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離看著他起身,手指突然一彈,一滴酒珠疾速彈出,正中聶雙城的穴位,讓他像木樁一樣定住不動了。
「莫問離!」他一聲怒吼,眼睜睜看著莫問離繞到了面前,伸手從他的懷里拿信封,急得滿頭大汗。
「若王妃知道,一定不高興!才」
莫問離的手頓住,躊躇片刻,點點頭,「也是。」
看著他縮回手,聶雙城長舒一口氣。
「你別告訴她。」莫問離眸子一彎,狐狸一樣地笑,飛快地掏出信封。
「用蠟封好的,只要拆開就能看出來,你就這麼舍不得幾壇酒?」聶雙城有些頭疼。
「我從底下拆。」莫問離把信封倒過來。
「莫尊主可要想好,若無這手藝,可別從底下拆。」聶雙城要抓狂了,莫問離帶著酒意,越發讓人難以招架摹。
「把嘴巴管好,若敢告訴她,小心我擰掉你腦袋。」莫問離這才悻悻然地把信封塞回他的懷里,給他解了穴道,揚長而去。
聶雙城抹了把汗,看著他漸漸沒入夜色的清瘦背影連連搖頭。莫問離如此乖張怪戾的性子,江湖中人莫不懼他,他也只有在漁嫣面前才像個青澀的情竇初開的小子,手足無措,溫柔畢現。
「有兩個漁嫣就好了。」聶雙城小聲感嘆。
「聶統領,還喝幾杯去?」有幾名侍衛大聲叫他。
「不了,我回去躺會兒,你們也不許喝了,明兒還有正事。」聶雙城交待幾句,大步回房。
侍婢已經備好了熱水,他揉揉有些發脹的額頭,把三只信封壓到了枕下。褪去長袍、中衣,光|著膀子走到桌邊,拿起茶壺,對著壺嘴就喝。
微澀的茶水入喉,讓酒勁稍微有些退卻。
「來人,再沏壺茶。」他喊了一聲,繞到屏風後,試了一下水溫。
有人推門進來,蓮步輕巧。他扭頭看了一眼,隔著屏風,那女子身影窈窕,正站在桌邊倒茶,正是這些天伺候他的一個小婢女。
他收回視線,探了探水溫,泡了進去。
「將軍現在要喝茶嗎?」侍婢溫柔地問。
「放那兒,出去吧。」聶雙城掬水洗臉,隨口說了句。
侍婢腳步輕輕,出去了。
聶雙城在微燙的水里泡著,不一會兒,眼皮子就開始打架,輕輕地合上,低低的鼾聲漸起。
屋里的燭光輕輕晃動,一陣風吹過來,大風把燭給吹滅了。
窈窕的身影再度進來,輕輕推了推他,輕喚了一聲聶統領,見他沒反應,趕緊跑到榻邊,飛快地拿出了三封信,小心地從底部拆開,拿出三張紙匆匆看過,露出一絲訝然的神情,隨即巧妙地封好了信的底部。
她輕手輕腳地出去,聶雙城飛快轉過頭,一雙眼楮緊盯那道身影,唇角勾起一絲狡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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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侍衛從牆洞處爬出來,拍打著頭上身上的灰塵,連連搖頭,大聲說︰「王上,根本走不通。」
御璃驍輕輕點頭,看著他們幾人解開了栓在腰上的繩子。這些繩子,一頭系在他們腰上,一頭系在這牆洞外的門上。
從府衙下的密室開始走,這些通道四通八達,像蜘蛛網一樣交錯,形成了一個地下迷宮。前幾個未系繩子的侍衛,一進去就大半天,若非後面的人以此法下去搭救,只怕會困死在里面。
「要想走通這個,恐怕只能找到地圖。碧朱門門主可能就是因為這地圖死的,這迷宮的中心就是府衙,但刺史和知府卻並無問題。看來,要解這**陣,得請碧朱門門主自己上來說說了。」御璃驍蹲在深坑邊,長眉緊擰。
「啊?他不是死了嗎?」漁嫣一臉愕然。
「死了也有魂。」御璃驍聲音微沉,帶了一絲沙啞。
恰有一陣風吹來,漁嫣嚇得一聲尖叫,抬手就往他背上打了一巴掌,「我讓你嚇我。」
御璃驍低笑幾聲,拉住她的手說︰「誰敢嚇你?」
二人正說話時,樂天公主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御璃驍,你人也找到了,現在可以讓我走了吧?我王兄派來的人,已經在城門外等著我了。」
「送公主出城。」御璃驍扭頭看去,淡淡一句。
「那花魅姐姐呢?」樂天公主已沖至大門處,大聲問他。
「花魅不可能回去了,她膽敢傷害漁嫣,只有死路一條,我已賜她毒酒、白綾,她可自選一樣,你若願意帶著她的尸骨回去,也行。」御璃驍眸光輕閃。
「花魅姐姐可是要與我天漠和親的,你若傷害她,大首領只怕不答應。」樂天公主冷笑,手里的長鞭輕輕在掌心里敲打。
「那就讓大首領親自來找我。」御璃驍的語氣愈加漠然。
樂天公主
tang咬咬唇,看了一眼漁嫣,扭腰就走。
「樂天。」漁嫣叫住她。
「王妃還有何指教。」樂天公主扭過頭來,倨傲地看著她。
「你讓人請花魅來接你,就這樣把她丟下了嗎?」漁嫣小聲問她。
「你們不肯放人,我又有什麼辦法?我自會稟報王兄和大首領,夙蘭祺也會找你們要人的,奉勸你們掂量著,別與我們兩國為敵。」樂天冷笑,掉頭就走。
「王上,花魅公主已經自縊身亡。」一名侍衛匆匆從她身邊經過。
樂天匆匆扭頭,愕然地看向那名侍衛。
「抬出去,交還給玄泠,把這塊石頭也帶回去。」御璃驍從桌上拿起巫師之靈,重重地擲出去,「這東西差點害了我的嫣兒,讓夙蘭祺自己看看,這麼塊破石頭,到底能不能讓人心想事成。」
那石頭摔地上,磕成了兩半!
