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傲天扶著他坐起身來,看著天色尚早,她看著他,「試試動一下腿。」
「嗯。」顧葉峰點頭道,接著雙手撐著兩側,慢慢地蜷縮著膝蓋,顯然,自他記事以來,便已經坐在輪椅上,如今看著自個的雙腿竟然有了感覺,他眼眸中有著淚光流動著,他慢慢地屈起膝蓋,接著又放平,接著又緩緩地屈起,又放平,如此重復著……
鳳傲天看著他眼眸中激動的眸光,她嘴角掛著淺淺地笑意,他自幼跟著殘疾便甚是自卑,所有,他便養成了孤僻的性子,不喜歡與人接觸,每每心氣不順的時候,便會大發雷霆,可是,後來,她將他帶出了自個的避風港,他慢慢地開始接觸了嘈雜的環境,慢慢地改變了性子,可是,卻永遠抹不掉他內心的自卑。
如今,他可以站起來,對于他來說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他憑著感覺微微地抬起右腳,輕輕地轉身,接著便將右腳放下,而後,抬起左腳,再放下,雙手撐著身體緩緩地站了起來,慢慢地將手離開龍榻,不過卻因為長久無法站立,他的雙腿打顫,只是彎曲著,不敢直立著。
鳳傲天站在他的面前,低聲道,「走兩步。」
顧葉峰抬眸看著鳳傲天,嘴角始終掛著笑容,他低頭看著自個的雙腳,慢慢地移動著自個的右腳,當真能向前踏出一步,他壓抑著內心的喜悅,接著又踏出左腳,卻因為雙腿的力度不夠,就像是一個剛剛學走路的孩童,身子沒有了重心,直直地向前倒去。
鳳傲天張開雙臂,將他穩穩當當地接入了自個的懷中,顧葉峰卻覺得能夠走出這兩步,已經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他高興的恨不得跳起來,而是,又生怕自個是在做夢,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個的大腿,自鳳傲天的懷中緩緩地離開,雙腿雖然還是彎曲著,卻能站在她的面前,他笑著說道,「皇上,臣能走了,臣不是在做夢。」
鳳傲天淺笑地看著他,接著向後退了兩步,低聲道,「再走幾步。」
「嗯。」顧葉峰穩住了心神,接著又像適才那樣,向前走了兩步,卻還是身子不穩,向前倒去,卻撞入了鳳傲天的懷中。
鳳傲天接著又向後退了兩步,如此一來,顧葉峰從最開始的兩步,到半個時辰之後,竟然能跌跌撞撞地走出六步來,這已經難得的事情。
鳳傲天扶著他坐在輪椅上,低頭看著他,「這幾日爺便陪你鍛煉,不過,日後,便由馨兒那丫頭陪著你,你可不能像適才那樣,走兩步便投懷送抱。」
顧葉峰抽出絹帕,並未顧忌自個已經渾身濕透,額頭更是噙著汗珠,他緩緩地自輪椅上站了起來,平視著眼前的鳳傲天,擦著她臉上的薄汗。
鳳傲天笑看著他,接著自他的手中將絹帕抽出,給他拭汗,接著說道,「不可操之過急,待會便要上早朝了,你且前去命人伺候你沐浴,再行前去,爺且去馨兒那處補個覺。」
顧葉峰微微點著頭,目送著鳳傲天打著哈欠離開。
他嘴角始終洋溢著笑容,低頭,雙手忍不住的踫觸著自個的雙腿,又是輕輕一捏,感覺出來了絲絲的疼意,他低笑一聲,過了半刻鐘,他收回思緒,接著抬眸,恢復了以往的神色,沉聲道,「來人。」
上罷早朝之後,顧葉峰便去了馨兒的寢宮,抬眼,便看到馨兒恭候在殿外,他推著輪椅入了寢宮,馨兒便屏退了左右,大殿內只剩下二人。
