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糯米和柱子兩人的,並不僅僅只有圍在仙逸城前邊的那些修士。就連原本在仙逸城里邊巡邏著的那些士兵,這時候都已經瞧見他們了,這時候都紛紛站住了,正在用一種十分詫異的眼神盯著他們三個人看。
糯米實在沒辦法在人群當中將那個前城主找出來,只好放棄,轉而去觀察仙逸城里邊的那些巡邏的修士。
這麼一觀察,她就發現那些修士果然是對第一雲頗為注意。
那種注意並不是單純的好奇,而是有更不一樣的感覺在里邊。
糯米很注意地去對比了仙逸城里邊那幾個巡邏修士同周遭修士之間的目光,很快就發現他們之間的目光果然是不一樣的。
那種感覺說不上來是什麼,也可能是糯米自己心中本來就已經帶著點兒懷疑了,所以才使得她瞧見那些修士都覺得詭異,帶著什麼陰謀在里邊一樣。
她不動聲色地靠近到仙逸城的邊緣,果然就見到在仙逸城最邊緣的地方正橫七豎八地立著好多根木樁,上邊還生長著一些布滿了荊棘的藤蔓,顯然是用來阻擋外頭這些圍困鬧事的修士的。
那些藤蔓長得並不算茂盛,卻已經足夠將木樁之間的空間都塞得滿滿當當的了,根本沒有留出讓人進出的空隙來。糯米猜想在不遠的地方肯定還有另外一個專門進出用的口子,只是她一時沒有見到罷了。
而在那些木樁上頭,她終于見到了蕭景言口中的那些插著的腦袋和四肢內髒了。
就如同先前第一雲所講的那樣,這些東西已經再沒有了水分,皮膚和肌肉都干巴巴地粘在一塊兒,幾乎可以說是變成了一層薄薄的皮肉,化成了種黑色,蒙在那木樁上頭。
有些纏繞在木樁上邊的腸子已經被曬成了一條干長的繩子一般的東西,這時候正被那些藤蔓纏住,荊棘的刺刺穿了過去。相互擰在一起,看著並不叫人覺得可怕,只覺得有些茫然的蒼涼。
糯米看著面前這景象,忍不住就眯了眯眼楮。心中嘆了口氣。
她實在看不出來這種虛張聲勢一樣的嚇唬到底有什麼作用,其實就只能是顯示出里頭住著的那些修士是多麼的心緒害怕罷了。到了她這樣的層次,再見到這樣的東西,根本就談不上有多害怕,唯一的感覺便只是可惜而已。
在那些被定住的腦袋上頭,卻是傳出了一陣淡淡的怨氣來。雖然並不很明顯,但也可能是因為這些東西已經放了好久,怨氣才會消散了一些。
至于第一雲口中所說的邪法,糯米這樣粗粗看了幾眼,根本就沒能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來。
糯米先前就已經有些不信第一雲所講的話了。這時候見到情形同第一雲所描述的根本不相符,她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不動聲色地左右看了看。
她這時候所展現出來的冷靜,同她這時候的裝扮根本不相符。
不要說是她這樣看著十分寒酸的散修了,即便是一些門派和家族里邊出來的修士。在第一次見到這道荊棘和血肉糊成的牆,都會被嚇一大跳,顫顫巍巍個老半日沒能回過神來的。
糯米在面對著這個牆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冷靜可有些太不一樣了。
不要說是她了,就是柱子也沒有什麼反應。
柱子自己本來就是滾過血池才爬出來的傀儡,他雖然不太記得自己當初是怎麼樣被一步一步煉制成傀儡的,可他還是依稀能夠記得自己曾經被泡入一個用藥液和血肉混成的池子里邊去。
那個池子一直在翻騰加熱。他在進入那個血池的瞬間,身上的皮膚就好似是被煮熟了一樣,痛得他幾乎就要咬牙昏過去。
可那麼痛的時候,他的神識卻偏偏無比清醒。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禁錮在了身體里邊一樣,根本不容他失神。
他幾乎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在那血池當中產生變化。
血池翻滾,他身上的皮肉也跟著翻滾。
皮膚撕裂開來以後。露出的是里邊的肌肉。肌肉被煮得爆裂開來,再緊接著,就是骨頭從熟爛的肉底下折裂出來……
面前的這麼一點兒血肉,對柱子而言可實在算不得什麼。
第一雲大概也沒想到他們的反應會這麼冷靜,都還在帶著一點兒幸災樂禍和期待地悄悄打量他們兩人。
就連那些在仙逸城里邊巡邏著的修士。都用一種看好戲一樣的神情望著外頭。
可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完全是期待錯了。
