任何關于江墨遠的信息,但反而這樣的血性,博得了楚霽軒相當的尊重。
他既然已經面臨著長久的牢獄之災,又何必讓容家迫到死處。
畢竟木雲深的孩子,是無辜的,他還需要自己的父親。
容家本來是不想答應,奈何一億這個天價,對于只做餐飲業的容家,還是非常有誘/惑力的。
最終,容家大公子越俎代庖,答應了私下和解,只是開價,一億。
木少寒幾乎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好,這筆錢木家出的起。」
當然出的起,否則楚霽軒不會讓宋微轉告木少寒,木家是做翡翠玉石起家的,要知道翡翠原石上漲的那些日子,可沒少從森木賺錢,也沒少在這浪潮中得益甚多。
一億,對于現在的木家,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容喬的事情解決了,容家撤訴,沒有再窮追猛打,木少寒又匆匆的回了雲省,把剩余的事情給處理了,二審結束,原本木雲深的故意殺人罪被改判,至少命是保下了,再運作運作減少年限,蘇婉至少不用等上一輩子。
蘇婉月子沒有坐好,擔驚受怕又成日惦念,有些產後抑郁的傾向,女乃水一點都沒有。
木少寒幫忙請了月嫂和保姆,輪流照看孩子和蘇婉,自己每天定時會過去看看她。
「少寒,你過來啦?」剛要進門,木少寒就看見正往外走的蘇婉。
保姆攙著蘇婉,喊了聲「先生」後,就識趣的走開,木少寒無奈,自己上前扶住蘇婉,「嫂子,你不好好休息,往外走什麼。」
「今天天氣很好,我想出去散散步,已經過了42天了,我覺著可以下地走走了。」蘇婉勉強的笑了笑,看著窗戶外那陽光璀璨,突然間很向往而已。
「我扶你出去吧。」木少寒既然已經來了,也就做好陪同的準備。
蘇婉一邊和他往外走,一邊有點愧疚的說︰「其實,你沒必要待在這里的,事情差不多都解決了,你去找找黎曼吧。」
蘇婉知道自己這輩子和木少寒是不可能有任何發展的余地,想到黎曼那樣好的女孩被她間接的傷害,她就于心不安。
木少寒頓了頓,無奈的搖頭回答,「她不接我電話。」
蘇婉忽然間停住腳步,轉身看向木少寒,眸中波光粼粼,似有淚水隱然浮現,「少寒,她是個好女孩,她為你付出了很多,你不能辜負她,更不能因為一個犯了很多錯卻一錯再錯的女人,放棄那樣好的女人。這樣,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風清日朗,樹影搖晃,灑下點點碎金。
煙波湖上泛著陣陣寒氣,清風拂過,木少寒緘默不言,只是將自己的外套月兌下,罩在蘇婉的身上。
「你身子骨弱,我們先回去吧。」
蘇婉點點頭,和木少寒往大房子里走,然而就在他們轉身的剎那,一棵大樹後走出個身穿藍色輕薄罩衫的女孩,杏眼桃腮,一雙靈動的大眼楮紅紅腫腫的,她死死的摳了摳眼前的大樹,恨不能當的罵了句自己,「黎曼你個混蛋,明明說要放下,還跑到這里來做什麼?」
黎曼揉了揉眼楮,委屈的蹲了下來,「看見沒有?人家都已經成雙成對了,打電話也就堅持了一個禮拜而已,這之後連個短信都沒有。你在他心里就是個屁!哎,說不定屁都不如。」
兩年呢……
她從曾經木少寒的上司,變成木少寒的女友,再之後兩年的相濡以沫不離不棄,最終變成這樣的淡忘,黎曼特別的不甘心。
可她不甘心又怎麼辦,她自己完全放不下,甚至以遠游為借口,直接逃遁。
結果逃來逃去,都逃不過這雲省一帶。
黎曼覺著,自己魔怔了。
她揉了揉頭發,剛往前走幾步,忽然間手機又響了,屏幕上「少寒」兩字刺眼醒目的幾乎讓她流淚。
黎曼深吸了口氣,原本還想直接掛掉,可終究在想起剛才那一幕後,自言自語著,「黎曼,你在想什麼呢,再怎麼樣,也算喜歡過一場,也不虧的。老做縮頭烏龜也不是你的性格!拼了,大不了好聚好散!」
黎曼按了接听,只是電話那頭剛傳出木少寒頗為詫異的聲音,而後他略微焦急的問︰「黎曼,你在哪里?」
黎曼看了眼不遠處的老房子,心說她就在他身邊。
可她撅了撅嘴,硬邦邦的回了句,「我在外面玩的好的很,有事麼?」
木少寒大約沉默了將近一分鐘,他穩重而又低沉的呼吸,透過電話直穿黎曼的耳膜,她眼圈一紅,嘴唇咬得緊緊的,將「我好想你」四個字給生生吞了回去。
「別鬧了,曼曼。」木少寒聲音有些啞,「躲著不見不是你的風格,有什麼事不能和我當面溝通呢。」
「我沒鬧。」黎曼的聲音豁然間冷了下來,「木少寒,但凡你有一點關注過我的情緒,你就知道我根本不是在鬧。可你什麼都不說,你知道什麼都不說,對我有多殘忍嗎?」
「我不說,是因為我以為,你懂我。」
「懂個屁!我才不要懂,越像我這樣的人,越容易被忽略,你就是個典型案例!」