顧葉峰側眸,看著帷幔內躺著的鳳傲天,他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接著轉動著輪椅,緩緩地入了配殿,再距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他撐著雙手,自輪椅站了起來。
馨兒站在一側一臉驚訝地看著他,低聲道,「當真能走了。」
顧葉峰卻像沒有听到,只是抬著腳步,慢慢地向那床榻靠近,不知過了多久,直直他站在床榻旁時,已經是香汗淋灕,他緩緩地坐在床榻旁,卻對上鳳傲天已經睜開的雙眸。
「嗯,比適才多了兩步。」鳳傲天淺笑著說道。
顧葉峰接著斜靠在她的懷中,低聲道,「皇上,臣一定會勤加練習的。」
「嗯。」鳳傲天點頭道,「慢慢來,不可操之過急。」
「好。」顧葉峰笑著應道。
馨兒低笑一聲,便踏出了寢宮,命人備膳,如今,顧葉峰躺在配殿,有帷幔遮擋著,卻也看不清楚里面還躺著另一個人。
皇宮之內眼線眾多,馨兒這處寢宮必定也是有眼線的,若是沒有,那便要引起旁人的懷疑了。
三人用罷午膳之後,鳳傲天便陪著顧葉峰小憩了片刻,接著繼續練習走路。
一連三日,皇上自那日冊封時,翻了婉貴妃的牌子之後,這些日子便一直待在馨貴妃這處,在旁人看來,馨貴妃可是獨寵無二。
右相雖然對于皇上如此偏寵的行為不滿,卻還是暗中收到了皇上的密函,如此,便也寬心了不少。
左相自然是高興的,皇上整日流連與芙蓉帳內,他便可以盡快地收攏政權。
鳳傲天這些日子,都陪在顧葉峰的身旁,二人的感情也隨之增進了不少,而顧葉峰流露出來的堅韌與倔強,也讓鳳傲天看清了他骨子里面的韌性。
如今已經是第五日,顧葉峰從最開始的兩步已經能穩穩當當地走上二十步,不過,卻只能是慢慢地向前走,比起正常人來,慢了半拍。
能夠重新站起來,還能如此走路,對于顧葉峰來說已經是難得之事,他如今只想著能夠像正常人那樣走路,那便足矣。
鳳傲天看著顧葉峰恢復的差不多,並未有任何的不適,想著公儀當真是沒有騙她,莫名地想起那些時日與他相處的日子,她抬眸看著顧葉峰,「爺明日便要動身,你這處便按著計劃進行便是。」
「好。」顧葉峰知曉她終歸是要離開的,可是,心中依舊是濃濃地不舍,他多希望,能夠與她一直這樣,那該多好。
鳳傲天握著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地落下一個吻,淺笑道,「等你能走路了,等你回到爺身邊了,你可別忘了將那古書上的事兒都給爺講一遍。」
顧葉峰又是一怔,瞪著她,「皇上總是這般的沒正經。」
鳳傲天揚聲一笑,接著便將他攬入懷中,「這些時日苦了你了。」
顧葉峰卻是安靜地靠在她的懷中,其實他慶幸自個還有這點能夠幫助她的身份,他只想讓她在前行的路上不要太過于辛苦,很多時候,當你待在她的身邊,便不覺得什麼叫做苦,只有與她分離,才會明白那份思念的苦,如今的他越發地體會了這份感情的沉重,也越發地明白了自個還是有用處的。
翌日天未亮,鳳傲天便離開了彩國,趕往南回國。
這些時日,衛梓陌待在酒樓內,卻是徹夜難眠,他看著自個身上的紅疹越發地密集,而且還伴著絲絲的疼痛,猶如千萬只螞蟻在噬咬著,讓他恨不得將自個身上這惹人眼的東西全部割掉。
終于,他還是忍不住,當真拿出一把匕首,朝著自個的手腕化去,卻被在暗處看著的邢無雲給擋了下來,匕首「 當」地掉在地上,衛梓陌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
