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捏著手上的那張傳音符紙,靜靜地在房間里邊坐了許久。
她回房間的時候,外頭還有著夕陽的余暉。等她再回過神來,外頭已經再沒有一絲光亮了。房間里邊幾乎黑得不見五知,只有木魁的眼楮,在這黑暗當中,好像反射著一點兒微弱的光芒。
糯米呼出一口濁氣來,也不管木魁能不能看見,微微地點了點頭,道,「好,我答應。當年大師兄畢竟出力助我,我只當報恩了。只是,不是現在。我如今能力還不夠,必須等我突破了中階煉丹師,才會考慮煉制這樣的丹藥。」
等她將這三陽九陰丹煉制出來,她和葉梵之間,就算兩清了。
只是,這句話她並沒有說出口來。因為她知道葉梵根本不會在意這些。
從今日起,葉梵就只是葉梵,她心里邊的那個大師兄,其實早就不在了……或許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不過是她自己執念罷了。
糯米搖搖頭,連提筆去畫一個傳音符紙的力氣都沒有了。不過她知道,木魁一定會將她的話如實傳到葉梵的耳邊去的。
她甚至不知道木魁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那樣的悄無聲息。她又坐了好久,才想起要挑亮燈火。
等燈火燃起來以後,她才想起自己手上還有一封信。
「唉、最近事情怎麼這麼多呀。」
她雖然抱怨著,卻還是提起了點兒力氣來,將信拆了開來。
才看了兩行信,她就愣住了。
這信是田甜寫給她的,說的居然是同一件事兒——要叫她幫忙煉制三陽九陰丹。
「最近這是怎麼了,大家都在求這麼一種丹藥?難道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麼……」糯米撓了撓臉,就著燭光將手上的信前後看了一遍,卻再沒有看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來。
田甜給她寫信的時候,語氣看著倒還算是平和。至少沒有了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也許她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選擇寫信的吧。畢竟寫信的時候,並不能知道對方的語氣,總歸不容易得罪人吧。
糯米想著田甜寫這封信的時候。說不準面上是咬牙切齒的表情,這才忍不住露了點兒笑容。
叫那個當年驕傲的大師姐開口求人,也當真是為難她了。
糯米微微眯起了眼楮來,想了一會兒,便鋪開了一張信箋,也提筆給田甜回了一封信。她的字從來沒有可以練過,可用的機會多了,這時候寫出來,倒也十分秀雅。
答應,她為什麼不答應呢。
連著樓清河那邊的事情。她也打算一並答應下來。
既然要幫葉梵開爐煉制這三陽九陰丹,她便沒有想過只是煉制一粒。她自己對這種傳說一樣的丹藥雖然好奇,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服用。哪怕是當真煉制出來了,她也只打算是換成丹藥。
開爐煉丹,總也沒見過說就出來一粒丹藥的。
既然如此。這中間的價碼,也就隨著她自己開了。
她很想知道這些人為什麼都要三陽九陰丹,只是,她也知道這時候問田甜,肯定是沒有結果的。她寧可回頭去問聞人扉逸。
在田甜身上,她只想知道那另外一只耳墜的下落。
雖然不能確定田甜是不是就接觸過她娘的另外一只耳墜,但田甜身上有她娘的氣息。卻是千真萬確的事情。至少,應該能從田甜那兒問出點什麼來才是。
糯米想了許久,最後也只能先問一問田甜有沒有見過類似的耳墜。她阿娘到底還留下了什麼別的東西,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雖然已經決定要答應田甜了,可和聞人扉逸做過幾次買賣以後,她也算是知道了。答應得不能太快。反正如今她也還沒有打算要開爐,也就回了個含糊的話,先看看田甜那邊的反應,順便打听打听那耳墜的事情再說。
如今的確已經沒有人用什麼信件了,糯米這信寫好了。也不能當場就發出去,必須是先用傳音符紙找來一只傳信的信鴿,這才可以發出去。中途需要花費的靈石,她便決定最後算到田甜頭上去。
她將信寫好了,等墨晾干的時候,卻突然听見外頭傳來了一個弟子焦急的呼喊聲︰
