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把活干仔細咯,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若是出了岔子觸霉頭,仔細你們的皮!」總管老嬤嬤尖利的聲音不時響起,指揮著一群奴僕。定國公府所有的奴僕這一天都不敢松懈,仔細做好分內的事。
今天二爺和四爺兩兄弟回來不說,二爺還帶了流落在外的親兒子,這可是國公爺的嫡孫子,雖然不是嫡子,卻也不一般。二爺身體虛一直無子,雖說現在恢復可這麼多年用藥養著只怕身子骨也不大成了。原以為這一脈就要斷了,沒想到竟然又冒出個兒子,可是把常老夫人和國公爺給樂壞了。這可是大喜之兆,不僅表示二爺有後了,這也說明二爺身子骨沒毛病!庶子有了嫡子還會遠嗎!常老夫人自打知道小少爺要回來,就囑咐管事把整個定國公府里里外外好好收拾一番。
常廷輝看著忙得團團轉的奴僕以及張燈結彩好似要辦什麼大喜事的國公府,面色暗沉,眼眸子中的狠戾讓人看得不寒而栗。
「娘!您瞧瞧,不過是個不知哪里來的野種就重視成這般模樣,以後這定國公府哪里還有我們穎哥兒立足之地。」
常廷輝的妻子盧氏也忍不住開口,「可不是,當初穎哥兒生下來的時候都沒這般。不管怎麼說穎哥兒也是知根知底的,這半路上岔過來的,誰知道是怎麼回事。若是弄錯了,這般大張旗鼓的,豈不是丟了我們整個國公府的臉面。」
馮側夫人閉著眼跪在軟墊上念經,對于外邊的紛擾好似完全不在意一般。
常廷輝見此更加急了起來,「娘……」
馮側夫人開口打斷,橫了兩人一眼,「急什麼!究竟怎麼一回事還不知曉你們自個先慌了陣腳,能成什麼大事。」
常廷輝連忙軟下音來,「娘,孩兒這也是擔心啊,過些時日孩兒就要離京,原以為不過是一小段時日,可這小子一出現,只怕孩兒永世都回不了京,而穎哥兒只怕以後比孩兒還艱難。孩兒這些年苦些就罷了,卻不能苦了穎哥兒。父親向來最是偏心,恨不得什麼好的都給那兩位,穎哥兒在跟前就這般,以後離開哪可能還剩什麼給他。」
常廷輝說到這些,終于忍不住打開話匣子抱怨起來。
「娘您這些年為這個家操勞了這麼多年,父親寧可讓夫人之位空著也未曾將您撫為正妻,都是因為父親偏心那兩人的緣故。明明一個是個病秧子要死不活的,還讓他繼承世子之位。而另一個從來桀驁不馴不知孝順,從小就喜歡在外頭跑,喜歡和父親對著干還喜歡男人,父親卻把兵權全都交給他。
而孩兒呢,半點光都沒沾上全憑借自己,在外頭別人都在恥笑孩兒有個國公爺父親跟沒有一樣。孩兒若非之前攀上六皇子,到死也不過是個守門的。偏父親到最後還擺了孩兒一道,所有一切功虧一簣。原本孩兒就要大有作為,結果呢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六皇子那些人都以為是孩兒作怪,恨不得將孩兒撕碎,害得孩兒晚上睡覺都做惡夢。現在穎哥兒也要如同孩兒一般注定這輩子要遭罪了嗎?」
常廷輝越說越委屈,眼楮紅紅的坐到椅子上,盧氏站在一旁跟著拭淚。爭了這麼多年,沒想到最後還是不如那兩人,明明他才是長子,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馮側夫人原本淡然的神態漸漸散去,眼眸子幽黑,沉沉道︰「沒出息的東西,不過是一個小東西,是不是常家的血脈都不知曉,就這般模樣,怪不得你父親說你沒有擔當成不了大事!」
常廷輝雖是心底不服氣,卻也低著頭未在言語。
