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最外面的中年男子坐直了肥碩的身子,指著三個丫頭說︰「怎麼戴著面具?」
「幾位爺,虹掌櫃說,這叫猶抱琵琶半遮面,神秘中更有味道。」帶幾人進來的婦人趕緊上前來,賠著笑臉說︰「這都是最新買來的芍藥花,可新鮮呢。」
她一面說,一面把三個小姑娘往前面推,壓低聲音威脅三人。
「好好服侍幾位爺,若敢出岔子,剝了你的皮。」
「先剝了你的。」御凰雪扭過頭,脆生生地威脅道︰「幾位爺會喜歡我,不喜歡你這個老東西,讓他們打你屁|股!」
幾個中年男子正在喝酒,撲哧一聲,把酒噴出老遠。那紫衣美男也轉過了頭,好奇地看向御凰雪敦。
「你、你這小丫頭還挺辣!把面具摘下來瞧瞧。」其中一人向御凰雪招手。
「不摘,我太好看了。」御凰雪捂著面具,連連搖頭。
「哈哈,幾位爺,讓她們仨好好伺侯幾位爺。」
那婦人本來氣得臉色發青,見他們並不生氣,又推起笑臉,把御凰雪和那個丫頭往前推。
御凰雪故意伸腳一絆,那丫頭一跤摔出去,面具也掉了,露出一張紅兮兮的臉。
「啊?」
幾個男人都是一楞,有一人跳下來,又拽掉了御凰雪和阿縴的面具,三張紅通通的小臉露出來,惹得三人隨即大發雷霆,抄起桌上的酒壺就往那婦人的身上砸。
「搞什麼鬼?弄這麼個丑八怪來糊弄爺幾個,讓虹掌櫃過來。」
「是,馬上就去。」婦人擦汗,轉身就跑。
御凰雪轉身也想溜,這種時候最適合逃跑。
「小丫頭,你過來。」溫柔低醇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她沒管,再好听的聲音,也不能打消她逃跑的積極性。
紫色身影如風一般掠到了她的眼前,抬眼看,這好看的男人已經到了她的面前。哎,離問離叔叔,還是差一點,更比不上爹爹了……
她掀掀眼皮子,用手指撓臉,小聲說︰「臉上好疼。」
「這是什麼怪病?」那幾人掩著鼻子往後退,一臉嫌惡,「虹掌櫃瘋了嗎?弄這麼幾個丑八怪過來。」
「好看的都送去隔壁了。」御凰雪小聲嘀咕。
「媽|的!」
咒罵聲頓時四起,幾人跑到大門處,沖著外面大聲嚷嚷,要虹掌櫃趕緊滾過來。
那紫衣男子只是盯著御凰雪笑,讓御凰雪心里直發毛。
「你笑什麼?欺負小姑娘的混|蛋。」她憤怒起來,小聲嘀咕著,彎著腰往外鑽。
「你跑不出去。」男子輕松地拎住她的衣領,把她丟回面前。
阿縴又躲到了御凰雪身後,緊張地看著紫衣男子。
「那也要跑。」御凰雪拉住她的小手,仰著小臉,倔強地看著男人。這些人若真想欺負小姑娘,她今天就凶多吉少了,所以現在一定要抗爭。
「我叫紫虞,你若願意跟我回去,我給你把臉治好。」紫衣男子突然彎下腰,手指來捏她的小臉。
「才不要。」御凰雪打開他的手,氣沖沖地說︰「我的臉就算爛掉了,也不想和你們這種混蛋回去。」
「好有骨氣,你叫什麼名字?」紫虞低笑起來,又來拉她濕漉漉的頭發。
「你走開,不要踫我姐姐。」阿縴壯著膽子推了他一把。
紫虞紋絲不動,阿縴反而摔到了地上,他又低笑,拉起了阿縴,笑著說︰「他是你姐姐?為什麼比你矮?」
「你管不著。」御凰雪又打開他的手,拉著阿縴往窗口邊跑。等虹掌櫃來了,她們就慘了。她可不想回到那個黑漆漆的地方關著。
「你們真的走不出去,我帶你們走。」紫虞慢吞吞地跟過來,抬眸看外面的梅花。
御凰雪和阿縴交換了個眼神,小聲問︰「你真的帶我們走?」
