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看著像是人間界幸存者的修士相互對了個眼神,也不知道有沒有溝通出個什麼大概情況來……可他們都能看出其他人眼中對那些丹藥的貪戀。
雖然見不到自己面上是什麼表情,可他們大概也能猜出自己的表情肯定是同其他修士一模一樣。
糯米在扭頭看幾個半妖的時候,蕭景言同柱子還是相當警惕地盯著前頭那幾個修士看。
他們可不像糯米那樣有信心,又不太能分辨出來他們的能耐,于是一時之間,雙方便僵持住了,誰也不敢當先邁出一步,只是都靜靜地站在原處,緊緊盯著對方。
那幾個修士眼睜睜看著洞兒和倚山一口就將手上的丹藥咽了下去,他們也跟著咽了咽嘴里邊的貪婪。
本來他們應該是看著秦廣嵐和柱子的,可他們很快就發現,盡管他們自己很想要將意識集中在同蕭景言他們對抗上邊,可他們自己卻沒辦法違抗那丹藥的吸引力。哪怕知道自己很可能會受到攻擊,卻還是忍不住就將注意力放到了丹藥上邊去。
他們已經有太久太久沒有見過丹藥了。
同那些幽冥的修士比起來,他們這些流落在人間界的修士,雖然身處一個擁有靈氣的世界,可實際上卻比那些幽冥的修士過得更加不如。
他們落魄、他們逃難、他們在自己的家園之上惶惶終日,總要擔心自己什麼時候就會被突如其來的法術所殺死。
幽冥雖然是個陌生的環境,可至少並不是那樣的每日都不得安寧。即便是在風季的時候,糯米他們躲在地下洞窟之中,也還是能夠過著相對穩定的生活,不用去擔心自己醒來的時候,腦袋可能已經同身體分了家。
他們是帶著自己的財物逃到幽冥去的,雖然再沒有第二個糯米,可以在幽冥那樣的地方也能開爐煉丹,可終歸還是會有不少帶著丹藥的修士……
但凡能夠橫渡界河到那幽冥去避難的修士。背後總歸還是有點兒力量的,自己也不可能就太差勁。唯有這些被迫留在人間界的修士,當真可以算得上是修士中最底層的存在。他們可能修煉一輩子,也從來沒有見過多少丹藥,其他書友正在看:。再經歷這次人間界大亂以後,突然見到丹藥,便覺得自己的眼楮是再也轉不開了。
只可惜,不管他們再怎麼眼發青光,那兩只半妖也沒有絲毫感覺,一下子就將丹藥吞進去了,眉開眼笑地就當場坐下,開始打坐運功,化開落入體內的丹藥。
那幾個幸存的修士甚至都覺得能听到自己心髒碎成片兒的聲音。
他們什麼時候曾經將妖獸放在眼中,可面前的這幾個半妖。確實都比他們要能耐要過得舒坦。
這時候,領頭那個修士眼中微微閃過了一絲悔恨。
方才想趁機攻擊幾個半妖的人,便是領頭的那個修士。他滿心以為這些半妖也是同其他妖獸一樣,也是同他們一般,是這人間界的流浪者。兩批流浪者遭遇。要麼是一方退讓,要麼就是你死我活。
見到半妖的數量的時候,他們也曾經猶豫了一下,可見到了那幾只半妖完全不願意退讓以後,修士的血性也跟著被激發了出來。
能在這人間界活下來的,又有哪個修士、哪只妖獸是沒有血性的。
這樣理所應當的一個決定,沒想到卻是斬斷了他們的一切可能性。
如果方才沒有同這些半妖起沖突、又或者方才在糯米他們出現的時候沒有出手攻擊……
領頭的那個幸存修士的腦海中瞬間就已經閃過了無數念頭。緊接著。他的眼神就黯了黯。
他知道他們大概是沒有機會加入到這個看著條件十分優厚的隊伍里邊去了……
秦廣嵐和柱子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前頭的那幾個修士。二人雖然沒見到方才被糯米用法術護罩攔下的攻擊,可他們都算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使用什麼手段。趁著對方不注意而發動偷襲,簡直就是最順理成章的事情。
他們不會主動偷襲對方,卻也不可能給對方一個偷襲的機會。
雙方這樣僵持了一瞬,兩邊都覺得時間好像已經過了許久。可等他們回過神來,才發現好像遠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他們方才開始相互對望的時候,樹叢的光影就已經在他們腳邊了,這時候等他們再回神,影子卻並沒有挪移到別的地方去。
而那本兩個用笨拙姿勢盤腿坐著的半妖。腦袋上所升騰起來的藥煙也才不過剛冒出了半寸,就好似還只是剛開始化解藥力一般。
兩邊的修士都跟著呆了呆。