「……」
黎曼見木少寒一時無語,她輕輕的舒緩著自己的情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才干脆的說︰「好吧,我們溝通,你出來吧。」
「嗯?」
「我就在你們門外。你出來,我和你談。」
木少寒走出宅子,就見黎曼拿著手機站在那里,他驟然間想起黎曼紅著眼楮和自己說「心越大,才越容易被忽略,你以為我就不會受傷嗎」,愧疚漸起。
他緩步走到黎曼面前,多日沒見,二人之間居然有了幾分陌生感。
黎曼仰著頭,略有點倔強的問︰「不是說要見面溝通嗎?我來了,你說吧。」
木少寒說︰「你瘦了。」
「恩。你也瘦了。」不過你是忙的吧。
「曼曼,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不負責任的人。」木少寒斟酌了片刻,才一字一句的告訴她,「所以,為什麼不能信任我,我不會拋下你的。」
黎曼怔忡的站在原地,她看著那遙遙的老房子,站在樓上的那女人,她也看的很清楚。
很多事情,就算知道又怎麼樣呢?
她淡然的笑了笑,「可我不要你負責。」
木少寒愣住。
「你是有重擔的人,你已經選擇在雲省,你放棄了南城。」黎曼的笑容里帶著一絲傷感,「可我不能放棄南城,南城有我的婆婆在,我從小就是被她養大的,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我是孤兒院被她領回去的,我的目的是把婆婆養老送終,她不可能跟著我來雲省,南城是她的根。」
黎曼第一次用這麼理智的話和木少寒分析兩個人之間的差距。
眼下木家正是群龍無首的時候,木辰雖然是掌門人,但木辰根本不如木少寒。
當年的木少寒就已經勝過木雲深,如果不是木雲深搶了他的未婚妻,木少寒就已經是木家的繼承人了。
而木雲深進了監獄,蘇婉又生下孩子,整個木家,都需要他。
「你說的沒錯。我放不下他們。」木少寒是個極為冷靜的人,他必須承認黎曼說的話,是目前最切實的現狀。
黎曼輕笑出聲,「你什麼都放不下,唯獨放的下我。」
「不是你想的這樣。」木少寒不得不繼續解釋,「只要你等我。」
「我才不等你呢。」黎曼抬起頭,眼楮亮晶晶的,「老娘等了你兩年了,還有多少年可以耗。我說了,我不要你的負責,我不稀罕。」
我稀罕的,是你的愛。
是你會放在蘇婉身上那無時無刻的牽掛。
是你總是不經意間表露出來的溫柔。
可你從來沒有這樣對我過,或許在你看來,我是個堅強的女人,這些我都不需要,你真的錯了。
「曼曼!」木少寒見黎曼轉頭要走,急匆匆間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我什麼時候放下過你。」
「早就。」黎曼的聲音听起來像是天外的煙雲,虛無飄渺,「你精神上沒有需要過我,你現在連生理都不需要,你還要我做什麼。把我帶回去供著嗎?放在案桌上說,嘿,這是我曾經睡過的女人?我是礙于責任才要了她。這樣不會幸福的,木少寒。」
「你放得下,我黎曼,同樣拿得起,放得下。」黎曼掙月兌開木少寒的手,「所以,我們分手吧。」
見木少寒眸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黎曼第一次在他眼前落了眼淚,她狠狠的用手背擦過,堅定的說了句,「對,我們分手,就這麼決定了,我要告訴你,木少寒,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在她和木少寒交往的這兩年,有多少人追求過黎曼,她都置之不理,對于她來說,只要不是木少寒,似乎其他人都失去了意義。
可是現在她發現,只要不是木少寒愛她,她和誰在一起都可以。
她已經無所謂了。
黎曼匆忙轉身,她不敢再回頭去看木少寒的眼神,她覺著付出了這兩年,似乎這一刻什麼都沒了。
木少寒沒有去追。
他知道黎曼的性格。
相處了兩年時間,這樣的情況並不是頭一次發生,可這樣決絕的場面卻是第一次發生。
木少寒比誰都冷靜,冷靜到他甚至在抬腳的第一刻,想到的卻是黎曼給他的分析。
黎曼說的沒錯,她不能離開南城,而木少寒目前不能離開雲省,連這一點都無法達成統一,最後的結果也只會是場悲劇。
初秋的落葉碾碎了滿地,四合院里倒是越來越有煙火氣息,朝朝和暮暮都已經一歲,小白長得越發的健碩,而言言已經不能趴在小白身上騎大馬了。
江嘉言很自豪的說自己已經六歲,和顧容琛一樣大了。
這句話換來了顧容琛的一記白眼,江嘉言你六歲,我就八歲了好嘛?
