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會在路途上遇見世俗的流民以外,他們在仙林里邊還會遇見一些流落在外頭的散修。
糯米原先以為散修並沒有多少,等真正遇到了好些以後,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原來是錯誤的。外頭有好多的修士,都只不過是些有一定機緣的平常人,他們偶然發現自己身懷靈根的時候,已經過了能夠被應征入門派的年紀,又並不是什麼特別具有天賦的,就只能在外頭獨自流浪修行。
這些人有的是偶然發現了前輩仙人留下來的功法玉簡,有的則是有別的機緣。可一旦接觸到了修仙大道以後,便都渴望著能夠真正融入這樣的一個群體里邊去,真正得道成仙,哪里願意再回去那災禍連連的世俗里頭。
不過這些散修很多都對修道沒有系統的認識,甚至可能連修道的時候會有幾個階層都並不清楚,只是一味埋頭苦修。
他們在遇到散修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蕭景言先上前去同對方搭話,確認是能夠交流下去的對象,糯米這才會慢慢地開始加入話題。否則的話,她都只是靜靜地跟在蕭景言身後,拉著蕭景言的衣角不講話,已經有好多散修都以為糯米是蕭景言家的小閨女了。
蕭景言因此抱怨了不知多少遍,「我瞧上去就真那麼年長,都能當你阿爹了?他們就不能說得好听一些,說是阿哥,哪怕是小叔也好啊。」
糯米在一邊抿著嘴唇笑,盡量不讓自己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來,一邊眨巴著眼楮細聲細氣地安慰蕭景言,「修仙之人,原本就瞧不大出來年紀的麼,誰知道你是不是已經到了築基期的仙長呀,會這樣懷疑。不也是很正常的麼。」
蕭景言被糯米這樣一說,也實在找不到發泄的理由了,每每遇到有修士這樣講,他便黑了臉面,卻又總不能喝令糯米遠遠地走開,只能自認倒霉了。
那些散修多是三五成群的,都是些已經在附近仙林里邊混跡了好久的了。有些還是附近城鎮里邊的護城仙師。每個月都能從世俗城鎮里邊收到一些報酬的。那樣的散修往往會對他們兩人產生敵意,生怕這兩人會搶了自己同世俗城鎮之間的買賣。
蕭景言對于這樣的報酬自然是瞧不上眼的,糯米也是方始知道還有這樣的一些修道中人,仍是以世俗的利益為重。完全沒有尋常修道之人的氣派。
而那些形單影只的修士則分為兩種情況。要麼是修為十分厲害,至少也已經步入了開光期高階,在這仙林里頭行走無礙,仗著自己的實力就能橫行無忌,自然不需要同旁人混在一塊兒;又或者是方始踏入修仙之路,根本還沒有多少能耐,對修仙一事還完全沒有概念,自然也不會有人願意同他混在一起。
這兩種人里邊不論是遇到了哪一種,都對他們兩人完全沒有好處。因而蕭景言見到落單的散修以後。從來不會主動湊上前去。
倒是有落單的散修見到蕭景言和糯米這樣奇異的組合,覺得糯米完全是個可以忽略不計算的,只要對付蕭景言就可以了。那些散修獨自盤算了一下,便朝著蕭景言先出手了,想著一舉將蕭景言擒下。就可以直接殺人奪寶。
也活該那些沒有眼力的散修倒霉。蕭景言同糯米兩個,一個開光期高階一個開光期中階,雖然放到修仙界里邊去不算什麼,可同這些只能在外頭仙林里邊晃蕩的散修相比,卻已經足夠應付有余了。
再加上蕭景言同糯米兩人都是正統的修仙門派出身,哪個不是學著有幾個仙術的,糯米又修了武技,一條藤鞭就像是靈蛇一樣,直往那些散修難以想象和應付的地方鑽過去,三下五除二地就將那些上前來挑釁的散修給打趴到了地上去。
蕭景言每次都樂呵呵地將那些散修身上的東西搜刮個干淨,然後一刀斬下對方的腦袋。
「我還以為你會勸我不要殺這些散修。」蕭景言將東西分給糯米的時候,還這樣調侃著。
那些散修雖然在仙林里邊走動不成問題,也常常會動手搶奪其他修士的東西,可在這外邊的散修,身上大都沒有什麼油水,就是偶爾殺了些妖獸,也不懂的怎樣去處理尸體,身上更是沒一個有儲物袋的,都只不過是像糯米原先那樣,用世俗人常用的那種小袋子將重要的東西都放在里邊。
偶爾能有一些靈石,更多的則是各種亂七八糟的仙草。那些散修大概也不知道自己采下來的仙草有什麼作用,就只是先存放起來,準備以後同別的散修進行交換。