馮側夫人從軟墊上站了起來,盧氏連忙上去攙扶,常廷輝殷勤的給馮側夫人倒茶。
馮側夫人抿了一口茶,淡淡開口,「人還未見慌什麼,一切也等見到之後再說。為娘讓你命人去查,可是得了結果?」
常廷輝頗為難道︰「咱們的人損了不少,想要查探清楚並不容易,目前傳出來的消息與咱們听到的相差無幾。」
馮側夫人並不意外,「若這孩子有問題,就憑他們現在的實力想要查清楚並不難。若想欺瞞什麼,也不是我們能查探得到的。」
常廷輝眼楮一亮,「娘,您的意思是……」
馮側夫人瞥了他一眼,冷哼道︰「那病秧子這麼些年身子骨早就空了,現在養好了也難有子嗣,更甭說三年前。」
常廷輝皺緊眉頭,狠狠的啐了一口,「這個病秧子怎麼不趕緊去死!真是貪婪之極,也不怕常家列祖列宗半夜尋他。寧可把國公府讓野種繼承,也不願意留給咱們穎哥兒,不管怎麼說他可是穎哥兒的親叔叔!比那些來歷不明的野種要靠譜得多,他就是看不得我這當大哥的得了好,和那個常廷昭一樣是個黑心腸。」
盧氏也義正言辭道︰「可不是,兩位叔叔未免也太狠心了,這事必須得告訴給老夫人和公爺,不能讓咱們國公府白白讓野種給佔了!這可是我們常家的基業,若是讓給了外人,列祖列宗會怪罪的,外人知道也非要笑死不可,咱們常家可要毀在他們手上了。」
馮側夫人將手中的茶杯放下,「他們既然敢這麼做如何還會留下把柄,我不過與你們父親旁敲側擊一提,就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讓我不要管。」
常廷輝恨恨道︰「父親真是偏心!那病秧子不管做什麼都和他心意。我呢,這些年都是我在他身邊盡孝,卻半點好處都沾不上。」
馮側夫人嘲諷一笑,「你父親是何樣為娘早就看明白了,這些年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起初是我門第太低,可後來有賀皇後扶持如何就配不上做個夫人?結果呢?賀皇後每次提起,你父親都給推了,將為娘置于何地?!那小兔崽子在家中頂撞我忤逆我,將我折騰個不行,還害得你弟弟都給掉了,當時都已經瞧得出是個男胎!你父親不過是一句‘孩子以後還會再有’輕飄飄就打發了。你那女乃女乃更是涼薄,甚至還說是我自己造的孽,反過來責怪我沒照顧好她的孫子!我造什麼孽了,是那病秧子自個跳進冰冷的池塘里救那小混蛋,關我什麼事,咳咳……」
馮側夫人激動得咳嗽,想起從前總總,尤其是想起那短命的孩子,眼中迸出令人發顫的寒意。
常廷輝夫妻兩人連忙上前給馮側夫人順背,「娘,您別生氣。」
馮側夫人擺了擺手,「娘沒事,娘早就心寒了,若為這些事傷心早就給瘋了。這大宅子人多,可真正讓娘掛在心上的只有你和穎哥兒。你放心,娘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不會那兩人得逞的。這一切都是穎哥兒的,誰也搶不走!娘從前瞻前顧後錯失良機,才害得你一輩子碌碌無為,這次娘絕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常老夫人千等萬等終于把人給盼到了,第一次直接越過常廷昭和常廷恩將目光直接投到了常廷恩身邊的小不點身上。
小東西一臉怯怯,尤其看到這麼多人恨不得把自己埋在抱著他的趙清河身上。
眾人頗為詫異,小孩子認生很是正常,畢竟才剛到京城幾天。可怎的就和趙清河這般親?常廷恩身子弱不敢給他抱孩子這倒是說得過去,可常廷昭這親叔叔不是在旁邊嗎,怎的就輪到趙清河了?
