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幾聲炸雷,閃電在空中劇烈抖過,天空就像被利斧劈開了一般,裂開處閃著慘白的光。
漁嫣抖了一下,迅速扭頭看向外面,那雨更大了,嘩啦啦地往下面猛砸,似乎是不把地上砸出大坑不罷休。
「時辰差不多了,你就在這里歇著,等我回來,」御璃驍起身,輕輕拉住她的手,溫和地說︰「你的肩不能淋雨,原想著回府再讓白城安給你縫合傷口,現在只能用藥,你忍一下,頂多一夜,我便回來接你。」
「王爺,這麼大的雨,不如您就別去了吧。」侍衛從門外快步進來,低聲勸他患。
「這一仗至關重要,不容有絲毫閃失,你們在這里保護王妃。」御璃驍轉頭,已是一臉勢在必得的堅毅。
汰州城和御奉孝,他不能硬來拿下,畢竟御奉孝和汰州城和別處不一樣緒!
御奉孝的手里還有先祖帝欽賜下來的護青金刀,那是鎮國之物,上能殺昏君,下能誅逆臣,御奉孝得汰州時便得到了這把刀,以監督他的兄弟、先帝爺。這麼多年來,御奉孝拿著刀,左右逢源,卻甚少過問政事,把汰州發展成了一個藏龍臥虎的深潭,沒人能知道這潭水有多深,也沒人願意輕易去招惹這老狐狸。
御璃驍和御天祁都知道,這老狐狸等的就是局勢雙方勢力出現明顯的落差,再決定和誰聯手。御天祁先走一步棋,御璃驍欲後發制人、兵行險招,只以少數人在這可能設伏的地方設伏,若天氣好,他倒沒有親自前去的念頭,可這場大雨增加伏擊了難度,他必須親自去。
侍衛們從馬車里取來他為他新打制的玄金甲,服侍他穿好。
「那你保重。」漁嫣站起來,跟著他到了門口。
「放心。」御璃驍低頭,朝她笑笑。
「嗯,把頭再低一點。」漁嫣的手往下輕輕地摁。
御璃驍當真把頭低了下來,漁嫣接過侍衛手中的頭盔,輕輕給他戴好,系好錦繩,小聲說︰「知道你的能耐,但萬事還得仔細小心才是。」
「進去吧,風大。」御璃驍笑著,把她輕輕推進了小客店里。
漁嫣扶著門框看,他利落地上馬,大雨砸在他的玄金甲上,又往四周飛濺而去。這樣的金色于別人來說,很難駕馭,在他身上,那威武霸道,渾然天成。頭盔遮去了他半張俊顏,是從下巴往上包的,露出一雙深幽的瞳眸,輕輕掠來,便是江山圖畫盡在他手的自信和張揚。
「多吃點。」
他向她揚了揚馬鞭,隨即手臂一甩,馬鞭擊碎了碩大的雨滴,馬兒立刻往前飛奔而去。
侍衛們紛紛跟上,馬蹄踏起的碎泥飛濺得到都是,甚至有青石板被這急促有力的馬蹄聲踏碎,尖銳地傳進耳中。
漁嫣一直等他們看不到了,才走回桌邊坐下。
御璃驍帶了十二人,留下七人保護她。
這數字很奇妙,七對于玄學、佛學、乃至儒學來說,都有著特殊的意義,代表一個輪回,一份重量……漁嫣用手指在桌上寫了好幾個七,自己忍不住發笑,她用得著把這事也編織成他對她的重視和喜歡嗎?不過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只帶五人足矣。
這五人中,還是由那名小衛隊長徐長海領隊。
他見漁嫣有一口沒一口地吃,便起身過去,催著店小二趕緊上雞湯。
「徐長海,他們在哪里伏擊?」漁嫣等他過來,拉著他坐下,壓低聲音問他。
徐長海左右看看,猶豫了一下,用手指在桌上寫了個「嶺」字。
「啊?」漁嫣一楞,御璃驍居然如此膽大!