邢無雲看著他不過是短短幾日,便變得如此憔悴,與當初那個冷艷孤傲的衛梓陌判若兩人,他只是靜靜地盯著他,「我就不信,除了這個法子,再無他法,你瞧瞧你現在成什麼樣子。」
衛梓陌冷笑一聲,「我成什麼樣子?」
他抬起自個雙臂,已經布滿了紅疹,他抬手,踫觸著自個面紗下的容顏,「難道你要讓我滿身流膿地躺在她的身下嗎?」
邢無雲知曉衛梓陌的痛,可是,他不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衛梓陌自暴自棄,他這樣撐著,總有一天會崩潰。
衛梓陌之所以如此撐著,不過是在等著一個希望,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與其讓他如此痛苦地煎熬著,倒不如干脆讓他死了痛快。
邢無雲幽幽地嘆了口氣,「倘若你當真去了,你以為她這一世會快樂?難道你要讓她再承受一次失去心愛之人的痛苦嗎?」
衛梓陌蔫蔫地躺在地毯上,完全沒有以往那股子清高之氣,他痴痴地笑著,「可是,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她回來了,看到我這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難道不會難受?我寧可讓她記得我最美好的時候,也不願讓她看到我這幅鬼樣子。」
邢無雲冷聲道,「一定還會有其他的法子。」
他說著,便抬步離開了寢宮。
衛梓陌則是一動不動地躺著,倘若真有辦法,他又何故如此。
南回國如今只剩下京都與三座城池,手上的兵馬也少了大半,南鈺一直待在京都內,只要他守著這四座城池,不讓他們踏進來,那麼,他便還是南回國的皇帝。
鳳傲天趕到南回國已經是三日之後,她先去了最近靠近的慕寒遙那處。
這幾日流星卻過得甚是高興,早上隨著慕寒遙前去操練兵士,而他則是站在一旁,學著慕寒遙的神情,冷著一張臉,穿著特制的小盔甲,帶著頭盔,一手握著佩刀,一手插在腰間,抬眼看著操練場上的兵士,反倒像那麼回事。
神犬看著他這幅模樣,哼哼唧唧地趴在一側,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鳳傲天翻身下馬,徑自便來到操練場,雙手環胸,斜靠在一側,晨曦照射在她俊美如玉的臉上,透著幾分的慵懶。
慕寒遙正好抬眸,對上她笑吟吟地雙眸,心思微微一動,忙抬步上前,行至她的面前,見她臉上顯現出幾分的疲憊,當著眾將士的面,便將她橫抱在懷中,向前走去。
兵士們不過是微微一愣,便又在李肅的低叱中,繼續操練著。
流星一早便看到了鳳傲天,如今已經跟在慕寒遙的身側,笑眯眯地看著他懷中的鳳傲天,歡快地叫著,「聖主,流星就知道你這幾日會來。」
鳳傲天的確是乏了,靠在慕寒遙的懷中,被他結實的臂彎包裹著,她安心地閉上雙眸,「讓爺歇會。」
「哦。」流星笑著應道,在慕寒遙抱著她入了營帳之後,便默默地退在了營帳外。
慕寒遙抱著鳳傲天大步流星地行至床榻旁,將她小心地放下,鳳傲天卻順勢勾著他的頸項,他則彎著腰,低頭看著她,「皇上……」
鳳傲天嘟著嘴角,「睡前一吻。」
慕寒遙冷寒的雙眸透著一抹寵溺,接著低頭吻上她的唇,鳳傲天順勢一個翻身,便將他壓在身下,吸允著他的唇,雙手解開他的鎧甲,順勢滑了進去。