常老夫人原本的好心情被這一幕弄得頗為不爽,目光都沉了下來。
常廷恩明了,上前打招呼,笑著解釋道︰「祖母,孩子年紀小反而更知事,四弟在軍營里待時間長身上煞氣重,平日還罷了,一到陌生地方就更黏清河。清河這些日子一直幫著照顧,所以比較親,說實話我對孩子都沒有清河這般耐心。」
常老夫人也不過是一時瞧不得,她也明白趙清河若是喜歡這孩子,對這孩子也是有好處,因此也並未鬧脾氣,只對著那孩子道︰「我的乖乖,快到老祖宗這里來。」
小不點卻沒有動靜,依然摟著趙清河的頸不肯下來,趙清河耐心哄道︰「小安,這是老祖宗,是你的親曾祖母,乖,去打聲招呼,好孩子不能沒有禮貌。」
小不點雖然害怕,卻也听話的從趙清河身上下來,怯怯的對著老夫人叫了一聲老祖宗,又被常廷恩領著對著國公爺叫了一聲祖父。常老夫人全部都注意力都被小不點吸引了過去,仔仔細細的打量這小不點。小不點比一般兩歲多近三歲的孩子長得要小,瘦瘦的瞧著身子骨也沒一般孩子硬朗,和小時候的常廷恩十分相像。
一旁的老嬤嬤看到小不點正臉,不由驚呼,「哎喲,小少爺跟二爺小時候一樣一樣的!」
小不點听到這老嬤嬤夸張的叫聲,又跟只受驚的小白兔一般躲到趙清河的身後。常老夫人頓時樂了起來,「哎喲,連這神態動作都跟恩哥兒小時候一樣一樣的。」
常老夫人原本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原本還擔憂是那女人為了攀龍附鳳使的計策,現在看這小不點的模樣,又得知查探過無異樣,心中哪里還有懷疑。就算是外人一瞧,也能看得出他們是父子。
常老夫人心定,這才將早先準備的禮物遞給小安。小安不敢接,常廷恩對他點了點頭這才接了過來,乖巧軟糯的說了一聲謝謝,又躲到了趙清河身後。
常老夫人望向定國公,「可是起好了名字?」
定國公道︰「我給他選了個‘瑞’字,望他能帶來好兆頭。」
常老夫人點了點頭,「他為承字輩,全名常承瑞,這名字好。」
趙清河推了推常承瑞,「瑞哥兒,去謝謝祖父賜名。」
常承瑞還不大明白為什麼他已經有了名字還要再起一個,卻也乖巧的走向前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女乃聲女乃氣道︰「謝祖父賜名。」
說完,又躲到趙清河身後,讓人瞧著不由覺得古怪。若之前常廷恩不便抱著常承瑞所以念著趙清河還說得過去,可現在都已經下來了怎麼還是粘著趙清河。
馮側夫人抿著嘴笑道︰「清河還真是討孩子喜歡,瞧瑞哥兒粘著清河比念著二爺更甚,若是不知曉的還以為清河和瑞哥兒才是父子。哎喲,別說,瑞哥兒和清河倒是有幾分相似。」
這話一落,屋子里的氣氛瞬間凝固。
馮側夫人連忙打自己的嘴,「瞧我這張嘴胡說些什麼呢,瑞哥兒和清河長得像還得了,哎喲,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話實在不像樣,定國公不悅呵斥,「閉嘴!」
馮側夫人一臉羞赧應下,一副做錯事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心底卻暗暗得意。原本瑞哥兒來歷就不清不楚,這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那麼就算認定了瑞哥兒是常廷恩的種,心里也會膈應。尤其是常老夫人,她一直覺得是趙清河帶壞了常廷昭,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如今這瑞哥兒還跟趙清河聯系在一起,又只是個來路不明的庶子,自是難以無芥蒂的寵愛。
果然,常老夫人原本熾熱的目光暗淡了下來。
趙清河對于馮側夫人這點小伎倆十分不齒,卻也不得不承認甚為高明。含糊其辭,不明不白從來都是大殺器,你還不好較真。
趙清河笑得坦然,「沒法子,長得好的人都有幾分相似,瞧,跟您就完全不像。哎喲,瞧我這張嘴胡說些什麼呢,我不是那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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