「可是,那地方……怎麼藏得了太多的人?」她又小聲問。
「王爺自有妙計。」徐長海驕傲地笑笑。
漁嫣點點頭,忍不住地滿心燃起焦虛。汰州以北,有平原名嶺秀,這地方因為土質的原因,長不起莊稼也活不了大樹,有的都是低矮的灌木叢,原本有兩個小村落,後來發生了場瘟疫,村民們都逃了,嶺秀這地方就徹底荒蕪了下來。
在那里設伏,根本沒地方藏下他的驍勇大軍!難不成他要以千百人,來應對御天祁的三萬人?
漁嫣開始食不下咽。
御天祁那人,漁嫣如今也算是了解了,他為了獲勝,是什麼手段都要用的。這兄弟二人之間,已無情份,只有生死。上回用黑衣人以風箏襲營,就足見御天祁已非往日之人,御璃驍一向愛冒險,御天祁也會想得到,這回若又出奇招,反把御璃驍困住,那可怎麼辦?
坐如針氈,食不知味——漁嫣不時起身,去門邊看雨,路邊的小溝都被雨水給注滿了。
「這雨太大了。」此時有一名侍衛小聲議論起來。
「是啊,今年似乎好多事都不正常,你說往年這天里,哪會有這麼大的雨,那閃電,能把人眼楮閃瞎一樣。」
又有侍衛轉過頭,看著門外的滂沱雨水,大聲感嘆。
漁嫣捂捂心口,心跳此時
tang跳得也不正常!
「你說那雲秦也真是的,自不量力,又來找王爺的麻煩。」徐長海發起了牢***,發完了,又趕緊看了一眼漁嫣,見她沒說什麼,便繼續說︰「不過,也挺奇的,這雲秦的功夫,似是比半年前大進益了,到底是練了什麼心法?」
「勤奮練功吧。」漁嫣隨口應了句。
「王妃,您這就不懂了。若他勤奮練功,便有此等武藝,那半年前為何沒有進益?反而是胳膊廢了之後突然就厲害起來了,奇怪。」
徐長海有些不服氣,他們都是練武的人,最愛看人家的路數武功,再偷偷來練破解之招,可這雲秦今日的招式,式式狠辣,招招致命,若是和他交手,他今日一定會敗,而在半年前,他是絕對有自信和雲秦打個平手的。
「我覺得,他是吃了什麼藥物,或者練了什麼短期內精進內力的邪*功,這世間,唯獨學問和武功是不能走捷徑的,都得靠長年累月去苦練。」徐長海又補道。
漁嫣轉過頭來,朝徐長海看了會兒,小聲問︰「那我看有些江湖故事里,那男子跌進山崖,便能撿起奇書,練出一身武功,又或吃了什麼奇果……還能打通任督二脈呢!」
幾名侍衛都笑了起來,徐長海又解釋說︰「王妃,您的學問,足可執掌我們後青國刑部,但是這武藝之事,王妃不懂。那些都是騙人的,只有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才有可能有所成就。任督二脈一說,也只是讓人筋脈通暢,確實有助于練功,但也不能短時間里讓你成為絕頂高手。」
「那雲秦他……難道是有人故意利用了雲秦,讓他在景州拖住了王爺……而嶺秀那里,會有更加凶險的事在等著王爺。」漁嫣心頭一緊,猛地站了起來。
從這個小鎮出去,往南是回池城,往北就是嶺秀。
眾人不笑了,臉色漸漸變得嚴竣起來。雖有大雨不錯,但是讓那條路突然塌方,也是要沖刷段時間才行,除非是有人故意設下了陷阱。
「你們去,不要管我,我不跟你們走,免得拖累你們,我躲起來。」漁嫣立刻吩咐道。
「王爺的馬很快!我們追不上啊!」一名侍衛焦慮地說。
「追不上也要追,一定要攔住王爺。劉崦,白鷹,你二人在此保護王妃,現在你二人就起誓,命在王妃在,王妃有一絲閃失,你二人提頭來見。」徐長海臉色黑得像鍋底,漁嫣這番話,著實敲醒了他們。
兩名侍衛立刻站起來,左拳覆到右肩上,輕擊三下。
「但願王爺也想到這個了,只是,他為我分了太多的心……」漁嫣頭疼起來,若不是她,御璃驍說不定一眼就識出了這局,「嶺秀之事也隱秘,王爺身邊,到底是誰在出賣他?真是該死!」
「王妃莫急,屬下等先行一步。」
徐長海匆匆說完,帶著四人上馬,如五道疾風,往大雨中疾行而去。
漁嫣讓劉崦把馬車趕走,以免招人注目,自己和白鷹匆匆從小酒館出來,想去尋個地方躲起來,只听到那馬蹄急急聲又傳進耳中,難道徐長海他們回來了?
