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陽的升起,千仞宗里邊也漸漸地跟著熱鬧了起來。
原先一直窩縮在大殿里邊的雜役們都蘇醒了過來,開始了一整天的忙碌。他們原先就是些起得比較早的,在旁人都還睡著的時候,就已經是他們忙活的時間了。
只不過,如今他們被外頭那濃濃的血霧逼得只能在大殿當中活動,根本不可能再到外頭去打掃的。雖然早早起來了,卻突然發現都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忙碌的。只要將這個不算小的大殿打掃完了,就再沒什麼可做的了。
「怎麼辦,我們這時候,總不能還就到外頭去打掃吧?」
「這、可在這大殿里邊,也確實沒有什麼是可以忙活的了呀。總不能叫我們都到外頭去打掃吧。又或是要準備早上的吃食麼。在這大殿里邊,哪里還有什麼讓我們準備的,不都是將饅頭熱一熱,挨個兒分一分就是了麼。」
幾個雜役小聲討論著這些事情,又有人憂心忡忡地朝著外頭望了一眼,面上就露出了點惆悵的神色來。
他們如今日日盼望的,不過就是外頭的那血霧能夠被陽光稍微驅散一些。只可惜這血霧好像一點兒也不怕陽光,根本沒有如他們所期盼的那樣,隨著陽光的升起而漸漸消散的,反而是凝聚得更深了。
若是這血霧能夠隨風退卻,那該是多好啊。
那幾個雜役相互看了一眼,都各自搖了搖頭,為自己這可笑的心思而在心底嗤笑不已。
剛開始第一天的時候。還會有這樣的期盼,沒想到都過了好幾日了,卻仍是有這樣不切實際的心思。
他們正愣愣地站在大殿前頭的一小片空地上邊,卻突然听見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道︰
「你們怎的站在這種地方,已經沒有事情可做了麼?那就去給大殿里邊的香案上個香,再去熬一些粥,好叫副掌教需要的時候也能用上。」
幾個雜役弟子沒想到還有人同他們起得一樣早。這時候听了聲音,紛紛扭頭看去,頓時就愣住了,各自喧雜地喊了一聲「總管」,卻都沒有人願意去接蕭景言的話。
「怎麼,你們這是當真都沒有事情可做了?我同你們說了,你們還在這里發愣?」
蕭景言像是說著玩笑話一樣同這幾個雜役說了一句,眼楮卻直直地看著他們幾人,里頭全然沒有很麼笑意。
外頭的那些雜役都知道。門派當中。平日就數這個內務總管嬉皮笑臉好講話。可當真要說起什麼事情來的事情。他卻也是一等一的講規矩,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這時候被蕭景言這樣嚴肅地看著,他們也都跟著心虛了起來。紛紛壓低了腦袋。
其中有個膽子大一些的雜役,看著這氣氛有些兒不對。便大著膽子抬起了點頭來,小聲地開口,道,「可、可是,總管,副掌教她……她已經……」
那雜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感受到蕭景言投到他面前去的冷冽眼神,嚇得他猛地就將話又吞了回去。
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總管面上露出這樣嚴厲的神色來。
好像自從副掌教出事兒以後開始,這總管就表現得特別的嚴厲,只要有人敢說副掌教半句,他就會露出凶狠的神色來一直瞪著人。
旁邊的那些雜役都在後頭暗地里拼命拉扯開口那人的衣角,叫他不要再去刺激蕭景言了。
那雜役便也只能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其實,看著蕭景言這副模樣,那雜役倒覺得,蕭景言與其說是當真凶厲,倒不如說是在害怕。他才是最害怕副掌教當真出什麼事情的人。
當初那徐來福上門去說副掌教可能出事兒了的時候,蕭景言那神情,好多門下弟子都是看在眼里的。
許多人忍不住就想起了先前門派當中流傳的閑話來。
他們以前都並沒有親眼見過什麼,只是這個傳言流傳得廣了,他們也就跟著津津樂道起來。可也就是那天夜里,他們才當真發現,蕭景言這個總管,可能當真對副掌教懷著不一樣的心思。否則的話,又怎麼會不管不顧自己的死活,非要沖到外頭去呢。
這群雜役相互之間對了個眼神,可能都跟著想起了當初那天夜里蕭景言的表現,都接連閉上了嘴,默默地退到了大殿的邊上去。
在大殿最左側的地方,有個稍微被僻出來的角落,放置著一些從外頭伙房搬進來的爐灶。
