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自己是一個狠心的人,結果發現原來她有過狠心卻一直不是狠心的人,面對蘇漠寒深情期待的眼神,她無法做到再一次的直言拒絕,「楚蓉已經嫁過人了。」也不能說她願意。
蘇復聞言一怔,手中的筷子握不住的掉在了地上,「什麼,你嫁過人了?」他顯然很是吃驚的道。他對楚蓉代替昭陽公主嫁往洛國一事並不知情,「原來你消失的那陣子竟是嫁人了?」
「漠寒,楚蓉說的是真的嗎?」蘇復板著臉嚴肅的問蘇漠寒。
「爹,我和啊蓉的事就不用您操心了。」他忍住心中的澀意道。
她到底還是傷了他。
「你是我兒子,你的事我不管還有誰管?楚蓉既已嫁了人,你就不要再去招惹人家。」蘇復生氣的對蘇漠寒道,轉頭又放軟了口氣對楚蓉,「楚蓉,你身子如今也大好了,你的夫家在哪?伯父派人把你送回去,也好早日讓你夫君放心。」
楚蓉另一只手握著筷子,張口想要說些什麼,蘇漠寒卻率先開了口︰「爹,啊蓉現在已經沒有了夫家。」他深深看她一眼,目光堅定,「孩兒的心里早已有了啊蓉,今生也只認定啊蓉一人,倘若啊蓉現在不肯接受我,那我也會一直等下去,求爹對于我和啊蓉的事就別管了。」
「你,你這個不孝子。」蘇復用力啪了一下桌子,「噌」的站起來,桌子上盛滿酒的杯子灑出了酒些許,「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你爹,你的婚事我倒還做不得主了,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爹放在眼里。」蘇復越說越氣氛,雙目泛紅,顯然是氣的不輕。「楚蓉已經嫁過了人」已經是個下堂婦,「且不說你官居丞相,位高權重,就我蘇家而言,蘇家在整個雲國也是有名的大戶人家,我蘇復的兒媳可以不是門當戶對的千金,但至少也應該是個身家清白的姑娘。」
「爹,適才你也說了,要啊蓉不必顧慮身份的問題,只要我喜歡就好……」
「我是說過,但我不知道楚蓉已經嫁過了人!」
楚蓉看他們父子倆為了她爭得面紅耳赤,心里很不是滋味,睇以蘇漠寒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說了,他卻仿若未見。
「爹,我是真的喜歡啊蓉,求您成全我們。」蘇漠寒近乎哀求道。
「漠寒,我配不上你,你不要為難伯父了。」楚蓉道。
「啊蓉,我是真心喜歡你,無關乎你的身份,只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那便是我最大的快樂。」蘇漠寒對她誠摯的道,接著對蘇復開口︰「爹,求你成全我和啊蓉。」
「不可能」蘇復冷聲決然道,「這飯沒有必要再吃了。」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漠寒,其實我對你……」
「啊蓉你什麼都先別說,我先去看看我爹,等我回來。」蘇漠寒害怕听到楚蓉接下來說出的話便連忙打斷楚蓉,奪門而出,追隨蘇復而去。
楚蓉想對他說的她並不喜歡他,沒有必要為了她和伯父置氣,但事實上,她對蘇漠寒也不是完全一點感覺也沒有,尤其是在蘇漠寒為她做了那麼多的事之後,她不可能無動于衷,但她清楚就算自己對蘇漠寒有感覺,她卻始終沒有辦法像蘇漠寒愛她那樣的愛他。
蘇漠寒一離開,如詩和如畫便出現在正廳里。楚蓉當然沒有胃口再吃飯,到青竹苑各處走走,如詩和如畫緊緊跟隨著她,生怕一不眨眼她就消失了似的。她們是蘇漠寒叫來看著楚蓉的,楚蓉又豈會不知?
楚蓉走的累了在一處石凳上坐下,她在等著蘇漠寒回來。
青竹苑里種有不少竹子,夜風一吹,竹葉沙沙作響,竹影搖曳。
月色溶溶,柔和的月光灑在地上,像是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霜,清冷寂靜,只听得風吹過竹葉的聲音。
蘇漠寒自青竹苑的石拱門進來,一襲雪色衣袍在月色下攏上了一層神聖的光暈,秀致溫潤的玉顏,修長的身姿,處處彰顯他謫仙般的氣質。
如詩和如畫兩人會意的退下。
蘇漠寒走近了,楚蓉迎上前,發現他的嘴角有一塊淤青,額頭中間處有干涸的血跡,好像是他磕頭在地上所致,難道他為了她竟這樣去求他父親!此刻她心里縱有百語千言,最終只是道出︰「痛嗎?」她伸出手輕觸他額頭中間的受傷處。
「你怎麼還在青竹苑?怎麼不早點回去歇著?」他答非所問道。
「我在等你,你額頭上的傷還疼嗎,我去找嚴竹過來。」她轉身欲走,他及時拉住了她。
「不礙事,只是不小心挨我爹用茶杯扔中了額頭,傷口也已經處理過了,你不必擔心。」
楚蓉嘴角一抖,原來他額頭上的傷竟是被蘇復扔中了茶杯所致,「可你嘴角上的淤青又是怎麼回事?」總不能又是被扔了茶杯弄的吧。
「沒什麼,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到的。」他扶上她的雙肩,激動的道︰「啊蓉,我爹他答應讓我們在一起了。」可是她沒答應。
楚蓉低頭沉默,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啊蓉你呢,願意和我在一起嗎?」他期待的問道,不待楚蓉作答,他又指天發誓︰「我蘇漠寒無論是上窮黃泉還是下碧落,今生今世誓不負你,若違此誓,必將……」
