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求來的感情都是暫時的,亦如生活在幻城,當幻想破滅的時候,所有的不甘和痛苦都會溢出,轉化為永久的怨恨。)
水寒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剛才頭暈目眩的感覺漸漸消失,翻來覆去就怎麼也睡不著了。
無聊的時候總愛胡思亂想,想所有開心的事,想曾經見過的人和物,想所愛之人。
可是什麼都想不起來,腦袋里轉來轉去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世拓。世拓告訴她,他們一直都在一起,是令人羨慕的戀人。可是當她看著他的臉時,卻有無數張陌生的臉重疊在了一起,交替閃爍著。
她開始彷徨,開始迷茫。因為那里的每一張臉,都能讓她淚如雨下。
她到底忘記了什麼,忘記的也許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她並不舍得丟棄,所以她想要找回。
她也嘗試著問過世拓好幾次,可是他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但從他躲閃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在說謊。但他為什麼要說謊,既然他對自己這麼好,為什麼又要逃避什麼呢?
所以,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忘記的事是一些不好的回憶,世拓想要自己從里面逃出來,不再痛苦。這也是最好的解釋了。
只有在失憶的時候,才能看清很多事物,用全新的視角,用空白的大腦,她開始享受午後愜意的陽光,開始洗刷自己疲勞的身心,有那麼一瞬間,她將這座小小的城市當成了天堂,有無數可愛的天使徘徊在自己的身邊。
但當前幾天,她在睡夢中看見了腦海里的那個人影時,一切都幻滅了。
那個人在剛開始的時候只能看到輪廓,但不久前,他能夠隱約看到他的臉了。
和世拓一模一樣的臉,她差點就在夢里朝他微笑了。可是她停住了,因為他不是世拓。
和世拓陽光的笑容不一樣,他的笑容很隨意,並不帶太多的感情。但是不知為何,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自己仿佛能感受到他體內猶如潮水一般傾瀉而出的巨大情感。
那麼悲傷,那麼痛苦,但依舊在掙扎,在堅持。♀即使痛苦的找不到任何方向,他也在拼命往前。她仿佛能看到他身後那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痕,代表著他艱難的旅途。
她哭了。
在夢里哭了,拼命撕喊著,叫著他的名字,很模糊,所以她記不清自己喊了什麼。
但這是她所能記得的,也是第一次,自己如此撕心裂肺。
然後他轉身走了,沒有預兆,離她越來越遠,而她使勁追趕著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遠,追不上,也听不到。
她頹唐地坐在地上,自己的身體也開始漸漸消散,從腳開始,一點一點變成齏粉,直到最後一滴眼淚滴落到地上,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然後一切都歸于沉寂。
醒來的時候,她滿臉都是眼淚,眼楮都哭紅了。而世拓正站在床邊,看著她,眼神冰冷的可怕。他咬緊著牙關,好像在強忍著什麼怒意一般,讓水寒第一次感覺到了陌生。
所以她繼續假裝自己睡著了,但依舊保持著清醒,將魔力運遍全身,精確地感受著體內的一切。
果然,過了沒多久,一股極強的拉力將她的靈魂扯了出來,雖只是一小點,但還是讓她捏了把冷汗。她輸出自己的魔力小心翼翼不留痕跡地將靈魂拉回了一部分,然後假裝被吵到似的翻了個身。
和她所想一樣,世拓沒有再動作了,只是回收了那抹靈魂就走了。
等他走遠,水寒坐了起來,靠在床上喘著粗氣,她剛才並沒有看錯,世拓抽走了自己一小部分的靈魂,而且正是自己夢見那個人時候的記憶。
難道說自己和那個人有什麼重要的關系,讓他不惜傷害我也要奪走?她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了,有可能連自己的失憶都是世拓干的。
後來的幾天,她都裝作失憶的樣子和世拓周旋,企圖抓住什麼不自然的地方,可是每次他都好像在意著什麼,逃避著話題,還時不時朝著城門看去。♀
難道城門口,有什麼令他很在意的東西
水寒知道自己不能再在這里呆下去了,她急忙裹好了衣服出門了。
一出到街上,水寒就皺起了眉頭。今天街上的人都很奇怪,平日他們都是生龍活虎的,今天怎麼會全都無精打采地坐在地上,有的直接躺在屋檐下睡覺?
水寒走到了一個老漢的面前,問道︰「請問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
老漢並沒有抬起頭,而是依舊保持著自己的動作。
水寒越看越覺得奇怪,她用手戳了一下老漢,而他則是直直地就倒在了地上。
「啊!」水寒一驚,連忙扶起他,「快來人啊,這里有人不行了!」
她足足喊了有五分鐘,可是沒有一個人過來。
這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所有人都沒有反應?!