他們都懂得一些簡單的靈火法術,在這大殿當中生活造飯的時候,根本就不需要什麼柴火的。這麼一點兒小鍋小灶的,倒也勉強足夠他們使用了。
這幾個雜役都是沉默著準備手上的東西,將那些早就蒸好了的饅頭又重新拿出來熱了一遍,期間完全沒有一個人講話的。
那個方才開口同蕭景言回話的雜役,可能是特別耐不住寂寞,這時候見到長久的沒有人講話,憋了一小段時間,忍不住就轉身,用肩膀踫了踫旁邊的修士,小聲問道,「誒,你說,我們這是當真要給熬一鍋粥放著麼?副掌教不是……」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另外一邊的人給打斷了。那人直接拍了他後腦勺一巴掌,呵斥道,「你個沒良心的。副掌教以前待我們多好,你可不也受了人家恩惠的麼。怎麼,現在就是叫你燒個粥,你就嫌麻煩啦,不願意動手啦?按我說啊,李子你這小驢蹄就是個沒心肝的,副掌教以往可是白教你法術了。」
「我哪里是這個意思啊!」那叫李子的雜役听了對方這樣講,馬上就叫起了撞天屈來,「可是,你們也是知道的,如今副掌教……若是副掌教想吃,我就是熬個三日三夜的粥,又有什麼打緊的。可如今我們熬了粥,到底是要給誰吃麼?說是副掌教副掌教的,副掌教能來吃嘛。」
李子這話說完,周遭的那些雜役都跟著沉默了起來。
他們原本就已經沒有怎麼講話了,這時候听了李子的話,紛紛都跟著嘆起氣來,連著這邊的氣溫,都好似突然低了幾度一樣。只有靈火跳動的時候,還是稍微彈跳處一點兒 啪的聲音來。
那個拍打李子後腦勺的雜役也跟著嘆了口氣,搖搖頭,道,「這你就不要管這麼多了。我相信,總管總歸是有他自己的心思的。哪怕不為著副掌教,就為了叫總管高興,你也把這粥熬了吧。咱們千仞宗,還不至于就缺這麼口糧食的。你方才那樣同總管講話,他要多難過啊。當時總管在外頭看到的那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子這才抿著嘴點了點頭,再不講話了,轉身乖乖地抓起兩把靈谷,洗了起來。
如今千仞宗沒有了副掌教的存在,好像一下子就跟著安靜了下來。
雖然以前副掌教還在門派當中的時候,也是個不常常露臉的,只有大伙兒需要丹藥,才會當真求到她門前來。每次看著她出門,若不是帶來什麼新的丹藥,就是到那靈田里邊去看她的寶貝靈谷。
然而,這門派當中有個那樣寬和的女修,感覺的確就是不一樣。
幾個雜役雖然沒有再討論這個事情,卻還是忍不住都在心中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門派里邊缺少副掌教,已經有五天了。而他們熬的這鍋粥,也整整是堅持了五天。
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他們準備飯食,總管就會到他們面前來,叮囑他們熬一鍋蔬菜粥,好等副掌教隨時可以用上。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是很願意做這件事情的,可經過了五天以後,便都開始覺得這總管有些可憐起來。
哪怕他對副掌教痴心一片,可叫他們這些雜役熬粥,又有什麼用處呢。
這粥是一放一整日,到了夜里,總管甚至是要親自過來看火候的,卻總歸沒有人來享用,最後被潑到了地上去。
第二日,他們便又重新地開始熬制。
若是可以的話,他們倒是希望副掌教能夠將這粥用下去。若是這樣的話,當真是如同李子講的那樣,哪怕三日三夜不合眼地熬制,他們都沒有一點兒意見。
幾個雜役正心不在焉地持續著手上的動作,卻突然听到身後大殿的方向,猛地傳來一聲驚呼。
「阿苗、阿苗……!」
雜役們都是一愣,相互之間對了對眼神,其中有人遲疑著開口,問,「那是總管的聲音?」
另外一個人便忙不迭地點頭,「是是是,是總管的聲音。」
幾人又是一對眼,眼神都是猛地一亮,「副掌教醒過來了!」
「走走走,趕緊去看看去。守了這麼些天,副掌教總算是醒過來了呀。」
「同去,同去。」
李子這時候也跟著從地上跳了起來,喊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他人才剛跳起來,就被旁邊的雜役一巴掌又拍回到了地上去,「你小子就老老實實地在這兒呆著吧!人都跑空了,這里蒸著的饅頭要怎麼辦。況且,你這還給副掌教燒著粥咧,仔細這粥燒糊嘍。等粥燒好了,你再一並端過去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