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的想法十分清楚明白,只是他自己沒有辦法表述得很清楚罷了。
現在他既然是認真同糯米講解的,只要花費一點兒時間,糯米也就漸漸地明白了過來。
這樣的木工活兒,可不是隨隨便便哪個修士都能夠做得出來的。他固然是因為心中存著定要成功的心思,可同時也是因為他在這方面當真有天賦。否則一個資質平平的修士,無論心中有再大的堅毅,也還是不可能簡簡單單就逆推出陣法紋路的用法。
他的這個想法是極好的,只要是清楚明白地表達出來以後,不僅僅是糯米,就連其他那些修為層次高深的修士,都被他的想法震驚了。
因為這實在不是一個體修所能夠做到的事情。
不過,不論柱子是為了什麼而有這樣的心思,對他們都是一件好事。他們又何嘗不知道,那方舟本身並不那麼適合他們。可他們也是沒有辦法。當初誰能想到區區一個體修,竟然可以逆推出方舟上邊陣法紋路的繪制方式。
只是,哪怕就是他們幾個,也沒有這樣的能耐。實在是空有一身想法,卻沒能耐改變現狀。這樣的想法就是再好,也不過就是空想罷了。唯有是能夠做得到的構想,才算是有用的。
如今柱子這想法是好的,而他自己更表示是能夠真正做出來的,哪里不叫人覺得驚詫。
若是柱子在想法實現以前就將這一切都說出來的話,旁人肯定會覺得他就只是個瘋子罷了。也不一定就會當面嘲笑,可背地里那些閑話肯定是絡繹不絕。柱子自己根本不會在意這些話,可他卻相當不願意被糯米听到這些。
所以他一直都將這些想法藏在心底,直到自己終于成功了以後,這才將一切說出來。
他就是再不善言辭,可說的是些在心中琢磨了好久的話,磕磕絆絆的,也能將旁人給說服了。
除了本來就已經有點兒預感的唐允風以外。其他所有修士都被柱子的想法和行為嚇住了。
——體修。
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真正地看了看柱子,將他的容貌印在了心上。
以前他們總是那樣的目空一切,覺得柱子根本就不值得他們去在意。
這里哪怕不是人間界。而是毫無靈氣的幽冥,但仙緣的作用還是存在的。只要柱子能被他們這些修士放在心上,短時間內的仙緣肯定會大大增加。雖然他們的修為比柱子高出太多,恐怕很快就會將柱子甩到一邊去,可若是對方能夠把握住這中間的機緣,說不準就能一步登天。畢竟他們如今在這地窖里邊的,除了玉溪門的弟子,哪個當不得一聲「天驕」之稱。
唐允風和杜樂同糯米的關系是很好,但再怎麼也不可能去關注糯米身邊的一個體修。
這樣的體修,若是被他們帶在身邊。就只是一個僕下佣人一類的差遣。誰都不會真正在意體修的存在。
「要做方舟一樣的新飛舟?你確定你能夠做出來?」
所有修士都還沉默著,唯有一個修仙宗門的弟子十分不服氣地開口。
「你這是懷疑?」糯米朝著修士看了一眼。
她平日總是一副十分溫和的模樣,從來不會展露出什麼脾氣來的。就是有人在後頭說她什麼話,就好似在外邊有人背地里造她的謠言,她也不見得就是多麼的生氣。不過是想辦法坑那些人一把罷了。
可這時候她開口講話,竟一下子就叫那質疑的修士胸口一窒,就好似是被什麼巨大的石頭撞擊在胸口一樣,力道並不十分大,但足以壓得他沒辦法開口。
那名修士眼神一閃,目光中流露出了驚駭莫名的神情來。只可惜他這時候正被巨大的壓力強壓著胸口,不要說是開口講話了。就連站直身體都十分困難。
他的眼神當中除了驚駭以外,還有絲絲恐懼流露出來。
這一刻,他差點就忘記自己還在幽冥,還站在一個地窖當中,而外頭是漫天席卷的風龍。
就是在人間界的時候,難道葉梵他們就能夠做到以自身外放的靈氣來鎮壓一個修仙宗門的弟子。叫他完全說不出話來?