漁嫣擰擰眉,扭頭看去,那邊來的卻不是四五騎,而是數十騎的陣仗!
「不好,王妃,是御天祁的人。」白鷹低聲說著,一把抓住了漁嫣,拉回了小酒館中。
「媽|的,雨太大了,在這里歇會兒。」小酒館顯然吸引了那行人的注意。
漁嫣和白鷹暗暗叫苦,趕緊退回了後院,躲在牆根後面偷看。
店小二已經喚來了躲在後院睡大覺的掌櫃,一見來了這麼多兵士,頓時嚇得面無人色,趕緊小心翼翼地上前來招呼。
「見過生人過來嗎?」領頭的漢子,一抹臉上的雨水,大步進來,把腰上的鋼刀往桌上一拍,凶神惡煞地問。
「沒、沒有……」掌櫃趕緊連連點頭。
「沒有?這是誰吃的?」頭領一低頭,看到桌上還有余溫的雞肉,頓時大吼道。
「還有三桌!」另一個士兵也拍起了桌子,大聲恐*嚇。
掌櫃嚇得瑟瑟發抖,趕緊用手肘踫小二。小二也慌了手腳,趕緊點頭,指著門外說︰「是來了一些生人,吃了飯就走了,好像……還沒給銀子呢!對了,掌櫃的,我去後面熬雞湯,還沒給銀子呢!怎麼吃白食啊……」
「讓你吃白食、讓你吃白食!」
頭領見小二咋咋呼呼,拿起手臂多長的鋼刀,平著往小二的腦門上拍,只兩下,小二就腦門冒血,往地上一滑,暈死過去了。
掌櫃的一見著,也兩眼一翻,直接嚇暈了。
「媽*的,起來……去後面搜搜,還有沒有人?」頭領用腳踢了踢兩個可憐的家伙,大聲吼。
漁嫣和白鷹趕緊往後面退,身後傳來悉索的聲響,轉頭一看,一位約模六十多的大娘正拄著拐杖出來。
這不是送死嗎?漁嫣眉一緊,趕緊過去沖扶住了她。
白鷹此時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她沖進了雨中,而
此那些人的腳步聲已經到了後門處。
「你是誰呀?我家二福呢?前面怎麼這麼吵呀?出了什麼事了!」大娘側了側耳朵,顯然是個瞎子,一把抓住她的手,滿臉的皺紋堆起,緊張地大聲問。
「哇,有人!」士兵們已經沖出來了,一見這里是一位大娘,還有一位背影窈窕的女子,頓時大喜,「老大,這里有位小村姑。」
白鷹拳一緊,就要沖出來時,漁嫣轉過了頭,頓時院中響起幾聲低吼。
「我滴個娘,老大你別出來了,這丑婦!嚇死老*子了!」
漁嫣臉上的紅斑已經到了右臉頰上,頭發又被雨水淋得透濕,凌亂地貼在頭上。
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話真不假。若想當美人,要有底子,也得要有東西來打扮。漁嫣這一扭頭,顯然讓幾人大失所望。
漁嫣此時還不知臉上的變化,只覺得很生氣,很憤怒,哪有男子如此無禮,她有這麼丑嗎?就丑到嚇死人了?
