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自己獨自準備了一番,周步雲似乎也在暗地里準備了一輪。
周步雲原本就是個在煉丹方面十分勤快的了,如今听說能夠嘗試開爐煉丹以後,便更是拼命,又將糯米先前給他抄錄的那些玉簡都拿出來又翻看了一遍,將里頭的問題重新又考慮了一番,甚至還將好些話都拿出來給糯米問了一遍。
糯米被他這模樣搞得有些哭笑不得的,偏又不好說周步雲什麼。她想起當初自己第一次開爐煉丹以前,也同樣是這樣嚴陣以待的模樣的,都很是有些懷念起來。
她原本還想同周步雲解釋一通,說這些問題只要是親自開爐了以後,便能夠明白過來的。可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當初開爐煉丹以前那種焦慮的心思,就覺得實在是不好再同周步雲說什麼了。實在是她自己也曾經有這樣的感覺,也沒有什麼好勸慰周步雲的了。他想要忙碌起來的心情,糯米也是懂得的,只要真正開爐以後,他便也就能夠明白了。
周步雲為了能夠好好地準備這次開爐,甚至都從那學堂里邊偷偷地逃了出來,就混在糯米的房間里邊。
糯米第一次白日見到周步雲的時候,還很是驚訝了一番,月兌口就問道,「你今日怎麼在這兒,學堂那邊不要緊麼?」
周步雲猶豫了一下,面上忽地一紅,期期艾艾地講,「今、今日學堂休、休沐。」
「??」
糯米哪怕是再單純,也不可能被他這樣拙劣的演技騙過去。這學堂若是當真休沐了,周東難道不知道麼,怎麼可能會叫周步雲在外頭隨便亂跑的。
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是,只能板著一張毫無表情的臉直直地盯著周步雲看。
周步雲原先就因著撒謊而有些臉紅緊張的,見到糯米這樣一直盯著他看,又並不說什麼,就更慌張了起來。自己擰著手指糾結了一回,最後還是忍不住講了實話,「我、我就是覺得去學堂也沒什麼用處。我想要再看一看那些講煉丹的玉簡。」
糯米雖然能夠理解他的心情。卻實在是不能認同他的做法,便推著他從著房間里邊推了出去,還一邊說著,「你若是當真希望能夠好好開爐煉丹的,就好好地道學堂里頭去,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到時候到了那開爐的日子,你才好安心做事。若是你如今就已經從學堂逃出來了,又沒有什麼理由,回頭那些先生說到你爹面前去,你瞧你還能不能出門。」
周步雲可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事情的。他大抵還是一直跟在周東身邊。雖然常常被周東拘束住。卻也保護得很好。更兼著同年紀的少年總比姑娘要想得簡單一些,便更是被糯米說得面紅耳赤起來。
他听了糯米這樣講,才有些不情不願地出門了。
等他到了學堂那邊去的時候,早就已經過了開課的時間了。不過他平日是個乖巧的。天賦又很不錯,那學堂里邊的先生對他印象也十分好,因而還和顏悅色地詢問了他一番,是不是家里邊出了什麼狀況,還說擔心得很,原本準備要去同他爹打個招呼的。
周步雲這才知道糯米說得不錯,驚出了一身冷汗來,再不敢從學堂隨意逃開了。
不過,即便他人是在學堂里邊。心思卻早就已經飛到了那些玉簡里邊去了。哪怕是在學堂里頭,只要一有時間的,就會將那些玉簡取出來翻看。
他以往在學堂里邊的時候,人員還很不賴,最近突然沉靜了下來。甚至都不同旁的那些同窗一道用餐的,邊叫那些小同窗都好奇了起來。兼著旁人又見他常常拿著個陌生的玉簡翻看的,就都跟著好奇了起來,好些小修士都圍到了他身邊,向他打听這玉簡的事情。
周步雲張了張嘴,突然想到糯米同他一道用餐時候的情形,又想起糯米彎著眼楮朝他笑的模樣,面上便是突然一紅,死活也不願意將那玉簡的事情同糯米的事情同那些小修士講。被那些小修士逼得急了,他就只能板著張臉皺著眉頭瞪著那些同窗,卻反倒是叫那些同窗更好奇了起來。
這樣接連過了幾日,日子過得平平淡淡的,卻總歸沒有出什麼大差錯。
等糯米終于將仙草湊全了以後,到了傍晚時分,兩人都用過飯以後,她便終于招呼著周步雲到了那丹爐前邊。
