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嬪這胎已經近四月了,卻是現在才公布。
張嬪說自己身子一向不好,經常月信不準,她知道自己身子虛,所以並沒留意什麼,要不是這些日子里,肚子明顯變大,她都不會察覺到自己懷孕了。
練月笙懶得深究她這話里的真偽,賞了一堆東西下來,又讓御醫好生照顧著,和張嬪說了會話就見她額上冒汗,唇角泛白色,委實是虛的不行。
如今都是九秋了,她卻跟響似得冒汗,可見的這身子虛成什麼樣了,練月笙都擔心她有沒有這個力氣把孩子生下來。不過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在她肚子里待四個月,也算是奇跡了。
練月笙走的時候,太後的賞賜也下來了,她和秋文簡單說了幾句話,就徑直離開了。
她想著,張嬪這一有喜,幾日後的中秋節怕是很多人都要過不好了。
宮里面人想著,皇後這才失了孩子沒一月,張嬪就懷到四個月了,皇後心里面指不定有多窩火,但是最窩火的還是要屬芊婕妤。
景琰得知張嬪有孕,很是明顯的愣了一下,叫來趙懷生,翻了一下妃嬪的侍寢記錄,幾個月前,確實是在張嬪那兒留了一晚。
沒料到,張嬪居然懷孕了!
沉默了片刻後,他讓趙懷生準備好賞賜送到張嬪那兒去了。
然後中午的時候,他去了鳳棲宮蹭了頓飯。
雖說是說了要和平相處,但是練月笙悲劇的發現,她現在面對著景琰,完全不知道該用何種神態來面對。
這是明明白白告訴了要對付你娘家的男人,就算是承諾了不會傷及他們性命。她身為他的妻子,理應對著他感恩戴德,因為他保了練家平安,但是,正因為她是他妻子,這種關系才愈加微妙的詭異。
好在景琰臉色比平時溫和不少,讓她復雜的心緒平穩了不少。
算了,現在就算是想再多也沒什麼用,她就乖乖的當皇後罷。
「中秋的事情是交給德妃和淑妃來辦了吧。♀」景琰挑起魚肉,擱在了練月笙的小碟里。
練月笙臉色微微一變,不動聲色的說到︰「嗯,前幾天臣妾回寧國公府,就差黃楊進宮來,把中秋的事交給她們處理了。」她一壁說一壁夾了一塊女敕白的豆腐,擱到了景琰的小碟里。
這叫禮尚往來,她懂得。
景琰看著自己碟里的豆腐,愣了一愣,說︰「這也好,你也能得空歇歇。」他面不改色的夾起豆腐送進口中,竟是覺得這豆腐分外的好吃。
練月笙遲疑了一下,「陛下去看過張嬪了嗎?」
他一怔,「朕為什麼要去看她。」
「張嬪有喜了陛下,過了三月單,很是穩固了。」她含著魚肉,含糊不清的說著,「這可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呀。」
他擱下銀箸,「朕這次過來,其實是有新進度要告訴你的。」他看向練月笙,面不改色的把話題轉了方向。
察覺出景琰的心思,練月笙也不再提張嬪的事情了,畢竟張嬪再如何,也比不上她哥哥重要。
她放下銀箸,拈了一塊棗泥糕吃著,「陛下您說。」目光炯炯有神。
倆人面對面坐著,練月笙時不時的拈起糕點吃著,景琰瞧著好笑,卻是半分不露的把新進展告訴了她——
八月十五,月圓中秋。
景琰在鳳池邊擺了宴席,宮里四品以上妃嬪皆出席。
負責中秋事宜的德妃和淑妃前後忙活著,將中秋宴操辦的甚是成功,宴席過後,連太後都賞了她們兩個。
練月笙再一次的見到了景逸,他和太後說著話,面色暖如春風,笑意如畫,執起酒杯的時候,一個眼神輕輕一掃,就落在了她的視線里,溫潤的幾乎能融了人心一般的眸色。
她心頭一跳,他舉起酒杯,仰頭飲下。
她見狀,忙回以一禮,掩袖掩唇飲下杯中純釀,臉頰稍紅。♀
景琰目光在她和景逸之間一個來回,突然間就勾唇淺笑,眉眼柔和,伸出的大掌覆蓋住了她的手,「月笙,你酒量不好,不要喝太多。」聲音溫柔如水。
听得練月笙渾身一僵,卻見那人笑若春風拂面般溫柔,真誠無比。
太後見此,默默笑了。
底下芊婕妤暗咬銀牙,狠狠的喝了幾杯酒,幾乎要把酒杯當做練月笙捏碎了。
景逸渾然不在意的緩緩笑開,獨自喝酒。
宴席過後,喝了幾杯酒的練月笙臉頰發紅,步子都有些不穩,景琰扶住她胳膊,「叫你別喝那麼多。」語氣略帶指責。
揮退了宮人後,他由著她一路走到太液池邊吹風醒酒,他站在她後面,說︰「先回宮喝醒酒湯,這風,越吹頭越疼。」
練月笙沒搭理他,她抬起頭來,手指著夜空,「陛下知道那是什麼嗎?」語氣微醺。
景琰抬起頭來,瞧著漫天的星星,說︰「星星。」
她搖搖頭,沒有說話,這舉動讓景琰不自覺的蹙了眉,這是酒喝多了?這麼想著,他就準備上前把站池邊吹風的練月笙給扯回來。
卻不料,她手一抬,輕笑著回頭看他,黑夜里,她雙眸盈盈發亮,宛如浸在了水里的黑玉一樣,「陛下,這上面啊,有星座。」她笑盈盈的說著,「把星星連起來啊,就是星座了。」