糯米同柱子兩人的反應,冷淡得好像面前根本就不存在什麼血肉荊棘牆一般。
「怨氣也並不很大。」糯米甚至搖了搖頭,小聲講了一句。
她這時候講話已經沒有再刻意壓低聲音了。
既然柱子已經被認出來了,即便他們不知道旁邊跟著的是糯米,其實也已經再沒有什麼差別的。
第一雲也不知道是听出了糯米聲音的差異,還是被糯米這時候的冷靜駭住了,不由有些發愣。
柱子沒有講話,只是抬了抬手,將那還掛在他手臂上發呆的第一雲拎著衣領提了起來,緊接著就在第一雲回過神來以前朝前一丟,直接就將第一雲扔到了那堆血肉荊棘當中去。
那些荊棘生長出來的刺條上泛著一陣青色的冷黑光,一看就是有毒的。
第一雲一直在發愣,連自己被輕易丟出去了也沒什麼反應。直到突然發現那些黑色的毒刺在自己面前越放越大,這才猛地發現自己竟然是被朝著那些荊棘丟過去,不由大驚,一邊掙扎著想要落地,猛地慘叫了出聲。
「喊什麼喊吶,這不是還沒撞上麼。」糯米在後頭將眉毛一皺。
果然,之間第一雲朝前飛了一小段,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就這樣掙扎著撞上那些荊棘的時候,他的身子卻突然一沉,整個人就落到了那些荊棘面前,距離那些荊棘不過就是半掌的距離,「噗通」一聲跌坐到了地上。
「師兄,你拋得太近了。還可以再遠一點兒。」糯米還在後頭扯著柱子的袖子說了一句。
「……他掙扎了。本來能飛更遠。」柱子辯解了一句。
四周的修士听著不免都在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來。
他們可沒想到這兩個看著寒酸的修士竟然會這麼狠。
不說他們的這份心思,就是柱子這一手將人恰好就丟到荊棘前邊的功夫,就不是尋常修士能夠練出來的。哪怕體修本來就在這上頭有些兒天賦,卻也還是相當難得。
再加上這兩人之間的對話實在有些嚇人,一下子倒當真是將人嚇住了不少。
糯米卻是故意這樣講的。
她知道這次過來仙逸城這兒,是絕對不可能有什麼善果,又實在是對第一雲有些氣惱,這才忍不住稍微懲戒了一番。見到第一雲嚇得雙腿發軟,面對著那些荊棘刺兒半日沒爬起來的模樣,她這才覺得心中的惡氣消了一些。
而且,這其實也算是做給仙逸城里邊的那些修士看的。
她雖然並不能完全確定第一雲就是仙逸城派過來的,可也還算是有些把握。至少這麼一鬧以後,附近可沒有哪個修士會再將他們兩當成是好欺負的軟糯看待了。
先前那些想要從糯米手上騙東西的修士,這時候也正夾雜在人群當中。
見到柱子這麼露了一手以後,那些修士腦門上頭的汗就如同是瀑布一樣,不住地往下流淌。
他們這時候才知道自己當初到底是惹了個什麼樣的人物。這也還是他們運氣好,糯米和柱子都不是那些脾性差的。若是換了另外一個大仙,別說是等到現在了,早在他們第一次開口的時候,肯定就已經保不住性命了。
這些修士都忍不住模了模脖子和腦袋,慶幸自己在仙林里邊的時候好歹沒有做出什麼沖動的事情來。否則現在他們的腦袋可能已經搬家了吧。
四周的修士正呆愣著,人群當中卻突然傳出了一個陰柔的聲音來,帶著點兒笑意,講,「這位小仙,我們以前見過,是麼?」
這聲音並不如何響亮,卻十分清晰地傳入到了每個人耳中。
——這樣講或許並不正確。
那個聲音並不是傳入到修士們的耳朵里邊去,卻是好像直接就在他們的腦袋里邊響起的一樣,顯得十分的怪異,而且叫人渾身汗毛都跟著立了起來。
這就好比是自己的腦袋里邊突然多了個異物一樣叫人覺得驚悚。
可糯米卻並沒有別嚇到。
以前她在仙逸城參加門派大會的時候,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歷。
同樣是這樣和煦的聲音,也同樣是這種在腦子里邊響起的模樣,只叫她覺得十分懷念。
她一愣,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緊接著就趕緊地抬頭四看。可她這一張望,才發現四周的修士都在做著和她一樣的動作,顯然也是在尋找著那個聲音的主人。
「小仙面目我已經記不清了,不知道這次過來,所謂何事?不管怎麼樣,就沖著你身邊那體修方才做的事情,我都該請你吃酒。」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更多的修士開始紛紛扭頭四看。
所有人都將嘴巴閉得緊緊的,生怕自己受了旁人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