「我這邊沒有你趁手的丹爐,你邊先用這個習慣一下吧。我不會給你什麼指導,你只要自己開爐,感受一下,便是了。也不用擔心仙草的問題。若是成了,自然好;若不成,也無礙。好好開爐就是了。」
糯米原本是想要拍一拍周步雲的肩膀的,可等她將手伸出去以後,才發現周步雲如今已經長得同她一樣高了,比她還要更壯一些。她若是想要拍到周步雲的肩膀,可就只能踮著腳尖了。這樣一來,可就當真顯得有些傻氣。無奈,她只能將手換了個方向,在周步雲手臂上拍了一下,然後邊轉身走到了門外頭去了。
周步雲在房間里邊到底會有什麼樣的表現,她實在是一點兒都不關心。只要周步雲不將房間炸掉,她就完全不在乎。
她自己從來沒有接受過旁人正規的指導,也不知道該怎麼指導周步雲。按著她自己以前開爐煉丹的經驗,她知道有人在邊上看著,可是會對開爐的修士造成莫大的壓力的。所以但凡是被人看著開爐的學徒,往往是不可能成功的。他們的師尊在邊上看著,也僅僅就只有一兩次,不會叫他們一直承受這樣的壓力的。
糯米自問沒有能夠指導周步雲的能力,便覺得倒不如是叫他自己先獨自開爐,找到了問題以後,才慢慢給他解決的。
糯米才剛走到了院子外頭,就見到悔悟在邊上朝她揮了揮手。糯米自然是也跟著回應了個笑容。
她在這院子里邊住得久了,早就已經習慣了悔悟的閉口禪。這時候她一個人站在門外,兼著守院子的武修又正在用餐,便干脆靠到了悔悟邊上坐下,小聲地同悔悟講起話來。
悔悟是絕對不會開口同她講話的,只是靜靜地听著,間或笑著點頭搖頭。糯米原本是想要在院子里邊翻看季風游記的玉簡來打發時間的,連著那玉簡都已經拿著握在手上了。可出門以後見到了悔悟,又已經相互打招呼了,顯然不好再將對方晾在一邊,只能是握著那玉簡,坐在悔悟的身邊。
糯米的話也沒有什麼邏輯,更沒有什麼重點,只是隨便說上幾句。更多的時候,便是兩個人挨著坐在一塊兒,抬頭靜靜地看著天空上邊的火燒雲慢慢變換著顏色。糯米也是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天上的雲層變幻居然是這樣的好看。
那是一種叫人說不出來的顏色,被西斜的落日所映照渲染的雲朵,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飄動著,顏色更是全然沒有固定的。方才還是淺粉;下一刻就變成了橘紅;再下一瞬,卻又變成了深深淺淺的紫。隨著雲層的飄動和光線的轉變,那些原本通紅的火燒雲一邊凝聚出各種各樣的形狀來,一邊又肆意地彰顯著叫人難以想像的顏色。
糯米甚至抬起手來,將手上的玉簡放到了眼楮前邊,穿過那通透的玉簡去看著天上那些妙曼的雲彩,便更是看出了許多絢爛的色彩來。
「我先前,曾經在外頭的鋪子里邊見過染得十分瑰麗的絹布。那布上邊隨意染著顏色,看上去有些散亂,可仔細一瞧,顏色又十分恰當,一點兒布覺得打眼的。我當初可是驚訝了許久,可現在一看,還是這天上原始的顏色最好看。」
她小聲地說了一句,眼楮完全沒有離開天上那漸漸幻化著的火燒雲的,甚至完全沒有想要得到悔悟回應的意思的。
悔悟也跟著眯起眼楮來看了看天上的雲,也跟著露出了個舒心的表情來。
這兩人安靜地坐在院子前頭,一邊瞧著天上的雲朵,一邊又看著那院子里頭的修士來來去去的。間或有些體修打了桶水來,赤著上身走過,便是同糯米招呼一聲,笑呵呵地在院子里邊將身上的汗水沖洗干淨,顯得十分的安逸。
若是只看著院子里邊的情形的話,可當真是同世俗村落里邊那種雞鳴狗吠的生活沒有什麼差別的。一時之間,糯米都覺得有點兒恍惚,實在分不清這修仙煉道的修士,同凡人之間到底是有什麼差別的。
她正享受著這樣玄妙的一種狀態的時候,思緒卻突然被旁邊一聲著急地呼喊給打斷了。
旁邊有人略帶急切地招呼著她的名字。還是悔悟稍微推了推她的手臂,她這才從呆怔當中回過神來,朝著那呼喊的方向扭頭看去。
只見院門那邊,秦廣嵐正急急地朝她走了過來,面上帶著一種不知道該說是殷切還是著急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