「嗯。」他笑著點頭。
「想讓小姑娘陪你睡|覺?」御凰雪又問。
「哈……」紫虞哈哈地笑起來,指著她說︰「不害臊,你才多大?」
「你才不害臊,你都這麼老了,還到這種地方來禍害小姑娘。」御凰雪的眼楮都脹紅了。
老……紫虞的笑臉僵住。
「來人,把她們三個帶下去。」虹掌櫃的聲音傳進來,綿軟里面藏著鋒利的刀子,嚇得御凰雪一抖。這個女人可不是那小院里的胖婦人,沒辦法對付。
「救救我們,好人……」御凰雪趕緊往紫虞身後躲。
「虹掌櫃,這個我買了。」紫虞撫撫她的小腦袋,看向滿臉戾氣的虹掌櫃。
「不行,這個我不賣。」虹掌櫃搖頭,眼中殺機濃濃,「這中間有一個是官家的人,不能出這個院子。」
「官家的?」紫虞扭頭看御凰雪,美眸里流出幾絲狐疑。
「不是的。」阿縴又哇地哭起
tang來,「不要殺我。」
「我也不是的,是她,就是她……」先前那個女孩子又來勁了,跑過來推御凰雪。
「你們搞什麼鬼,居然有官家的人在這里。」那幾個中年男人勃然大怒,整好衣裳,拿了東西就走,「虹掌櫃,你不要拖累我們。」
「邢大人……」虹掌櫃急了,趕緊追過去。
「哼,你記著,若沒有我們幾個罩著你,你這里開得下去?早被麒麟坊給擠垮了,胖掌櫃那里的姑娘比你這里的強多了。」邢大人一掌扒開她,大步往前。
虹掌櫃更急了,又福身,又抱他的胳膊,連連道歉。
眾僕婦也圍過去,跪到邢大人面前,求他留下。
趁這里大亂,御凰雪拉著阿縴就從後窗爬出去。一條小道幽靜地通往前方,梅林盡頭是空地,停著一輛馬車,御凰雪拉著阿縴就鑽了進去。
「要是有人進來怎麼辦?」阿縴結結巴巴地問。
御凰雪左右看看,抓起了馬車壁上掛的琉璃燈,小聲說︰「我就打破他的頭。」
阿縴呆住了,「你好凶。」
「無毒不婦人。」御凰雪一本正經地說。
「但你是小姑娘。」一把溫醇的聲音從馬車窗外傳進來。
阿縴太緊張,眼楮一翻就暈了過去。御凰雪麻著膽子往外看,紫虞正坐上馬車,輕輕一抖韁繩,把馬車往外趕。
她輕舒了一口氣,把琉璃燈抱到懷里,細聲細語地說︰「等我長大了,就成了和娘親一樣的厲害的婦人。」
出了這里,她就準備跳車!然後奔向爹爹和娘親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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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嫣已經兩天沒有他們的消息了,腳上的鐵鏈雖然打開,但是方意和和吳瓊說什麼也不許她出這道門,連紫罌都加入了他們的隊伍,天天勸她多吃多睡,甚至點了安神香給她。
到了第三天晚上,漁嫣早早就躺下了,藍罌端著安神香進來,給她整好了帳幔,輕手輕腳地出去。
漁嫣一直用浸濕的帕子捂著口鼻,等她出去之後,迅速鑽出來,換上了一身便利的青色男衫,經後窗、翻牆出去。
雖然不如以前利落,但這點高度她還是應付得過去的。
從後牆出去,走半盞工夫能到大前街,此時正戌時,街上還很熱鬧。快過大年了,正是賺錢的好時機,商販們關鋪子的時間都拖到了後半夜。很多貨物也是半夜才運進城來的。
她拿著那天飛刀送來的絲絹,去城中有罌粟花的地方。
行走和哭泣的骷髏,這些天一直在她夢里出現,還有失蹤的女兒——就算點了安神香,她無法入眠。
她一定要解開這些謎!