流星雙手環胸,站在外面,仰著頭看著天色,估模著時間,接著便走了進去,果不其然,慕寒遙正在整理著衣衫,而鳳傲天則是一副饜足的模樣,躺在床榻上,嘴角掛著淺笑,安靜地睡去。
慕寒遙抬眸看著流星走了進來,他冷峻的容顏沒有半分的動容,不過,那眸底閃過的一抹害羞,正好讓流星撞到,他不過是嘿嘿一笑,接著說道,「你盡管去忙,聖主這處有我呢。」
慕寒遙微微點頭,便抬步離開了營帳。
李肅笑呵呵地走了過來,見慕寒遙眉宇間多了幾分的暖意,這世上能讓慕將軍展顏一笑的人除了皇上,怕是再無旁人。
鳳傲天醒來時已經深夜,慕寒遙正端坐在一側,研究著布防圖,見床榻有了動靜,他轉眸,便看到鳳傲天已經下了床榻。
他起身,行至她的身旁,「皇上可餓了?」
「嗯。」鳳傲天點頭道,「你還沒用膳?」
「嗯。」慕寒遙點頭,主動地握著她的手,向前走去。
流星雙手撐著下顎,晃蕩著雙腿,坐在一旁的雕花椅上,「聖主可尋到破解千年咒術之法?」
鳳傲天徑自坐下,慕寒遙便吩咐備膳,隨即坐在她的身旁。
鳳傲天看向流星,「自然是尋到了。」
「看來聖主是用了美人計。」流星慢悠悠地說道。
鳳傲天抬手,便敲在他的頭上,「如今越發地放肆了。」
流星捂著自個的頭,一臉委屈地看著鳳傲天,「難道流星說錯了?」
「嗯。」鳳傲天點頭道,「自然是說錯了,爺只對爺的人使美人計。」
流星冷哼一聲,「那玉羅皇對聖主可是痴心一片。」
「他不過是想要將自個失去的東西搶回去罷了。」鳳傲天冷笑一聲,抬眸看向流星,「讓你做的事,看都辦妥了?」
「嗯。」流星點頭道,「聖主交代的事,流星自然馬虎不得。」
鳳傲天點頭道,「明日便隨爺去會會南鈺。」
「好。」流星笑著點頭。
慕寒遙看著她,「臣陪皇上去。」
鳳傲天看向慕寒遙,「你可不能去,在這處乖乖地等著爺。」
「是。」慕寒遙沉聲應道,如今晚膳已經備好,他拿起筷子,夾了菜放在她的碗內,「皇上多用些。」
鳳傲天點頭道,「嗯。」
流星看著眼前的二人,只是安靜地用著。
晚膳用罷,鳳傲天便牽著慕寒遙在空曠的草地是漫步,如今即將要入冬,夜晚冷風瑟瑟,寒風卷起二人的衣袍,卻沒有半絲的冷意。
鳳傲天側眸看著他,「不想對爺說些什麼?」
「皇上近來可好?」慕寒遙抬眸看著遠方,只是握緊她的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
鳳傲天淺笑著應道,「葉鋒可以站起來走路了,梓陌中了蝕骨*,寒瑾拼死撐著,易沐忘記了一切……」
「皇上。」慕寒遙停下腳步,看著她嘴角始終噙著笑意,他的心卻泛著疼,這樣的她,讓他心疼。
他張開雙臂將她納入懷中,「臣很好。」
鳳傲天靠在他寬闊厚實的懷抱中,便覺得很踏實,輕輕地蹭著,「嗯。」
不過是今夜的風大,勾起了她太多的無奈,即便是再堅強的人,也會突然感覺到脆弱,而鳳傲天此時此刻,便覺得有些脆弱。
她收斂起心神,接著離開他的懷抱,看著他,「回去給爺暖床。」
慕寒遙見她恢復了以往的神情,重重地點著頭,「好。」
鳳棲國,無風剛從風族回來,待行至偏院處,便看到邢無雲躺在躺椅上等著他。
他看著邢無雲愁眉不展,不緊不慢地上前,「這幾日我都在查找醫術,也在研究其他的解法,容我再想想。」
邢無雲徑自起身,「你可知,昨日在我未注意的時候,他已經用匕首割了自個的手腕。」
無風抬眸看著他,「那你還待在這處做什麼,不去陪著他。」
「我害怕。」邢無雲自嘲地一笑,「好怕看到他那副模樣。」
無風很明白邢無雲的心,他接著說道,「或許有一個法子可行。」
「是什麼?」邢無雲適才陰郁的臉上連忙露出了喜悅之色。
