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居後的鏡湖在夕陽里別有一番意境。寧靜若鏡面的湖映照著天空絢麗的晚霞與將落未落的夕陽,水與天的畫面交相輝映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
望著寬闊水面上宜人的湖面夕陽畫卷,人的心境也頓時開闊起來。
蘇漠寒自楚蓉病愈後就離開了相府,距今已有一段時日。楚蓉問了管家蘇漠寒去了何處,管家也不知道。她隱隱猜到了蘇漠寒是去了羅剎山,心情變的沉重,她卻做不了什麼,只能在相府里等著。
「楚姑娘,該回去用晚飯了。」如詩道。
楚蓉收回放在境湖面上的目光,「相爺可有消息傳回府里?」
「沒有」如詩答道。
隨著蘇漠寒消失的天數增多,楚蓉就愈發的擔憂起來,一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得到他的消息。
一天夜里,楚蓉翻來覆去睡不著,心里無端的煩悶,最終是因著困倦而睡了過去,後來是被一陣吵鬧聲吵醒的。
此時天剛剛大亮。
房門突然被人打開,如畫神色慌張跑進來,「楚姑娘,相爺回來了。」
「是嗎,回來就好。」她淡淡道,心里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還有欣喜,還好他回來了,可是看如畫的臉色有些不大對勁,「相爺可是出了什麼事?」
「相爺他……他受了很重的傷,他是被人抬回來的。」
「什麼?」楚蓉震驚,匆匆穿上了外袍,頭發未來得及梳理就奔出了疏影居,朝蘇漠寒住的地方青竹苑奔去。
疏影居和青竹苑相距不算遠,楚蓉很快來到青竹苑。
有人從蘇漠寒的臥房進進出出,步履皆是匆匆忙忙,他們端了一盆盆的清水往里送,端出來的卻是一盆盆的血水,觸目驚心。楚蓉想進去看蘇漠寒怎樣了卻被侍衛擋在了門口外。
「快讓我進去,我要看看他到底怎樣了!」
「閑雜人等不可入內。」一個侍衛板著臉道。
「你大膽,楚姑娘是我們相爺最重視的人之一,不是什麼閑雜人,你還不快快讓楚姑娘進去。」如畫在旁道。
守在門口的兩個侍衛似乎是新來的,連常年在府里的如畫也認不出他們。他們听見了如畫的話卻不為所動,依舊板著臉說出那一句︰「閑雜人等不可入內。」
「你……」如畫氣結。
恰此時,房門再次打開,這次走出來的人不是手里端著一盆血水的婢女或小廝,而是一個雙鬢略顯斑白仍舊器宇軒昂的男子。
「楚蓉見過蘇大人。」楚蓉斂目臻首道。
那男子正是蘇漠寒的父親蘇復。父子倆有各自的府邸,並不住在一起,是以楚蓉住在相府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蘇復的出現。
「不必多禮。」蘇復淡淡看了她一眼道。
「漠寒現在怎樣了?」她急切的想知道他到底怎樣了。
「他的傷很重。」他神色凝重,眉宇間皆是對愛子的擔憂。
「讓我進去看看他。」門口的那兩個侍衛欲出手相攔,蘇復朝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阻攔。
楚蓉進去時,屋里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退了出去,嚴竹收好醫藥箱,準備走出去,在經過楚蓉身旁時頓住腳步,「相爺對楚姑娘真的是用情至深,為了你竟真的親自跑去了羅剎山。」
「他到底怎樣了?」她顫聲而又急切的問,像是害怕听到不好的結果。
「楚姑娘放心,相爺命大死不了,老天倒也偏愛相爺,難得一見的冰蟾竟讓他找到了。」
蘇漠寒沒有性命之憂,但身上受了很重的傷。他安靜的躺在塌上,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楚蓉握住他的手,他似是知道了是誰的手一樣,下意識回握了她的手,人還沒有醒。
「我不值得你待我如此。」水霧迷蒙了雙眸,淚水就那樣輕輕的滑落,看著他沒有一絲生氣的樣子躺在塌上,她多想躺在那的人是她是,心好痛。
她心里很亂,蘇漠寒這樣待她,她又該如何待他?還是一味的將他拒之于門外?她對他難道是真的一點男女之情也沒有麼?她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
「如果你可以對我狠心一點就好了。」她喃喃自語間看到他眉宇起了褶皺,她伸出縴手去撫平,他即便是昏迷著也能感到她是在他身邊的。
蘇漠寒受傷的消息傳入宮中,雲曦得知後,隨即派了三名太醫到相府並賞賜了一大推名貴藥材,一時間,各種療傷好藥源源不斷的涌入相府。
在三名太醫協同診治下,蘇漠寒昏迷了一天後蘇醒。
楚蓉守在蘇漠寒躺在的塌上一頭,本想親眼看他醒來,但不知怎的就迷迷糊糊的趴在榻上睡了過去。朦朧中察覺到頭頂有異樣,神經繃緊的她還尚未清醒過來就急著出手往頭頂上一抓,抓住的似乎是一個人的手,頭頂傳來一道悶哼聲,立刻驚覺醒悟到自己抓的是誰的手,睡意頓消,抬頭恰見一雙明眸溫柔若春水。
「你醒了。」楚蓉驚喜道,隨即意識到自己還用力抓住他的手,看到他臉上隱忍疼痛的表情,她明白過來,是她抓他的手太過用力而牽扯到他手臂上的傷才弄疼了他。
