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方才的那一場天劫,整個仙林都顯得十分的安靜,簡直是安靜得奇異,叫人覺得這仙林里邊好像完全沒有生活著任何妖獸一樣。
但糯米在這仙林里邊也已經行走了幾日了,自然是知道這仙林里邊的情形的。現在這樣安靜,不過是暴風雨之後的短暫沉默罷了。等那些被天劫嚇住了的妖獸都回過神來了以後,整個仙林便又會恢復最初的熱鬧的。
糯米原本還擔心那些紫色的天雷會直接落到仙林里邊來,將仙林里頭那些無辜的妖獸都統統卷入到雷威里邊去,將無辜的妖獸也跟著殺戮殆盡的。可現在一看,卻發現仙林里邊完全沒有被雷擊中的痕跡。
那些被天雷擊中了的妖獸,自然是不可能留下什麼尸首來的。但天雷若是落到了地面上來,總歸是會劃出一道焦黑的痕跡來的。現在看著這仙林里邊完全沒有被雷劈落的痕跡,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麼妖獸犧牲了。又或者說是有哪只不開眼的妖獸居然膽敢同那歷劫的妖獸一樣撲到空中,撞入那天雷里邊去,自然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糯米牽著柱子的手,前邊依舊是魃豹帶路,很是走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雖然沒有開口同魃豹交流過,卻明顯地能夠感覺到魃豹在朝著她心目中的那個方向走過去。而那個地方,也是她很想去看一看的——正是那個歷劫的妖獸躍起的地方。
經過方才的一陣以後,她對天劫和天雷的威力已經有了最直接的認識。等現在平靜了下來以後,她便突然覺得有些好奇了起來,因為那個歷劫的妖獸的舉動。
從糯米這個旁觀的角度看來,她並不覺得那妖獸躍到空中去,主動用身軀撞上天雷,是一件多麼明智的行為。不管天雷是刻意避開地上的生靈。又或只是因為太過集中,才沒有劈到地上去,可那妖獸躲在地面上。總歸要比躍到空中要來得靈活。
不說是能躲藏到什麼地方後頭去,哪怕就只是逃走。在地上也要比空中順暢得多。
而且在空中的時候,可完全是沒有什麼遮掩的。天雷自上而下地落下來,一重一重地打在歷劫的妖獸身上,若是沒有大地的支撐,妖獸很快地就會被打落下去,甚至在半空中就已經消耗盡所有靈力,被破開護體的法術。然後炸成一縷青煙。
糯米甚至很是覺得有些可惜。
當初若不是那妖獸躍到了空中去的話,它說不定就能渡過這次天劫了。從它在半空中支撐的時間看來,它的修為已經相當的精純的,甚至根本不是尋常修士所能夠媲美的。即便是在半空之中。完全沒有任何遮擋和借力的情況下,也還堅持了那樣久才終于力竭,可見它原本就是個有能耐的。
糯米便忍不住好奇了起來。
那妖獸到底為什麼,竟然沒有往仙林里邊逃竄,反倒是用身子撞向了天雷。
要說那妖獸是在憐惜仙林里邊的同道。糯米可是第一個就不相信。她雖然同妖獸接觸得多了,知道許多妖獸都十分有靈性,但正是因為接觸得多,才對妖獸的習性更為了解,知道妖獸本質上都是自私的。
它們的自私並不僅僅是表現在自愛這一點上邊。而是更寬廣了一些。但凡是它們的家人或是友人,都在這個自私的「自」的範圍之內。只要是能得到妖獸認同的,它們便會拼死去保護。但得不到它們認同的外人,卻是絕對不可能叫他們有哪怕一絲柔和的心腸。
「你說……那個地方會是它的巢穴麼?也許那巢穴里邊還有著它的獸兒?」糯米一邊走著,一邊小聲地同魃豹講話。
她也知道魃豹是絕不可能回應她的,只是走在路上的時候,腦子里邊來來回回想的都是方才那道道天雷,就好像天雷一直劈入到她的心里邊,纏繞不去一樣,這才沒話找話地說了起來。
魃豹甩了甩尾巴,完全沒有什麼表示。
她自然也不會非逼著魃豹搭理她,就又轉向了柱子身邊,悄聲地同柱子講起話來。
若是換了以往,糯米肯定不會在路上這樣多話的。她永遠都將注意力放到了四周的路邊上,專注地去辨認那些潛藏著的仙草。
今天她是實在被那天雷在道心上劈出了裂縫來,她就是想要專心致志的,也都完全沒有辦法將心思沉澱下來,反倒是十分煩躁。她便干脆拉著柱子師兄,絮絮叨叨地講起話來,也不管旁邊是不是有什麼仙草了。
他們在路上走著的時候,終于漸漸地見到了一些妖獸,從兩邊的草叢後邊將腦袋伸了出來,晃動著耳朵又或是尾巴,朝著他們這邊張望著,顯然也是被嚇得夠嗆,完全是一副回不過神來的模樣。
