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章亦真亦假
何勁站在平樂身後,看著平樂的身影漸漸走向木台,好像一只即將浴火的鳳凰……
有一種人,即便天天與她相處,每次見她,還是覺得煥然一新。♀平樂便是這樣的人,與平樂初識時,她易容成郎君,那時他便對平樂心生好感,覺得這人生著一幅臨危不亂的脾性,與自家郎君是同一種人。
合該是那種居于高位,俯視眾生的人。
相處日久,何勁漸漸覺得,平樂與自家郎君是不同的,自家郎君生就一幅傲骨,有著天下無人能及的顯貴出身,那樣環境教養出的嫡子,自然是鳳毛麟角。可平樂不同,平樂只是平家庶女,父兄都是趨炎附勢的小人,那樣的親人,竟然能教養出平樂這樣的性子,連何勁這個素來粗心大意的家伙都覺得驚奇。
如果初時平樂是一塊沒經過打磨的璞玉,經過大半年的時間,跨過一次次險象環生,現在的平樂,己被打磨圓滑,己是一塊周身通透的美玉。這樣的女郎,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不言不語,都會吸引無數人的目光……
透過大紅的紗幔,看著那些因為平樂登台而如痴如醉的男人,何勁不由得想到這一幕若是被自家郎君看到,等待他的家法……會不會是斷手斷腳外加自宮。♀
這女郎,真是不讓他省心啊。
雖然滿心不情不願,但想到平樂的安排,何勁還是打起精神時刻警惕著。
一樓大廳,隨著平樂徐徐的步子,漸漸鴉雀無聲。
這女郎,美……真的美。
可到底哪里美,大家又說不清,因為,她輕紗覆面。只隱約看著眉眼似乎生的頗精致,揉揉眼楮想再看,卻是如何也看不清,真真的霧里看花。
可一行一動間,那份風華卻是誘人的。
明明身處私伎,邁的步子卻閑庭信步的猶如逛著皇宮花園。
大廳中的郎君們眼楮不由得看向台上那亦真亦幻的身影,大口吞著口水。鴇母站在一側,看著大廳中那些一臉痴迷的男人,不由得再次自得于自己慧眼識人,雖然這女郎脾氣有些怪,可真真的是個美人啊。
可她為什麼蒙著面紗。
難道想增加些神秘感,以提吊那些男人胃口。
法子確實別出心裁,可沒看到臉,那些雅間里的公子們會開價嗎?
鴇母很快發現,自己的擔憂是多余的。♀
因為……
木台是一早便有的,因為平樂的登台重新粉飾過,換了簇新的大紅紗幔。四周燃著十幾盞紅燈,將整個木台映襯的一片緋色的紅。平樂今天的裙子是天青色的,淡淡的青色在一片紅色中,即耀眼又清冷,讓平樂給人的感覺無端端升出幾分高高在上……眾人摒息而對,就算沒有看到這女郎人臉,也覺得這女郎定是個絕色佳人。
「小七逃難來此,虧這美人坊的媽媽善心收留,才沒有暴尸荒野。小七無以回報,甘心留在坊中。今夜,是小七第一次登場……既然登台便該獻藝,小七雖不精通,卻也琴棋書畫皆有涉獵。
普通的歌舞在坐的各位或許早己看膩,今天,小七便來個與眾不同的。在坐的郎君,不管是大廳中的,還是雅間中的。都可以考量小七。小七若輸,自認罰酒,郎君們若輸,需付銀子百兩。誰讓小七喝的酒最多,便算今夜的勝者,小七自會迎入香閨。」平樂一席話後,場中一片安靜,隨後有郎君歡呼的聲音。
大廳中的郎君們都覺得這美人與自己無緣了。
但凡這種時候,一般都是價高者得。像他們這種人,自然沒有百兩千兩的銀子去揮霍。
自然比不過樓上雅間里那些氏族子弟們。所以也只是湊個熱鬧,不想今天換了口味,竟然是文斗,所謂文斗,便是比試琴棋書畫,是即不傷身,又不傷體面的比法,很多互相看不順眼的人都會選擇文斗,只是文斗一般都是郎君和郎君。
一群郎君和一個女郎比文斗。真是聞所未聞,真真算是古往今來第一次。
這個時代,女郎們很少讀書識字,就算是大家女郎,也只是請師傅教些簡單的字來認,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像平芷,其實心中並沒有多少學問,無非是請西席教了幾年,能認字,可以讀書,己經被人美稱為‘芷才女’了。
學問太好的女郎,一般很難覓得如意郎君。
男方家條件差些,那有學問的女郎覺得委屈,不願下嫁。
男方家條件好些,又想找一個會相夫教子的良淑女郎,而不想要一個滿肚子學問,會對郎君批手劃腳的女郎。
所以男人們對于有學問的女郎,即感興趣,又敬而遠之。
不管如何,那些有學問的女郎多數還是出身大家。只有氏族大家才能供應得起請為一個早晚會嫁人的女郎請西席的俸祿。
這個自稱小兒的女郎……這個身在私伎今晚要把自己當東西賣出的女郎,竟然敢以一人之力,挑戰數十郎君。
這份勇氣,真真的讓人敬佩。
只是……
這女郎是何出身?竟然敢如此夸下海口。真的只是逃難的庶民?
正在大家暗中竊竊私語之時,二樓雅間有人出聲問道。「敢問女郎出身如何?為何自甘墜落?」
聲音一出,大廳中附和聲響成一片。
「是啊,女郎是何出身?竟然敢自稱琴棋書畫皆通?」「善,某也覺得還是問出這女郎的出身。觀這女郎,必是出自大家,這樣的女郎淪落私伎,真是丟了貴人顏面。快說,你家居何處?姓甚名誰?」
「……說出名姓,再斗不遲。」
「說出名姓,說出名姓……」
***
台下,何勁都要被這場面嚇到了。不由得有些抓心撓肺。阿樂是不是太自夸了。雖然她學問確實不俗,連自家郎君都曾倚重過她。可在這個場面,這樣的不謙虛……是不是有些過份了。
這廂何勁正覺得平樂太不謙虛了。
冷不防的,平樂說出一句話,幾乎將何勁嚇得腿軟。
台上,女郎特有的軟儒聲音柔柔揚起。
「妾,淮陽平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