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本來還以為仙逸城里邊的修士全體都已經知道柱子出現的消息了,可現在一看,才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有的修士根本就不知道柱子的存在,但有幾個修士的反應十分鎮靜,顯然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的。他們看向柱子的時候,並沒有什麼驚訝,更沒有展現出詫異來,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又扭頭去看呆坐在荊棘面前的第一雲。
後頭的人群混亂得很,反倒是被柱子丟到荊棘旁邊的第一雲顯得要輕松一些。
可他的輕松,也僅僅只是同後頭那些修士相比較出來的罷了。實際上他自己面上的神色可一點都看不出什麼輕松的模樣來。先前被柱子一嚇,後來又听到了那個前城主的聲音,他甚至都忘記了要從地上爬起來,這時候還跌坐在地上。
也得虧他坐著的地方就在柱子同糯米所在的正前方。
有柱子一個人立在原處,後頭的那些修士就是當真如同驚濤駭浪一般,也還是沒辦法從柱子身上越過去,所以這時候第一雲坐著的那個地方,反倒是成了最安全的一處了。若是他再坐得稍微偏一些的話,說不準這時候都已經被人踩到身上去了。
仙逸城里邊那幾個修士面色隨著柱子變了幾變,可馬上就有人小聲的說了一句什麼話,那些修士的面色馬上就又重新收斂了回去。
大概是被提醒了什麼,那些修士馬上想起自己這次過來並不是為了柱子,而是為了那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聲音。于是他們便都將腦袋又扭開了,將目光從柱子身上越了過去,看著後頭洶涌的人群。
可即便是這樣,糯米也還是發現那些修士會時不時地就回頭看一眼柱子,用的都是眼角的余光,好像覺得這樣就不會被發現一樣,實在是叫糯米覺得有些好笑。特別是那個先前曾經被柱子踢過的修士。這時候看向柱子的眼神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膽戰心驚。
後頭那些修士一見到仙逸城里邊走了人出來,也都不再吵鬧了。
他們好像都忘記了方才在腦子里邊神識當中響起的那個聲音,這時候都開始吵吵嚷嚷著說要加入到仙逸城里邊去。
糯米听著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好不容易才理出了個大概意思來。
原來仙逸城這時候已經不再讓修士進入了。也不知道他們是害怕人員太過復雜。還是因為手頭上的丹藥和靈谷確實不多,只好忍痛拒絕外頭這些修士。甚至,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想要將自己的身價才提高一些,才出了這樣一個對策。
不管原因是什麼,糯米唯一知道的便是如今的仙逸城是已經成了個封閉的狀態,再不允許修士進入。
而在這外頭圍著的修士,並不是全都反對仙逸城的。
應當說,那些當真對仙逸城沒有什麼興趣的修士,這時候早就已經離開了。他們既然不願意加入到仙逸城里邊去,又同仙逸城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也沒必要將自己的時間就浪費在這麼一個地方。
先前蕭景言還在的時候,他們還能夠在這兒交換到一些有用的丹藥。可當蕭景言離開,仙逸城的丹藥又只同那些加入仙逸城的修士交易,他們就是再留在仙逸城外頭,也再沒什麼用處。
他們早就已經出發。離開了這個地方,到其他還沒有被佔據的仙城里邊去,看看還能不能撿到什麼漏子好東西一類的。
當真還願意留守在仙逸城前頭的,只有三種修士。
一是那些當真想要加入到仙逸城里邊去的;二是那些同仙逸城有著深仇大恨,非要仙逸城倒霉不可的;三便是像糯米他們這樣,才方始到了這地方,還在莫名其妙地圍觀著的。
第一種和第三種修士無疑是佔了絕大部分。這仙逸城雖然曾經去堵過千仞宗的山門。可當真要說他們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其實也是沒有的。所以同他們仇恨那樣深的修士畢竟不多。
有些修士堵在這仙逸城前邊,可能只是同仙逸城里邊的某個修士有過節罷了。