樂天慢步過來,揚起馬鞭指向御璃驍,「你把花魅殺了?」
「抬出來。」御璃驍冷冷看著樂天。
侍衛快步跑下去,沒一會兒,抬著已經氣絕的花魅公主上來了。
「王上……我先進去……」漁嫣擰擰眉,掩著眼楮轉身進了房間。
御璃驍慢步到了花魅身邊,低頭掃了一眼,淡淡地說︰「去給夙蘭祺送信,說花魅意圖謀害漁嫣,已被我處死。」
樂天蹲下去,手指往花魅的鼻下一探,猛地縮回去,飛快扭頭看向御璃驍,「她、她死了……」
「樂天,若你與此事有半點聯系,你也會死。」御璃驍冷酷地看著她。
「你太殘忍了,她又沒有真的把漁嫣弄死,你居然殺了她。」樂天公主慢慢站起來,「我要帶她走,她是來接我的,我就親自送她回去。」
「請便。」御璃驍冷漠地轉過身。
「她手下的人呢?」樂天公主又問。
「都處死了。」聶雙城在一邊大聲說。
「什麼?」樂天公主咬牙,忿然道︰「來人,把花魅公主抬走。」
外面匆匆跑進三名天漠的使臣,他們三人是隨著花魅入城的。抬起花魅,四人匆匆離開府衙。
大風呼呼地刮來,把蓋在花魅身上的白布掀起,樂天上了馬,低頭看向花魅。因為懸梁的關系,她臉漲得紫紅,脖子上一圈深紫的勒痕,舌尖都收不回去,渾身已經僵硬,模樣極為可怖!
「該死的。」樂天咒罵一句,揮鞭就走。
城門已經打開,百姓可自由出入。一行人在御璃驍的侍衛的帶領下,順利出城。
天漠的騎士就城外候著幾人,見花魅這樣被抬出來,紛紛愣住。
「弄口棺材來,先把她放進去,拖回去再說。」樂天下了馬,一臉怒氣。
「可是,這麼遠,拖回去就……」侍衛們圍過來,看著花容月貌的花魅成了這模樣,一個個露出惋惜之色。
「現在只是下了婚書,花魅還未過門,這邊又給她坐實了罪名,我們天漠不好插手,把她給玄泠送回去吧。你們去買口棺材,也算是相識一場,別讓人說我們天漠不識人情。」樂天爬上了馬車,匆匆吩咐。
「是。」幾人看著她遠去,讓一人去買棺材,另兩人在花魅的身邊守著。
天色陰沉沉的,馬上就要下大雨了。
「樂天公主,我們找個地方躲躲雨吧。」侍衛輕輕敲了敲馬車門,大聲說。
樂天掀開了簾子,悶悶地看了一眼天色,「嗯,怎麼買棺材的還不來。」
「前面三十里處有個客棧,來不及進城的都住在那里,這時候應該還有空房。」侍衛指著前面,偏過臉,躲開大風卷來的灰塵、落葉。
「走吧。」樂天公主輕輕點頭。
馬車快速往客棧奔去。
邕州這地方靠近北邊,平原多,秋天風大,路邊種的都是白楊樹,大風一刮,落葉滿天飄。塵土迷得人睜不開眼楮。
「公主,到了。」侍衛把馬車停下,扶著樂天下了馬車。
客棧還算氣派,分兩個院,有錢的住東院,販夫走卒住西院。侍衛在東院包了整整一層,樂天公主獨住上面。
侍衛們在兩邊的出口處把守住,不許任何人上去。
花魅就停放在後院的柴房里,棺材還未到,只能用門板把她擱著,放在長凳上。樂天公主都不敢朝那方向看,那白布飄飄的,好像花魅隨時都會爬起來一樣,太人了。
「公主,酒菜。」侍衛親手捧著酒菜上來,擺了滿桌。
樂天公主悶悶地坐下,抓起筷子在盤子里扒拉幾下,擰著眉頭問︰「怎麼還沒買過來,難道出什麼事了嗎,派個人去找找,若一個時辰內還不來,我們就出發。」
話音剛落,豆大的雨就砸了下來,天黑沉沉的,就像馬上要垮掉了一樣。
「怎麼這麼大的雨。」樂天公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有些煩躁不安起來。
「下不了多久吧,屬下先出去找阿丁。」侍衛行了個禮,關門出去了。
樂天公主長長地嘆了口氣,托著腮,用筷子在桌上輕輕地劃字,「花魅姐姐,你別怪我,我也沒想到他會這麼狠,居然把你給殺了。」