若是平日見到這樣的妖獸,又或是換了那些出門來狩獵妖獸的修士隊伍,肯定會毫不留情地將這些呆傻著的妖獸都殺戮一番。哪怕是魃豹這樣得了糯米叮囑的,也會忍不住將妖獸身後的仙草搜刮一空。
可經了方才的天劫以後,不要說是糯米了,就連魃豹都變得心情很是有些沉重,壓根兒就不想再對這些妖獸做什麼,只是默默地在路上走著。
那些妖獸原本都是些生活在不同地域里邊的,有些修為層次已經能追上糯米了,有些卻僅僅只是開光期一二階。平日要是叫他們踫到了一塊兒,也難免會相互撕咬上一頓,如今卻只是茫然地站立著,一副心驚膽顫的模樣,好像生怕那些天雷會落到它們頭上去一樣。
糯米這才知道那些天雷對妖獸的影響要比對她的影響大得多。大概是因為這些妖獸終有一日是會經歷天劫的,對天劫的感受便是特別的深刻。看見這些妖獸呆傻的模樣,又這樣胡亂混成一團,便知道它們的巢穴並不在這個地方,而是先前劫雲聚攏的時候才慌亂地跑到這個地方來的,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認得回去的道路。
一路走了半日,也沒遇上什麼攔路的妖獸,反倒是有些妖獸被天雷嚇得腿腳發軟,趴倒在路上,被魃豹拿眼楮一瞪,就慌慌張張地抓爬著爪子往邊上逃竄而去。
糯米原本還想對魃豹呵斥一番,說他嚇唬小輩的。可後來見了魃豹那嚴肅的模樣,這話也就說不出嘴來了。
沒有了攔路的各種妖獸以後,他們一路上便走得很是順暢,才不過三刻鐘時間,已經到了先前那歷劫的妖獸躍起的地方。
當初天雷落下來的時候,仙林里邊又是伸手不見五指又是白茫茫一片的,糯米自然完全不認得這仙林里邊的情形。不過看著魃豹那自信滿滿的模樣,糯米稍微印證了一下模糊的記憶,便覺得自己站著的地方的確是那妖獸躍起的位置。
只是,這個地方什麼都沒有。
完全不像是她當初所想象的那樣,是個妖獸的巢穴,也沒有什麼妖獸的幼崽。倒不如說這就是一片荒草地,四周長著茂盛的仙木,同仙林里邊的其他地方並沒有任何不同。
若非要說不一樣的話,便是這些仙木最高處的葉子,因著天雷的關系稍稍有些被燒焦了,如今混著雨水,飄落了一地,灰蒙蒙的很是叫人覺得心酸。
像是要將天地都連接起來的那場暴雨,在劫雲消失以後,便也跟著停了下來。糯米當初在山洞里邊睜開眼楮朝外看的時候,雨就已經停了。可見這些樹葉的確實在最初天雷落下的時候被燒焦的,混合著雨水,才會是現在這般模樣。
要不是有這麼些枯焦的葉子存在,糯米是完全不能確認這是妖獸躍起的地方的。
現在哪怕是已經確認了,她卻也還是一片茫然,突然就不知道自己到這地方來到底要做什麼了。
她到底是想要在這個地方見到什麼呢?
不,哪怕是在這里見到幾只幼小的妖獸,她可能也不會將那些妖獸收養了的。實在是她身邊已經有了魃豹和柱子,再沒有什麼閑暇功夫去照料小妖獸了。要說將它們收起來賣到仙逸城里邊去,她卻也有些于心不忍。
也許她跟著魃豹走到這地方來,不過是因著他們都放不開方才那天劫。
實在太在意了,所以便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再稍微調查一番,哪怕是什麼都查不出來,什麼都看不見。就只是想要到這地方來,確認一下方才發生的事情。
這樣一想,糯米的心里邊才跟著松了松。
因為自從這天劫發生了以後,魃豹就一直維持著一副嚴肅而認真的神情,叫她很是有些不習慣。她很確定魃豹已經受到了那天劫的影響,但這種「確定」,只不過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對魃豹十分了解所做出來的臆想。
魃豹受到天劫的影響,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好比路邊那些嚇得軟了腿腳的妖獸。若是魃豹對此毫無反應,她才應該感到擔心。因為,那樣天劫是絕對不可能叫魃豹沒有一絲震動的。那震動的裂縫若是被藏了起來,反倒是更難以修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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