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箏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冒著煙的熱水濺出一滴燙到了她的手。莫箏沒有理會,只是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人︰「你到底想要做什麼?直接說出來,我沒時間和你繞彎子。」
被人這樣不客氣對待的男人也不惱怒,反而夸張地唏噓兩聲︰「你的態度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嘛。怎麼,這麼長時間不見,你就這麼對待自己的老同學?」男人攬過杯子吹了口氣,反吹出更多霧氣。一雙烏黑的眼楮透過薄霧看著莫箏,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捉模不透。
「我的態度沒什麼變化,所謂的老同學,我和你可沒有這麼熟吧。」莫箏在男人對面坐下,手中握著自己的杯子︰「吳哲,你今天來不止是為了和老同學打個招呼吧。」
坐在莫箏對面的男人,並不是什麼陌生人物,正是秦風一直覺得奇怪的吳哲。
「大學畢業之後我和所有同學都斷了聯系,而且即使我們是同班同學,實際上我也沒和你說過幾句話。前幾天你找上門來還假裝不認識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所以,你現在可以坦白了。為什麼特意避過秦風來找我,你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
吳哲吹涼杯子里的水,對于莫箏的話並沒有解釋,反倒抱怨起莫箏來︰「我說你也太小氣了,至于連片茶葉都不加嗎?上次我來的時候就是白水,這一次居然還是白水?你們咨詢室都這麼摳的嗎?」吳哲不滿地哼唧兩聲,把杯子推給莫箏︰「去幫我換一杯,和你喝的一樣就行。我不挑剔。」
莫箏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看著吳哲,許久才慢慢起身,一邊走去茶水間一邊嘟囔︰「事兒多。」嘴上這麼說,莫箏還是順從地給吳哲換了杯咖啡,和秦風平時喝的一樣。莫箏拿不準吳哲是不是需要加糖,索性把方糖和女乃精一並拿過去,粗魯地推給吳哲︰「自己加,我不知道你的口味。」
「你不知道?」吳哲笑著往咖啡里加一塊方糖,用勺子攪拌著︰「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你不知道?大學同學里你是最該知道的,用這種話來搪塞我,即使知道原因也還是讓我很不爽啊。」
「什麼?你想說什麼?」莫箏沒听懂他的意思,腦海中閃過一些意味不明的畫面,滑得很快讓人抓不住,莫箏皺著眉向他求證︰「為什麼我是最該知道的,你說清楚。」
吳哲舉起杯子小小地啜了一口,咖啡入口的一瞬間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雖然莫箏確實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但是這個泡咖啡的習慣、添水的度量以及水的溫度仍然和四年前一模一樣。吳哲淡漠地看著正等著他解釋的莫箏,有很多事情卻突然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既然你忘了,就忘了吧。反正對你我來說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吳哲放下杯子,等著咖啡變涼。兩個人相對無言,尷尬的氣氛環繞著小小的房間。莫箏清清喉嚨︰「那你今天為什麼要跟蹤我?」
當時莫箏被門縫里透出的眼楮嚇得全身僵硬,如果不是秦風的電話不間歇地打來,莫箏可能就要和門外的男人這麼對峙下去。回過神的時候吳哲已經表明了身份,雖然仍然很可疑的樣子,莫箏還是打開門讓他進來了。有一件事情讓莫箏不得不在意︰吳哲的聲音和自己夢境里的詭異聲音相似到可怕,所以那個日日糾纏自己的噩夢是因為吳哲?然而在自己的記憶里,她和吳哲並沒有過多交集。作為人的時候是這樣,死了之後更是徹底神隱斷絕了與舊人的聯系。因而吳哲的出現確確實實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沒有跟蹤你,我今天本來就是要來找你的。」吳哲用手撐著下巴,笑吟吟地看向莫箏︰「沒有事先打招呼是我的失誤,但是你也不用趴在地上迎接我吧?如果不是手機鈴聲,你是不是就準備這樣假裝里面沒人?」
被人當場戳破小伎倆讓莫箏有點心虛,可是這是她的錯嗎?這是她的錯嗎!明明就是吳哲賊兮兮地敲門還不發出聲音人嚇人好嚇人的!莫箏翻了個白眼,也不反駁︰「那你听見鈴聲不是也趴下來了?有你這樣的人嗎?你今天找我干什麼?」
吳哲今天穿著休閑襯衫,和餐廳門前撞了莫箏的連帽衫很不一樣。♀而且吳哲身上也沒有餐廳特有的氣味,看來吳哲與變態、小紙條沒什麼關聯。可是這樣更奇怪了,吳哲找自己能做什麼呢?