「副掌教!副掌教!不好了不好了,門派外頭來了條大蛇,正準備沖撞咱們的護派大陣!」
糯米一呆,連忙運轉神識,連通了護派大陣。那大蛇看來並沒有馬上就進攻的意思,護派大陣還沒有一點兒震動。
她這才放松了一些,將手上的毛筆匆匆一放,跟著就跑到了門前,拉開房門。
只見門外站了個滿臉著急的弟子,額上滿是汗水,這時候正被柱子半攔著。那弟子見糯米出來了,便趕緊迎上前一步,急急忙忙地講,「副掌教你趕緊過去看看吧。那蛇渾身通紅,蛇身看著好粗壯,頭上還有一個獨角,看著就不是個尋常的妖物。」
糯米點點頭,一邊跟著那弟子朝那妖蛇的方向趕過去,一邊問,「通知總管了麼?」
「另外有人去通知總管了。只是、只是……掌教好像不在門派里邊……」那弟子說起這話來的時候,有些心虛地看了糯米一眼。
在他們這些弟子嚴重,糯米和蕭景言都沒有說很麼戰斗力可言。這兩位一個是負責開爐煉丹的,一個是內務總管,從來沒有見過他們怎麼出手。
糯米還曾經獨自挑戰過那血霧當中的邪魔,可蕭景言……那可當真就是個只在門派當中指手畫腳的角色了。修為也看不出來什麼太特別的地方,更從來沒見他出手過。
但無論如何,這兩人都是門派里邊管事的人,有什麼事情的時候,通知他們,應當還是沒錯的。只希望他們不是個昏庸的,會叫手下的一群修士沖出去送死。
那弟子心里邊很是有些不安,一路領著糯米,很快就到了那妖蛇的所在前頭。
糯米首先見到的,便是最近一直躲著她的魃豹。
魃豹這時候正站在護派大陣里邊,死死的盯著外頭的那條巨大的蟒蛇。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今日是新月,月色並不很明亮,她只能通過護派大陣發出的微弱熒光去窺探那蟒蛇的模樣。
就如同方才那個弟子所講的那樣,這條蟒蛇十分巨大。雖然它只是懶洋洋地趴在地上,可看它露出來的部分,只叫人覺得它能夠好不吃力地用身子將千仞宗整個圍起來。它張開嘴,要吞下去一個修士,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這條巨大的妖蛇渾身火紅,披著層厚厚的鱗片,如同盔甲一般。最引人注目的,是這巨蟒的額頭正中,端端正正地長著一個小小的獨角。
見到那個獨角的時候,糯米不知怎地,一下子就想起了蛟蘇青來。
只是,這蟒蛇頭上的角,顯然同蛟蘇青的不一樣。蛟蘇青的角是肉角,軟軟的熱熱的,而這蟒蛇的角看著卻十分堅硬,尖銳無比,反射著金屬一樣的光芒。
「這恐怕……不是蛇。」糯米看著面前那巨大的存在,慢慢地搖了搖頭,「這應該已經算是低階偽龍的一種了。若是修為夠了,有機會登上龍台,就能化成真正的蛟龍。」
「蛟龍……?」站在糯米身邊的千仞宗弟子都跟著一愣,不由自主地就集體後退了一步,「可、可是,龍在這人間不是早就滅絕了麼。最近幾百年,也從來沒有听說哪里見過龍出沒的呀。」
糯米能理解這些弟子心中的驚駭,她自己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根本沒有心思去笑話旁人的膽小。
面前這巨蟒雖然只是一條偽龍,可只要是同這「龍」字沾上一點兒關系的,就不是他們這些修士所能夠輕松解決的。哪怕秦廣嵐在這兒,恐怕也不能戰勝這條偽龍。
蕭景言來得也很快,接著也被面前這條巨大的蟒蛇嚇了一跳。等听糯米說起面前的居然是偽龍以後,他便更是皺起了眉頭來。
「怎麼辦?我們這里的人,是絕對不可能比得過一條偽龍的。我雖然也向掌教發了傳音符紙……」
糯米搖頭,「恐怕來不及的。而且,即便掌教趕回來了,也不是偽龍的對手。」
蕭景言也跟著咬牙,「它現在還沒動手,我們還有時間。只要掌教回來,說不準還有機會。總不能就平白叫它毀了門派。它肯定也估計著護派大陣,才……」
他的話沒能講完。
糯米也並沒有出言打斷。
站在護派大陣前頭的人,卻都已經說不出話了。
那火紅色的巨大偽龍微微抬頭,只將腦袋一甩,頭上那枚鋒銳的獨角就猛地插入到了千仞宗的護派大陣里邊來,輕易地將這大陣撕開了一道口子。
這個秦廣嵐費了無數心思布下,又幾經強化的護派大陣,在這條偽龍面前,就如同是一張脆弱的宣紙,它只是稍微一用勁,就從中撕裂出一個巨大的口子來。它那碩大的腦袋直接就從裂口當中伸了進來,張開血盆大口,朝著一個離它最近的修士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