「你可知無邪門有一秘術。」無風看向邢無雲說道。
「你是說?」邢無雲眸光閃過一抹愕然,「這太過于殘忍,而且,老頭子也不會同意的。」
「或許這是唯一的法子。」無風看著他,「比起讓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個被折磨死,倒不如拼一次。」
邢無雲垂眸,低聲道,「讓我好好想想。」
「時日不多,你最好想清楚。」無風緊接著說道。
邢無雲抬眸看著遠處的天色,眸光一暗,「我明白,何時開始。」
「明日乃是月圓之夜,可以更好地吸收日月之精華,倘若他能每夜撐得過,直至下月初八之前,便可以恢復原來的容貌。」無風淡然說道。
「我明白。」邢無雲幽幽地嘆了口氣,接著便離開了偏院。
無風抬眸看著月色,卻是若有所思。
邢無雲回到浮夢宮時,便看到衛梓陌出神地望著遠方,卻不知他在想什麼。
他上前,站在窗前,透過窗欞的月光,看著他一身艷紅的錦袍,伸手而立,神情冷淡,卻透著無盡的絕望。
他低聲道,「若是我有一個法子,能讓你在下月初八時恢復原本的模樣,你可願一試?」
衛梓陌听著邢無雲的話,緩緩地回神,聲音帶著幾分的嘶啞,「是什麼?」
「你可听過無邪門內有一不傳的秘術,名為月兌胎換骨?」邢無雲看著衛梓陌,輕聲說道。
「此法可行?」衛梓陌微微點頭,自然是知曉的。
「嗯,不過,這過程甚是痛苦。」邢無雲看著他,不免覺得心酸。
衛梓陌微抿著唇,「比起如今我這般生不如死,再大的痛苦,也算不得什麼。」
邢無雲幽幽地嘆了口氣,「那你今夜準備一下,無風明日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好。」衛梓陌似乎是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般,眼眸中有了希望。
第二日,鳳傲天便帶著流星前往南回國的京都。
慕寒遙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的身影,垂眸,卻看到神犬並未跟著前去。
他半蹲著,撫模著神犬的頭,接著起身,便前去忙著自個的公務。
鳳傲天到達國都時,乃是晌午之後,此處的芙蓉閣已經被南鈺毀了,對面的酒樓亦是,如今的京都不似以往的繁華,略顯的蕭條,更是重兵把守。
鳳傲天帶著流星直接入了皇宮,南鈺似是料到她要來,一早便備了膳食,等著她。
鳳傲天翩然落下,不緊不慢地入了寢宮,抬眼便看到南鈺嘴角掛著淺笑,看著她。
鳳傲天亦是噙著笑意,緩緩地行至他的面前,並不見外的坐下,拿起碗筷,慢悠悠地用著。
流星輕輕一躍,也坐下來,他早就餓的饑腸轆轆,如今有吃的自然是歡喜,也不管不顧,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你不怕我下毒?」見鳳傲天竟然如此氣定神閑地用著,不禁問道。
鳳傲天不過是抬眸看了他一眼,「我百毒不侵。」
南鈺揚聲一笑,也不再多言,便隨著她一同用著。
待午膳過後,鳳傲天抬眸看著南鈺,「南回皇當真有把握能夠開啟千年咒術?」
南鈺冷笑一聲,「當真到了魚死網破之地,我必定會開啟。」
鳳傲天哦了一聲,接著便起身,「那我便等著南回皇開啟咒術的那一日。」
說罷,她便帶著流星轉身離開。
南鈺看著她便這樣離開,卻沒有阻攔,醉翁之意不在酒,鳳傲天前來必定有她的意圖,只是到底是什麼呢?
