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還記得自己曾經也翻看過那本經書,只是實在看不懂那里頭的內容到底是想要說什麼的,更研究不出里邊有個什麼巧妙,只能是將這經書放到了一邊去。
當初魃豹翻看這經書的時候,糯米也跟著在後頭翻看了好久,卻也還是沒能看出什麼來。她干脆就直接將這經書放下了。
幸虧當時悔悟將這經書給她了以後,並沒有要求她就一定要看明白的,更沒有再後來打听過。她倒是曾經向悔悟道歉過一次,說自己確實看不明白那經文的意思,悔悟卻只是笑笑,搖了搖頭,並沒有再作什麼表示。
糯米便一直覺得悔悟是個很奇異的存在。
換了她自己,一定不能忍受這種不能講話的孤寂。
若是天生就無法講話,又或是出了什麼意外事故,使得沒辦法開口了,這便是件無奈的事情,只能被迫陷入無聲當中。可悔悟卻並不是這樣。
糯米曾經好奇地向悔悟打听過,知道悔悟一直都是可以講話的,只不過是他要修煉閉口禪,這才將自己的嘴巴封印了起來。這大抵是因著出家人也信仰禍從口出,想要徹底隔絕從嘴巴吐露出來的誑語一類的思想。
當初糯米還覺得,也的確是應該這樣的。否則的話,若是本來就不能夠講話,還有什麼修行可言。
她自己雖然沒有接觸過,卻也知道在佛家當中,可是有很多這樣的苦修的。這只是其中一個派系罷了,但在那個派系當中。據說人的肉身生來便是帶著污濁和罪惡的,只有洗淨了肉身上的污濁,才能夠飛升入聖。這同糯米所知道的闢谷,其實有些異曲同工。只不過在悔悟這一派的僧人看來。想要洗淨污濁,必須先叫肉身受難。
——不過是一介皮囊。
終歸是這樣的想法。
糯米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將那經書拿在了手上,從縹緲幻境里邊帶了出去,打算再重新翻看一遍。橫豎她在外頭也就只是被困在大殿里邊,也不能到外頭去。更不能打坐修煉的,將這經書那出來了,好賴能夠看著打發打發時間,也算是個消遣了。
當初她打坐的時候,挑的就是個沒有人注意的角落。這時候雖然從縹緲幻境里邊將經書取出來了,可也並不很惹人注目。後頭再見到她手上多了本經書的,也都只以為她是從身上的儲物袋里邊取出來的罷了,倒當真無人在意。
糯米要離開的時候,又被藤小橋拉著衣角,眼巴巴地望了許久。一副想要跟著從縹緲幻境里邊出去的模樣。藤小橋最近都被迫留在縹緲幻境里邊不能離開,早就對這幻境有些厭惡了。外頭雖然滿滿都是叫她害怕的人,可那些人看著都對它沒什麼威脅,漸漸的,她都習慣了那些修士的存在了。它總是好奇地去觀察那些修士,也著實是學到了不少東西。
可惜如今它是不可能到外頭去了的。
糯米哪里敢叫藤小橋從幻境里邊出去。又跟著哄了一回,才叫藤小橋不情願地留在了縹緲幻境里邊。
看著藤小橋面上那不樂意的神情,糯米都覺得有點兒愧疚了起來。
她甚至想要把那經書還給藤小橋,叫它再繼續看這經書解悶了。然而藤小橋卻大大地晃動腦袋,怎麼可不肯接。
「不懂,不懂,看、不明白。」藤小橋一邊甩著腦袋一邊講。
糯米這才想起藤小橋連字兒都不認識,怎麼可能看得懂這經書里邊的內容。
沒奈何,她只能從儲物袋里頭找出來了那本介紹凡間草藥的藥書來,算是給藤小橋解悶了。
藤小橋果然很喜歡上頭那些粗糙的草藥圖畫。拿著前後翻看了一遍,很是滿意的模樣,這才終于沒有哭喊著要跟到外頭去了。
等離開了那縹緲幻境以後,糯米緩緩睜開眼楮,見到的便又是那些或是在打坐、或是湊在一塊兒小聲議論的門下弟子。
她抬頭張望了一圈。沒有在人群當中見到秦廣嵐,倒是見到蕭景言站在蘭戰舟面前,正在同蘭戰舟說著什麼。兩人那樣湊到一起,居然當真是在認認真真地講話,這便叫糯米看得一愣。
這兩人以前可是從來不怎麼講話的——應該說,蘭戰舟以前根本就不怎麼搭理蕭景言。每次蕭景言說了什麼話,蘭戰舟所回應的都不過是冷冰冰的一句,硬得像塊石頭一樣直砸到人面前來。
蕭景言的脾氣說不得壞,卻也沒什麼忍耐的心思,好幾次都差點兒要同蘭戰舟吵起來。若不是蘭戰舟的性子屬于那種根本不會同人吵架的,身上又帶了傷,這兩人說不準都已經在演武場上斗了好多次了。
糯米稍微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衣裳,朝著那兩人靠了過去。
她還沒走到那二人跟前去,蕭景言就已經先自發現了她的存在,扭頭朝她招呼了一聲。
