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言回頭去給蘭戰舟安排宿處,糯米便也回到了房間里邊去。
她先是給蘭戰舟說了一番要幫他安排住處的話,接著就發現自己有些無話可說了。實在是她不論說什麼話,蘭戰舟好像都不會好好听著,總歸是平平淡淡的一句冷語,就能將她後頭的所有後續都又凍了回去。
蘭戰舟這時候難得安靜,默默地坐在床上,倚著一旁的牆,看著糯米來來回回地在房間里頭忙活著。
糯米好幾次忍不住回頭看一眼蘭戰舟,便見到蘭戰舟眼神直直地盯著她看,居然沒有一點兒避諱的。她當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就是同她目光相踫,也全然沒有一點兒躲閃的意思,就那樣直接地盯著她看,反倒叫她覺得好像是自己做了什麼錯事一樣,都不敢去看蘭戰舟了。
她便覺得很是有些莫名,也不知道蘭戰舟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不過,如今蘭戰舟既然是難得安靜,她便也在蘭戰舟的注視之下默默地在房間里頭忙活。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手上在做的到底是什麼事兒,只是覺得在蘭戰舟的目光之下,不做點兒什麼,可當真是尷尬得要命。
就是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麼,不過是?*??亟?考淅鑀吩?揪褪?終?氳畝?饔峙哺鑫恢謾 br />
她其實覺得蘭戰舟看向她的眼神很有些莫名,里邊好像有些探尋的意思。可她卻實在沒有那個勇氣。開口問一問蘭戰舟的。她總覺得蘭戰舟絕不會說出什麼叫她舒心高興的話來。既然如此,她還不如就讓蘭戰舟將那話一直憋在嘴里,總比說出來叫她不高興要來得好。
既然蕭景言已經說要去幫蘭戰舟準備房間了,糯米也就象征性地在自己的房間里邊收拾了一番,其實當真沒有什麼東西的。只是蘭戰舟睡著的那床被褥是她新拿出來的,如今便是打包起來,一同送到那邊的房間去。
蘭戰舟靜靜地看著糯米在房間里頭忙活了半日,前後轉悠了好久也沒安靜下來。便突然開口,問道,「你們門派不想邀我加入?」
糯米沒想到蘭戰舟居然會主動開口同她講話,不由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听錯了。
她還以為蘭戰舟是那種哪怕憋個三天三夜,也不會主動同旁人開口說一句話的人。沒想到這才不過一小會兒,蘭戰舟就忍不住主動開口同她講話了。
糯米頓時有些好奇地扭頭看了過去。
只是稍微看了一眼,糯米就又後悔了。
蘭戰舟仍是擺著那副冷硬的表情,根本沒有因為同她講話而稍微軟和一點的。看著他的表情,糯米才是當真懷疑了起來。她方才該不會其實是幻听了吧。
糯米猶豫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問,「你是同我講話了麼?」
蘭戰舟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冷硬了。默默地點了點頭。
糯米這才確定蘭戰舟方才確實是開口了。便回道,「邀你到門派來,難道你會答應麼。」
「不會。」蘭戰舟得面色還是淡淡的。
糯米這便是實在忍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來,道,「那我們又何必開口邀請。橫豎不都是要被你拒絕的麼。叫你拒絕了。我們可是不高興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做出一副完全不在乎,隨便你要不要幫忙的模樣來,總歸能叫你覺得好奇的吧?」
她這話自然是說笑的。可她這話說完了。卻叫蘭戰舟一下子愣住了。
大概是從來沒有人這樣同他講話,他來想了一會兒。很緩慢地將眉頭皺了起來。
糯米同他說了一句玩笑話,這才覺得氣氛稍微活絡了一些,可回頭見到蘭戰舟十分嚴肅地擰著眉頭,好像當真是在考慮著她方才的話一樣,不由又有些氣結。
她當真是從來沒有見過活得這樣認真的人。
哪怕是葉梵那樣的,也不過是不願意多搭理外人,並不代表他就不懂得這些玩笑話,更不代表他會將旁人說的一切都當真。
可蘭戰舟卻就給人這樣的感覺。