「聖主,就這樣回去了?」流星笑嘻嘻地問道。
「不這樣回去,難道你還想待著過年?」鳳傲天低笑一聲,看著流星說道。
「聖主,你太狡猾了。」流星笑呵呵地說道,接著便跟著她飛身離開。
慕寒遙未料到鳳傲天會這麼早便回來,見她神情自若地進入營帳,他起身站著,「皇上,您怎得這麼快……」
鳳傲天笑看著上前,「難道你舍得讓爺繼續待著?」
「不是。」慕寒遙低聲道。
鳳傲天淺笑著,「事情辦妥了,便回來了。」
慕寒遙知曉鳳傲天有她的考量,他不必多問,只要遵從便是。
鳳傲天徑自坐下,看著慕寒遙桌前放著的布防圖,她抬眸看著他,「明日便開始部署,攻城。」
「是。」慕寒遙一直在準備著,已經等了許久,如今听鳳傲天如此一說,連忙應道。
鳳傲天牽著他的手,摩挲著他有些薄繭的掌心,「明日爺陪你一同攻城。」
「好。」慕寒遙難得露出一抹淺笑。
流星嘴角一撇,接著轉身,灰溜溜地走了。
鳳傲天靠在慕寒遙的懷中,低聲的,「待南回國收回之後,你便好好歇幾日。」
慕寒遙低笑一聲,回道,「臣忙碌慣了,若是當真歇下了,著實不習慣。」
鳳傲天抬眸看著他,「跟爺在一起能閑著?」
慕寒遙听出了鳳傲天話中的意思,不禁問道,「皇上身邊還有其他人,不能獨獨讓臣陪著。」
鳳傲天挑眉,勾起他的下顎,「你這話的意思是,爺應當將你流放在外?」
慕寒遙連忙將她抱緊,低聲道,「臣不是這個意思。」
鳳傲天冷哼一聲,「那是何意?難道你不希望爺陪著你?」
慕寒遙低聲道,「只是想著二弟和逍遙侯,臣便覺得,他們更需要皇上。」
鳳傲天听著他的話,心下一暖,摟著他的頸項,抬眸看著他,「那爺也不會厚此薄彼。」
「來日方長,臣與皇上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慕寒遙垂眸看著鳳傲天,低聲說道。
鳳傲天微微點頭,「是啊,來日方長。」
今日乃是月圓之夜,鳳棲國內,衛梓陌已經站在了偏院內,無風看著他的氣色,的確是沒有半分的生氣。
他淡然地開口,「將這個服下,待會褪去衣物,端坐與這滾燙的浴桶內。」
「好。」衛梓陌微微點頭,接著便抬手,端起碗一飲而盡,便覺得滿嘴的苦澀,可是,他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他如今在院中,看著不遠處搭建起來的大藥爐,滾燙的水冒著黑煙,他毫不猶豫地褪去身上的衣物,便入了浴桶內。
那黑煙立即侵入到自個的肌膚內,就像是在凌遲一般,有著千刀萬剮的痛楚。
面紗下的容顏泛著蒼白,他緊咬著唇,讓自個不發出一絲的聲音,只是默默地承受著。
無風見他這般,只能背對著他,接著抬眸,看著皎潔的圓月正好照在他的身上,他接著說道,「氣守丹田,心無旁騖,用內力吸收日月精華。」
衛梓陌強忍著疼痛,開始慢慢地運功,接著便看到那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周身的黑霧被白霧包裹著,明明是滾燙的藥水,如今卻看到了冰冷刺骨。
邢無雲不忍看下去,這樣的痛楚,是常人無法承受的,想起慕寒瑾,如今又是衛梓陌,他緊握著拳頭,似是要將那始作俑者捏碎。
無風上前拍著邢無雲的肩膀,「這都是各自的造化。」
邢無雲深深地吸了口氣,「每夜都要承受這樣的痛楚,當真是……」
「今夜乃是月圓之夜,可是,明日便要將他放在冰窖里。」無風接著說道,「你的寢宮內那處的冰玉寒床便可派上用場。」
「難道那個地方是個劫?」邢無雲不禁問道。
無風淡然一笑,「是劫便是緣,也算是個福地。」
邢無雲听著無風的話,不免嘆了口氣,「你倒是看得透徹。」
無風低低說道,「師兄可想好對策?」
「什麼對策?」邢無雲微微一怔,看著無風問道。
