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應我。」漁嫣又蹭。
「答應什麼?你以為普天下的男人,都像我一樣?」他滿臉黑線。
「那最好了,你為天下之表率,可號令天下男人如你一般正義、忠情。我正是深愛著這樣的你啊,你就是我的英雄……」漁嫣竭力拍著馬|屁。
「行了……回屋去說……」
御璃驍用袖子遮著她,語氣雖柔和,但一雙冷瞳卻已經跟刀子似的,把四周竊笑的小子們都瞪開了楮。
長此以往,威信何在?
莫問離卻沒笑,長眉緊擰,一張紅通通的臉,加上一雙紅通的眸子,掃了一眼她,轉身往屋里走糌。
「怎麼了?」漁嫣慢步跟上前去,疑惑地問。
「看人家哭有何趣?」莫問離懶懶地揮袖,摔上了門。
「怎麼又惹他了?」夫妻二人無奈對視,也拖著手進門去了。
小洞被莫問離用一坨揉爛的紙堵住,光從縫隙往這邊冒。隱隱听到那邊有水聲嘩啦啦地響,是他在擰帕子擦洗身上的紅疹。
原來,他看到了那一家人團聚,他孤單了!
漁嫣推了推御璃驍,小聲說︰「你想想辦法吧。」
「我能想什麼辦法?你過來,我把你剁成兩半,送他一半去可好?」御璃驍臉又黑了,這些年來往莫問離面前推的女子沒有上千也有成百,他偏是一個也看不上眼。
你若說她對漁嫣是痴心,他也會有小姬替他暖被窩,服侍得他暢快。他早就沒禁這種事了,大男人,也沒出家當和尚,怎麼可能十多年不吃葷?
但你讓他正經八板地娶妻,他又不肯,逢年過節一個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待人家過完了,才慢悠悠地晃回來。
漁嫣問過他,到底為什麼?
他只是笑,那眼神讓御璃驍心里又嫉妒又不安,再不許漁嫣問他。
後來御璃驍獨自去跟蹤過他一回,原來他一人回了鎖骨泉那里,那里建了個小屋,他就在那里睡大覺。
雖然得不到,但漁嫣就是在他心里住著,已經成了習慣,換成誰,他都不舒坦。
他很挑,他要的是靈魂上的伴侶,能讓他真心開懷的那個人,從來只有漁嫣。
但漁嫣只有一個,劈成兩半,他自然又舍不得,只能一個人過來悶悶不樂幾日,如此而已。
隔壁的聲音沒了,漁嫣又推御璃驍,輕聲說︰「他手臂上有舊傷,背上怎麼擦?你過去幫他吧。」
「啊?」御璃驍臉一綠。
「行了,去吧。我知道這背上啥感覺,難受死了。他又是個要面子的,一定不肯讓別的美人看到他不好的模樣。」漁嫣用力推他。
御璃驍只好披衣起來,過去幫莫問離。
漁嫣才松口氣,那邊突然傳來了巨響,嚇了她一大跳,戳開那牆洞往那邊瞟,兩個人正跟斗雞一樣瞪著呢。
「御璃驍想不到你還有這種龍|陽之好……」莫問離抱著衣衫咬牙切齒地指御璃驍。
原來他是泡在一只盛滿冰水的木桶里,方才睡著了。御璃戲懶得叫醒他,想給他胡亂擦兩下背當作完成了任務,免得回去听漁嫣叨叨。未曾想莫問離突然醒了,劈頭蓋腦地賞了他幾句。
御璃驍喉中堵著幾句粗話,惡狠狠剮他一眼,咬牙道︰「你就這一身紅疹子,我就算好龍陽,也好不到你這身蛤蟆皮身上來。」
漁嫣撲哧一聲就笑了,這樣看二人,還真是和諧啊!一個高大威武,一個俊俏英挺……
沒笑完,那小洞里嗖地打過來幾滴水珠,正撞擊在她咧著嘴露出的白牙上!
「哎……」她一聲慘呼,捂著嘴往後跳。
好狠,到底是誰下這麼狠的手?門牙都被打松了,再重一點,就能成了一個缺牙的半老徐娘!
她氣沖沖地開門出去找他們兩個算帳,沒想到一開門,便有幾支利箭尖嘯著往她頭上射來。
漁嫣根本來不及躲避,眼睜睜看著那箭就要取走她的小命。
「退。」御璃驍一掌揮來,將利箭擊偏,那箭穿透了窗子,直入屋中。
這一身冷汗!
