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燕緩緩起身,福了一福,「正如娘娘所言,出嫁從夫這個道理,妾是明白的,在這里妾不是突厥公主,只是陛下的侍妾。♀」說這話的時候,簡直讓她感到了莫大的羞辱,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啊,何時需要對別人低頭。但是在這里,她必須要向練月笙低頭。
練月笙「嗯」了聲,轉眸看向芊婕妤,「芊婕妤可還有話要說?」
芊婕妤唇角的笑意一僵,扯唇說︰「娘娘所言極是……」
練月笙不再搭理她,轉頭去問阿史那燕,「明賢妃瞧瞧,這些賞賜可還合你心意?要是不喜的話,本宮就給你換。」
這話一落,孔貴姬就以袖掩唇笑道︰「娘娘真是疼愛賢妃姐姐,看的妾都眼紅了。」
練月笙笑道︰「孔貴姬也想要?無妨,本宮這里多的是。」
孔貴姬連忙擺手,「娘娘那兒的話,妾不過就是隨口一說。」
練月笙已有些不耐煩,不想再和這些女人們扯話,故而又把目光放回了阿史那燕身上。
阿史那燕見狀,忙謝恩收了賞賜,讓侍女佳良上前把托盤捧了過來。
「諸位都散了罷,本宮的胳膊還沒好,也該去上藥了。」練月笙環視了底下眾妃一眼。
阿史那燕伏小做低,從殿里出去,氣的直咬牙。芊婕妤也是踫了一鼻子灰,面色不佳的從殿里出來。
這兩人踫上,互看了一眼,皆從對方眼里看出不善之意來。
寢殿里,練月笙看著摔的淤青一片的胳膊,眉頭深鎖。黃楊給她端來一碗雞蛋羹,她伸出左手,舀了一勺,含在了嘴里。
「娘娘……」紅司輕聲喚她。
練月笙抬眼看了看,紅司躊躇道︰「娘娘,您昨天和陛下吵架了嗎?」
練月笙沒吱聲,吃著蛋羹,搖了搖頭。
紅司皺眉,「您要是沒和陛下吵架,陛下怎麼會去明賢妃那兒!」明明連綠頭牌都沒擱上去。
練月笙吃著蛋羹,含糊不清的說到︰「陛下想在誰那兒過夜就在誰那過夜,這事是我能管的嗎?」
「娘娘……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紅司有點急,「奴婢是說,昨天娘娘墜馬的時候,陛下緊張的跟什麼似得,怎麼晚上看完娘娘之後,就去了明賢妃那兒呢?奴婢越想越不對勁。」
練月笙瞧她一眼,「沒什麼不對勁的,我胳膊傷了不能侍候他,他出去找別人侍候有什麼奇怪的,再說明賢妃是突厥送來的,陛下能把她一直擺著不動嗎?無非就是一個時間的早晚罷了,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說著,又含了一勺蛋羹入口,霎時唇齒間都是雞蛋的醇香味,她不禁夸贊黃楊,「黃楊你手藝真是越發好了。」
黃楊伸手拉了一下紅司,笑吟吟的回道︰「娘娘喜歡就好。」
紅司還欲再分析陛下的不對勁行為,卻讓黃楊一個眼神制止了,無奈之下,只好作罷了。
練月笙心滿意足的吃完了雞蛋羹,轉頭就吩咐紅司去備幾樣首飾去,說是賞給孔貴姬的。
當孔貴姬收到那份賞賜的時候,委實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真的不過就是那麼隨口一說,沒想討要什麼賞賜,她是那麼沒臉沒皮的人嘛!