「公儀。」他接著說道。
邢無雲隨即坐在一側,卻不願去看衛梓陌那處,只是低聲道,「能有什麼對策?」
「你暗中做的手腳,當真以為能瞞得過我?」無風隨即坐下,倒了一杯茶給他。
邢無雲卻無心思飲茶,接著推至在一側,「不過是有備無患。」
「公儀不是個簡單的人,他有著旁人無法窺測的心思,這世上,只有一人能夠對付得了他,而且不費一兵一卒。」無風話中的意思顯而易見。
「倘若真能如此,他又何必如此費盡心機?」邢無雲不禁嗤笑一聲,「他要的不過是一個她,而她要的卻不是他一人。」
無風轉動著手中的茶杯,「這便是宿命。」
邢無雲低笑一聲,「我是該慶幸這宿命呢?還是該感嘆自個遇到的是她呢?」
「得到一個人很容易,得到一個人的心卻很難,尤其是還是她的心。」無風側眸看向邢無雲,「你如今怕是心里樂壞了吧。」
邢無雲嘴角揚起掩飾不住的笑意,「想起她對公儀的態度,我心里便覺得解氣。」
「你還是小心為妙,他能夠要挾你一次,便能夠要挾你第二次,他既然對她勢在必得,那麼,他必定會將她身邊的人都一一的鏟除。」無風看著邢無雲接著說道,「你與他周旋了這麼久,哪次不是敗了下風?」
邢無雲被無風揭開了痛楚,冷哼一聲,「如今今非昔比,我定然不會讓他再動我分毫。」
「那你身邊的人呢?」無風抬眸看著他,再看向一側的衛梓陌,「你瞧瞧他,這不過是一個開始而已。」
邢無雲仔細地琢磨著,抬眸看向無風,「那我也不會坐以待斃,之前不過是多方隱忍,而且,我欠著他一條命,如今還了,我再也不欠他什麼,難道還要讓他繼續傷害我?傷害梓陌,更想著傷害她嗎?」
無風知曉邢無雲一直在隱藏著自個面具低下的性子,他從來都是將自個放在一個安于現狀的人,倘若觸及了他的底線,他便會暴露出原有的本性。
無風低笑一聲,「你不是他的對手。」
邢無雲冷笑一聲,「你怎得替他說話?」
「不過是就事論事。」無風又是一笑,「你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難道還不知他的性子?」
「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會更加地了解他。」邢無雲微微抬眸,嘴角邪魅一笑,「不過,他的心思的確深沉,如今我是要做好準備才是,不能再處于被動。」
「啊……」一道撕裂般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二人的談話,轉身,便看到衛梓陌仰著頭,身上更是凝聚著一團戾氣,面色更是痛苦。
邢無雲連忙起身,便要過去,卻被無風攔住,「如今能幫他的只有他自己。」
「我以為自個所受的苦已經夠多,未料到,他……」邢無雲眸光閃過幽光,接著轉身,不忍去看。
無風知曉邢無雲將衛梓陌當成了親人般看待,他們共同經歷過的,怕是比他還要多。
時間緩緩流逝,直至圓月淡去,衛梓陌仿佛是被鍍上了一層華光,他微微地睜開雙眸,看著自個身上依舊遍布的紅疹,他看向無風,「我以為一覺醒來,便會回到過去。」
無風並未上前,而是看向邢無雲,「將你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遞給他。」
「要做什麼?」邢無雲連忙問道。
「將身上的那些紅疹全部用到割開。」無風淡淡地說道,看向衛梓陌,「你是自己來還是?」
「我自己來。」衛梓陌一早便有著這樣的打算,他抬眸看向邢無雲,「拿來。」
邢無雲慢慢地自懷中將匕首拿出,手腕一動,那匕首便落在了衛梓陌的手中,他拔出匕首,割向手臂處的紅疹。
邢無雲再一次轉身,接著向外走去,「我去看看藍璟書。」