江嘉言沾沾自喜的時候,還蹲在那里握著朝朝的小手教她說話,「朝朝,叫我哥哥,哥哥,我是你哥哥。」
顧容琛坐在暮暮旁邊,听暮暮已經開始咿咿呀呀的學「哥哥哥哥」,他很奇怪的問江嘉言,「為什麼你爸爸和我爸爸最近總不見人影。」
「不知道呀。」江嘉言學著顧容琛聳了聳肩,倒是忽然間皺著小眉頭,認真的說︰「好像他們在對付一個大壞蛋。」
「哦……我知道那大壞蛋是誰。」這大壞蛋還是小媽的哥哥,顧容琛有印象。
正說話間,楚霽軒和顧景遙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顧景遙說︰「目前要通過正當的手段對付江墨遠還真是不容易,我說,要不然我們找誰做了他?」
楚霽軒看見幾個孩子都在院子里,對顧景遙使了個眼色,兩人才又往深里走。
「不行。」楚霽軒听了宋微的意思,已經把手底下能散的人都散了,保護自己身邊的軟肋倒是可以,可真要是做點過界的事情,楚霽軒已經必須思量清楚,「其一,現在這院子里有四個孩子,宋微和江映雪都不會同意這樣做,說不定還會惹禍上身;其二,江墨遠不是傻子,他無法對我們下手,但他一定會想辦法保護自己。」
顧景遙聳了聳肩,「那怎麼辦,現在就剩這麼個硬骨頭啃,總不能就這麼放著。」
楚霽軒接過顧景遙遞過來的煙,這時候宋微和黎曼也走了過來,宋微將那紅泥小暖爐上的茶壺端起,徐徐倒了一人一杯。
自從和木少寒分手後的黎曼,明顯沉靜了許多,坐在那里很多時候都不說話。
從雲省歸來以後,黎曼就答應了一個以前同事的追求,兩人在嘗試交往中,只是黎曼反而變得不開心了。
宋微也不曉得該怎麼勸她,無奈之下,只能每天想盡辦法的逗她開心。
談到對付江墨遠的事情,楚霽軒也不避著宋微,接過她倒好的茶盞,在手上輕輕晃了晃,方才一口咽下,「倒是有件事……」
「什麼?」
「幾個月前,有人在山城發現一具女尸,那邊傳來的消息,據說是鐘欣。」楚霽軒的眼神閃爍了下,他難得垂下頭,沒有將自己的情緒外泄。
宋微一臉震驚的抬頭看向楚霽軒。
甚至連黎曼都有點傻眼。
繼容喬之後,鐘欣也死了?但如果是幾個月前,鐘欣甚至是死在容喬前面的。
那她是怎麼死的?江墨遠下的手?
可宋微想到鐘欣,不由自主的又看向楚霽軒,她輕聲問對方,「那……那你沒事吧。」
她沒想到楚霽軒居然會得到這個消息,看來也有所行動了。
楚霽軒搖頭,「我只是覺著對不起鐘姨,沒能幫忙保護好鐘欣,別的……人命在天,誰也不能保證,會在哪天出什麼意外。」
「具體情況怎樣,這事能扯到江墨遠身上?還有,江墨遠不可能不自己擦干淨**,他既然敢下手,就一定有恃無恐。」顧景遙難得神情肅穆起來,說話間那修長的手指不斷的輕點著自己的下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