但東西都送過去了,孔貴姬自然沒有不收的份。
于是闔宮上下都知道了皇後娘娘真大手,孔貴姬真是小家子氣——
夏妃害皇後墜馬,被皇帝軟禁在清映宮的事情,事出之後,就傳到了夏辰耳朵里。
是以,夏辰來上朝的時候,頂著同僚們多多少少不好的目光一路前行,就連見著了練明軒也提不起精神來。
練明軒是和楊太傅一起來的,楊太傅今年六十多歲,身體健康,精神頭十足,一雙眼楮平淡無波,卻內含精光,透著睿智和深沉。和四十出頭的練明軒走在一起,倒是看不出年老之態。♀楊太傅一手捋著小白胡子,和練明軒邊走邊說︰「令郎再過幾日就要回來了吧。」
「陛下前日下的旨意,說是擔心小兒的身體,便先召回來了。」練明軒回道。
楊太傅就笑,由衷的夸贊了幾句練玉珩在江西表現突起,他對他極為賞識,順便又說了皇帝幾句。
他是皇帝的先生,平日里對皇帝極為嚴格,就算是現在,也能不顧皇帝的顏面,也朝堂上把他罵的狗血淋頭,全朝上下,也只有楊太傅敢這樣了。
這也是為什麼景琰會不喜歡楊太傅的原因之一。
夏辰在後面听著,不免的皺眉嘆了口氣。
想著回家寫封信讓人捎進夏末那兒的時候,才猛地想起,他女兒如今被軟禁了——
阿史那燕的綠頭牌被擱了上去,景琰連著兩天歇在了她那兒,惹的後宮里頭一眾宮妃紅了眼,尤其是芊婕妤。
遠遠的,芊婕妤就瞧著阿史那燕從曲橋上過來,身材高挑,面如芙蓉,氣質高貴,一舉一動間帶著公主與生俱來的的高貴傲氣,芊婕妤忍不住在心里啐了口惡氣,面色旋即恢復如常,帶著淺淺柔和笑意,舉步上前。
阿史那燕自然也瞧見了芊婕妤,就見那女子身穿粉桃色宮裝,腰間系了秋香色的阮煙羅腰帶,頭梳驚皓髻,發上插著白玉流蘇步搖,步伐輕慢的走過來。
阿史那燕品級比芊婕妤高,故而只需等著她給她行禮就好,哪知芊婕妤一路娉婷而來,直到站在了她對面不到三步的地方,才略略欠身納福,「妾給明賢妃問安。」
阿史那燕好歹也是學過宮廷禮儀的,自然知道芊婕妤這禮行的不對,哪里有從三品的婕妤離這麼近給正一品賢妃行禮的。
這分明就是欺負她不懂宮廷禮儀,給她臉色看!阿史那燕面色不改,讓芊婕妤起了,「這麼巧,芊婕妤也來逛園子。」
芊婕妤眸色明亮,抬起粉色的袖子,掩唇笑道︰「妾不似明賢妃姐姐這般悠閑自在,這不,妾正好要穿了這園子給陛下送花膠魚翅羹去呢。」
擺著一張「我是寵妃」的臉在這里說笑,真當她看不出來嗎。阿史那燕哪里是這麼容易受欺負的,她唇角微抬,眉眼里不自覺流露出公主的高貴之態來,「哦,想必芊妹妹極其得陛下疼愛罷。」
芊婕妤擺手笑道︰「姐姐那兒話,論起疼愛,何人能比得上姐姐。姐姐不愧是突厥公主,就是比我們這些泛泛之輩更受陛下的喜愛。」
抬高阿史那燕,貶低自己,听著好听,可里面的彎彎繞繞也不少。泛泛之輩,難不成那些出身世家的宮妃也和她一樣出生低微,難不成堂堂寧國公府嫡女出身的皇後娘娘也和她一樣了?