「是不是弄疼了你的傷口?」她緊張道。
他搖了搖頭,他只是想趁她還沒醒的時候,替她順一順她頭上略顯凌亂的發絲,只是輕輕的踫了一下她就醒了。
看到她緊張的表情,他是不是可以認為她心里並不是完全沒有他的呢?想及此,他淺笑柔聲道,「不礙事,看到你為我緊張的樣子,我很開心。」
「是,你是開心了,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她突然生氣的道,「你背著我去了羅剎山找冰蟾時,我時刻都在擔驚受怕著,擔心你出事,而你出了事那我便是罪魁禍首,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你怎麼可以那麼自私?讓我成為傷害你最大的凶手。」她最不願傷害的人就是他啊,眼楮酸酸澀澀似有淚水在打轉。
「對不起」他像個孩子認錯般低著頭,「你別生氣了,如今我不是回來了嗎?」
「是,你是回來了,但你卻是帶了一身的傷回來的。蘇漠寒,我不需要你再為我做什麼。」說罷,她跑出了房間,她擔心再呆下去她會忍不住的在他面前流淚。
出了房門,眼淚再也忍不住的留下。曾經她很渴望能有一個人疼她愛她,帶給她溫暖。她以為沈洛揚會是那個人,結果天意弄人,她愛他,他卻不愛她。如今真的出現了那麼一個人,那人就是蘇漠寒。蘇漠寒對她的真心她可以真切的感受到,但心里卻想抗拒他。她不知道心底深處是不是因為還有沈洛揚而想抗拒蘇漠寒,還是因為害怕蘇漠寒對她的好到頭來又是一場夢。
楚蓉一路跑到境湖,終于累的停了下來,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和那掠過湖面吹來涼爽的風,心一下子平靜下來。
回想方才自己對他生氣的確過分了,他畢竟是因她受的傷,她不安慰他到也罷,還對他發脾氣,他應該是很傷心吧。她還是做不到狠下心來,想想還是回去看看他如何了。
楚蓉快步走到青竹苑時,聖駕恰好擺至相府。
「皇上駕到」一道尖細的噪音響起,青竹苑內的人連忙窸窣跪了一地。
楚蓉跪在一旁,只見青竹苑入口處有一道明黃的身影出現。雲國帝王雲曦面相陰柔美麗,行走間卻見其貴氣天成。他進入青竹苑竟是一路跑進了蘇漠寒的臥房,周圍跪了一地的人沒有得到他的允許也不敢私自站起來,都低垂著頭。
雲曦走的匆忙,並沒有看到楚蓉,即使是看到了,雲曦也認不出來她是誰,盡管她曾是代昭陽公主作為他名義上的妹妹嫁到洛國。在出嫁前,她身處暗殺營時雲曦不曾見過她,出嫁的當天,按雲國的婚俗,她當天一直以紅紗蓋頭直到上了和親的鸞車都不曾拿下,是以雲曦看不清她的面容,當然到了此刻也認不出她是誰。
蘇漠寒在這位帝王心中的分量果真是不一般。蘇漠寒受了傷,雲曦不僅派來三名太醫,賜下許多名貴藥材,還親自來相府看蘇漠寒。若說雲曦以帝王之尊來看受傷的臣子是為博得民心,但在楚蓉看來雲曦對蘇漠寒的關心是真的,並非是為了博得什麼體恤臣子的好名聲,從他眉間的焦急與步入青竹苑後匆匆的步履就可以看出。
「皇上有話,你們全部起來吧。」張公公自蘇漠寒的房里退出來道。
雲曦在蘇漠寒房里沒多久便離去。楚蓉進了蘇漠寒的臥房,發現他躺在塌上閉著眼,似乎是睡了過去。楚蓉見此便步履輕盈的想要退出房外,走到門口時里面傳來的聲音讓她腳步一頓。
「啊蓉,才剛來就想著要走嗎?」口氣似乎帶了些無奈,他的聲音溫潤好听,還有種綿綿的磁性。
「我以為你睡著了。」她轉身走回來。
「沒有睡著,我只是閉著眼,听到是你的腳步聲就忍不住睜開了眼。」他側過頭,目光專注地看她。
「對不起,之前不應該對你發脾氣的。」
他柔和一笑,「也怪我事先沒和你知會一聲」也幸好沒有告訴她,否則她一定是會阻止他前往羅剎山,「不過下次我會小心些,不會讓自己受傷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蘇漠寒,你還想有下次?再有下次我就……」
「就怎樣?」他不慍不怒,一派溫雅的樣子很難讓人說出狠心的話來。
「再有下次我就不再理你。」她似賭氣的道。
「我到羅剎山是有十足把握確定了冰蟾就在那里,機會難得,我是不會放過的,所以我急著趕往羅剎山沒來得及和你說一聲。本來抓到冰蟾的過程是十分順利的,只是歸途中我手底下的一個人不小心惹到了一猛獸,而我在與那猛獸拼斗時不慎被咬傷,待我將那猛獸打死時已是精疲力竭,這才被人抬著回來的,其實我也沒受多重的傷。」
他說的雲淡風輕,被猛獸活生生咬下一口肉的感覺,那種切膚之痛又豈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了的?他之所以這麼說無非是想讓楚蓉心里別那麼愧疚。他為她所做的,縱使她是再如何鐵石心腸的一個人,也不得不為此感到動容。
「只差幽草沒有找到了,找到了幽草,你的身子也可以恢復到以往了。」
「不許你再冒險為我做那些事了。」她口氣強硬的道,幽草是何等珍貴的藥物,就算有它的下落,那它所在的地方想來也是比那羅剎山更為危險的地方。
「好」他應道,溫潤的水眸瀲灩,流轉柔和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