路邊搭了華麗的大棚,帳簾外掛著一只牛皮牌子,牛皮下綴著彩色的琉璃風鈴,正在風里叮叮咚咚地響。
是儺戲!
她掃了一眼,準備從前面直接過去,此時風吹來,濃郁的香撲入鼻中,前方緩緩而來一只轎子,轎子前面的人都穿著綾羅綢緞,極為張揚。她一眼認出,這是宏郡王家的人。
這人這些年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吃喝玩樂上了!她扭開頭,不打算與自己這個親戚相見,懶得費心去寒暄。
「儺戲?」轎子到了面前,轎子里傳出溫軟的聲音,這香更濃了,但並非是女子。
漁嫣勾頭往前走了幾步,扭頭看,只見從轎中下來的男子,長發未束,垂至腿上,一身緋衣,眉目間流光溢彩,但是居然沒穿鞋。
「進去看看。」他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儺戲的牌子,大步走了進去。
沈清宏醉醺醺地從轎子里鑽出來,也跟了進去。
這人,愛好又變了!
漁嫣原不想進去,但是這香味與那晚在山林中所聞到的極為相似。她遞給守門的十枚大錢,得了一面牌子,進了戲棚。
這里面是分了高、中、低三個區的,最前面的是貴賓台,擺著實木桌,香茗糕點,瓜子花生。漁嫣的是最後面的位置,是長凳,能得一碗清茶。
儺戲已經開了,戴著各種艷麗面具的戲子正在台上咿呀地唱。這種戲講的就是色彩斑斕,衣裳、道具、唱腔,皆講究華麗二字,看得人眼花繚亂,耳中全是這些悠長的唱詞。
不過,漁嫣听不懂。
戲子們跳來蹦去,唱了會兒,又有竹竿立于台上,戲子們爬上去,在竹竿上做各種高難度的動作。
四周叫好聲陣陣,有人開始往台上丟賞錢。
漁嫣盯著那緋衣的男子,只見他不時推一下沈清宏,沈清宏就會打著酒嗝,把大把的銅錢往台上丟,那緋衣男子就會爽快地笑。
突然,那男子轉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漁嫣。
漁嫣沒能及時躲開,和他的視線對了個正著,正尷尬時,只見那男子紅唇一揚,
對她笑了笑。漁嫣無奈,也只好給他回了個笑臉。
沈清宏此時轉頭看,她馬上就端高茶碗,假意喝茶,一口滾燙的茶水才燙到舌尖,台上突然傳來了刺耳的尖叫聲。
原來是台上的人在玩火的把戲,一口酒噴在了火把上,火焰騰天而起,居然一直沖到了大棚高高的頂上。
正當眾人大聲喝彩時,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火光之中居然出現了幾個白骨,大哭著,撲向了台上的戲子。
這變故實在可怕,沒反應過來的人還以為是故意的安排,坐在前面的人卻已經嚇呆了,白骨的利爪從一名戲子的心口直接穿進去,抓出一顆鮮活的心髒……接著,就往台下撲來。
沈清宏才罵了一句,人就猛地清醒過來,想起身躲避,卻已經來不及,他索性抓著緋衣男子,往身前一擋。
漁嫣見狀,猛地沖了過去,把手里的熱茶往那白骨的身上潑去。
她怕嗎?她快嚇死了!但也不能見著這些東西作惡!
白骨受了一擊,咯吱地轉動脖子,要過來抓她。
緋衣男子一躍而起,轉了個身,把沈清宏往白骨身上丟,看他瘦弱,力氣倒是很大。御清宏早不是當年健壯的人物,而是重達兩百多斤的大胖子,壓下去,白骨立刻就散架了。
緋衣男子拖著漁嫣就往外跑,還一邊大笑,「真有趣,想不到今晚還能遇上這樣好玩的事,宏王,你讓我擋一下,我拉你擋一下,我們扯平了,明兒我讓人去你府上收銀子。」
「你給我回來。」御清宏被白骨包圍在中間,又懼又怒,嗷嗷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