無風知曉他若是再待下去,必定會瘋掉,而他卻不能不在這處看著。
邢無雲匆忙離開,接著便飛身落在了津軒宮,藍璟書剛剛躺下就寢,便听到外面的腳步聲,他隨即起身,便看到邢無雲已經陰沉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你這是怎麼了?」藍璟書披著長衫,走了下來,行至他的身旁坐下。
「想殺人。」邢無雲的確有殺人的沖動,指關節更是發出清脆的響聲。
「為了侯爺的事?」藍璟書知曉能夠讓他氣憤的事情,左不過幾件,而衛梓陌的毒便是其中之一。
「嗯。」邢無雲側眸看向藍璟書,「你可有痛過?」
「你是說心痛還是身體痛?」藍璟書接著問道。
「身體痛。」邢無雲低聲說道。
「有過。」藍璟書看著他,「我記得剛入王府時,第一夜侍寢,便被當時的王爺打得遍體鱗傷,那沾了鹽水的鞭子抽打在身上的感覺,至今想起,我都會覺得刺骨的疼。」
邢無雲微微一頓,他未曾經歷過這些,可是,卻經歷過人間地獄,不過,那是精神的折磨,而比起身體的痛,精神上的痛才是蝕骨的痛。
「那你如何熬過去的?」邢無雲看向藍璟書,不由得想起,曾經的他也是意氣奮發的青年才俊,想當初的藍璟書,是何等的自傲不可一世,可是,如今的他卻如此的謙卑。
藍璟書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他,「這世間有兩種方法是可以緩解疼痛的,一個便是恨一個人,一個便是愛一個人。」
「你當初是恨皇上的?」邢無雲低聲問道。
「誓問當初,哪個不恨呢?明明都是自由飛翔的雄鷹,卻被硬生生地折斷了翅膀,困在囚籠里面,終日過著被欺凌的日子,誰不恨?」藍璟書溫聲說道,「不過,漸漸地這種恨變得麻木,變得小心翼翼,變得將自個的性子磨圓。」
邢無雲看著他,不禁問道,「那你對皇上的心思是何時改變的?」
「第一次靠在她的肩上……」藍璟書抬眸看著他,「當初下兩淮時,我擋箭掉下河運,未料到她竟然會不顧一切隨著我跳下去,之後發生的一點一滴,這些都可以改變我對她的心思。」
邢無雲听著他的話,不禁感慨道,「你說她是何時對我們用了心的呢?」
藍璟書知曉,她對他們每個人都很好,可是,他更加地明白,起初的她是沒有心的,可是,如今的她心里卻裝著他們。
他低笑一聲,「不論何時,我只要知道,她如今是我的命,是我的一切。」
「是啊。」邢無雲低聲應道。
「我記得寒瑾當時從京城追到兩淮,對著我說,她是他的命,當時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後來,我才明白那句話的意思,那是的寒瑾就已經將自個的所有都毫無保留地給了她。」藍璟書低聲說著,「尤其是你這放蕩不羈的性子,竟然甘願被她牽著鼻子走,當時我便明白,其實你的心里已經有了她,只是你一直在逃避著,以至于錯過了許多與她相處的日子。」
「是啊,如今想來,當時的我還真是傻。」邢無雲不能笑著,忽然想起衛梓陌,那麼他何時對她動了心思的呢?他如今支撐著他的又是什麼呢?是對她的愛嗎?
藍璟書看著邢無雲若有所思,接著說道,「不要想太多,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不論是你我,還是他們,心中最牽念著的是同一個人,而她是你我生活的源泉,若是沒有了她,你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也許這便是命吧,命中注定,這一世,我們擁有著同一個人,他為了皇上,定然會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