首先開口的卻竟然是阿大。他氣呼呼地沖著那幾個幸存下來的修士咧牙吼道,「滾出去!」
若不是如今情況不允許,換了一個別的場合,那幾個幸存修士听到一直半妖竟敢這樣同他們講話,肯定會勃然大怒。可這時候,听到阿大這樣講,他們心中只覺得一陣悲涼。
那個領頭的修士強自壓下心中的憤恨,根本不去看阿大,轉而朝著秦廣嵐和糯米二人供一供手,道,「先前不知道這是道友的靈獸,所以才會生出誤會。三位不是要因為這樣的事情,就奪我們幾人性命吧?」
他說的這話,若是放在以前的人間界,說不準還當真管用。可如今在這戰亂以後,就連他們自己也知道,這樣的話根本不管什麼用。
特別是在人間界幸存下來的修士,若是不夠心狠不夠敏銳,早就已經被那些飛亂的法術又或是搶掠資源修士殺死了。在這種亂世之下,道理和道德就顯得格外的可笑。有時候殺人,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原因,只要對方瞧上了你身上某樣東西,這理由便就足夠了。
這領頭的修士只是還不願意放棄,其他書友正在看:。他雖然心中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親近這三個修士,卻其實還是懷著些幻想的。哪怕就是沒辦法加入到對方那邊去,至少,他是絕對不願意同這三個修士交惡的。
更重要的是,他覺得糯米和秦廣嵐不像是幸存者。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幸存者是用丹藥去喂養靈獸的。在這人間界,靈獸沒有被主人殺了當肉吃已經很不錯了;而那些主人自己,可能都找不到什麼丹藥。仙城里頭留存下來的東西再多,那也不過是些大件笨重的。像丹藥這樣可隨身攜帶的東西,早早就已經被轉移走了,哪里還輪得到他們去發現。
「咱們不要你性命。不過,這山頭已經是咱們門派的了,不日就要建起山門,希望你們也不要到這頭來搗亂。」秦廣嵐直盯著對面幾個修士。
「門派?」對面幾個修士一愣,腦海中突然猛地閃過了一個念頭。
「你們……你們……你們是從界河對面……回來的?」已經有修士顧不得禮儀,結結巴巴地搶著問。
飛劍、靈獸、丹藥……
面前所見到的一樣一樣東西,仿佛早就已經昭示著糯米他們的身份。
然而,那幾個修士還是從來不敢想象,自己面前所見到的,竟然是那些從幽冥那邊重新橫渡界河回來的門派修士。
糯米、秦廣嵐和柱子三人都沒有開口講話,卻也沒有否認。
這時候,沒有否認便就等于是肯定了。
幾個修士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他們這時候是當真慶幸自己方才沒有貿然動手。否則的話,即便他們能以偷襲擊殺三人,又有何用,最用肯定還是會被門派其他弟子和管事追趕而上,反倒惹出一身要命的麻煩來。
「我們……」那領頭的修士一咬牙,就要說什麼。
糯米卻突然搖了搖頭,一抬手,道,「我們不要道歉,也不會索要什麼賠償。這不過是意外。只是,咱們這兒也不要外人。幾位,請回吧。下次若是想要到這山頭來,請先送上拜帖。幾位是想要現在就轉頭離開,還是叫咱們掌教親自將幾位送走?」
她就是再和善,卻也不可能答應留這幾個人在旁邊。她怎麼可能會留幾個眼神中帶著微末恨意的修士在身邊,哪怕他們可能根本逮不住機會,那也不成。否則,一旦他們抓住了什麼機會,恐怕要倒霉的就是她同整個千仞宗了。
秦廣嵐微微一愕。
他實在想不到糯米竟然會說出這樣強硬的拒絕來。不過,他很快也就跟著點了點頭,附和道,「沒錯。可以不怪你們闖入山頭傷了靈獸,但卻不能叫你們在這山頭一路撒潑。你們還是盡快從原路退出去為好。」
秦廣嵐這句話說得很慢,一字一頓,說完一句話,好像都已經花費了幾十息的功夫了。他沒發出一個字來,身上那寬松的長袍就會跟著突然擺動一下,就好像是在水中遇上了漣漪,從而飄蕩開來一樣。
然而,這地方沒有水,更沒有風。
動的也不是長袍,而是秦廣嵐以道心和真元激出的靈氣。他的靈氣十分精純,帶著名門正派修士所特有的那種渾厚,就是糯米遇見了,一時恐怕也無法討好,更何況是那幾個修為根本算不得什麼的修士。
秦廣嵐衣裳一動,他們的面色就已經開始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