「喂,丑婦,去做好吃的過來,軍爺們餓了。」那幾個人在院中亂搜了會兒,也不願意過來淋雨,大喝幾聲,轉身進了大堂。
此時,里面傳來了更響亮的吼聲,「都不許踫酒,不要腦袋了嗎?我們是來執行緊急公*務的,今日誰敢沾酒,立斬不赦。」
「丫頭,你是誰啊?我家二福呢?是不是來土匪了呀?」老大娘嚇到了,兩條腿不停地發抖。
「是來土匪了,我們是過路的,無奈躲躲。」漁嫣把老太娘扶回房中,快步走到門邊,只見白鷹正悄悄模進廚房里。
她心思一動,找老大娘要了一身舊衣衫換下了身上的華服,幸虧她這張臉嚇到了那幾名軍士,否則就露餡了!
衣服上還有補丁,這回就真的成了小村姑了。
挽了袖子,匆匆到了廚房中,白鷹就躲在門口,見她進來,立刻關上了門,小聲說︰「王妃,我們從後窗走。」
「不,我們可以把這些人都捉住。」漁嫣搖頭,往廚房里四處掃了一眼,大步走到灶台前,認真翻找起來。
「王妃,不是屬下無能,不敢迎敵,屬下不能讓王妃置于險地。」白鷹趕緊勸道。
「放心好了。」漁嫣看到牆邊的一只木桶,過去揭了蓋兒一瞧,頓時欣喜地說︰「你看,這里有什麼?」
白鷹低頭看了一眼,滑溜溜的全是黃鱔,頓時不悅地說︰「這小二還真不實誠,明明有這好東西!」
「沒看清嗎?全是死的!死黃鱔加菠菜,拉死他們。」漁嫣立刻指揮白鷹燒水。
「有用嗎?」白鷹第一次听說這個,狐疑地問。
「當然有用。」漁嫣抿抿唇,狡黠地輕笑。
食物有相生相克之說,黃鱔和菠菜一起煮,是大寒之物,何況這死物,已經有了點味道。
罵她丑婦,說她嚇人,就讓他們拉到嚇人為止!
白鷹見她胸有成竹,便幫著她剝起鱔魚。
「哎呀,這味兒!」漁嫣連連搖頭,又小聲說︰「小小鱔魚,你們今日也算立下大功,以後讓驍王封你們為鱔王,讓你們子子孫孫都風風光光。」
白鷹抬頭看向她,一臉愕然。
這王妃,總能給人別樣的感覺,你總也猜不出她下句說什麼,下一步做什麼。若沒有臉上這惡疾,想必會成為驍王極得力的賢妃。
他心中暗生惋惜,悄然挪開視線,加快速度做事。
漁嫣把各種作料放得極重,辣椒灑了好大一把,大蒜卻不放,那是解毒的,瞅著地上還有只死蜈蚣,也掩著眼楮,指使白鷹剁吧剁吧,丟鍋里了。
「王妃,您還真行啊。」看著這鍋湯,白鷹都覺得心里發怵。
「做好了沒?若把軍爺們餓壞了,小心你的腦袋。」外面傳來軍士們凶神惡煞的催促聲。
漁嫣讓白鷹躲起來,抓了把爐灰往臉上抹了,用大盤子端著菜出去。
這成品,熱汽騰騰,還真有些香!
軍士們餓壞了,見是這滋補的好東西,趕緊圍過來。
「還有 。」漁嫣趕緊說。
「哎呀,你趕緊出去,嚇死人了。」眾人看到她,紛紛側目。
漁嫣嘴角直抽,等下讓你們好看!
明天更精彩,和你們想像中的……不同哦,哈哈哈,猜不中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