「我來是要提醒你一件事。」吳哲笑容不減︰「如果你還想活命,不,如果你不想再死一次的話。」
莫箏原本握著杯子的手瞬間僵硬,雙眼透露出驚恐與懷疑的神色,甚至不自覺打了個寒顫。眼前的吳哲看起來笑容更加詭異,就連那撐著下巴的手都似乎要長出長長的爪子。他怎麼會知道?吳哲怎麼會知道的?難道當年那個人就是他?莫箏緊張地手心出汗,盯著吳哲的眼楮一字一句地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吳哲嘴角弧度加深,似乎莫箏的反應讓他頗為愉悅︰「我當然知道啊。」說著撐起自己的上半身,越過桌子,伸出手探向莫箏的左胸口︰「你這里不會跳動不是嗎?四年前就死了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他的手帶著不同于秦風的溫度,卻讓莫箏憑空覺得寒意入骨。吳哲並沒有真正觸踫到她,而是將手停留在距離莫箏胸口幾公分的距離︰「被那個男人收留也好,和他契約結婚也好,沒有哪件事是我不知道的,所有關于你的事情,沒有哪一件能夠逃過我的眼楮。莫箏,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
「滾!」莫箏驀地揮手拍開他,站起身子往後退了好幾步︰「為什麼你會知道這種事?當年真的是你……」
「不是我。」吳哲看著被莫箏拍開的手,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當年的事不是我做的,我是後來才知道這件事情的。至于我是怎麼知道的你就不用問了,你只要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就可以了。」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莫箏在背後握緊自己的手機,按下緊急通話的按鈕。感覺到手機小小的震動,莫箏直直地看著吳哲︰「你以為說一句讓我不要問我就能真的不問嗎?你以為你說不會害我我就真的相信?我當年相信的太多了,卻沒有哪一個是真實的。吳哲,如果當年不是你,那你為什麼這個時間出現?和那個變態同一時間,再一次出現?你們商量好的嗎?這麼不肯放過我?」
吳哲坐回自己的椅子,好笑地看著莫箏︰「我不會害你,你給我記住這一點。牢牢地記住,要是這一次再忘掉,莫箏……你不會想要知道我會做什麼的。」雖然在笑,但是莫箏清楚地知道,這個人的話里絲毫不帶笑意。十月怡人的溫度似乎也連帶著降低,周圍嘈雜的聲音像是經過過濾器一般隱隱綽綽听不清。吳哲的臉透過莫箏的視網膜出現在視覺神經,又似乎不止是視網膜投影,而是從更早以前就一直存在的、屬于回憶的東西。
「你在說什麼?」莫箏抱著腦袋大叫起來,有很多東西似乎要沖破她的頭骨重見天日,撕扯的疼痛牽扯著她的痛覺神經不斷發力。吳哲的身影模糊到看不真切,卻莫名地熟悉,似乎每一次她在迷迷糊糊之間都該是那個人出現在自己身邊。可是這是不對的,不該是這樣的。莫箏掙扎著推開吳哲的手︰「你在說謊!我們,我和你,以前究竟發生過什麼?」
椅子被推翻,白色的a4紙猶如蝴蝶一般飄散落地。莫箏狼狽地癱坐在地上,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仍然是吳哲那張臉,莫箏覺得自己應該是認識他的,不是同班同學那樣的關系,應該是更加、更加……可是記憶里提取不出任何線索。「你是誰?」莫箏用袖子抹去自己的眼淚,抬起頭迷茫地看著他︰「你想要我做什麼?吳哲,你來是要告訴我什麼?」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看你哭的。」吳哲緩緩蹲子,伸出手想要幫她擦干眼淚,卻被莫箏躲過去。吳哲猛地一手抓住莫箏的頭發一手幫她捏住她的鼻子,看著莫箏因為無法呼吸不得不張開嘴喘氣,慢悠悠地說著︰「你必須要離開他。那個男人,只能到此為止了。如果你不想害死他,或者不想連累他,就自覺一點離開吧。」
莫箏掙扎著想要掙月兌他的鉗制,鼻子卻被人擰得快要斷開。「混蛋!」莫箏悶悶地爆著粗話︰「拿開你的手!滾蛋!」
「管好你的嘴。」吳哲小孩子一樣來回擰了幾下,忽然來了興致︰「要是我把你的嘴也堵上,你會死嗎?還是說能再復活一次呢?不如我們來試試吧?」吳哲跪下一只膝蓋,壞笑著湊近莫箏的臉。莫箏腳下發力踹在他的月復部,趁著他重心不穩的時候掰著他的小指試圖逃月兌。吳哲順勢抓她的手勾住她的脖頸,兩個人往堅硬的硬傷倒去。
被吳哲壓制在地上的時候莫箏仍然不死心地想要翻身,一番扭打過後吳哲的小臂還是卡在了她的喉嚨上。命門被人扣住再不識好歹都要忌憚三分,索性吳哲也不是全身而退︰他的左手上滲著血絲的牙印大約十天半月都好不了了。
「還是老樣子,牙尖嘴利的。」吳哲放開莫箏,盯著手上那個牙印反復看了好幾回,莫箏見他似乎還挺高興,不禁在想這人究竟是多麼變態,被人咬了還這麼樂呵呵。看在吳哲沒有攻擊自己的意思,莫箏也放松警惕。兩人之間隔了兩米左右,一個正在揉自己被捏痛的鼻子一個就旁若無物地欣賞著自己的手。
「喂。」吳哲看了半晌,從地上隨手出過來張文件紙揉成一團丟過去︰「你也咬過他嗎?你咬過別人嗎?」
莫箏沒好氣地瞪著他︰「你當我是什麼?見誰咬誰我是狗嗎?這麼多年我就咬過你這一個混蛋,別人都是好人我咬著干嘛?」
「那就是沒咬過?」吳哲一副很滿意的樣子,站起身拍拍灰塵,說︰「那我就先走了。你記住我的話,趁早離開的好。不然的等到一些事情發生,後悔也來不及了。」吳哲扶起椅子,伸出一只手要去拉莫箏。莫箏沒理他自己爬起來,賭著氣不去看他。
吳哲收回手,又幫著她把地上的紙張都撿起來,嘴里還在絮絮叨叨︰「我不會害你,你怎麼就不明白呢?當年就傻,現在還是傻,看來是聰明不起來了……」
嘖。莫箏不耐地听著吳哲在自言自語,他的背影有一瞬間和秦風重疊起來,分不清楚誰是誰。她覺得很奇怪,似乎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夢外有著聯系,而從夢中醒來的鑰匙卻不在自己手上。
「我走了。」吳哲拍拍她的臉。莫箏一言不發地低垂著眼楮,說了一句什麼話。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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