悉悉索索……
有響動從後窗處傳來,樂天扭頭看了一眼,只見大風正搖動著窗子,外面樹影亂晃,如有妖魔撲來。
「什麼鬼天!」她罵著,收回視線,往桌上一趴,有氣無力地看著酒杯。
「樂天……」幽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愣了一下,慢慢扭頭。
只見後窗推開了,一個人影慢慢闖入眼中。
「花魅!」看清那張臉,樂天頓時嚇得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樂天,你怎麼能陷害我呢?我是特地來接你的啊。」花魅披頭散發,臉色青紫,眼楮瞪得老大,還有血從眼角和鼻子里流出來。
「喂,你別裝神弄鬼啊!」樂天抓起放在桌上的馬鞭,本能地往前用力一甩。
花魅的身體飄了進來,那鞭子貼著她的衣角打過去,重重地甩在了窗子上,窗紙被打得碎爛。
「樂天,你怎麼能害我呢?明明我那麼喜歡他,你卻用借他的手殺我,讓我給你背黑鍋。」花魅越飄越近,眼中的血越涌越多,「我好不甘心哪,我不想死,把你的身體給我,我要借你的身體還魂。」
「去你的,你別裝鬼嚇我,哪來的鬼!」
「我有這個……」她攤開掌心,一塊泛著瑩瑩紅光的石頭,「巫師之靈,可以讓我還魂,我要你的身體。」
「喂、不是我害你的,你別找我!」樂天徹底崩潰了,尖叫著要往外逃。
但門從外面鎖緊了,她逃不出去。
「來人,來人!」她瘋狂地大叫。
「不用叫了,他們听不到,這里被我控制住了,把身體給我吧。」花魅伸出慘白的雙手,十指都磨破了,烏黑腥臭的血珠正在往下滴,屋子里全是這古怪的臭味。
轟……幾聲炸雷響起,慘白的閃電像游龍一樣撕破了天際,照在花魅猙獰的臉上。
「花魅姐姐,真不是我害你的……你別找我啊。」
樂天再大的膽子,也被花魅給嚇到了。她絆到了椅子腳,重重摔到地上,痛得慘呼不止。
「那是誰?」花魅彎下腰,用手去抓她的肩,「不管是誰,我要你的身體復活,我要回到他的身邊去。你更年輕,更貌美,我更喜歡。」
「是你哥哥,是夙蘭祺!」樂天尖叫起來。
「我哥哥不會殺我的,你撒謊。」花魅的聲音陡然尖厲。
「那個巫師之靈,是我讓人從他那里偷來的,他那里還有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只是偷來玩的。我是想用漁嫣的血喚醒巫師之靈,但我沒想殺你啊,我不知道那幾個人為什麼會說你的名字……真的,我發誓!我並沒想過讓你背黑鍋,所以我才安排了土匪來劫走我,弄出我不在這里的表象,然後讓人冒充御璃驍綁走漁嫣。我從來沒想過讓你死,我與你的交情不淺啊,我有難,你還親自來接我……我怎麼會害你呢!」
樂天縮成一團,腦袋扭到一邊,眼楮緊閉著,不停地解釋。
「那碧朱門的事呢?」花魅又問。
「碧朱門可不是我干的,我只是借用了夙臨涵的密室而已。碧朱門的門主早就悄悄地投靠了姜族的大首領姜懷,他把情報是兩處賣的。你別靠近我,你站遠一點。」樂天嚇得哭了起來。
「不是你,你怎麼會知道密室的位置,你撒謊!」花魅尖銳地嚷著,雙手掐上了她的脖子。
「我在大首領那里偷到了地圖。」樂天哭著從鞋子里模出一張泛黃的絲絹,「喏,我給你。」
「你怎麼到處偷東西?」花魅奪過絲絹,冷冷地問。
「我喜歡,你趕緊走,投胎去吧。不是我害你的,是御璃驍殺你的,你找他去。」樂天抹著眼淚,大聲說。
油燈重新亮了,大門被用力推開,御璃驍帶著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