那名被鎮壓住的修士額上瞬間就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來,十分艱難地看了糯米一眼,一雙膝蓋顫得幾乎要站立不住。
誰也沒想到糯米那樣平和的性子,竟然會用靈氣鎮壓等階不如她的修士。這簡直已經可以說是以大欺小了。而且,是在這完全沒有靈氣存在的幽冥當中。還沒有被旁人發現。
糯米又看了那修士一眼,眼神當中干干淨淨的,沒有一絲殺死,更沒有一點兒不高興的意思,好像這事情完全就不是她做的一樣。唯有那個被她鎮壓住的修士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已經被加諸了多少壓力。
既然糯米能夠用靈氣完全壓制他,讓他不再開口講話,就能夠再用力一些,直接將他生生壓死。這對糯米而言,肯定不是什麼難事。
——這丫頭到底是什麼時候修成的靈氣?
——為什麼平日和善,今日卻這樣的咄咄逼人?
——到底是怎麼在這幽冥當中匯聚靈氣的?
這些想法一一從那被鎮壓的修士腦海中閃過,可最後,這些所有疑惑都混成了一團漿糊,他唯一所能想到的,便是自己不能再惹糯米了,更不能惹她身邊的那個體修。否則的話,他今天恐怕真要有大禍!
可他的疑問被糯米鎮壓了下去,緊接著就又有修仙宗門的弟子朝前走了一步,向糯米拱了拱手,傲然道,「這個是自然。方舟是我們修仙宗門的神聖之物,從來也沒听說過哪里就有第二艘。不要說是類似的了,就是再怎麼厲害的修士,從來也沒听說能造成功。如今拿了圖紙,制造一個小一些的方舟,已經十分困難了,又如何能夠逆推出那上邊刻印的紋路再加以破解,然後做出一艘新的飛舟來?」
他這樣一講,場面頓時就冷了下來。
這話說得十分直白,就差指著柱子的鼻子大罵騙子了。
糯米扭頭看了那修仙宗門的弟子一眼,還沒來得急開口說什麼,更沒調動自己體內的靈氣,對方就已經朝著四放拱了拱手,又道,「這橫渡界河之事,可說是千難萬險,不論是怎麼樣的仙修大能,都沒辦法保證自己一定就可以成功。咱們想將方舟再做出來,為的是什麼?不過求一穩妥罷了。要不是沒有別的法子,怎麼會如此退而求其次。將這橫渡界河的希望放在一個體修研究出來的新飛舟之上……想來並不妥當。」
這話講得更絕,甚至已經斷了所有回轉的機會了。
若要說他方才的那番話只是懷疑柱子的能力,可後頭的話已經是在懷疑柱子和糯米的用心了。有些話本不需要說得太明白。他這樣一講,後頭所隱藏著的意思也就馬上顯露了出來。
無非是覺得柱子沒有那個能力卻硬是要做這樣的事情,既不理智,也沒有將他們一行人的安危都放在心上。
他已經把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糯米反倒是不好對他進行鎮壓了。
因為那麼一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瞧出中間有什麼貓膩。這個修仙宗門的家伙反對得如此強烈,又怎麼會突然閉嘴呢。
場面冷了一瞬之後,才又另外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南道友,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吧。」唐允風朝前站了一步,隱隱將糯米和柱子兩人都攔在了後頭,出聲講,「這次也不是什麼比拼,更不是玩鬧。想來這中間的風險,所有人都知道。哪怕就是這制造飛舟的人,自己也需要坐在飛舟上頭的,他又憑什麼要來害他自己?」
唐允風心中還藏著一句話沒說出來——以柱子重視糯米的程度看來,哪怕是他自己會落入危險當中,他也不可能會害糯米的。他們這些人只要是同糯米在一塊兒,自然不會被柱子拋下。柱子就是要做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肯定也不會拿糯米來當期間的試驗品。
修仙宗門那修士姓氏十分特別,姓南,名宗行。這時候,南宗行听到唐允風的話,面上一笑,道,「唐道兄說得有理。只是,這畢竟是件大事。如此隨隨便便就听信一個體修,恐怕不合適。不論是方舟還是飛舟,都是他負責動手做出來的。這中間若是出了什麼變故,我們這些人也是無從得知的吧。方舟我們倒是熟悉,還能夠幫忙指點指點,可這新的飛舟……」
這話說得太難听,直指柱子會在做飛舟的時候動什麼手腳,瞬間就將糯米氣得目光一閃。
她可以對那些潑到她身上的髒水淡定一笑,只當那些是磨練,卻絕不能容許她的師兄受人一點兒誹謗。她心中總覺得師兄受了太多苦,可不能讓他再那樣被欺辱了。
不要說是她了,就連樓千重他們幾個听了這話,面色都是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