漁嫣匆匆貼牆而站,只見九名黑衣人正從高牆上跳下來,為什麼數字如此精準,這九人,分三個方向而來,三人一組,手拿骷髏蘭刀柄的長刀,直撲向還在院中的芊娘一家人。
莫問離
「正好心情不好,宰兩個出氣。」莫問離冷笑著,身形如蛟龍,往九人面前撲去。
滿院子都是蘭花香,漁嫣大呼不妙,這種花粉不僅沾在人的皮膚上作怪,還會隨著呼吸進入人的體內,能讓大家全和她一樣,成為紅通通的癩蛤蟆。
「用水。」芊娘突然大喊了一聲。
郝雷轉身拎了小桶,往芊娘和果兒身上倒了一桶水。
漁嫣反應過來,立刻讓大家都往身上倒水,又讓方意和提了桶水去往御璃驍的身上潑。她可
tang不想真的與他當一雙公蛤蟆,母蛤蟆。
「找死的東西。」莫問離從九人的圍攻中退出來,從侍衛手里接過長劍,「殺你們都不用這些廢鐵,只是別弄髒了本尊的手。」
他一劍擲去,不偏不倚,穿透一人的肩,又狠狠沒入他身後那人的胸膛,把二人釘在了大樹之上。
其余七人駭到了,微怔之間,眾侍衛一擁而上,將七人一起制服。但是還不及高興,這九人卻發出一聲聲悶哼,接二連三地吐血而亡。
「服毒了。」漁嫣掩住口鼻,走到一邊去,等侍衛們把院子里收拾干淨,把這些人抬到一邊去檢查清楚。
芊娘和果兒換了干爽衣服出來,見到滿地的尸體,嚇得瑟瑟發抖。郝雷趕緊把她擁進了懷里,用大掌在她背上輕拍。
「芊娘,你怎麼知道這種蘭花粉要用冷水來化解?」漁嫣溫和地問她。
芊娘膽怯地看了她一眼,弱弱地說︰「他們用來懲罰不听話的人。」
原來如此,漁嫣輕輕點頭。等他們把院子收拾干淨之後,漁嫣才拉著芊娘的手坐到樹下,小聲問︰「那你可知,奪桑門主為何要得到銀鐲和我的血?」
芊娘茫然地搖頭。
「娘,這是我在爹那里順來的鐲子,你看你認得嗎?」果兒把鐲子取來讓她看。
芊娘捧著鐲子看了會兒,默默地戴在了果兒的手腕上。
「是娘的嗎?」果兒又問。
芊娘搖頭,幽幽地說︰「不是。」
「這鐲子很新奇,站在子午線的位置對著正午的陽光,能有龍飛鳳舞的奇景出現,還有龍嘯之聲,十分壯觀呢。」果兒巴啦巴啦地給她講鐲子的妙處。
但芊娘只是輕撫著她的小臉,一臉慈愛地說︰「果兒,我們和你義父一起回家去吧。」
「但我答應漁姐姐了,要幫他們捉到奪桑門主,您看到了,他們不是好人。娘,你知道她在哪里嗎?」果兒小聲說。
芊娘搖頭,抬眼看向了漁嫣,小聲央求道︰「皇後娘娘,你讓我們走吧,我很害怕這些……」
「好。」漁嫣沉吟了一會兒,輕輕點對。
芊娘輕舒一口氣,把果兒抱進懷里。
郝雷感激地漁嫣行了個禮,把母女二人都攬入懷中。
博奚果兒突然掙月兌了芊娘的手,把鐲子褪下來,交給了漁嫣。
「漁姐姐,這鐲子我送給你吧,反正我也弄不明白這東西是什麼,帶在身邊,也會有人打它的主意。」
「這樣啊,那我用完了再還你吧。」漁嫣捧著鐲子,微笑著點頭。
「你就給我一雙金鐲子,再隨便給點什麼銀子來換就好了。」博奚果兒調皮地吐舌頭。
「好啊。」漁嫣也笑,伸手想模模她的小臉。
博奚果兒嚇了一跳,趕緊往後退了幾步,連連擺手道︰「別模我。」
漁嫣一咬唇,作勢又要模她,「偏模,把你變成小蛤蟆。」
博奚果兒尖叫著,要往郝雷的身後躲,但這時郝雷突然一個踉嗆,嘴里吐出了一大口血來,整張臉陡然變成了青紫色,人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芊娘嚇得一聲大叫,撲通一聲跪下去,抱著他就大喊起來,「郝大哥……」
「師傅。」果兒也嚇到了,撲到他的身邊連連喚他。
他中毒了!