糯米對靈石沒有什麼興趣,反倒是將那些仙草仔細地撫平了分開放好,準備等存的數量多了以後繼續開爐煉丹。听到蕭景言那樣將,手上的動作稍微頓了一下,小聲地講,「他要殺我們咧,你要回頭殺他,那也是因為他先惹上門來。這次你不將他殺了,說不定明天他也會殺別的修士,你願意殺就殺嘛。」
蕭景言便拿著血淋淋的刀子在糯米面前晃來晃去的逗她,「若是換了你,你會下手嗎?」
糯米連想都不想,毫不猶豫地就搖了搖頭。
蕭景言頓時就「嘖」了一聲,「你自己不願意殺人,就將這苦勞事都推到我身上麼,你倒是真懂享受。我現在動手把人給殺了,倒是一干二淨了,往後你要是自己一個人遇上這樣的事情,難道你還真等著那人再回頭將你給殺了?」
糯米這才低著腦袋,想了半天,最後仍是搖頭,講,「要是真迫不得已的話,說不定我會的……可是如果他已經被制住了,那就沒必要非殺人不可。他要是再尋上門來,我就再把他制服住就是了。除非他真的很壞,不然我……有什麼資格殺他呀。」
蕭景言也跟著愣了愣,「資格?什麼資格?」
「我……說不好。」糯米皺了皺眉頭,「以前我在山下流浪的時候,世俗里邊是有法令的。我不知道修仙界里邊有沒有,或是有別的什麼天道……可人命這回事,要不是真不得已,也輪不到我來說他該不該死呀。」
蕭景言這次是真的嗤笑了出聲來,臉上露出了個諷刺的表情,「天道,你還相信那種東西?你心里邊存著善念,那是好事。你愛助人,我也覺得那是好的。可走在這修仙大道上邊,就實在沒有了什麼天道正邪。若真有的這些,怎地不見邪修都不得好死?那些正道的修士,有些的確是仙風道骨,有些麼,做的骯髒事可不比邪修少一分一毫,你見他們遭什麼天道了?」
糯米整張小臉都皺到了一起去,嘟著嘴講,「所以那些人都渡不過心魔,結不出元嬰呀。」
「……」蕭景言頓時啞然。
他倒是有心想要反駁糯米的話,卻發現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才是。最近幾百年來,修仙一族里邊的確是日間細微,根本沒有再出過能夠凝成元嬰的修士,即便是能成功築基的,也是少之又少。他很想反駁,說這只不過是因為這幾百年來修士的天賦都很是低下,卻又實在找不出證據來反駁糯米。
「你這樣的想法會早死的。」蕭景言最後只能這樣忿忿地同糯米講。
糯米便鼓著小臉蛋,將一張小臉撐成了包子一樣,有些氣嘟嘟地說,「可是……我真覺得這就跟我以前在山下搶吃的一樣呀。我不能去搶別人的東西,別人要是搶我的東西,我就把他打走。他要殺我的時候,我就把他咬死,可是他被我打怕了要逃,我為什麼非要追上去把他殺了呀?」
蕭景言又有些語塞,想了半天,才突然想起自己原本的論調來,「他回頭就要報復回來,把你殺掉的。」
糯米第一次昂著下巴去瞪蕭景言,「他要是不呢,你怎麼知道他就要報復回來的。」
蕭景言說不出話來了。他不是沒有話說,而是這次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沒有說話的必要了。他的想法和糯米的想法有本質上的區別。
他總相信這些人都藏著壞心,只要是被打敗了被搶了,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報復回來了。而糯米卻相信那些人並不會這樣做。不管她是相信自己的武力足以威懾到旁人,或是相信那些人心里邊還存著一點兒善念,他們兩人的想法終歸是不一樣的。
「你想得太天真了。」蕭景言最後只能這樣搖頭感嘆,「等你經歷的事情多一些以後,你就知道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想的那樣好。」
糯米也撅著個小嘴同蕭景言生悶氣,听了蕭景言這樣講,也忍不住小聲地回了一句,「可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想的那樣壞呀……你不是也陪著我一起到山門里邊去了麼……」
她的嗓音細細糯糯的,又有些甜滋滋,听著就讓人心里邊暖洋洋的。蕭景言听了她這樣講,總不能跟她說自己當初簡直是發了瘋才會跟她回山門上邊去,又想起她救下的那個雜役弟子,只能嘆氣苦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