他是十分認真地在講話,每一個字他都咬得很準,好像只要是說出口來的,每一個字他都要負責一樣。
對方不論是同他開玩笑也好,或是說些暗語也罷,他也都是認認真真地去對待,從來不會去考慮這句話里邊是不是有別的什麼含義,又或是旁人做這個事情,是不是僅僅就為了要同他開個玩笑。
他活得倒是相當認真的,認真得糯米都替他覺得累。
剛開始的時候,糯米心里邊還有個一閃而過的念頭,覺得這修士會不會根本只是借了蘭戰舟的名字。可如今一看,這人的名字雖然可以亂講,可這性子卻到底不容易模仿。她是听過外頭那些弟子的議論的,說是這個蘭戰舟正是因為性子太過冷硬,才一直沒有加入到門派或是家族里邊去。否則,以他這手罕見的功夫,隨便加入到一個家族里邊去混點兒靈石丹藥,肯定是不成問題的。
糯米一時又心軟了起來,便拿著自己煉制的一些但要,擺到了蘭戰舟面前去,一樣一樣點著給蘭戰舟介紹了一遍,然後說道,「我覺得你是個有主意的,你應當知道自己身體里邊的情形適合什麼丹藥。你從我房間里頭搬出去以後,就再沒有人會幫你闢除體內那些無形的邪火了。你挑幾樣丹藥去,也算是應急用的吧。」
蘭戰舟看了看那些丹藥,又抬頭看了看糯米的臉,原本就已經鎖在一起的眉頭頓時就擰得更緊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救人總要救到底,送佛也要送到西。總不能救活了你,卻叫你在這門派里邊又出什麼意外的。你想這樣多,可也不累麼?若是覺得不好意思,你倒是幫我們個忙,將那靈石礦脈采挖出來,也算是還了人情了。」糯米見蘭戰舟又開始糾結起來,頓時就覺得很是好笑,「哪怕你不叫蘭戰舟,不會采礦,我也總不能眼看著你就死在我面前吧,那對我道心可不是有大影響麼。」
蘭戰舟靜靜地想了一會兒,也不知道他心里邊到底是下了個什麼樣的結論,這才終于從糯米手上揀走了兩粒丹藥。
他沒有再開口說什麼,糯米自然也不可能去問他。
然而,糯米卻發現自己當真是已經無事可做了。唯一叫她覺得安慰一些的,是蘭戰舟如今再沒有盯著她看了。
幸虧在她開始覺得尷尬以前,房門就已經推開了。
隨著蕭景言一同過來的,還有接到了通知的秦廣嵐。
秦廣嵐先前接到外出的弟子傳回來的符紙,本來已經有些想要放棄了的,卻沒想到原來他遍尋不著的那個散修居然一直就藏在自己的門派里邊,這叫他哪里還坐得住。他當下就趕到了蕭景言身邊去,拉著蕭景言,風風火火地又趕到了糯米的房間里邊來。
一路之上,蕭景言可沒少將蘭戰舟的性子灌輸給秦廣嵐。可瞧著秦廣嵐那興奮的模樣,蕭景言便知道他壓根兒就沒有將話听進耳朵里邊去。
秦廣嵐推門進入了房間以後,都來不及同糯米打個招呼,就已經撲到了蘭戰舟面前去。先是介紹了一番自己和千仞宗,緊接著就是拉著蘭戰舟的手臂,同他說起這門派的發展,又說起那靈石礦脈的事情來。
糯米跟蕭景言站在後頭,眼睜睜看著蘭戰舟好幾次開口想要講話,都被秦廣嵐又堵了回去,根本就找不到開口的機會。
蕭景言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忍不住用手肘踫了踫糯米,小聲地講,「先前我總覺得這人性子不好,還有些兒因著他的話生氣。可如今見到他在掌教面前連開口都做不到,卻又竟然有些同情起他來了。就他這種說話慢騰騰又只極短的,恐怕就是開口了,也會被掌教無視過去的吧。」
糯米看了看那頭的情形,忍不住也跟著點頭,道,「誰說不是呢。這世上,莫不都是物物相克的麼。」
這兩人雖然都覺得蘭戰舟有些可憐,卻又都不敢上前去打斷秦廣嵐的話。
秦廣嵐哪哪兒都很好,唯獨是在說起這門派發展的時候,卻總是很有點兒偏執的感覺,叫人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好像只要在他面前稍微搖搖頭,就會被他纏上,絮絮叨叨個三天三夜的感覺。
當初糯米在仙逸城里頭過得好好得,還不是就被秦廣嵐輕輕松松地拖到了這荒郊野嶺的門派里邊來。雖說糯米的性子是軟了些,又記掛著秦廣嵐當初的恩情,可也到底是因著秦廣嵐太過無法叫人拒絕,她才只能答應得這樣爽快。
他們在後頭看著蘭戰舟數次開口無果,面色慢慢變得難看了起來,這才相互退讓著,終于一同走到了秦廣嵐後頭去。
糯米心軟一些,便率先開口,道,「掌教,他才方醒過來,恐怕記不住你說的這麼些話。橫豎他總歸要在門派里邊養一段時日的傷的,你倒是留一些話,日後再同他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