把他安頓到榻上,莫問離用銀針取血,驗了毒,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是什麼?」漁嫣好奇地問。
「黑葛。」莫問離把銀針放進了清水碗里,那水立刻變成了烏黑色,十分可怖。
「兩個時辰內必須解毒。」莫問離又讓人打了一盆水來,放了粗鹽,用力搓了會兒手,讓剛剛接觸過郝雷的人都如此洗了一次,才坐下來,開始開方子,交給侍衛出去抓藥。
但侍衛跑了一圈回來,為難地說︰「主子,這些藥材都沒有,掌櫃地說,這些東西本來就難得,前段時間還被人全都收走了。」
「那怎麼辦?」果兒面無血色,跟在漁嫣身後急得團團轉,「漁姐姐救救師傅吧。」
「別急。」漁嫣安撫了她一會兒,突然想到了池崇,那人府上什麼都有,說不定有這些東西,她把方子遞給方意和,小聲說︰「你去池府,向池崇買這些東西。」
「池崇他……」方意和為難地看了看御璃驍,壓低了聲音。
「捉起來了?」漁嫣擰眉。
「不是,池崇病重,已經三天沒進食了,他府上大門緊閉,不見客。那些婢女性子非常烈,以死相抗,只要有人敢進去,便會有一人自刎于你面前,讓人無法踏進池府半步。」方意和小聲說。
漁嫣怔住,她真沒想到池府里的女子對池崇如此死心塌地。
「去最近的萊晉城也需要四五個時辰,來不及,只能去他那里看看,我自己去吧。」漁嫣進屋拿了披風,用輕紗蒙臉,快步出去。
「我陪你。」御璃驍轉頭看她。
「算了,方意和帶幾個人跟著我,你去了,那些女子只會更抗拒,她們又無罪,總不能眼睜睜看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都死在你面前。」
「我去吧。」藍罌匆匆趕來,小聲說。
漁嫣點頭,帶著幾名年輕人快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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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府外懸著大紅燈籠,把門口的漢白玉抹得艷麗無雙。
見她前來,有婢女匆匆進去通傳,過了會兒,大門敞開,那日指責漁嫣的兩名婢女快步迎出來,蒼白的臉有些浮腫,眼中布滿血絲,一看便知是數日未眠。
「請夫人隨我來。」婢女行了大禮,引著她往里面走。
這院中居然足足有兩百多婢女!清一色全著大紅錦衣,幾乎都是池崇救回、買回來的。
「公子三天三夜未醒,官府前來返購,他讓我作主,我一文未收,都返了回去。公子有今日,都是自己掙來的,貪婪的是官,凶惡的是官,我們公子並無過錯,商人本色而已。」
婢女一臉淒涼,猶自憤憤不平。
漁嫣知道無法說服這些崇拜、愛慕池崇的女子們,便保持沉默。
穿過重重大宅,終于到了池崇的臥室門外。這讓漁嫣意外,這小院遠遠不同前面大宅的金碧輝煌,不過是木頭築成的小舍而已。
推門進去,屋子里全是藥味兒,十分沖鼻。
池崇臥于小榻之上,一方淡綠色羅帳遮去了他的身影。牆上掛了許多漁嫣的畫像,有些是漁嫣出行時被人看到描畫下來的,正中間那幅,便是漁嫣那日披散著長發,站在集市中與他說話的那一幕。
漁嫣突然心生不忍,池崇也不是萬惡不赦,只是鑽了牛角尖而已。
「池公子。」她輕喚一聲。
婢女上前去,勾起帳幔,彎下腰輕呼池崇的名字。
過了好一會兒,池崇才醒過來,慢慢地轉頭看向帳外,削瘦的臉上,一雙迷茫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漁嫣,驀地苦笑道︰「我又眼花了。」
「沒有眼花,是夫人來了。」婢女眼淚嗖嗖地落下來。
池崇的眼楮驀地瞪大,頓時露出一臉喜色,「是夫人?」
漁嫣緩步走近,婢女趕緊搬來椅子。她坐下後,小聲說︰「我曾說過,只要你真心待一人,我便再與你飲一碗茶,你府上這麼多女子為你忠心,足見你待她們心誠,那我得與你再喝兩百碗茶了。」
池崇的唇角高揚著,撐著榻沿就想坐起來。
「躺著吧,今日是來求你的,我那里有人中毒了,想問你有沒有這幾味藥。」漁嫣方子遞上去。
池崇看了一眼,連連點頭,「去拿給夫人。」
婢女看了一眼,眉頭皺起,小聲說︰「不行,公子自己用還不夠呢。」
「快去。」池崇聲音嚴厲了幾分,但和以前比,終究是病了,毫無氣勢。
「不行。」婢女跺腳,又哭了起來,「這藥十分難尋,好容易給你找齊了,你要給別人,我也不活了。」
「我這病不會好了,你們若真願意跟隨我,把這藥給夫人吧。」池崇向那婢女伸出手。
婢女跪到榻前,捧著他的手小聲嗚咽,「不行,就不給,公子打死我,我也不給。」
屋外的婢女也齊刷刷地跪了一地,不肯把藥拿出來。
漁嫣輕嘆,小聲說︰「池崇,你有這些女子也算是大福氣,罷了,這藥我也不要了,去別處想辦法吧。」
「這藥前一陣子被人收得差不多了,這松獅城里只怕難找,我去拿給你。」池崇捂著心口,要從榻上下來。
「池崇……」漁嫣摁住他的肩,輕聲說︰「不要拿,你拿了我也不要,若要用你的性命為交換,我怎麼會要呢?你好好歇著吧,我先走了。待我辦完了事,再來與你喝茶,听你說你的生意經。」
「夫人……」池崇一把抓住了她的袖角,呼吸急促,雙目漸漸脹紅。
「人都有走錯的時候,回頭就好。」漁嫣抽回袖子,認真地說︰「若你真心想與我喝茶,就好好養好你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