阿史那燕微微眯眼,打量了一下眼前那個嬌柔的女人,說到︰「妹妹這就是抬舉本宮了,本宮可受不起,前些日子本宮不是說了嗎,難不成妹妹你沒有听見。」
芊婕妤一怔,旋即說︰「哪兒的話,這也是妾的實話罷了,姐姐千萬不要多想。」
阿史那燕眯眼笑,目露諷刺,「芊婕妤快去罷,省的羹涼了,回頭又要怪和本宮說話時間久了。」語畢,抬腳離開。
芊婕妤一瞧見那連諷帶刺的笑容就有點氣血上涌,她恭敬著神色欠身,在阿史那燕在她身邊過去的時候,卻是悄悄挪腳踩她裙角。
阿史那燕這麼強的洞察力,哪里會察覺不到她那點小動作,在芊婕妤腳伸出來的時候,她側身揚手,「啪」的一聲扇在了芊婕妤白女敕的臉頰上。
芊婕妤當時就被打懵了。
「芊婕妤你最好給本宮把你那些不懷好意的心思給收起來!今兒個本宮能給你一巴掌,下次本宮就能殺了你!」她哼笑,「如果你認為陛下會因為你解除和突厥的友好合約的話!」
這一巴掌打的芊婕妤半晌沒回過神來,文欣在一旁喚她,芊婕妤氣的直喘氣,眼圈都氣紅了。
連陛下都沒打過她,她阿史那燕也敢!
文欣看著她紅腫的臉,心疼道︰「主子,我們先回宮擦藥罷。」
芊婕妤怒瞪她一眼,氣道︰「回什麼宮!去宣政殿!」
「主子……」
瞧著芊婕妤怒氣沖沖的走了,文欣忙招呼後面的宮人,跟了上去。
「主子您消消氣,您現在這樣去怎麼成呢,我們先回去擦藥,再讓陛下為您做主。」文欣勸著,芊婕妤全然不听,大跨步的往前走。
途中蘇貴嬪和莊妃瞧見芊婕妤臉上頂了五個指印,紅腫一片,怒氣沖沖的往前走的時候,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但看著她臉上的掌印,皆覺得出了一口氣,倆人對視了一眼,決定在後面悄無聲息的跟過去。
然後跟到了宣政殿門前。
芊婕妤表情轉換的讓文欣都嚇了一跳,前一秒還怒火沖天的人,下一秒就變成了泫然欲泣,可憐兮兮的委屈模樣。
門外頭的趙懷生瞧著迎面走過來的人,愣了一愣。
「公公,麻煩通報一聲,我要見陛下。」芊婕妤可憐巴巴的哭道。
趙懷生遲疑,「芊婕妤,您來的不是時候啊。」
芊婕妤一怔,就听里面傳過出來了陛下的怒斥聲,趙懷生瞧著她,「您瞧,奴才沒說錯罷。」
芊婕妤愣住,里面陛下發了好大的火氣,隱約還听見什麼要嚴懲,練玉珩什麼的。
練玉珩她知道,是練月笙的哥哥,還被皇帝派出江西賑災了……怎麼回事?難不成是練玉珩犯了什麼事了?
這樣一想,芊婕妤眼楮一亮,臉上出現了一瞬的驚喜,旋即她就平了神色,柔聲道︰「我知曉了,還望公公隨後告訴陛下,我來過了。」
趙懷生應了,芊婕妤這才轉身走了。
等到芊婕妤走遠了,趙懷生又從里面听見了皇帝的怒呵聲,正巧這時候蘇貴嬪上來了。
趙懷生一瞧,有點弄不明白今兒個怎麼回事,怎麼一個兩個的都挑這個時間來了。
蘇貴嬪自然也听見了里面的聲音,本來就想打听芊婕妤的事情,但听到練玉珩的名字,她心思一轉,就問趙懷生,「陛下因何發這麼大的火氣。」
趙懷生愁眉苦臉,嘆了一口氣,「貴嬪主子,您就別難為奴才了,這朝事,奴才怎麼會知道?」
蘇貴嬪面露不悅,剛巧碧紗從里面出來,她就扯了碧紗問。
碧紗瞧一眼趙懷生,蹙著眉頭搖搖頭,突然就低聲說︰「皇後娘娘的哥哥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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