于是這時候所有修士都洶涌了起來,場面一時間便有些控制不住了一樣。
糯米也不知道仙逸城到底已經封閉多少日了,見著外頭這些修士的規模,便覺得這肯定不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她一時之間都好覺得有些傷感了起來。
那個仙逸城的前城主還固執地站在這外頭。希望能夠重新要回自己曾經的那個地方,可身邊卻已經沒有一個支持他的人了。在他身邊所站立著的,大都是那些支持程青峰的修士。在這種時候,也不知道前城主會不會覺得有一分寂寞。
糯米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的就想到了這樣的一回事來。等她回過了神來以後,也一下子就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這都是什麼地方什麼時候了。她竟然還有心思發出這樣的感嘆,也實在是有夠心寬。
仙逸城的那些修士顯然是沒想到自己一出現,外頭就會是這樣熱鬧的情形。
他們朝著外頭喊了兩句什麼,可全都淹沒在了外邊那些鼎沸的聲音當中,根本就听不清楚。
看著他們面上的表情,倒是一副不知道該說是高興自豪還是無奈的神情,頓時引得糯米不住搖頭。
這時候,那壓過眾人的陰柔聲音又突然在每個修士的腦子里邊響了起來。
只听那不知道主人的聲音講「你們要佔據這個地方,要用這兒來當宿處,我都不怪你們。人間界如今已經亂成什麼模樣了,誰都會有私心,也想要讓自己活得舒坦一些,這些都沒有錯的。可仙逸城到底是個仙城。以前管得再嚴格,只要是繳納了靈石登記了的修士,都能夠進去。你們呢,為何要將這樣大的一片仙城都霸佔住呢?」
這個聲音相當的好听,當真就如同是一陣明媚的風從人心頭吹過一樣,十分的婉轉柔和,听得人心頭一蕩。再加上他說的話正好切中了外頭所有修士的心聲。
因而這一次,聲音響起來了以後,外頭圍站著的那些修士並沒有再四處張望,而是紛紛喝彩起來,對這聲音表示認同。
有些先前就生活在仙逸城里邊的修士也跟著點頭,甚至大聲嚷嚷起來,道「我本來就是在仙逸城里邊過日子的,現在都還帶著仙逸城的路引子呢,怎麼突然就不給我進去了。這可是沒有道理的事情吧。」
「對對對,路引子,我也有路引子呀。」旁邊馬上就有個修士接話「即便是沒有路引,按照先前的規定,只要是交了靈石,都是可以進入的嘛。憑什麼你們就將仙逸城給霸佔住了。」
「不就是靈石麼。交交交,我們交還不成麼。」有些沒路引的修士馬上就搶過了話頭。
他們早就已經很習慣這樣的方式了。
特別是先前在幽冥當中過日子的時候,像是葉梵他們所整理出來的營地,並不僅僅就只有那一處。在幽冥的許多地方里邊,都有著這樣的小型營地。甚至那些原本開放的營地,也都被人盤踞了起來,一邊收繳費用,然後才允許過路的修士留下。
在幽冥的時候尚且可以這樣,為什麼在人間界的時候反倒是不成了呢?
好些修士心中都抱著這樣的想法。
「如今的人間界」里邊那修士的話只講了開頭半句,後頭的聲音就又被蓋了過去。
饒是糯米就站在荊棘前邊,努力豎著耳朵去听,卻還是沒辦法听清楚對方在講什麼,只好無奈地搖頭。
可那仙逸城的前城主當真不愧是個順風耳。他好像是听清了那修士所講的話,輕輕笑了笑,聲音里頭帶著點兒笑意地講道「不。秩序都是人來造的。誰坐在那仙逸城里邊,誰就是那仙逸城的秩序。你們說的這些,外頭誰都不懂,也誰都不願意懂。哪個人不是為自己而活著,我如今不是秩序,只能听秩序的話。可若這秩序對我無益,我為何就不能反對?我總是可以反對的吧?」
這個前城主講話的時候,聲音輕輕柔柔的,可內容卻是半點都不陰柔,里頭甚至透著一點兒煽動的意思。
可偏偏他的聲音是那樣的好听,就好似是在將著情話一般,叫人完全不會反感。等注意到話里邊的內容的時候,早就已經連著聲音和內容都一並接受下去了,哪來還會再多想什麼。
糯米很是認真地去分辨了一下,發現那聲音里邊卻是沒有含著強制別人服從的媚術,只不過是不自覺地帶出了一點兒那樣的感覺來罷了。
他也完全不需要再用那樣的法子了。因為他所講的內容本身就已經相當的代表了外頭那些修士心中的想法,哪怕是不帶一點兒媚術在里頭,也能夠讓那些圍著的修士覺得他的話十分有理、十分正確。
甚至就連那些想要看仙逸城笑話的修士,這時候都忍不住點了點頭。
畢竟這事情要當真這麼一鬧,仙逸城可沒什麼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