他一怔,步子頓了下,可下一刻卻見剛才還笑盈盈指著天的女子,身子一歪,直愣愣的朝池里栽去。
景琰倏然一驚,一個箭步沖上去,伸手攬住她腰,但卻是為時已晚,兩個人齊齊掉進了水里。
隔得老遠的紅司幾人看見這幕,拔足向池邊奔去。趙懷生「哎呦」一聲,驚慌間喊著「救駕!」,等人跑到了太液池邊的時候,陛下已經抱著皇後爬上岸了。
練月笙嗆了幾口水,咳嗽的不停,景琰拍著她背部,眉心擰成了一個結,見她衣衫濕透,貼在身上,勾勒出姣好的曲線,他臉色一沉。黃楊及時的送上了自己的外罩,景琰拿過,披在了練月笙身上。
練月笙暈乎乎的腦子被池子里的水一激,清醒了幾分,身子卻是冷的緊,景琰攬住她腰,二話不說把她打橫抱起來,她沒反應過來,抬起眼淚汪汪的眸子看著上頭那人。
景琰一瞧,練月笙居然哭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咳出的眼淚,還是真的哭了,一時間只覺得心頭難受的緊,把頭埋在了他胸前,涼濕的衣襟帖著她的額頭,把眼淚逼了回去。
景琰愣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要不是趙懷生在後面叫他,他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神。他怔了一下,抱緊了懷里的人,讓紅司幾個在後面跟著,他抬腳抱著她離開。
兩個人衣服都濕著,冷風一吹,懷里的練月笙就冷的瑟瑟發抖,景琰卻是沒感到冷,反倒是還熱了!
回到鳳棲宮,景琰忙吩咐紅司準備熱水,給練月笙簡單洗洗先,她這個樣子,估模著也不能在湯泉里洗。吩咐好了之後,他則去了湯泉。
景琰回來後,練月笙正頂著濃重的睡意,上下眼皮子直打架。黃楊站在她身後拭擦著她的頭發,紅司扶著她微晃的身子,「娘娘,等頭發擦干了再睡哦。」
景琰拿過了手巾,讓黃楊幾個出去,他把手巾蓋在她頭頂上,語氣頗有幾分不善,「練月笙,酒後失足落水,害的朕也跟著你一起!」嘴里這麼說著,卻是幫她擦起了頭發。
練月笙昏昏欲睡,哪里在意他說了什麼,她身子外後一歪,他急忙伸手扶住她,一瞬間她身上清雅的香氣就縈繞在了他鼻前。
景琰有些意馬心猿,偏偏這時候趙懷生的聲音響了起來,說是請了御醫過來。
他瞧她樣子,把她抱上了床榻,放下了床帳,讓御醫進來了。
沒什麼大礙,只是受了寒氣,給皇後開了調理的藥後,御醫就轉身給皇帝診脈。
他身子一向健康,此次落水,也沒什麼大事,為了保險起見,御醫同樣開了調理的藥。
景琰站在床前躊躇了片刻,掀開床幔,輕手輕腳的爬了上去。他半濕的墨發垂在肩上,看著練月笙閉眼安睡,睡顏柔和。
「陛下……」
他正看得入迷的時候,床上那人掀了掀眼皮子,吐出兩個字來,驚的他心頭一跳,連忙調整神色,試圖把方才尷尬的一幕遮過去。
練月笙眼楮再次合上,嘴卻沒停,「陛下,我該怎麼辦啊……」她迷迷糊糊的說著。
景琰一怔,側著身子躺了下去,以手支額,半濕的墨色長發落在枕頭上,神色溫和,五官更顯俊逸動人,「什麼怎麼辦?」他問。
練月笙眉心一蹙,語氣苦惱含糊,「好煩,看見陛下……」
她煩他?他眉頭一皺,她下一句話就出來了,「和陛下處著,好不自在。」她說著,微微把眼楮睜開。
景琰微愣,「什麼意思。」
她搖搖頭,披散著的長發微微晃動,他尋思了一會兒,已然明白了她這話的意思,于是試探著問,「那你以前和朕處著的時候自在嗎。」
她點頭,依舊沒說話。
景琰沉吟,回想起她這些天里雖然笑意盎然,但卻是有些時候不自在的樣子,「行,朕準你了,你怎麼自在,就怎麼和朕處罷。」
練月笙聞言,慢慢睜開了眼楮,轉頭看他,瞧他一臉認真,就說︰「陛下當真?」
他點頭,「自然當成。」
「我這些日子,對待陛下那些妃嬪溫和多了,你不介意我像以前那樣嗎?」
「你是後宮之主,本就有權利管她們。」
「要是芊婕妤,莊妃她們做錯了事情,我能罰嗎?陛下不會怪我?」
「……自然可以,你有這個權利。」他一頓,「但是要以她們所犯的過錯的大小而罰,不能小錯大罰,也不能大錯小罰。」
「那要是萬一,我不小心說了什麼惹了陛下不開心了呢?」她合了合眼楮,似乎又要睡去。
「朕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計較就是了。」
她呵呵笑,「陛下記著今天說的話,不能忘了。」
他神色嚴肅道︰「朕金口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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