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水寒走到另一個躺著的農夫身邊,搖了搖他,果然,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水寒的腦中忽然閃過一件事。那天在世拓抽走自己靈魂的時候,自己感覺到比以前更加無力了。難道說
水寒面如土色,不禁後退了兩步,眼神開始變得呆滯,帶著強烈的不可置信,她一時半會竟恐懼到無法呼吸。
「不會的,世拓不是這樣的人」水寒在心里自我安慰道,她知道世拓是不會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的。
我要去找他,當面問清楚。
水寒下定了決心,隱秘了氣息,飛快地朝城門掠去,她知道,他一定在那里。
——
城內。
凡席捂著胸口跌坐在地上,站不起來了,從他的指縫間噴涌而出的紅色鮮血如流水般,而他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蒼白。
「果然不是一般的強」他自嘲著從齒縫里擠出這句話,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而世拓高高地站在房頂,傲睨一世,像看一只蟲子般冷冷看著凡席,鼻子里發出不屑的冷哼。他的身上縴塵不染,一滴血都沒有,披風搖曳在風中,鼓動著,宛若君王。
「在我忍住沒殺你前,自己滾出去吧。」世拓冰冷的嗓音響起,帶著讓人生畏的威壓。
難道這就是強者所具有的壓迫感嗎?凡席自嘲地在心里說道,果然,和他不是一個級別的啊。從他剛才放出的各種沒見過的魔法看來,他掌握了十層大陸的所有魔法,和這樣一個怪物戰斗,簡直就是螳臂擋車。
世拓不再多話,轉身就準備走。要不是看他並沒有傷害水寒的意思,他早就變成一具尸體了。
「你給我站在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到她呆在這種地方一定不是她的本意」凡席掙扎著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步步逼近世拓。但他已經飛不起來了,所以只能站在世拓所站房子的地上。
看到依舊不死心的凡席,世拓神情一凜,語氣突然變得凶狠︰「她是我的,以後也會一直都是,你們這些沒有力量的螻蟻盡早滾。」
「你不能因為喜歡她就束縛她一輩子」凡席艱難地發出聲音,「她其實不想呆在這里她喜歡的是」
「你給我閉嘴!」世拓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他死也不想听到那個名字。
「看來你沒必要活著了。」代表殺戮的腥紅色布滿了他的眼楮,他的右手已經抬起,手上的魔法陣上扎滿了黑色的水晶。這是主星大人交給他的魔法,用這個可以殺死整個大陸上的生命,他一直不打算用,但沒想到現在就要用了。
凡席的眼神也變得更加嚴肅了,一股死亡的氣息遍布著他的周身,他能明顯感受到那些黑色水晶里所蘊含的能量。
這一招因為需要龐大的魔力,肯定只能用一次,只要躲過了這一擊
他做好了隨時躲過攻擊的準備,世拓也做好了隨時殺次他的準備,他們就像兩頭野獸,全都爭紅了眼。
可就在這時。
「夠了,住手吧。」
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沒有帶上任何感情,卻讓人覺得無比寒冷。
世拓和凡席同時回頭,在光芒籠罩的盡頭,一個黑色瘦小的身影緩緩而來,踏著虛渺的步伐,卻猶如卷起了驚濤駭浪。一股從未感受過的壓迫感漸漸逼近,能夠讓人的心髒產生強烈的共鳴。
由于光芒太耀眼,陰影太濃重,兩者的對比讓凡席看不清來者的臉。但他卻能清楚地感受到,這就是水寒。只是她的這股氣息,很陌生,讓人畏懼。
「水寒」凡席已經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了,整個人好像丟了魂似的搖搖晃晃往她所在的方向走,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什麼。
世拓愣了一會兒,就一個飛躍到她的面前︰「水寒啊你怎麼出來了,外面太危險你還是在家里休息比較好。」
水寒冷冷地看了世拓一眼,強擠出和善的笑容道︰「我只是出來走走,馬上就回去。」
看到水寒的表情,世拓心下一驚,就像是自己完完全全被她看穿了似的,渾身不舒服。
「這個人是闖進來的殺手,你先回去,我解決掉他就」
世拓還沒說完,就被凡席打斷了︰「水寒,你真的是水寒你還記得我嗎?」
「不記得。」毫不拖泥帶水的回答,凡席眼中原本亮起光芒驟然黯淡了。
「因為我失憶了。」
听到水寒特地加上去的這句話,凡席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火光。
「不要靠近這個人,他會對你不利!」世拓焦急喊道。
「我不是」凡席連忙說。
「夠了。」冰冷的嗓音,讓周圍的空氣驟然下降,兩人皆是一愣。
水寒面無表情地看著世拓,用毫無溫度的嗓音說道︰「把我的記憶還給我吧,否則我不會原諒你。」
世拓後退了兩步,感覺到心中有什麼沉入了湖底。因為他分明看到,水寒的眼中是無盡的怨恨。她曾經對他綻放的笑,對他細說的趣事,都已不復存在,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就像是另一個水寒。
「既然奪走了別人的東西,還是請你歸還吧。」水寒冷冷道,雙目直直地盯著世拓。這一刻,從世拓的眼里,她仿佛能看清所有東西。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