「阿苗你也過來了。我這是問他點兒事情。他不是個懂得采礦的麼,我想,對這些地洞大抵也是有研究的。若是這地洞不是邪修造成的,而是天然形成,說不準他會知道些什麼。」
糯米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這些,被蕭景言一提,這才醒悟了過來,也跟著看向了蘭戰舟。
蘭戰舟方才好像還沒有回答蕭景言的話,如今被糯米一看,面上稍微動了動,這才慢慢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他這話說得很慢,一個字一個字的,卻也顯得十分認真。
光是听了他這三個字,便叫人覺得他是當真不知道,而不是在敷衍。
連蘭戰舟這可以稱得上是專研的人都不知道的事情,蕭景言也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糯米本來也懷了點兒希望,這時候見到蘭戰舟搖頭,也跟著失望了起來。
她也不願再在這大殿里邊走來走去的,就在蘭戰舟旁邊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這才開始感應起魃豹的存在。她的腦袋雖然還在抽痛著,一動念去想柱子,就感覺神識又要被撕裂了一樣,可她去感應魃豹的時候,卻沒有什麼問題的。
魃豹很快地就給了她回應,而且居然是在這門派里邊的,就在那個存放火把的房間里邊。
糯米這才想起門派里頭除了門下弟子和蘭戰舟這個外來客以外,還有著阿渡這護派靈獸的存在的,不由就羞怯了起來。
她能夠記住蘭戰舟,完全是因為蘭戰舟每日都同她待在一個房間里邊。可阿渡平日都不出門的,連著吃食都是安排雜役三五不時地去送一趟,根本也沒有誰當真將阿渡當成是護派的靈獸,自然也沒有人記得它的存在。
糯米趕緊向魃豹問了幾句,叫魃豹領著阿渡到這大殿里邊來。
沒想到,卻被魃豹拒絕了。
按著魃豹的意思,他和阿渡都並不懼怕外頭的這腥臭的氣息。雖然並不能離開門派,湊到那血洞前頭去張望,可留在這門派的陣法當中,卻是沒什麼問題的。連著魃豹自己,也都不願意到大殿里邊來湊熱鬧。
既然魃豹已經這樣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糯米也就不好再強要魃豹到那地洞邊上去看看了。
特別是先前夜里叫柱子突然失去了蹤影以後,她如今都還在後悔著,覺得自己不該勉強柱子到那地洞邊上去,便是更不能叫魃豹去冒險了的。
這一整日下來,他們對外頭那種種異變可是毫無半點兒辦法。
秦廣嵐和蕭景言忙活了半日,同外頭那些結盟了的門派溝通消息,果然也得不到丁點兒幫助。所有回覆來的傳音符紙,說出來的話都是輕飄飄的,沒有一點兒份量。
倒是有些門派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同陸縴縴之前講的並沒有絲毫差別。
那些門派的資歷久一些,多少也見過邪修,更是知道這種新新興起的邪術的,便都做了這樣的推論。不過,他們所能夠說出來的,便也就只有推論罷了。要不要給予千仞宗實際支援這樣的話,他們可是一句都不曾透漏。
秦廣嵐同蕭景言二人听著那些傳音符紙里邊的話,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由都露出了苦笑來。
若不是這門派就立在此處,甚至可能已經有人忍不住想要從這地方撤離出去了。
他們站在大殿里邊,眼睜睜地看著外頭的天空漸漸從翻滾著濃郁的烏雲變成了血色滿天,就好像是天空上頭凝聚著一場血雨一樣,腥臭的氣息愈發濃重了起來。雖然是有著法術隔擋,卻到底沒辦法完全將那種腐臭攔在外頭。
那些負做伙夫的雜役雖然想盡辦法準備了吃食,卻到底沒有多少人有胃口再吃進去。
他們的鼻腔里邊滿滿都是粘稠腥臭的血味,沒有當場作嘔,已經相當了不得了,哪里還能吃下去什麼東西的。
糯米強忍著惡心,吃進去了幾口東西,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那血氣越是濃厚起來,她的腦袋就越是疼得厲害,叫她連看東西都有些模糊了。
ps︰
人生,總會經歷什麼都寫不出來的瓶頸時刻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