「你不要說了。」她急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口。
上窮黃泉下碧落,曾經也有那麼一個人對她說︰「無論是黃泉或是碧落,只要有你在,走一遭有何妨?」她甘願以心交付,換來的卻是他的算計。黃泉,碧落,是了,那人是提到了碧落黃泉卻並沒有說到他不會負她。如今蘇漠寒也提到了碧落黃泉,並給予了她誓不負她的承諾。面對他的承諾,她再也無法做到拒絕。
夜風拂過,吹起兩人的發絲,發絲纏繞在一起,似在訴說著綿綿情意。
「啊蓉,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好不好?」他把她置在唇間的手拿下放在手心里,她的手冰涼,讓他忍不住的想用自己的手捂熱它。
光澤流轉的水眸滿是期盼,玉瓷般完美的面容滿是真摯,就在剛才,當他對她許下天地間最美麗的誓言的那一刻,她知道,她再也無法拒絕面前這個如清風朗月般美好的男子。
「好」她回答。
終于等到了想要的答案,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迷人的月色下,他痴痴的看她,她也任由他看著。
忽然,楚蓉覺得唇畔被貼上了兩片軟軟的東西。是蘇漠寒俯身吻住了她,他的吻很淺很柔,似柳絮在風中輕輕起舞,似春水緩緩流過腳丫,溫柔的一如溫潤如玉的他。輕柔的吻帶了一絲的試探在她唇畔流連,看她沒有拒絕的意思,他便從她微啟的檀口中長驅直入,勾住那調皮的小舌纏在一起。
他深入忘情的吻她,縱然是這樣,他的吻依舊是宛如一汪春水,溫柔中充滿了珍視,如廝細水長流的吻直敲擊她心扉的軟處,讓她在那份溫柔中漸漸的沉溺迷失,雙手動情的纏上他的腰間,但听得一聲悶哼和「嘶」的一聲。他咬中了她的舌頭,驚覺弄疼了她,唇迅速的離開她的檀口,失措的看著她。
楚蓉也迅速的退離他的懷中,察覺手上有種粘濕的東西,低頭一看是手上沾了血。哪里來的血?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想走到他的背後看是怎麼回事,他側身避過。
「別動」她蘊含怒意道,他果真立在原地不動。她走到他身後,發現他身後的一處被血染紅,在月光下,那片紅在雪色衣袍上異常的清晰。
「怎麼回事?」她顫聲問,隨即又大聲喚人來,命人去請大夫後又把蘇漠寒拉回房里。
「啊蓉,這只是一點皮外傷,你不用擔心。」他嘴角牽出一抹笑,這時楚蓉才發現他的唇色白的嚇人。
「是伯父打的,對不對?」
他愣了一下後點了點頭。
蘇漠寒追著蘇復到太傅府,求蘇復答應他和楚蓉的事,蘇復一氣之下隨手抓了茶杯扔向他,茶杯恰巧扔中了他的額頭。他依舊不依不饒的求蘇復答應此事,蘇復被氣的動手揍了他幾拳,他還是不死心。最終蘇復氣極,拿出家法,親自拿著皮鞭抽打在他背上,直到他疼的昏了過去才罷手。
在太傅府里呆了有些年頭的下人看到那一幕心有不忍,忙上前勸慰蘇復,然後把蘇漠寒扶下去並把大夫請來。
蘇復畢竟膝下僅有蘇漠寒這個兒子在身邊,再怎麼生兒子的氣也不能拿他的命開玩笑不是,遂只是睜只眼閉只眼任由下人將他扶下去,自己則是回了書房,怎料那小子醒後又跑到書房外求他。
他蘇家的男兒向來是認定了一個人就不會輕易的移情,性子都是倔的很,無奈,他只好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答應不干涉兩人在一起。之所以會答應兒子同楚蓉在一起,還有另外的原因就是他自從愛妻去後,他深深明白失去心愛女子的痛苦與無望,縱使他再怎麼不滿意楚蓉,但楚蓉卻是他兒子認定的人,他也只能接受她。
楚蓉在房外等大夫為蘇漠寒的傷口重新上好藥後,她才推開門走進去。
蘇漠寒趴在塌上,「啊蓉,我傷成了這樣,你也不進來替我上藥。」模樣甚是委屈。
傷成這樣還不是你自找的!楚蓉瞪了他一眼,「不是有大夫替你上了藥麼?」盡管她答應接受他,但他的傷口在他的背上,讓她直視他的後背為他上藥,心里還是不免有些尷尬。
「大夫怎麼能跟你比?」
「對不起」她又跟他道了歉,他不悅的蹙眉,「似乎是在遇上我之後,你總是那麼輕易的就受了傷。」
「啊蓉,我再次的告訴你,我們之間不必要再說對不起或是謝謝之類的話,那會讓我覺得我們之間很生分,我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在我看來,你從來都沒有什麼是對不起我的,一切都是我甘願做的,能為自己心愛的女子做些事是件很開心的事,哪怕是受了傷。」
「你總是會說些好听的話來哄我。」她嗔道。
「傻瓜,我的女人我自然要好好的哄著。」他溫柔的朝她笑道。
楚蓉的臉霎時一紅,垂眸,不自然的道︰「看你這副樣子,應該也沒有什麼了,夜深了,我該離開了。」她逃也似的匆匆走掉。
回疏影居的路上,依舊有溶溶月色。楚蓉仰望空中那輪明月,眼前忽然閃現過一張如風華絕代的月色般的容顏,她甩了甩頭,不讓自己去想那張容顏的主人是誰。很慶幸地,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還有蘇漠寒在原地等她,也許這就是所謂的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吧。
然而,驀然回首時,發現在燈火闌珊處等她的人最終真的能夠成為她的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